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颜芷音在闺中之时与人有苟且

作品:《辞春阙

    第二日,晏青扶早早地起身,二人一同往长孙府去了。


    刚到府邸前面,晏青扶下了马车,迎面撞过来一个人。


    “沁儿。”


    宁婳一双眼如同兔子一般红通通的,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哭腔,她抱住晏青扶,埋在她肩头哭了出来。


    晏青扶眼眶一酸,揽过她轻轻拍了两下算作安抚。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宁婳是今早才得了消息,连早膳都没用便来了长孙府。


    她身边小友不多,长孙昔和她之前的交集也不算多,是经由晏青扶才认识的。


    可宁婳待人也算真诚,乍然听了长孙昔的死讯,自然是一时接受不了。


    尤其是知道了长孙昔因为家中亲事逼迫才自缢而死,宁婳心中便更难受了。


    宁将军夫妇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但宁将军并不图谋靠着女儿的姻缘做踏板石,宁家经了前面那一场乱,宁将军后来便越发远离朝堂,连早朝都是能不去则不去,整日在家中陪着妻女。


    宁将军夫妇少与她说这些世家的残酷,所以宁婳听了这样的原因,便极不能接受。


    因为这么一桩本就不如意的亲事,竟然要搭进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本就难过,如今见了晏青扶,眼里的泪更是跟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


    晏青扶捏了帕子给她擦泪,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二人一同入了前堂。


    前堂之上棺木已经备好,来吊唁的人很多,或真情或假意,也都面露可惜和不忍看着棺木里的人。


    按规矩本应停灵几日之后再下葬,可长孙昔的婢女说长孙昔死前交代过只想清净,不想再多留在这前堂听喧嚣之语。


    她活着之时长孙大人夫妇对她百般严苛,死了倒又如以前一样百依百顺,宁愿坏了规矩也答应她早些下葬。


    出殡要跟着的人大多是亲友,江家昨日被容祁罚了,此时阖府的人都在家中待着,所以跟着过去的,便只有长孙一族的人,和晏青扶。


    丧仪办的大,吹吹打打的唢呐更是跟了一整路,直到了长孙家的陵园外面,才安静了下来。


    跟着一同在里面目送着长孙昔下葬,晏青扶脑中一阵阵发昏,勉强扶稳了一旁的树,心中自是难受的厉害。


    直到跟着回去,她看见长孙府白幡挂了满府,前堂已经空落落的,也不再见几个人,蓦然生出几分怅然。


    直到此时……


    便算作人真正离开了。


    她无意留下与长孙府的人虚情假意地客套,走完了这一日的流程,又与宁婳叙了几句,就要离开。


    “颜小姐。”


    身后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晏青扶回头看去,发现是长孙昔的婢女。


    她站定,看着婢女走上前,见四下无人,递给她一个信封。


    “我家小姐昨日回来之后写的,让奴婢一定要交给颜小姐。”


    长孙昔?


    晏青扶眼神颤了颤,点头。


    “我知道了。”


    婢女眼仍红着,也未多话,行礼后便离开了。


    而晏青扶看了一眼信封,取出那一张薄薄的纸。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信封里所言的并不是长孙昔道别的话,而只有短短一行字。


    “江家和长孙家并非只为财富,长孙府于三月前,便接过帝王诏书要联……”


    上面的字凌乱又急迫,仿佛是她急匆匆写下来的,又生怕人发现,连话都未说了明白。


    联什么?


    晏青扶下意识捏了手中的书信。


    但很快,她又想起来此时并非是个思考事情的好地方,敛下眼合了书信,她装在衣袖里,若无其事地离开。


    长孙府外,长孙大人正跟在容祁身侧客套着,他面上客气又谦卑,极尽所言。


    但容祁显然不想多说,只偶尔敷衍两句,见得晏青扶出来,他忙走上前拉过她。


    “回吧。”


    晏青扶回头又看了一眼长孙府,轻轻叹了口气。


    容祁拉着她往马车旁边去,长孙大人极有眼色地止住了话,跟在身后躬身道别。


    马车一路从长孙府而去,走过长街,又进了王府。


    晏青扶才拿了这封信出来又细看。


    短短一行字再看罢,她反复琢磨推敲,都觉得最后戛然而止的那一段话,应当是——


    “联姻。”


    “江家和长孙家并非只为财富,长孙府于三月前,便接过帝王诏书要联姻。”


    三月前?


    那才正是夏日的时候,竟然已经那么早了吗?


    晏青扶捏着信封,心中生出阵阵怀疑,又觉得有些荒谬。


    长孙府竟然在三个月前,就和容瑾已经有了联系?


    所以得了容瑾的指令,才硬要和江家联姻,为此强迫自家女儿答应不择手段?


    这番推敲一出,容祁与她对视一眼,都安静下来。


    那容瑾图谋江家什么?


    泼天的财富?


    大昭国库并不算空虚。


    “是江岸城外商贸来往的官卡。”


    容祁缓声说道。


    短短一句话,顿时让人心头一震。


    这商贸官卡于整个江岸城和上京城来说,都是极重要的命脉。


    容瑾竟然想到了这么远,想从这下手?


    长孙昔留下的这一纸书信对他们来说是极有用的,晏青扶将书信合好,问容祁道。


    “若是如此,你打算如何?”


    如今皇帝的行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隐隐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江家如今被处置,想必他很快会有下一步行动。”


    容瑾若当真筹谋了这三个月,想将江家收之手底,必定不会因为江家被处置而轻易放弃。


    他就暂且等一等,看看这小侄儿,下一步要走什么棋。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容瑾并未在江家被处置的第二日就有所行动,容祁也耐心等着,朝堂之上表面一片平和,内地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直到三日后


    还未等来容瑾走江家的下一步棋,宫中便已经先传来了另一道消息。


    “今日早朝后,德妃娘娘带了人往乾清宫,称沅淑妃在闺中之时,曾与人无媒苟合,此时皇上与太后俱在乾清宫,处置此事。”


    乾清宫内


    太后与容瑾坐在最上端,屋内随侍的宫女太监早已经下去,颜芷音和德妃站在中间,德妃身侧跟了个婢女打扮的人,正与颜芷音对峙。


    说是对峙也不尽然,颜芷音自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起,便掩不住心头才起的翻涌。


    这哪是什么姜筝的贴身婢女,这分明就是姜筝。


    虽然面容上被狰狞的刀口划开,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可颜芷音自小和姜筝接触无数次,不可能连她的样子都认不出。


    姜家不是满门获罪早就判了抄斩吗?姜筝是怎么活下来的?


    颜芷音眼神变了又变,终究没在大殿里露出端倪。


    来之前她尚且想着,若是婢女,未必全然清楚他们之间的事,还能想办法蒙混一二。


    可她想了许多应对的措施,终究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姜筝自己。


    此时姜筝看着面色镇定的颜芷音,眼中神色越发怨毒。


    姜溯和姜家满门获罪惨死,她偷天换日逃了出来也是一路颠沛流离,整日惶恐着躲躲藏藏,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凭什么颜芷音能在宫中活的顺风顺水,还一路高升成了正二品的妃?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就全然随着姜家人的死而掩盖的严严实实?


    她偏不要颜芷音如意,她就算搭上自己这条命,也要让颜芷音下地狱去陪姜溯!


    大殿里人心思各异,又等了片刻,容瑾开口又问。


    “再将你方才说的话,完完整整说一遍。”


    姜筝跪在地上,闻言冷笑了一声,抬手指着颜芷音道。


    “奴婢要告发,沅淑妃曾在闺中做小姐的时候,与姜氏公子姜溯曾有勾结,二人私下许定终身,郎情妾意,耳鬓厮磨。”


    容瑾听了这话,眼中神色似变了变,但终究未露出什么端倪,只看着颜芷音问。


    “你怎么说?”


    “臣妾没有。”


    颜芷音面色隐隐发白,却挺直了身子站稳。


    “臣妾不知道德妃是从哪寻了这个乡野丫头来冒充表姐身边的婢女,但她所言俱是无稽之谈。”


    她语气沉稳,一句话说完,容瑾仍静静看着她,分辨不出喜怒。


    “再说。”


    “臣妾外祖母曾是姜家庶女,臣妾与姜家也算有血缘亲近关系的,怎么会如同她所言,与自己……表兄有这样的关系。


    不知你是哪来的人,蒙骗了德妃不说,竟然想颠倒黑白,连皇上和本宫也一起迷惑了。”


    颜芷音看向姜筝,对上她一双要喷火的眸子。


    “你胡说,你才胡说,你外祖母是姜家捡来的庶女,和姜家哪有什么关系,姜溯哪就是你的表兄了?”


    姜筝气的打了个哆嗦,指着她反驳道。


    “名义上的兄长亦是兄长,臣妾姨娘自小教导臣妾要懂礼节,臣妾生于世家之中,纵然是庶女,也不曾有一刻敢懈怠于礼仪教养,对姜家表兄表姐更是尊敬有加,几乎从无往来,这些事,皇上但凡着人去查,便能知道清楚。”


    颜芷音眼眶一红,语气带了些哭腔,单薄的身形站在空旷的大殿里,却仍旧坚韧一如既往。


    容瑾看着,一时便想起他和颜芷音第一次在御花园里遇见,颜芷音与他说过的话。


    她家中姨娘偏宠长女,她身为不起眼的庶女却从不自怨自艾,对姨娘和长姐也尊敬爱护,从不容许旁人说一句不好。


    他当时能起意将人带进宫里,不正是因为,颜芷音和年少时候的他,像又不像吗?


    容瑾似失神了片刻,颜芷音仍在台下继续说着。


    “臣妾在家中时,与姜家来往最多的不过是二表姐姜筝,此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二表姐身边的婢女,臣妾却从未见过她,还请皇上明查此人到底从何而来,又有何居心?”


    她言之凿凿地指责着,姜筝在台下听着,已有些气急。


    她早知道颜芷音狡猾,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一步。


    颜芷音在家中自然很少和姜溯相见,从来都是她姜筝在中间周转着传话,偶然遇见的几次,也大多不过是在寺庙中上香时,或者在长街偶遇。


    尤其是颜芷音及笄后,她越发谨慎小心,几乎与姜溯从无来往,连书信都没有几封。


    可她知道!


    她知道姜溯和颜芷音互相有情,她是在带着对姜溯感情的时候,就入宫做了妃子的。


    便是这个罪名,也足够她死上千万次。


    想到这,姜筝刚要说话,却见颜芷音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帝王身前。


    “臣妾自入宫后,对上孝敬太后娘娘,对下礼让后宫姐妹,从不敢有半分僭越,皇上与臣妾相识半年,皇上难道就不相信臣妾吗?”


    颜芷音泪水涟涟地说着,话音里的哭腔越发浓重,容瑾触及她清丽坚韧的面容,往下又看到她还未显怀的小腹,目光变了又变。


    “便是皇上不相信臣妾,如今臣妾腹中……”


    “那沅淑妃,曾在姜家覆灭之后,于栖霞宫设下小佛堂,日日礼佛念经,又是在为谁送行祈福?”


    德妃眼见容瑾要心软被颜芷音骗过去,眼疾手快地扬声说道。


    佛堂?


    “臣妾自幼信佛,入宫后也仍秉承着这习惯,何以如德妃娘娘所言,是为了别人?”


    颜芷音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心中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宫中人出了奸细。


    如若不然,怎么可能清楚她在姜溯死后念了经书?


    “是吗?”


    德妃冷笑了一声,从手中拿出来一个书卷。


    “皇上,这是臣妾从淑妃宫中发现的,是为已亡故之人念诵的法华经。”


    颜芷音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经书已经被呈送到上面,容瑾和太后都过目了。


    她脑中飞快转着,还未思考出来对策,又听见德妃说。


    “若淑妃和姜溯真没关系,为何姜家逼宫那日,八王爷拿刀将她逼在阵前,姜溯就面色大变,乱了阵脚?”


    容瑾面色一变,很快想起了那夜的事。


    是了,他皇叔为何偏偏选了颜芷音去威胁姜家?


    难道真只是因为颜芷音的外祖母是姜家的庶女?


    嫡女姜家都不在意,会在意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太后面色也已隐隐有些难看,台下安静了片刻,颜芷音白了脸色,怔怔地,似乎是忘了反应。


    太后很快开口。


    “皇上,哀家看,此事也无需再往下问。”


    再问,便是皇家颜面问题了。


    她一抬手,有人端过来一碗漆黑的汤药。


    “淑妃这等水性杨花之人,姜溯死了也未必是安分的,不如就到此处,寻个由头处置了吧。”


    容瑾手一动,抿着唇没搭话。


    太后身边的嬷嬷走过去,接了汤药到颜芷音近前。


    太后又说。


    “还有这腹中孩儿……最好也是先处置了。”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容瑾正当年岁,日后还会有许多孩子,不至于在此时留下这么个隐患。


    嬷嬷走到跟前,一只手摁住了颜芷音,另一只手端着汤碗,要往她口中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