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下午，肖珩去了祁蔓说的剧组。


    那是个比别墅更加偏避的地方，车开一段路后已经看不到四周的人烟，沿着路绕过一段距离的树林才看到路边有一个大门，旁边写着惜桦路1号。肖珩把情况跟里面的门卫大哥说了一遍，车从马路边的大门进来后穿过一层层林木，接着就像穿越进了另一个时空，路边的路灯，林间的亭阁，随意安置的长椅，四周的公共设施就连一个垃圾桶都仿照了民国那个时代的特有风格。在这些尽头的位置，就是今天肖珩来试戏的地方。


    这是一片占地甚广的住宅，由一主一副两栋建筑组成，这座体型庞大的西式宅院气质有点混搭，冷肃中又带着点梦幻的气息。走进院门入眼就是大片草坪，步行道的中轴线上是一个造型大气风格古典的喷泉，绕过去，才是试镜的地点，那栋主楼的大厅。这里是电影《相杀》中一个占篇幅最重的取景地，故事中的主要情节基本都是在里面发生的。


    于导见这年轻人浑身武装的严实，却自己背着个包就过来了，身边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心里就有了些好感。现在像这样的人气演员还有这种踏实，他觉得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很谦逊有礼，见到他明显有点紧张，倒不显的局促。于导也大概看了他的一些表演视频，只是没想到现实中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一楼大厅的地方就在拍一段陈志的戏份，是他趁着高官欢迎晚宴的掩护跟对接人取得联系。这个陈志的饰演者也是一个年轻演员，要说年龄也跟肖珩差不多，不过他是童星出道，演艺经历倒是肖珩的几何倍，演技很老练在业内也很有口碑。陈志的伪装身份在敌军新任高官手下的一位小军官，胆小谄媚是他的保护色，在高官宅邸这样一个往来复杂的消息汇聚处跟各方势力周旋买好，借机潜伏窃取情报。


    高官的欢迎晚宴上，方懿也在受邀之列。儒雅风流的青年才俊一进场就收获了场中女士们或含蓄或大胆的视线。肖珩要试的就是这一场戏。


    等到肖珩换装出来，他刘海向后梳起，发型打理的一丝不苟，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扣子扣的端端正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框的眼镜，他站在那，清冷谦和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傲。等到他走进人群，举杯碰盏中，嘴角无意的漾起一个笑，姿态风流，整个人又有了另一种味道，谈笑间撩拨人心，他眼神不经意间流转，在场每位女士都觉着他像是在看自己。一静一动间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情。


    于导从看到肖珩的这一身扮相就决定这个角色由他演，如果说方懿这个角色从想象走到现实怕也就是肖珩这个样子了。再好的演技也比不上演员与角色的契合浑然天成，更何况肖珩的表演也很有潜力，他用心□□一番一定会让这个角色更加惊艳。这之前考虑的几个演员都由可以将就变成了很难将就了，之前向剧组推荐这个角色演员的几个人也知道这个角色应该是已经定了。想到这，于导不得不佩服，祁蔓真的是一个眼光很敏锐的人。


    等肖珩卸了妆再出来，于导就让他准备下，第二天就来报到。这个角色因为之前拍了一部分戏份现在换人重拍还得赶一些进度，时间比较紧。肖珩听到他得到了这个角色，心里很是开心，还有些羞涩的说“我很喜欢您的戏，这次能出演您的作品，我觉得很荣幸。”一副十足的小粉丝样，于导看得好笑，打趣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提？”怪不得这个年轻人刚刚看他有点紧张，他还以为是怯场呢。


    肖珩羞涩的笑笑。于导想也知道，估计是怕之前说显得拉关系，也没说破，很是和气的说“期待你之后的表现。”当下，他就跟大家介绍了肖珩，并宣布他将顶替原来的那个出演片中方懿一角。大家都或近或远的表示了欢迎，肖珩为人低调也谦虚，过来打招呼的他都谦虚的微笑鞠躬，第一次见面还算顺利。


    肖珩走到屋外，立刻给祁蔓打电话，问“你在哪？”她那天说，今天有结果了就打电话给她。


    祁蔓接了电话，她那边传来隐约的戏曲声，说“我在三楼，你从后面小门上来。”


    肖珩很意外祁蔓今天也在拍摄现场，等他绕到屋后从一段螺旋状的木质楼梯上来，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隐约的戏曲声从前方传来，曲调婉转悠长。他见一扇门开着，走进去一看，就见祁蔓正靠在外间小厅里的一个小沙发里，闭着眼睛听着一首戏曲，肖珩不懂戏曲，只能大概分辨出是京剧。她身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台留声机，应该是多年的旧物，是很老式的那种，戏曲声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人声像从时光的那头传来，真实又悠远。祁蔓身上的穿着也很符合当下的情境，她穿着一件很有特色的改良式旗袍，有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潮流和美感。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像是被这里的老物件连带着也被蒙上了一层时光，有一种静谧的美感。肖珩靠在门边看着她，有种从时光这头看过去的错觉。


    肖珩没去叫她，祁蔓兀自在那听着曲，一只手落在沙发的扶手上，不时的打着节拍，听到兴起处，嘴唇微动还会跟着哼唱一两句。肖珩的距离只见她嘴形开合，倒没听到声音，也不知道她到底唱的如何。肖珩一手环臂支起一只手虚握着拳掩住嘴角的笑意，他喜欢的姑娘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


    这时候于导也打来了电话，跟祁蔓说了一些情况，说已经确定肖珩来演这个角色，还难得夸了几句，祁蔓只说“还劳您多费心。”


    于导听到电话那头的唱腔，一下就听出来是余大家，问“这是余大家吧？”祁蔓笑着应是，又说“过一阵子余家班有演出，到时候送您两张票，请您和于太太也去捧个场。”


    于导高兴的很，笑说“谢了谢了，我是真喜欢，就不推辞了。”挂了电话，想到祁蔓说的那句让他多费心，于导隐隐有些明白今天她来的目的了。


    电话响了，祁蔓才看到肖珩正靠在门边笑看着她，她也回了一个笑，等电话挂了才嗔怪道“怎么来了也不叫我？”她站起来，顺便关了留声机，屋子里的时光好像一下往前走了十来年。


    “这一开口，我的旗袍美人都没了。”肖珩笑着抱怨，又赞道“你今天真是美的像一幅画。”就连刚刚站起来的姿态都那么优雅。


    祁蔓抿着嘴笑，微低着头，脚尖不安的轻碾着地面，羞涩的道“喜欢吗？”


    肖珩被她问的一愣神，刚想起来要回答呢，就见祁蔓又抬起头冲他灿烂的笑，还促狭的在他面前挥挥手“哎！从画上下来了。”


    肖珩被她这么一闹险些脸都红了，他掩饰的清清嗓子，问道“都不知道你还喜欢听戏曲。”


    祁蔓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算不上喜欢吧，小时候经常跟着听，慢慢的也发现挺有意思的。这是我姑姑的最爱，”她看着这间房，说道“这也是她之前住的房间，不过后来这些都留给了我，今天来这等你，就上来坐坐。”她又指着刚才那台留声机，说“这出戏也是她以前最常听的，我经常跟着听，听的我都会唱几句了。”


    肖珩这才知道这是祁蔓家的房子，他倒是挺好奇怎么会在这里有这么一座风格的宅子。祁蔓说“这一片建筑是祖父模仿祖母的故居建的，听说有些地方依着祖母的喜好有做过一些调整。一开始是为了抚慰祖母的思乡之情，到后来她身体不好，这周围环境清幽，就成了她常年修养的地方。后来作为嫁妆给了我姑姑，她没孩子就又留给了我。”


    祁蔓拉着肖珩看了看这层的环境，还拉着他去她自己的房间转了圈，从三楼露台上，这座宅子背山靠水，四周树木掩映间还有几栋房屋，四周景色确实很是漂亮。祁蔓还说等这边拍摄结束了，他们空了也可以来住上一阵子。


    等祁蔓回房间又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衣服，就跟着肖珩一起下去了。还是走的肖珩上来的楼梯，祁蔓没有再进去的意思，两人绕过了别墅，直接从大门那边离开了。两人一路上也没有避着人，相偕离开的一幕落在了不少人的眼里，于导事后听说，才恍然明白祁蔓来的目的。


    路上肖珩还问祁蔓今天过来有什么事，祁蔓回道“我作为投资方，来看看拍摄情况啊。还有你既然得到了角色，我得等你一起走才放心啊。”肖珩懵懂的问她“放心什么？”


    祁蔓觉得这人有时候挺聪明的就是关键时刻少根筋，她耐心说道“我问你啊，你前一阵得罪了个谁，姓黄是吗？为什么他投资的那部戏撤了你就算了，为什么你后面跟他没关系的几部也换了你啊？是每个都有比你优秀的替了你吗？”


    肖珩也有点想不明白，“是啊，我也没想到真这么有来头。”


    祁蔓叹了口气“你说的也不算错。他们换了你，主要是你身后什么也没有，没有背景的热度人气只是浮云，而那个姓黄的，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后说不好就要合作。简单点，得罪他的成本远远高于你。你之前有好几个都盯着这个缺，现在于导给了你，难保有人不服气。其实大部分都是明白人，可也总少不了怎么也明白不了的。我等你一起走呢，于导就会心有分寸，这里的人心里也就都有数了。你呢，希望经过这个戏，你能掉层石头。”说到最后，祁蔓也觉得于导眼光不错，还能看出这是块璞玉。


    肖珩没想到她今天在这还有这一层原因，感动之余又有些内疚，这会儿倒有点后悔之前一时冲动得罪人了。祁蔓也好奇他到底怎么得罪那姓黄的了，就算什么交易不成也不至于放话封杀啊，多没品啊。


    肖珩虽然支支吾吾，但也让祁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气冲冲的说“这种人就该剁了手！只打一拳真是便宜了。”她心想，这狗东西一定要好好给个教训，本小姐费劲巴拉的手都没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呢，他算个什么东西。想想肖珩也是怪可怜的，遇到个流氓还得碰到这连串的糟心事，一时心疼的不行，再三强调这种事不能忍。


    肖珩看她气的那样，真怕她找个小黑巷，把人手给剁了，也忙忙说“其实那一拳打的挺重的，当场就出血了，我也没吃什么亏，算了算了。”


    要不说那个黄总恼羞成怒呢，一般人遇到这种占便宜的事，尤其是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就肖珩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给了人一拳，把那黄总都给打蒙了。这打的伤的都是脸，吃相难不难看都在台面下，像他这样没吃到还丢脸丢到桌上，可不就是觉得是奇耻大辱。


    祁蔓算被肖珩安抚住了，没再提这个话题。肖珩又感谢祁蔓为他做的这些事，祁蔓好笑道“这客气劲，那是不是还得对我鞠个躬，90度那种的？”她又抓着肖珩的手放在嘴边轻咬了下，声音柔柔的“你啊，当然得替你多想着些。”心道，你可是我的所有物了，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肖珩被她咬的又麻又痒的，手被放回来，他又去摸了摸那个咬痕，好像能抚平那种麻痒的感觉似的。祁蔓装作没看到他这小动作，只说今天也算是一件喜事，要去庆祝一下。


    肖珩问道去哪，她只说去逛逛，也没说具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