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沁骨寒

作品:《锁宫雀

    很寻常的软剑,除了藏它的机关精妙,再无半点特色,只要一点银子,便能买来一堆。


    但这是舒月手里最有杀伤性的武器,也是他主动开口,亲自送给舒月的东西。


    闻鹤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扯着嘴角笑起来,直接举起酒壶,猛灌一口。


    擦掉溢出的酒,他毫无惧意地询问:“这是要做什么?”


    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姿势也不像系统学习过。


    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似乎撞南墙后也不愿回首:“我不能离京。”


    这里是权利汇集的地方,是她生长二十余年的家乡,是她一辈子不可割舍的妄念。


    无论如何,她绝不要在这种关头离开京城。


    若走一年半载,回来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再也无法更改人生。


    闻鹤接着喝酒,随口指点她:“握剑的手要稳,剑锋对人,坚定杀人的心,不要犹豫不决。”


    他笑着调侃舒月:“你这副模样,就算我站着让你砍,你似乎都下不去手。”


    “我不想杀你,也没什么必要。”她咬了下舌尖,维持自己的理智,“我不想和醉鬼辩论,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反正你明日就要离京,大可以说我死在路上,或者说今晚将我杀死。”


    闻鹤笑意未改:“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贴心?居然把借口都帮我想好了。”


    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前来接她的人近在咫尺,舒月低声说:“这几个月你也……轻薄我数次,算不上太吃亏,让我就此离去,对你没什么损失。”


    她对闻鹤保证:“我会蛰伏一段时间,做出的事情也不会牵连你。”


    闻鹤很快猜出她想做的事情:“你打算找上先皇旧部,率军围城逼萧立祯让位给萧佑?但是萧佑主动放弃了太子身份,你这样做又有何用。”


    很荒谬。


    她该清楚这些事不可能成功。


    手中的酒壶已经变空,闻鹤将酒壶扔下去后,起身走向舒月。


    舒月见闻鹤逼近,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中的剑因此颤抖得厉害。


    闻鹤笑了笑,伸手想将她捞进怀里,却又被她躲过去。


    他站在原地,任由寒风穿梭,吹鼓衣衫,将他的骨头都沁冷。


    他面不改色,冲舒月招手:“过来,来我这边。”


    舒月手持软剑,不作任何回应。


    她警惕地盯着他,却始终没有出手。


    等打杀声近在咫尺,她低头瞥了眼闯进来的数十名蒙面人,如释重负地说:“接应我的人已经赶来,只凭府中这些人拦不住他们。”


    “我知你武艺高强,但你又不能以一敌百,更没必要为我与他们刀戈相对。”


    她推之心腹,似乎真是为他着想。


    舒月胸有成竹地说:“你能走到如今这种地位,自然是个聪明人,你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闻鹤没有理会他的话,接着朝她走去。


    寒风愈发的大,卷起檐上雪吹至他们发间,冷得让人瑟瑟发抖,似乎一夜就能白首。


    打杀声越发清晰,舒月偶尔朝下瞥一眼,只能看到刀光剑影,以及喷洒四处的鲜血。


    今晚会死人,死很多的人,但她必须如此。


    莫名的勇气从心底生出,她拿剑的手不再颤抖,眸中神色也愈发坚定。


    她的剑指向闻鹤胸口,高声冲下面打斗的人喊:“都给我停手!不然我就杀了闻鹤。”


    闻鹤低下头,盯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剑,随后看向舒月,低声感叹:“长大了点。”


    舒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随后否认:“没有。”


    “我是说你的行事方式成熟了些,没有之前那么……”他思索许久,才说,“杀个人就吓得一夜难寐。”


    想起这件事,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随意地点评她当时的行径:“小孩子心性。”


    只有没直面死亡的小孩子才会为那种事情感到恐惧,如果舒月志在夺位,那必须经常面对死亡,身边人、敌人,甚至是自己的死亡。


    舒月没有理会他的话,在用剑抵着他的同时,绕步到他身后,将足够柔软的剑身微微弯曲,横在他的脖颈:“让他们收手,只要他们老实点,我的人不会再下杀手。”


    “毕竟你府上的人不剩多少,总得留些伺候地。”


    “这么为我着想?”闻鹤的声音听上去仍旧满含笑意,似乎对如今的局面丝毫不惧,“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捏住舒月握剑的手,声音格外缱绻:“我该怎么道谢?不如按惯例……”


    “我去床上好好向你道谢?”


    舒月还未来得及发火,他就转身搂住她的腰,借月光看清她的面庞,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怒火未熄,却被堵在胸膛,舒月挣扎得越发厉害,力道之大,差点就能将他从自己身上撕开。


    但还是差了一点。


    男女间的体力太过悬殊,而且闻鹤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舒月从他身上闻到了血味,应该是他刚才的动作太冒失,自己撞到了她的剑刃上,才会受伤。


    她明明保持了一点距离,没想过真的要伤他。


    早知道就不灌他酒了,这个醉鬼,喝醉的时候真的太爱乱来。


    无人知道舒月内心的想法,但下面那群人确实都消停下来,仰头看着站在屋檐下亲吻的两人。


    闻府的下人倒还好,他们都知道闻鹤偏爱接进门的这位姑娘,也清楚京中有权势的太监都爱玩对食那一套。


    但冒死闯入闻府大开杀戒,意图接走舒月的这群人,就算不清楚舒月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地位不凡,身份高贵。


    看到这一幕,他们瞠目结舌,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好在舒月最终还是将闻鹤推开,从屋檐下跳了下去。


    大概是场面太荒乱,无人注意到她脚点出檐,无需梯子,直接稳稳当当跳到下面,然后将轻飘飘的剑杵进雪地里。


    她冷脸看向仍旧呆愣在原地的蒙面人,冷声说:“走了。”


    “主子,用不用把这些人全都……”他挥刀在自己脖颈上比划一下,示意舒月杀人灭口,以防过几日他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不用。”她冷声说,“街坊邻里都是大官,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住处,你以为你们的动静很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