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震耳欲聋的锣声响彻八方。


    山洞内、树屋中、席地而坐的众人纷纷起身、行出，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今日把尔等唤到此处，所为何事你们应该都已知晓。”


    玄天盟白银强者莫裳脚踏虚空，竟似踏在实处一般，一步步行到半空，背负双手扫视下方众人，淡然开口：


    “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出现一个世界碎片，不同于其他，这次的世界碎片非同一般。”


    “它的面积会很大，持续时间也很长。”


    “最为关键的是，它极有可能是一个提前发生某种异变的世界，内里源质宝物众多。”


    周甲眉头皱起。


    人群人也响起窃窃私语。


    异变？


    所有即将陷落墟界的世界碎片，都会发生异变，这似乎不值得一位白银强者郑重其事警告。


    或者……


    莫裳口中的异变，与众人理解的不同？


    以他的洞察力，自然听出在说‘异变’的时候，莫裳的语气有着些许的凝重。


    能让白银强者重视，自非一般。


    鹰巢得了工族的通天仪，能提前发现世界碎片，玄天盟肯定还有别的手段，对即将到来的世界碎片有着更多的了解。


    也许这‘异变’，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这等机遇，百年难得一次，你们的运气不错。”莫裳显然没有朝众人解释的打算，继续道：


    “但同样，里面也会很危险！”


    场中一静。


    “哗……”


    莫裳大手一挥，也不见他施法念咒，一个由源力汇聚而成的大型光幕，就出现在半空中。


    光幕上，文字起伏，每一个都有成人大小，不论在哪个方向，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而其上所载之物，让在场众人呼吸一滞。


    就算是周甲，也双目收缩。


    却是排在第一列的，除了他曾经艳羡许久的源质宝药，赫然还有两件上品黑铁玄兵。


    在玄天盟内部，有关黑铁玄兵的品阶划分极其严苛，几乎九成黑铁玄兵，都属下品。


    周甲的奔雷斧是下品。


    雷霸天手中的雷刀威力恐怖，造价不菲，却同样也是下品。


    目前遇到的兵器，唯有纪显手中的血剑算是中品，锋芒之利，能轻松破开他的防御。


    上品玄兵？


    就算现今的他手持盾牌，也会心头打颤。


    此地千余人，高手众多，不乏背景深厚之人，但能手持上品玄兵者，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也可见其珍贵。


    “此行凶险，玄天盟也不吝奖励。”


    莫裳声音一提，道：


    “每一份源质，算一点功绩，以功绩兑换宝物，只要有足够的功绩，功法、宝药、玄兵应有尽有。”


    “源质数量，由盟内专人负责清点，保证公平公正。”


    没人吭声，所有人都在细细审视光幕上的内容，看向其上的眼神，更是充斥着狂热。


    上品玄兵不提，其他的宝药同样难得。


    就算是黑铁高手，但凡入手几枚，也能让修为大进。


    “除此之外。”


    扫眼众人，莫裳再次开口：


    “此行所得源质最多的前三人，可另外再得一枚破窍丹，以资奖励！”


    这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毫无意义，但周甲却注意到，场中的黑铁后期高手无不面上变色。


    吴师道、张九成，更是面泛狂喜。


    看来。


    这破窍丹，对于他们有着大用，甚至让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吴师道，都控制不住表情。


    藏书苑虽然有诸多典籍，但事关黑铁巅峰乃至白银的，实则很少。


    看其他人的神情，显然也是对此丹了解不多，尽皆一脸茫然。


    “好了。”


    莫裳收回手掌：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进入世界碎片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但别忘了万事以保命为先。”


    说着，轻飘飘落入山林，消失不见。


    上方光幕始终未散，其上一排排文字所代表之物，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激起人心欲念。


    “周叔。”


    罗秀英低声道：


    “莫……前辈不做嘱咐吗，那么多人，万一进去后乱了怎么办？”


    说着指了指上面的光幕。


    这种东西，虽然惹人眼馋，但在她较为单纯的认知来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多话。”周甲轻轻摇头：


    “前辈自有安排。”


    莫裳根本不在乎乱不乱，甚至主动推波助澜，以功绩兑换宝物的做法就说明了一切。


    他只说源质换功绩，功绩换宝物。


    可从没提及，源质从哪得来！


    抢来的？


    偷来的？


    ……


    全都无所谓！


    只要你有本事弄到足够的源质，那就能换得宝物，这就是在变相的鼓励他人持强凌弱。


    光幕上的东西，不只是诱惑，也是祸乱的根源。


    弱者的人，活该受人欺负，这倒是很像军方的作风，现今玄天盟也开始学军方了不成？


    “周甲。”


    正自沉思间，一人缓步行来，径自道：


    “你得罪戮天阁的人了？”


    “薛前辈。”周甲朝来人拱手，眼露疑惑：


    “何出此言？”


    薛霄抿嘴，侧首朝着远处示意了一下：


    “戮天阁的许定，在找人打听你的情况。”


    “许定？”周甲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轻轻摇头：


    “在下并不认识此人。”


    “他是许攸孙的长辈，许家这一代仅有两位黑铁，且同出戮天阁。”薛霄压低声音：


    “许攸孙，死了。”


    “死在回戮天阁的路上，与李春绕一起，带着苏衮的尸体，。”


    “……”周甲恍然，新的不解再次浮上心头：


    “就算如此，也与周某无关吧？”


    他与那许攸孙，从没有过交集，甚至就连那苏衮，也是雷眉动的手，明面上与他无关。


    “也许！”薛霄耸肩，看过来的眼神若有所指：


    “最好是无关，不然被戮天阁盯上的话，怕是会有些麻烦。你也知道的，戮天阁多出疯子，这位也不正常。”


    “是。”


    周甲点头：


    “多谢前辈，我会注意的。”


    “应该的。”薛霄朗笑，轻拍他的手臂：


    “你可是我们小琅岛的人，自然要相互帮忙。”


    周甲面带笑意额首，视线状若无意扫过对方拍过的地方，那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粉末。


    人心啊……


    总是难测。


    *


    *


    *


    就算是工族，都不能准确预测世界碎片出现的具体时间，接手工族技术的玄天盟，更是做不到。


    距离莫裳宣布奖励之日，已经过去了四天。


    字幕一直悬挂高空。


    不论刮风下雨，都不曾受到影响。


    一开始，不少人还时时盯着，眼泛希冀，慢慢的已经很少有人抬头，习惯了它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世界碎片出现的那一刻。


    不知何时。


    轰隆隆……


    轰！


    沉闷的震颤声，把盘膝跌坐的周甲从入定中惊醒。


    睁开双眼，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树屋外，大手一伸，把还一脸迷茫的罗秀英叩到身前。


    口中则是低喝：


    “别乱动！”


    嗡……


    虚空轻颤。


    不是肉眼的错觉，而是空间真的在颤抖。


    在某个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虚空中冒出，一片片模糊的虚影开始与此方世界交错，并渐渐重叠。


    交错、重叠的世界，引得虚空扭曲。


    “世界碎片！”


    有人低声感慨。


    在这种难以理解的天威面前，不论是黑铁、还是白银，都与凡人没有区别，心中只有敬畏。


    唯有周甲，目泛惊疑。


    在雾气出现的一刹那，他脑海里的地囚星就开始闪烁微光，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嗡……”


    虚空颤抖。


    “不好！”


    有人大吼：


    “小心！”


    下一刻。


    地动山摇！


    有人脚下的大地突兀升高，有人身周则是凭空出现无尽水流，更有无数藤蔓从虚空中穿出。


    霎时间。


    场中众人乱做一团。


    周甲单手抓着罗秀英，壮硕的身体在各种突如其来的事物中穿梭，实在闪避不及就是一拳砸出。


    “轰！”


    一块巨石被他轰破，面前却出一个门楼。


    越过门楼，眼前的一幕让他呼吸一滞，平坦的大地好似展开的布帛，朝着四下延展。


    空间，被拉伸！


    前一刻可能相隔不过只是一丈，下一刻可能就被拉伸到里许开外，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填充到彼此之间。


    “师傅，救我！”


    不远处有人大吼，手臂前伸，面泛惊恐。


    下一瞬，那人就被无数巨石挤压在一起，一座山头把人影所立之地给彻底覆盖、掩埋。


    时空交错的混乱，宛如天灾。


    “怎么会这样！”


    有人大吼：


    “以前的世界碎片，不是这样的啊！”


    世界碎片融入墟界，确实会撑破原来的地方，但不会如此混乱，更像是整块的填充。


    而今。


    就像是把两个世界碎片放进搅拌机里，拼命的搅动。


    混乱、无序、危险。


    异变！


    这应该就是莫裳说的空间异变。


    念头转动，周甲单脚跺地，整个人借力高高跃起，脚踏一块块凭空浮现的山石、树木，朝着上方狂奔。


    从其他人的遭遇看，越往上相对来说也越安全。


    一幕幕奇特的光影在眼前闪过，其中竟是有些莫名的熟悉，不过这时候的他没有时间理会，只是狂奔。


    片刻后。


    “轰！”


    沉重的身体撞倒一处房屋，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坑里的人影遥遥缓缓，良久未能爬起。


    混乱，


    也在不知不觉间停歇。


    一方世界碎片，彻底陷落墟界。


    …………


    进入世界碎片第一件事，就是先确定自己的位置，看周围的环境如何，有没有危险存在。


    某处水潭。


    几个惊慌失措、与宗门长辈失散的内门弟子挣扎着起身，彼此安抚、压住心头的惊慌，朝着四周看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成型的建筑，定然有智慧生灵存在，先找到本地土著，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再说。”


    “是。”


    说话之人显然地位颇高，其他人点头应是，顾不得理会湿漉漉的衣服，朝着岸边行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


    这时，走在后面的一人眼露疑惑，侧耳倾听：


    “一个怪声？”


    “怪声？”前头一人回首：


    “什么怪声？”


    “像是什么打呼噜的声音。”后面的那人眉头皱起，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朝下看去。


    “轰！”


    水浪狂卷，一道黑影从水下冲出，獠牙交错的大口轻轻一磕，就把人影绞成块块碎肉。


    “小心！”


    “呼……”


    黑影狂卷，张口嘶吼，长不知几许的身躯猛然盘旋，把几人尽数包裹在内，裹着水流朝下沉去。


    凄厉惨叫伴随着嘶吼，悄然消失不见。


    至始至终，也无人看清那黑影具体为何物。


    …………


    进入世界碎片后，若是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气息遮掩住。


    不要发出异响，引来其他不知名的存在。


    一切。


    以保住性命为先。


    某处大殿。


    三个玄天盟外门溧水支脉的弟子缩在一起，躲在桌案下，身躯瑟瑟发抖，隔着桌布朝外看去。


    “咔嚓！”


    “咔嚓……”


    古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三人身体紧绷，目露惊恐，其中的女子更是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直流。


    只见在大殿正中，两个光头僧人相对而坐。


    一僧引火烧烤，看着食物垂涎欲滴；一人手持钢签，正自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僧人并非绝对素食，但在礼佛之地做这等事，似乎有些失礼，只不过这似乎也并不值得让人畏惧。


    但如果僧人身高七米，通体金黄，架子上烤的不是兽肉，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场景就变得恐怖且诡异。


    殿中散落的破碎衣衫，依稀可辨玄天盟内门标注。


    桌案下的三人更是亲眼见到，内门的一位黑铁强者，被僧人双手按住，生生撕成两半。


    那可是黑铁！


    “嗝……”


    大快朵颐的僧人打了个饱嗝，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签子，摇了摇头，起身朝着桌案行来。


    那如同房梁一般的大腿，一步步靠近，也让三人的身体越发绷紧。


    “唔？”


    迟缓的诧异声，从上方传来，随即就见一条巨腿缓缓蹲下，一个恐怖的大脸紧接着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逃！”


    “师妹快逃！”


    桌案下一人面露癫狂，大声吼叫，挥刀猛砍僧人大脸，同时咆哮着把女子朝殿外推出去。


    “彭！”


    刀刃砍在脸上，发出沉闷声响。


    僧人身躯微微后仰，口中传来愤怒低吼，屋面大的手掌裹挟震耳欲聋的劲风，狠狠抓来。


    “噗哧！”


    持刀男子，被僧人一把抓在掌中，凡阶十品的肉身几无抵抗之力，被生生捏成肉泥。


    剩下的两人夺路狂奔，一人刚刚奔出大殿，就被放下烧烤的僧人追上，一脚踏碎当场，血肉横飞。


    女子奔出大殿，神情惊恐，两眼无神，几乎失智，只知道拼命大叫，甚至不敢回头。


    “呼……”


    一股劲风从后方扫来。


    “彭！”


    女子的身体被巨力撞中，从中断成两截，上半截身体翻滚着落到某处台阶。


    眼中神光渐渐暗淡。


    眸子里最后一个景象，是块巨石。


    巨石上有着三个血红大字。


    千佛山！


    奈何，


    她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