楚妍和宁语汐天不亮就出了门，等她们到达镇外的农田时，日头升得也不算高，但农户都已在地里劳作了。


    田地里的稻子长势不是很好，与她们赶路时所见到的稻子，要矮小了不少，还没什么精神。


    要知道她们来时，南方的稻子刚播种没多久。此时距离播种已经过了小一个月，平江县的稻子，居然还不如其他地方刚播种不久的。


    楚妍走到一旁的田埂上，问道：“老伯，我听闻咱们县镇的旱情不轻，这稻子何时种上的啊？”


    老伯满面愁容地说道：“月初种的…是张大人月初的时候去找落凤阁的仙长，请了仙长们过来施法，好让我们先把稻子种上，总归是能收获点。两位姑娘是？”


    “哦！我们是来查看咱们这边旱情的，以求能早日找到解决方法。”楚妍连忙解释道。


    “原来两位是仙长！”老伯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被楚妍及时制止。


    其他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围了上来。每人都是愁眉不展，向楚妍打听着，何时能解决这个问题。


    “各位，各位！”楚妍提高了声音，叫停了农户的询问，解释道，“我与同门昨日刚到，还未完全掌握情况。我知道各位心中焦急，这关系着大家的命。您们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解决。”


    “两位仙长，我们不是逼你们。”刚刚那位老伯出声说道，“实在是快活不下去了……若是天下大旱，我们就算着急，也知道这是天意。但是眼下，独独我们平江县旱了，这哪能不人心惶惶。”


    “老伯，我们理解，我们来这里，就是想向您们再了解些情况。”楚妍温和道，“农田用水量大，对降水会更加敏感些，各位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水量下降了？”


    “去年七月！种完第二波稻子不久，我发现田里的水比以往干得快了不少。”一中年男子说道。


    “对对，我还特地去看了水渠。”另一位说道，“那水渠里的水，也比之前少了好多。”


    “请问，灌田的水，是从哪里引来的？”宁语汐突然问道。


    “是平江河的支流，从那里引水来的。”男子指向最近的水渠说道，“顺着水渠走差不多两三里就是了。”


    宁语汐与楚妍对视一眼，便顺着水渠往外走去，而楚妍留在原地，继续与农户交谈。


    “是去年七月突然这样的吗？”楚妍再次问道。


    “是吧……”众人有些不确定。


    “不对！”老伯突然说道，“不是去年七月开始的，是从去年春天开始的。”


    “老伯，您慢慢说。”楚妍扶着老伯坐下，自己也顺势盘腿坐下。


    “去年种第一批稻子时，那时候稻田里水就不太对。”老伯眯着眼睛，回想道，“我记得，靠近水渠的都还好。离水渠远的地方，干得会比往年快一点。但当时没在意，因为田里水干得快慢，这本来也不是一直一样的。若不是仙长问起，我也不觉得不对。”


    “李老伯这么说，好像确实是！我家也是这样，而且离水渠远的那部分，空穗明显多了些。”


    “也就是去年旱情就已经开始了……”楚妍看着农田若有所思道。


    “怎么了？是我爹出事了吗？爹！”人群外传来喊声。


    众人让开一条路，让外面的年轻人进来。只见一位穿着粗布短打，额头带汗的男子急忙挤进人群，看见李老伯没事，这才舒了口气。


    “阿福，你怎么来了？你娘出事了？”李老伯看见自家儿子来了，忙问道，“还是李老爷那边有话要传？”


    “爹，李老爷那边是有话。他说今年旱情严重，咱们要是现在把田地买回去，这亏的粮食都要咱们自己担，不如等旱情好了在买回去，价格还按照之前谈好的。”李福抹了把额间的汗，说道。


    “李老爷是善人啊……”李老伯感叹着，又反应过来李福没说他老伴儿怎么了，有点着急地问道，“那你娘咋样？出事了？”


    “娘…也没啥事吧…”李福犹豫着开口道，“这几天精神是比之前好，但是她总念叨说看见小妹了……”


    旁边的人听后，都不住地叹气，有的甚至眼眶都湿了。


    楚妍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刚要开口问，就见宁语汐回来了。


    “怎么样？”


    宁语汐摇摇头，不解地说道：“我沿着水渠，找到了他们引灌的河流。河流水位都正常，渠口也正常，没有堵塞，但是水好像有什么阻力，能流进来的很少。我用灵力调动河水引入水渠，但是河水入渠后约有一柱香，就慢慢减少，直到恢复原来的水量。”


    “这般奇怪？”楚妍拧起眉头，起身抽出一张坎水符，灵气入符，飞至田间。霎时，稻田中的水便丰盈起来，然而一柱香后，水便慢慢干涸下去，变为之前的样子。


    看着田间的样子，楚妍和宁语汐都眉头紧锁。两人深知，造成此种现象，一定不是自然形成，必是有妖魔捣鬼。


    周围的农户看到，纷纷说道：“对对，之前就是这个样子，引再多的水，马上就会干下去，最后只剩下那一点点的水。”


    “仙长，可是老天爷惩罚我们了？”有人绝望地问道。


    楚妍捕捉到什么，转身问道：“此话怎讲？李老伯，这田地不是您自己的？还有您家小女儿是怎么回事？”


    李老伯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还要从宣武十一年说起，就是越州城发大水那年……当年越州城那边发了大水，茂州这边也受了影响。我们田地基本都涝了，收不上粮食，家里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就把田地卖了，好换点买粮食过冬的钱。”


    说到这里，其他人的表情也很是悲伤，显然众人情况都一样。


    “您刚刚有提到李老爷，可是镇里的李老？”


    “是。”李福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当时有能力买下这么多田地的，只有李老爷了。按理说，田地涝成这个样子，价格是会被压低的。但是李老爷心善，按照正常的市价买了我们的田，之后还雇我们耕田，让我们可以有饭吃，还能慢慢攒下买地的钱。”


    “是呀！若不是李老爷，我们一家老小，估计就要饿死在那年了。”旁边人附和着。


    “那你小妹的事怎么回事？又何来老天惩罚？”楚妍还是觉得不对。


    按照他们所说，越州发大水，他们是被波及的，又怎么会有天谴一说。


    “唉……”李老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越州来了不少逃难的，有个女子逃到了我们这里。我们于心不忍，想着收留几日，等她缓过来，就让她离开。不料我家小妹跟她处得好，就央求着我们，把她留下。”


    “我家女娃也求我来着。”


    “还有我家那口子也是！”


    楚妍觉得不太对，一个逃难来的女子，不过几日，就让村子里的女眷都为她说话，这显然不简单。遂又问道：“咱们不是县里的吗？还有那女子之后呢？”


    “是县里的，不过为了离农田近点，就在这边建了屋舍，当一个小村子住，冬季就回县里。那时候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能力再添一张嘴，还是跟自己家没啥关系的…”众人点头赞同，李老伯继续说道：“我就跟那女子说了，那女子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们，跟我们说，她可以去做活计，求我们让她留在这里。我想着大概是逃难怕了，外加一个女子，就给她安排了一间荒废的屋子。”


    “自那之后，那女子就基本不出屋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李福见他爹说得有点累，便继续说道，“但是我家小妹，还有其他人家的女眷，总往她那里跑。其实光去那里就算了，关键是，还把家里的粮食带过去，那粮食都不够家里人吃的。最后我们实在忍受不了了，就把那女子赶出了村子……”


    “那女子走了？”宁语汐问道。她也听出不对，那女子不像一般人。


    李福摇了摇头，一脸沉重地说道：“那女子投河了，就是我们引水灌田的那条河。当时受到水灾的影响，河水涨了不少，没人敢贸然下水去救。再后来，突然有一天，我小妹就不见了，即便报了官，也是无用，哪里都找不到。而且除了县里，我们也不知道，她还会去哪里…”


    “对！我家女娃也是…突然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男子有些悲伤地说道。


    “还有我家娃他娘也是……”


    “她们消失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楚妍看了宁语汐一眼，后者微微摇头，显然是明白楚妍的意思。


    “有的有的！”也是丢了女儿的男子说道，“我家女娃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一直念叨着，要去找浅姐姐。”


    “是。我家小妹也是这样。”


    “浅姐姐？”楚妍的眉头几乎就没松过，“那女子的名讳？她全名叫什么？”


    “全名不知道，她让我们唤她阿浅。”


    “仙长，就算我们对那女子不好，但是我们的孩子、家人都丢了，老天爷也不该这般惩罚我们啊……莫不是……是那女子的鬼魂？”


    “不是。”宁语汐打断了农户的猜测，说道，“不论是县里，还是村子、农田，亦或是那条河，没有一点怨气或者鬼气。所以，定不是恶鬼作祟。”


    “那…那是为何啊…”听到不是恶鬼作祟，农户都松了口气，但还是小声问道。


    “还不清楚……”楚妍总觉得她似乎摸到了什么，但是还差点什么，“各位，我们先帮大家把农田解决一下吧。秧苗都插了，不好真的让它们枯死在田里。”


    另一边，院门被林瑾尧踢开，只见院子中间放了个丹炉。此时丹炉烧得正旺，但是冒出的烟却泛着灰色。


    “你们是谁？！”一个穿着发白道袍的中年男子大声喝道，“怎么擅闯我家！出去！”


    “我去！”包旻召看清院中的景象后，惊呼道，“这人干什么呢？！怎么炼雷火弹啊！快快！快灭了它！”


    “小子！你胡说什么！我炼的明明是玄泽引！”中年男子听到后，顾不得拦林瑾尧，生气地反驳。


    “什么玄泽引啊！”包旻召一边掐诀，一边反驳道，“你那丹炉都快炸了！你没看见吗？白火、灰烟，这分明就是雷火弹的样子。”


    “你干什么！快住手！”中年男子见包旻召伸手掐诀，连忙冲向他，却被一旁的沈沐清定在了原地。


    包旻召灭了丹炉，林瑾尧也探查完了小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遂将人解开，道了声：“得罪。”


    “你们究竟是何人？”被解开的中年男子警惕问道，“我看你们年纪不大，修为却是如此高，你们从何处来？”


    “多有得罪，还望道友见谅。”林瑾尧先对之前的行为赔礼，后才解释道，“我们是玄穹派的弟子，接到平江县的求助，这才赶来查看。”


    “你们是为了平江县的旱情来的？”中年男子听见他们自报家门后，倒是没那么敌视了，自报家门道，“我叫王二，本来是想在这里度过余生，却不想发生了旱情，这才尝试炼玄泽引……”


    “道友也是修炼之人，怎么就想……”林瑾尧欲言又止。


    “我没有你们的天资，纵然入了练气的门，但是很难再往上了。”王二掸了掸衣袍，很是豁达地说道，“我又不想修些歪门邪道，所以就想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过完此生就好了。”


    “道友好心态！”包旻召赞道。


    王二摆了摆手，泄气地说道：“既然你们来了，那么旱情的事，还望你们多上心，能尽早解决。”


    “我等一定尽心。”林瑾尧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