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整天的伏案工作, 梳着中分的男人伸展懒腰从座位上站起身。他把桌上整理完毕的文件塞进抽屉,拎起公文包转身离开。


    “工作辛苦了。”


    在与风见裕也擦肩时,对方用食指推了下眼睛向他道别。


    “你也辛苦了, ”男人笑着冲风见裕也点头, “风见警官最近都加班到很晚。”


    风见裕也皱眉叹气, 摘下眼镜用力搓揉眉心:“没办法,上面非常重视这次的制药公司火灾案,特别是惨死的天才宫野志保。”


    男人身形一顿, 好奇道:“那件案子进展怎么样?”


    风见裕也摇头:“目前还是一团乱麻, 不过我已经隐约找到头绪, 但愿方向没出错。”


    “这样啊,”男人掬起个温和的笑, “我手头的工作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风见警官你随时可以喊我帮忙。”


    风见裕也点头:“嗯,你快回去休息吧,再过一会我也要下班了。”


    “好。”


    男人不再推脱,转身大步离开。


    今夜月圆, 影子被路灯拉长。男人从大马路的岔道拐向小巷, 长长一段上坡路只他一人, 满身疲惫。


    男人住的高档公寓离警视厅约莫半公里,每月租金占工资一大半, 不过用望远镜能从他住的二十楼东侧阳台清晰俯视警视厅的情况。


    警视厅大楼采用了单面可视玻璃设计,但大楼后侧专供警察们使用的停车场呈露天状, 车辆停放状况一览无遗。


    男人记得包括风见裕也在内的几位公安部核心成员的车子,而且警车出动情况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信息。


    男人停在走廊尽头, 转身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可疑人物, 旋即用指纹解锁开门。


    男人进屋后先是按亮墙上控制客厅灯的开关, 粗略扫过房间确认没有守株待兔的入侵者,这才反手关上房门并顺道落锁。


    他把带锁的公文包随意地丢在沙发上,操起桌台上的望远镜大步走向阳台。狭窄的视野里,风见裕也从警视厅大楼走出来,上车,向着和家相反的方向离开。


    直至风见裕也驾驶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死角,男人才皱眉放下望远镜。


    阳台和客厅被推拉式玻璃门隔开,深蓝色的窗帘半掩玻璃门。


    客厅内,连接玄关的过道没开灯,过道中央昏暗的卫生间内伸出半截男式皮鞋,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宛如夜色下伏击的猎豹,早已上膛的手枪随时准备将子弹射出膛。


    但阳台处正低头编辑短信的男人对此一无所知。


    黑暗中的男人放缓步子走出卫生间,一步步走向阳台里背对他们的男人。


    一个、两人……和卫生间分开设计的浴室间也藏着两个握着手枪的人。


    入侵者和男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手机屏幕上[发送中]的字样一直在转圈,右上角的信号也变成可怜兮兮的一格。男人蓦地回头,但为时已晚。


    电光石火间,男人被扣住关节、反捂住嘴,手机也被人夺走。一柄□□抵住额头,男人被铐住双手从阳台拖向客厅。


    半分钟后,他被带去邻居客厅,在椅子上五花大绑。


    男人仰头看清面前男人们的脸,随即错愕地瞪大眼:“你们疯了吗!为什么绑我!?”


    男人面前,昔日同事沉着脸一言不发。


    男人对眼前的情况已经有所猜测,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原先住在这里的藤原一家呢,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藤原一家根本就不存在,”玄关处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看似温润但坚韧如磐石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而


    且我们为什么绑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被绑住的男人盯着从门口步步走来的人,瞪大眸子:“苏……!?”


    他匆忙咽回脱口而出的称呼,却还是从唇角泄出第一个音节。


    玄关处,没做任何伪装的诸伏景光穿着平时在组织里常穿的带帽t恤,一步步向男人走来。


    “你已经暴露了,青村骏介。”


    诸伏景光沉着脸,眸色暗得吓人。他是温柔的刀,在月色下荡开温柔的光,破开黑暗。


    被称作青村骏介的男人沉默须臾,缓缓低下头。他冷笑几声,缓缓道:“上个月搬过来的藤原一家其实是公安部安插的协助人吧,负责监视我的作息,顺道为今天做准备。”


    这栋楼隔音效果极佳,青村骏介也从未在房间里发现过监听设备。不管是藤原先生还是他那位擅长烤饼干的夫人,看上去都与普通人无异。


    但公安部协助人恰恰是看上去不起眼的普通人,是他疏忽了。


    诸伏景光身侧,另一名公安戴着白手套在手机里来回翻阅,旋即扭头看向诸伏景光:“半个小时前,一个被备注为居酒屋老板的人发来讯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去店里坐坐。”


    诸伏景光反问:“他是怎么回复的?”


    “目前情况尚不明确,有确切的休假休息后再与你联络。”


    翻阅手机的公安一字不差念出手机里的内容后,立即补充道:“但受我们提前设置的信号屏蔽器影响,这条消息没能发送出去。”


    诸伏景光点头:“你去外面,把这条讯息发送出去。”


    他看向面前被绑住的青村骏介:“三年前,就是你把我的信息出卖给组织的。”


    青村骏介没有直接回答,他仰头恶狠狠瞪着面前死而复生的男人:“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不是当着赤井秀一的面开枪自杀了吗?”


    他从嗓子里挤出几声笑:“赤井秀一和波本都为你的死亡做了证明,琴酒也收到17秒的现场视频。从录像里看,你确确实实是死了的,子弹穿透心脏不可能还活着。”


    男人一顿,似想到了什么:“你和博卡斯特是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的复活和上原梨香有关,但显然博卡斯特身上也隐藏着类似的秘密。


    诸伏景光皱着眉,审视的目光一寸寸爬过青村骏介的脸,捕捉他每一个细微动作。沉默让空气凝固成块,直到青村骏介避让开目光,诸伏景光才悠悠出声:“青村骏介,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青村骏介低着头不肯说话。


    诸伏景光继续道:“如果身份没有暴露,就在每天十点打开卧室的灯,再在半分钟后关闭。”


    说完这番话,椅子上被绑住的男人骤然抬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诸伏景光。


    “藤原夫妇已经摸索出你的行动暗号了,”诸伏景光浅浅一笑,“我们在潜伏前也细致地前查过,你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监视设备。”


    青村骏介不解:“这可是全日本安全性最高的密码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诸伏景光声音没有太多起伏,看似温柔但不如说是处事不惊:“青村骏介,现在是我审问你的时间。


    至于门锁,虽然机械专家松田阵平现在正躺在病床上修养,但他们还有萩原研二。再者,世界上还有怪盗基德搞不定的门锁吗?


    被公安部拎过来帮忙的青年抱怨了几句,当着一众公安的面仅用4分钟就完成了无痕撬开密码锁的壮举。


    见青村骏介不愿配合,诸伏景光无奈叹气:“我们可是公安啊,有时候适当的违法行为是被允许的。而且考虑到你的特殊性……”


    他稍作停顿:“稍稍不符合审问流程应该也没关系。”


    ·


    昏暗的poles tara 酒吧,戴着眼罩、长者奇怪鼠牙的男人径直走向吧台最角落的高脚凳。


    “一杯金朗姆。”


    几分钟后,进入酒吧的降谷零紧挨着他落座:“随便来杯鸡尾酒,度数不要太高。”


    poles tara 酒吧是组织的势力范围之一,表面上是普通的酒吧,背地里却是成员们街头碰面的地点。


    “朗姆,”降谷零压低声音,“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抓住了雪莉,干得不错。但可惜雪莉死在了大火里,研发又被迫搁浅。”


    降谷零接过酒保端上来的酒,单手托腮看向另一侧,没有说话。


    “听说你和博卡斯特看中了同一个女人?”


    降谷零心头一紧,面上却一片平静:“你是说上原梨香,当初组织让我去接近调查的女人?”


    朗姆从喉咙里挤出砂纸般粗糙充满颗粒感的笑:“当初琴酒提出杀掉她,是你提出反对意见把她保了下来。”


    降谷零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当初组织正自上而下地扫荡卧底,他力保上原梨香的理由和行为都充满正当性,因此未暂时未被组织怀疑。但他不明白朗姆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


    降谷零滚了滚喉结:“对,她当时要是死了一定会引起警视厅注意。”


    朗姆冷笑一声,上扬的尾调写满得意:“明智之举。”


    他轻轻摇晃手中的方形酒杯:“雪莉死了,boss要我尽快找出能接替她进行研究的人。博卡斯特推荐的东医大教授试图逃出国已经被基安蒂解决了,贝尔摩德没能给出有用的人选名单。”


    朗姆扭头看向降谷零,因岁数而略显浑浊的眸子被灯光折射出贪婪的光:“我向boss推荐了上原梨香。”


    “!!”


    降谷零转动眸子看向他在组织的直系头目:“那个女人确实是天才,不过专业可能不对口。”


    “我知道,”朗姆低笑几声,嘴角勾起的幅度更深,“但只要能牢牢抓住她,博卡斯特那个偏执自大的疯狗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而且万一呢。上原梨香能成为唯一一个从尸检中发现aptx的人,说不定真能成为继续研发的接班人。大不了让她在组织的监视下到美国进修,就像当初的雪莉。”


    降谷零皱眉思索片刻:“明白了,我会找机会继续接近上原梨香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万一上原梨香不愿意配合呢?”


    朗姆嗤笑一声,仰头喝净杯底的朗姆酒:“那就采取我们的方法,折磨她,再驯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