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剑法共九式。”


    春去秋来，自楚妍渡劫之后，已是过了将近半年之久。


    楚泽清手持‘溪客’，立于楚妍斜前方，为其讲解道：“当时我途经一莲池，看见里面的浮萍，有所感悟，故创下此剑法——浮生剑诀。”


    楚泽清说着，舞起第一式：“第一式为浮游，浮萍无所依，游荡天地间。”


    剑在身后挽了个剑花，意在对攻之时，防守背后攻击。手腕翻转，剑身回正，向左上方斜挑而出，后剑身放平，横劈而出。


    楚泽清未用灵力，但是横劈而出的‘溪客’，却荡出了剑气。剑身上的莲纹在空中呈现，仿若楚泽清这一式召出了莲池。


    “第二式，无生，无根无所伴，生死有何惧。”


    ……


    “第七式，藏真，藏于花池中，真假不可分。”


    长剑直刺出去，明明只一把剑，却好似在刺出那一刻，又多了五六把，一同刺出。这还是未用灵力，如若使用了灵力，化虚为实，这一刺，会有多少把剑？


    “第八式，万物，万法皆自然，有形亦无形。”


    此式必须以灵力发动，只见楚泽清运起灵力，‘溪客’剑身发出幽幽白光，悬浮于空，飞驰出去，变成无数把。


    弟子院中被‘溪客’充斥，它们穿过竹林，穿过房屋，没有固定方向，仿佛它们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飞向四面八方，却又保证自己不会飞出弟子院。


    楚妍眼看一把‘溪客’向自己飞来，她来不及躲闪，看着‘溪客’穿胸而过，而自己却没有任何疼痛之感，仍旧好好地站在那里。


    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目光追随着刚刚那把‘溪客’，却发现它剑锋凌厉地削下了院中的竹叶。心中似有所感……


    而楚泽清并没有停下，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九式，反骨，反骨不违心，天道亦无解。”


    话音刚落，楚妍手中的木剑便挣脱而出，与‘溪客’一起，悬于楚泽清身侧。


    整套剑法就如那无根的浮萍，你猜不到它下一刻会去向哪里，也不知道它是生是死。


    它舍弃了限制它移动的根系，自由随性地漂浮于水面，活得精彩。它与天道的生存法则似是背道而驰，但又似乎遵守着天道法则。似是天生反骨，但仍旧心向光明，天道都无法处罚它。


    楚妍看完整套剑法，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空中飘舞的竹叶碎片，笑道：“浮萍无所依，长存人世间。生死不可测，天道亦无法。”


    伸手接住了空中飘旋而下的竹叶，楚妍感叹道：“师父，您这套浮生剑诀，当真是把我命由我不由天，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楚泽清点头赞许道：“你能看出这个意思，很是不错。”


    随即收剑归位，继续说道，“世人皆认为，本命之剑分出数把，只能同进同退，同实同虚。我偏要它们各自进退，若实若虚。”


    “多说御剑当以本命之剑为主，而您便要打破这个想法，告诉他们，只要我想，世间之剑，皆可当作本命之剑来御使。剑招要进退有度，您就大开大合；要留有生机，您便忘却生死…当真是一身反骨。”楚妍接了剑，负手藏于身后，接着楚泽清的话说道。


    楚泽清淡淡一笑，对于楚妍这番话很是满意，点头道：“你既能参破这套剑诀的含义，也是反骨天成。先把前三式练好，三个月后我检查。”


    “你可别拿我跟您比！”楚妍瞬间收敛了脸上的正色，又变成了往常那般，无所谓的样子，“我可没有您那身反骨，我温顺得不得了。”


    “呵。”楚泽清一声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妍。


    “还有！三个月让我练完三式，有点过分了吧！”楚妍伸出三个手指，直接比到了楚泽清面前，差点就没贴在楚泽清脸上了。


    楚泽清按下伸到面前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可以说是如沐春风，但在楚妍眼中，却如腊月寒冬一般。


    只见楚泽清薄唇微启，温柔地说道：“三月确实不妥，不如变成两个月吧。”


    楚妍迅速收回手，站得笔直，一脸谄笑道：“师父，我刚刚觉得，您说三个月学三式实在是太对了！我可是您的弟子，三个月学三式剑招，这个速度真是太正常不过了！再久一点，哪里配做您的弟子呢！”


    “呵。”回答楚妍的，又是一声冷笑。


    “我现在就开始练，您老看看，我这依葫芦画瓢，画的标不标准。”


    楚妍当即摆起架势，将前三式舞了一遍。


    “你这背后就随便挽了个剑花，仔细想想，我当时是只随意挽了个剑花吗？”楚泽清语气严厉地说道，“第一式不代表起手时也是排在第一位的，且也不代表是会连用的，你要想清楚，为何会有背后那个举动。”


    楚泽清点到即止，不在多言，只让楚妍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便回到了山顶小院。


    楚妍站在原地，思考着楚泽清刚刚的话。


    她自然是知道，所谓的第一式，不可能在实战中按照顺序第一个出。那么她所舞的第一式，就一定是有不对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回想楚泽清的一招一式，以双指为剑，小幅度地走着招式。


    突然，她的手定住，睁开了双眼，唇边浮起笑意。她意识到，她的第一式，哪里出了问题。


    小遥峰的景色，从草长莺飞，到绿树成荫，再至林寒涧肃。一年时间，便又要过去了。而楚妍学了三式又三式，如今已经要学习最后三式了。


    这天夜里，小遥峰突然传出一声爆炸声。


    楚妍可以说是从房间里跌出来的，手里抓着外衣，怀里揣着富贵，跟院子里的尔舒面面相觑。


    “又有劫云来了？”楚妍上下打量着尔舒，在思考是不是尔舒又要渡劫了。


    “不是我。”尔舒显然也被刚刚的动静的吓到了，不过她没有打量楚妍，而是看向富贵。


    “喵！”富贵在楚妍怀中叫道，显然也不是它。


    “那是？”楚妍望向山顶，只见山顶的小院中，冒出阵阵白烟，飘飘荡荡，消散在空中。


    “也没看见劫云啊。”尔舒也望向山顶。


    月朗星稀的夜空中，除了山顶飘出的阵阵白烟，没看见半点云彩。


    “老头在搞什么？”楚妍把手搭在眉骨前，踮着脚，向山顶方向探究。


    山顶的小院里走出一个人，不是楚泽清又是谁。


    只见平时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多处都沾了黑灰，就连那白皙俊逸的脸上，都沾了些灰。


    楚泽清轻咳着，手不停地扇着烟雾，冲山下说道：“没什么事，我在炼东西，你们继续休息吧。”


    “师父，您在炼啥？不会把小遥峰炸平吧？”楚妍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当我在炼天雷吗？”楚泽清没好气地说道，“回去睡觉吧，过几天就知道了。”


    距离爆炸那天过了三天，楚妍才再次见到楚泽清。


    彼时，楚泽清坐在前院的堂屋中，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桌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长盒子。


    盒子长约三尺，宽约三寸，为上好的檀木制成，上面浮雕着仙鹤祥云纹，古朴又神秘。


    楚妍打量着桌子上的木盒，一脸戒备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给你的，你打看看看就知道了。”楚泽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了楚妍。


    狐疑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被布条包裹起来的，大约两尺八寸长的，棍子形状的东西。


    楚妍有些兴奋地把东西拿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条传到她的手中。


    楚妍一边拆着布条，一边高兴地问道：“师父，这是您给我准备的……佩剑……吗？”


    拆布条的手顿住了，楚妍举着手中的‘棍子’，迟疑地说完后面几个字。


    楚泽清一脸慈爱地笑着，这次是真的慈爱，点了点头，说道：“为师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将铸剑的材料找齐，又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炼好。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呵呵，您看我像感动的样子吗。”楚妍举着‘棍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泽清，冷笑道，“师父，您如果不擅长炼器，可以找华山派的长老帮忙，徒弟不会嫌弃的。”


    “放|屁！为师擅长得很！‘溪客’就是为师自己炼的。”楚泽清听后直接骂了句脏话，看了看楚妍手中的‘棍子’，语气又软了下来，安慰道，“为师忘了说清了，这剑还没有完全炼成，你先不要着急取名字。”


    “师父，您摸着良心说，您是不是觉得日子太无聊了，所以拿徒弟找乐子玩。”楚妍紧紧攥着手中的‘剑’，额头隐约能见到暴起的青筋，咬牙切齿道。


    “胡说！为师是那种人吗！这可是用千年玄铁，里面融入了玉膏、白金才铸成的。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师父定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哄骗你的。”楚泽清笑得万分亲切，还伸手拍了拍楚妍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


    “您用了那么多好东西，然后炼出一个加大版的烧火棍？！还是个半成品？？？死老头！！！你还说不是在逗我？！！”楚妍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举着手中的烧火棍，冲楚泽清咆哮道。


    楚泽清抬起手臂，以袖掩面，挡住楚妍因激动而喷出的口水。


    末了，还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衣袖，温和地教育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激动，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来，坐下。”


    见楚妍没有动，楚泽清拍了拍桌边，又给楚妍添了杯茶，好言道：“快，坐下坐下，师父跟你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