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竹坐在房间里, 看着电脑上的名师课堂学习，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开门声。


    脚步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不一会, 凌爸爸推开了房间里的门。


    凌爸爸依旧是刚应酬回来的，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 问说：“我听说这次考试，你没考好？”


    “12月份保送名额就定了, 虽然说你高二就拿了奥数奖，保送名额基本上应该是准了, 但还是不能松懈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 就算拿了保送名额, 高考也希望你能去冲刺个好成绩。还有十月份那个物理竞赛，我也希望你能冲刺一下。”


    凌雪竹也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知道了。”


    凌爸爸问：“你妈最近跟你联系了么？”


    “你也长大了，她的话也好, 我的话也好, 你都听听, 自己学会分辨，该跟她见面见面，我不会生气的。行了, 你学习吧。”


    “你最近酒局很多么？”凌雪竹问。


    凌爸爸说：“刚换个新环境, 都这样, 你不用管。”


    凌雪竹点了一下空格键，继续听课。


    听完了以后他将视频关了, 电脑上出现一轮硕大的月亮。他靠在座椅上，盯着那月亮看了好一会。


    不一会他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他妈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欢声笑语，隐约能听见音乐声。


    “我听说你这次考试没考好，考了第几？”凌妈妈问。


    “那也还行啊，我还以为考多差。你爸也真是越来越神经，还专门给我打电话，他跟你说什么了么？你不要理他，他现在在编辑什么教育丛书，就想让人知道他这个新到任的总编辑多会教育，儿子成绩有多好，人家都是儿子啃老子，他一个老子啃起儿子来了。好好的大学教授不当，跑去……”凌妈妈说着说着，可能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你就安心学习，爸爸妈妈的事，爸爸妈妈会解决，希望不要影响到你呀。”


    “那我挂了啊，在外头吃饭呢，你爸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凌雪竹挂了电话以后，坐了一会，点了一首歌，听着歌做作业。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去最远的地方，披第一道曙光。


    写了一会，他忽然写不下去了，就打开《男高宿舍》的节目单，开始看。


    是理综成绩出来那天的直播。


    他的脑子有时候很奇特，譬如那么冗长繁杂的镜头里，他们宿舍一堆人，但他却仿佛能自动屏蔽其他人，好像其他人都虚幻掉了，只有随翊一个人的面目从模糊的背景里浮现出来。


    有几个镜头，随翊的面目特别清楚，节目组给了他特写镜头。


    毕竟他是那一晚上的焦点。


    凌雪竹就把镜头拖回去，然后重复看那一段。


    面无表情，只有眉眼处有点紧。他的世界就再没有其他，只有随翊这张脸。


    东山宋家。


    宋老太太听见摩托车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直起身来，朝外头看了一眼，说：“是不是小曜回来了？”


    家里的阿姨笑：“这一片也就他骑摩托车了。”


    阿姨笑着起身，走到了庭院里，就看见姜乘曜骑着摩托车，停到了旁边的车库里，摘下头盔，捋了下头发。


    “后面驮的是花么？”阿姨笑着问。


    姜乘曜把绳子解开了，花太大一捆，掉地上好多，阿姨赶紧过去帮他捡了起来，后面有车子缓缓驶入庭院里，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子开到车库里，宋家兄妹从车上下来。


    一个西装革履，长的十分周正，自律，一个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却遮不住她的美艳。


    宋文捷笑着说：“稀罕啊，你怎么想起来买花了。”


    姜乘曜说：“茉莉花，你要么？”


    宋文捷说：“买花也不会买，买什么茉莉花。”


    他舅舅宋文鹰说：“你才来我们家，就把我们家花园里的桂花什么的砍光了，说闻不惯，茉莉花不香了？”


    姜乘曜笑了笑，把花给了家里阿姨：“秦阿姨，你收拾一下。”


    宋文捷低头闻了一把：“真香，还都含苞待放的，等会往我床头放一把。”


    宋文鹰说：“给我房间也来一束吧，难得乘曜买次花。”


    秦阿姨点着头笑了笑。


    三个人往家里走，宋文鹰看了姜乘曜一眼，这小子现在比他长的还高一点了。


    “我听你小姨说，你恋爱了，你这花不会是给女孩子买的吧？”


    “女孩子能收花，男孩子不能收么？”姜乘曜说着就推门进去了。


    宋文鹰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宋文捷。


    宋文捷笑着跟进去：“你可别吓我们。”


    宋老太太戴着眼镜在看韩剧呢，见他们都回来了，说：“怎么又加班了。”


    宋文捷说：“你问我哥啊。”


    宋文鹰一边解外套一边说：“我们一块跟客户吃了个饭。今天老太太一个人吃的饭么？”


    家里的黄阿姨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又接过宋文捷的包，说：“不是，乘曜在家陪老太太吃了晚饭以后才出去的。”


    宋文鹰说：“还行，知道孝顺。”


    宋文捷往老太太身边一坐：“妈，演到哪儿了？”


    老太太就很激动地跟她讲，宋文捷并不爱看这种古早韩剧，可还是依偎在她身上，笑眯眯地听。


    宋文鹰跟着姜乘曜一起上楼，快走几步追上他：“真恋爱了？”


    “没有的事。”姜乘曜说。


    宋文鹰说：“买花不能这么买，谁送茉莉花，颜色也不喜庆。你要不想太招摇，送小雏菊也不错。”


    “我感觉茉莉花挺衬他。”姜乘曜说。


    干干净净的，带着香气。


    宋文鹰说：“对方干什么的，学生么，你同学，真是男同学？没开始追呢，还是没追到？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姜乘曜说：“你先自己脱单了再说。”


    宋文鹰笑：“你小子，一堆追你的你没一个看上眼的，自己看上眼的却很上头，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


    他们家是不是都有这个基因，不喜欢追自己的，都喜欢自己追的。


    越难追的越上头，上了头还死脑筋，都是情种。


    “行吧，不问你了，等以后追上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收了你这个混世魔头。等会别忘了给老爷子打个电话，他刚还念叨着你呢。”


    “外公还不回来么？”


    “有甜的么？”


    他最后吃了个蜂蜜抹面包。


    腰那么窄，却一点瘦骨嶙峋的感觉都没有。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姜乘曜。


    江家人都已经回各自房间去了，工作的工作，休息的休息。


    “小哥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如随翊好看，就不给你发了。”刘子辉发。


    让姜大少爷意乱情迷的随翊，推着车子进了江家大宅。


    其实相比较百合玫瑰这些，他更喜欢茉莉花。


    那么酷的少年，偏偏载着一大捧那么小清新的茉莉花。


    车篮子里还有一小束小白花。


    姜乘曜发：“以后不要给我发这些有的没的。”


    用十八岁的荷尔蒙烹煮青春爱意。


    姜乘曜：“……”


    也不知道随樱有没有好好照顾阳台上那些花。他基本每周都会发信息嘱咐一下。


    姜乘曜问。


    窗口留了一条缝，秋风吹过白色的茉莉花，香气幽微，他似乎在黑暗里闻到了。


    姜乘曜想了一会：“你让我想想，周日再做，我去学校之前做好就行。”


    少年的情思热烈又澎湃。


    现在好了，姜宋两家的香饽饽，从小众星捧月呼风唤雨的姜大少爷，现在也要去追人了，茉莉花都送起来了，走的居然不是挥金如土财大气粗的路线，反而很小清新。


    随翊看起来真的像个小狼狗。


    好像是彻底推开了这个世界的门。


    姜乘曜隔着头盔看他，然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他以为他有多瘦。


    他还是不太习惯江家的环境，江家的房间都很大，房间的陈设却不多，显得特别空阔，他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像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里浮过。


    他生平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孩子这么兴奋，眼睛很凶地把随翊从头发丝看到脚，还会放大了看。


    看见餐桌上也插着他买来的茉莉花，伸手揪掉一朵，在手指里搓了搓。


    说起来也很奇怪，十几岁的男孩子，喜欢一个人，碰碰手都能硬，可要想着他做些有的没的，却做不出来。


    姜家和宋家小辈里就只有姜乘曜这么一个小孩，他周末回哪边，每次两家都要争。但宋文鹰强势，也宠姜乘曜，姜家那边因为姜乘曜他妈去世的事，对这边老人很怜惜，所以一般都会让着。


    姜乘曜回：“还用你说。”刘子辉呵呵一笑，打算不再理这货。


    随翊说：“我刚吃过，不饿。”


    看到茉莉花，姜乘曜骑着摩托车从他跟前驶过的画面就会浮现在他脑海里。


    现在独自一个人了，和当初和顾清扬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感觉又不一样。


    “有点热。”姜乘曜淡淡地捏着面包说。


    秦阿姨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打开灯，就看见姜乘曜正在冰箱里翻。


    反差的很有冲击力，潇洒又张扬。


    他却像是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


    在江家看到这种自行车，真的不习惯。


    “啊？”秦阿姨说，“你想吃什么甜点？”


    “我要守身如玉了。”


    他把花瓶里的百合花拿出来，重新换了水，将茉莉花放进去。


    想抽根烟，没找到，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找东西吃。


    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这真的算是极其漫长了。


    远远地看，一点香气都闻不见。


    姜乘曜不乱来，但也不是君子，他是那种和自己对象一起学习，心就算全在学习上，面无表情地思考问题，手也总要在对方身上摸点什么的人，浪荡又有点坏。


    栀子花香气如今已经是他的情、欲开关。


    秦阿姨没找到适合插茉莉花的花瓶，就用一个白色的陶瓷罐。茉莉花香气浓郁，他其实并不喜欢香气太明显的花，秦阿姨也知道，所以花摆的特别远。


    保安直盯着他推着的那辆旧自行车看。


    吃完东西，食欲上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他重新刷了牙，回到床上来，看到微信上刘子辉发了消息，又撤回了。


    姜乘曜拿起手机，在青礼的论坛上翻了一下，最后翻到了随翊在泳池上的照片。


    刚准备打游戏，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朱阿姨也在席间听说了随翊考了个年级第一的事，忍不住多看了随翊两眼。


    随翊拿着茉莉花上楼来，朱阿姨刚给江威送了宵夜，问他吃不吃。


    他翻来覆去，被子都卷到小腿处了，他只穿着黑色平角裤，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最后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秦阿姨给他摆的那瓶茉莉花。


    他以前其实有些混不吝，不纵，欲，但也不刻意压制，只因为平时心思不在这上头，频率其实也不高。不像刘子辉，说他只要周末一回家，就要看什么枫什么泽的。


    他不得不承认，那么多人喜欢姜乘曜，是有原因的。


    刘子辉回：“发了个小姐姐视频，可是突然想到你可能不感兴趣了，就撤回了。”


    少年穿的还是校服，手里拿着一束小白花，挎着包上楼去，清冷又艳丽。


    怎么看怎么也会是苦逼情种的势头。


    随翊洗发水都用栀子花的，应该很喜欢栀子花吧？


    他现在就在等来年春天，栀子花开。


    其实从上直播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了，他都没自己解决过。


    脸有点红，耳朵有点红，脖子也有点红。


    这可不像是完全不运动的身材。


    很紧实。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秦阿姨说。


    又色又纯的。


    就是这么古怪。


    “你喝酒了么？”秦阿姨把白水放到他跟前，说，“脸有点红。”


    面包中间抹了太多蜜，要溢出来。


    “还得半个月吧。”宋文鹰说，“你给他打个视频吧。聊聊你追人这事儿，你一满十八，老头子对这事可上心了，就怕你孤家寡人。对了，还有你爸，让你明天去看看他。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去他那吃个饭也行。”


    以前在清远的时候，他们家也养过几盆花花草草的，其中就有一盆茉莉花，随樱只管看，都是他打理，别看花朵不起眼，花期长，好养，比阳台上其他花都要芬芳。


    “秦姨，你都会做什么甜点？”姜乘曜忽然抬头问。


    但不是对象之前，又特别守规矩，家教特别好。


    他就发了个问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