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他对这个妃子是有情的

作品:《辞春阙

    如此想着,容祁主动开口。


    “等内乱事了,我从宗室择一个合适的人做皇帝。”


    “宗室的人你便放心,不怕再出第二个容瑾?”


    晏青扶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那就选个小点的,至多让太傅多上些心。”


    容祁随即道。


    “再小些难堪大任,只有太傅怕是……”


    “这倒不怕。”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勾起唇角一笑。


    “自有人替咱们管着。”


    晏青扶再追问,他却已经闭口不再多言,下软榻续了一盏茶递给晏青扶。


    “手凉了半日都不知道喊个宫女给你拿手炉。”


    “才十一月,用不着这东西。”


    晏青扶由着他拿了个大氅过来给自己披好,任劳任怨地把她箍进怀里。


    “若是因为吹了风染上风寒,我看你要怎么办。”


    他话音里虽有几分责备,但手下动作倒是老老实实握着晏青扶的手给她渡暖。


    “有八皇叔在,能让我染了风寒吗?”


    晏青扶心中觉得好笑,虽然这些小寒小冷过往她并不当回事,纵是染了风寒也不过几日就好,但看着这人严肃的面容,也倒顺着他的话说。


    容祁叹了口气。


    “总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晏青扶贴着他胸口蹭了蹭,软了声音说。


    “八皇叔又开玩笑。”


    接下来的半日容祁倒清闲了下来,二人用过午膳,窝在了宫里歇了半日,晏青扶听他拿了桌边自己没看完的游记讲着大昭景致和趣事,不知不觉窝在他怀里睡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只桌案边燃着一盏宫灯,自己身边的位置已凉了下来。


    她起身下了软榻,门外的宫女听得动静,连忙走上前道。


    “小姐醒了,王爷方才去了前殿和沈世子议事,吩咐奴婢若您醒了带您过去呢。”


    晏青扶跟着宫女一路来了前殿,外面的太监许是得了吩咐,也未敢拦人,她径自推门进去了。


    “西边商路上已经着人去看过了,按这趋势过两天鱼就上钩了……”


    沈修的话说到一半,容祁忽然抬手止了他的话,见得人从外面走过来,落座在他身侧。


    “在说西边商路的商贩?”


    晏青扶听了沈修两句话,当即问道。


    “青相猜的不错。”


    沈修颔首,桌案前摊着一张地图,他伸手指在京城西门外的商路上。


    “前些天还说着皇帝没了粮草,至多在行宫撑不过两个月,这几天暗卫进了行宫才发现,西郊往下有一条山路,通着向官道,皇帝隔段时日会派人下山运粮草上去。”


    只那条山路隐蔽,加上平日京城做大生意的商贩很多,他们从未留意这些。


    如今知道了皇帝从哪得的粮草,自然就要想办法掐断。


    “倒不知沈世子的意见是……”


    晏青扶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山路崎岖之下的确隐蔽,走在里面不容易被人发觉。


    “派人截断粮草,顺便找到给皇上供应粮草的地方,彻底掐断来源。”


    沈修言简意赅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


    晏青扶听了话微一颔首,随即看向容祁。


    “青青有更好的办法?”


    容祁只听她这样问,心中已经多少猜到了几分。


    晏青扶微一勾唇,沈修也略有好奇地看过去。


    “此法的确不错,但这往官道的山路上如此崎岖难行,两侧山上遮天蔽日,是个好隐藏的地方。”


    也是个,很容易设埋伏的地方。


    “皇帝要派人去买粮草,前后跟着他去行宫的有七千人,最少也要五百人下来运粮草。若能在山路上设下埋伏,能先把这五百人清剿了,对皇帝来说也是一记重


    击。”


    “可这山路离行宫不算远。”


    沈修先是眼前一亮,随即想到这个问题,又有些犹豫。


    若是他们埋伏下去,山路离行宫太近,行宫的人听见动静追过来,只怕他们的人也要折在那。


    “皇上不是喜欢午夜子时去运粮草吗?”


    晏青扶早考虑到这个问题,当即轻笑一声。


    行宫之中也大多是巡夜,不可能七千人都在午夜还站岗。


    等他们听见动静追来,一两百人不足为惧,若想再多带些人追下来,只会耽误时间,让他们及时撤走。


    “原来如此。”


    沈修听了她的话,当即茅塞顿开。


    “剩下的想必不必我多说,沈世子自当明白。”


    “多谢青相指点。”


    沈修微一扬眉,随即应下声。


    “既然如此,事情已处理过,我现在就出宫安排去留意,也不多留了。”


    他站起身,朝二人道。


    容祁轻轻颔首,见得沈修离开,才低下头去看晏青扶。


    “法子的确不错,可若是这几天,皇帝不打算派人下来准备粮草呢?”


    暗卫传回消息说,容瑾上次可是前后派了五百多人下去,带了不少东西。


    “机会不是留在这等着咱们去抓的。”


    晏青扶不以为意地道。


    “是主动去创造的。”


    若容瑾不按时来弄粮草,她就想办法引容瑾下来。


    但正如晏青扶意料之中,三日后,容瑾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依旧在午夜派了人下去顺着官道去拿粮草。


    这批人拿了粮草回去,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被埋伏在山间的侍卫一阵箭雨落下,死伤了七七八八。


    连着那些粮草也都没带回去。


    等行宫的侍卫听得动静带人追下来的时候,这边山间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消息传回行宫,容瑾深夜起身还没来得及发怒,暗卫就又带回来一个消息。


    “那朝咱们供粮草的几家商户,还有皇上您之前藏粮草的地方,今夜都被沈世子带人一举扒了彻底,通通查处了。”


    “什么?”


    容瑾一脸震惊地看过去,见暗卫没有说笑的意思,当即一阵气血攻心,直挺挺倒着晕了过去。


    这一次沈修直在西郊忙了两三日,才把所有的事情处理罢。


    断了容瑾粮草的来源,接下来就算他在行宫留了再多的东西,也是决计撑不过两个月的。


    这边京中的暗线又被陆行抓着清理了彻底,等容瑾醒过来听说自己埋着的暗线现在只剩了一条的时候,顿时一阵气血上涌,觉得自己又要倒下去。


    “皇上。”


    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滚下去。”


    容瑾一脸阴鸷地将暗卫赶下去后,端过桌边的汤药一饮而尽,才稍稍平静下来。


    “不对劲。”


    他眼中闪过几分暗色。


    “为何皇叔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发现朕运粮草的地方。”


    还有他在京中的暗线,怎么可能才不到半个月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行宫……有细作。”


    他恶狠狠地朝外面来来往往行动自若的人们看着,又道。


    “去查。”


    “奴才……奴才这就去。”


    太监刚要离开,容瑾又忽然喊住他。


    “这几日贵妃都在做什么?”


    “回皇上,娘娘待在宫中养胎,平日并不外出。”


    “是吗?”


    容瑾起身的动作扯到了桌案,卷起一阵风将桌案上的信吹起。


    他顿时低下头去捡。


    那是那日离宫前夜,他从颜芷音手中拿走,她曾传给颜家的“家书”。


    容瑾忽然若有所思地问。


    “贵妃曾经在闺中的时候,和颜夫人关系如何?”


    “奴才听说…


    …从无往来。”


    太监斟酌着说。


    容瑾忽然鬼使神差地再次打开这封信。


    信的内容是他曾经看过的家书,可在这时,容瑾却又忽然不能确定了。


    这封家书再寻常不过,如何能让颜芷音在离宫前夜把它拿出来?


    而他拿了信怀疑过后,颜芷音就提出要出去看德妃。


    他知晓颜芷音要去做什么,也不是不能容忍她对曾经想害自己的人下杀手。


    可是时间太巧合了。


    她带了自己的宫女出去,当真只是……去见德妃吗?


    容瑾目光顺着窗台落在外面不远处的宫殿。


    这是颜家的人。


    她和晏青扶关系一直不错,甚至能劳动了容祁在她被指证和人有染的时候出言帮她说话。


    自己这个夫君怀疑她,甚至差点一碗红花灌下去的时候,相信她的姐姐站在她身前帮她,救下她一命。


    那当姐姐和夫君站在两个对立面的时候,她会帮谁?


    她真的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容瑾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来了行宫他只带了颜芷音一个人,也只想带她一个人。


    他对这个妃子是有情的,这感情承在帝王身上复杂又不知道如何处理,但他至少知道,他对颜芷音是有情的。


    所以留在自己身侧的枕边人,必须得全然和自己一条心才是。


    容瑾阖了眼,忽然觉得自己兴许该试探一二。


    “京中的暗线,最后一条……该到了用的时候了。”


    处理过西郊粮草的时候后,京中又短暂安静了些时日。


    这日尚是早朝的时间,晏青扶难得起这样早,用过早膳之后,仍不见容祁从前殿回来,她索性闲着没事,便打算从这去前殿看看。


    前殿离得九宫不近,她并未带宫女,一路从宫中走过去,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泠泠的琴声。


    这琴声清亮悦耳,拨弦之人不急不慌很是有雅兴,所弹曲子也让人听着很是舒畅,晏青扶脚步一停,听着曲子忽然眼中闪过几分暗色。


    弹琴之人指法造诣都极高,一时让她想起才故去没多久的长孙昔。


    鬼使神差般,她往前走了几步,原本走去前殿的步子一转,进了御花园。


    走进御花园,那声音便离得越来越近,她往前越过一片花丛,终于见到凉亭里的弹琴之人。


    这人着了一身青柏色官服,桌案前放了一张上好的琴,墨发垂下,他一张清雅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温润的笑,一双白净的手在琴上跳动,流畅的曲子便由手下而出。


    瞧这样子像是如今朝中才选拔上来的新贵,可新贵怎么会在宫中弹琴?


    晏青扶正疑惑着,琴声戛然而止,面前的人抬起头,见得她眼中亦闪过几分讶然。


    “颜小姐。”


    对方微一颔首与她打招呼。


    “你认得我?”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但对方一开口却喊出来她的身份。


    “如今宫中并无妃嫔,有这般姿容无双又贵气的人,想来也只有颜小姐。”


    对方并不慌张,缓声慢语地说道。


    虽然话是恭维的话,但从他的语气和神色都看不出多少谄媚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觉得逾距与不舒服。


    “大人是……”


    “在下是新上任的刑部员外郎章炜,今日入宫办事,忙罢后见御花园景致甚好,一时起兴在此抚琴一曲,不知道颜小姐在此处,惊扰小姐赏花。”


    章炜话说的周全,晏青扶看他一眼。


    “章大人的琴弹的很好,像我的一位小友。”


    “颜小姐口中小友,可是长孙小姐?”


    章炜略有停顿一二,随即问道。


    “你知道她?”


    晏青扶有几分意外。


    这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也是朝中提拔上来的


    新贵,竟然连长孙昔都知道。


    “长孙小姐是上京第一才女,惊才绝艳,在下略有耳闻。”


    “不过在下只是自幼喜欢便一直练着,如何能与长孙小姐相提并论。”


    章炜不见什么骄矜,当即开口。


    “章大人谦虚了。”晏青扶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思忖着。


    这章炜她这几天也有听容祁说过一二,是这一批提拔上来的新贵里很是厉害的一个人,入了刑部之后初露锋芒颇显才能,处理过几个案子让刑部一众人都啧啧称奇。


    还是科举上来的探花郎。


    众人都说他寒门出身,却有如此才能,相貌出众脾性温和,像得京中如今的陆行。


    更有吹捧者说他的本事才能,迟早要超过这位靠家族荫庇的陆相。


    众人戏谑玩笑之时,有人称得这位新上来的刑部员外郎叫做“小陆相。”


    弄得这几日陆行每每入宫都沉着一张脸,想来是对这京中的议论和流言很是不满。


    也是,陆行入仕虽有陆阁老帮扶,但名声功绩俱是自己一手造就,被戏称为家族“荫庇”,换做谁也不会高兴。


    “只是小姐在此赏花,在下也不便继续弹琴,不想惊扰小姐,这便先离……”


    晏青扶正想着,却听得章炜站起身开口。


    “既然这般懂规矩,不知道御花园里外臣本就不可随意抚琴停留吗?”


    只他一句话没说罢,御花园门外忽然传过来一道淡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