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绿虞河游湖

作品:《辞春阙

    虞徵的毒解了,容祁便又少了一桩事,时间一转来到第五日,朝廷休沐。


    这日快到酉时,容祁去了小院。


    到小院的时候,晏青扶刚沐浴罢,正坐在妆台前任长夏给她梳理头发。


    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她透过铜镜看了一眼。


    “王爷怎么这会过来?”


    “你可是忘了今天去做什么?”


    容祁在桌案旁落座,看着她清声问了一句。


    晏青扶一愣,才想起今日朝廷休沐,该是她兑现承诺,和容祁去绿虞河游湖日子。


    “这会去?”


    她本以为是要白日的时候去,白日容祁没提起,她便也顺势装作忘记了,却没想到此时已近晚间,容祁却来了小院。


    “晚间的绿虞河也别有一番景致。”


    容祁这样说着,晏青扶颔首道。


    “也好,那王爷且稍等片刻。”


    “不急,我在前厅等你。”


    容祁说着又站起身,从屋子里走出去。


    “小姐?”


    长夏正要拿起往日晏青扶最喜欢的那枚簪子往她发鬓间戴,却忽然被她抬手拦住。


    “换一根。”


    她将长夏手中的簪子放回去,从桌案前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根白玉簪。


    “这簪子往常不见小姐戴过呢?成色真好。”


    长夏一握住那簪子,就颇有些爱不释手,惊艳地问了一句。


    “寻常的簪子罢了,能有什么不同。”


    晏青扶敛下眼,淡淡说了一句。


    直到长夏为她梳理好,她才抬头从铜镜里看了一眼。


    那一根白玉簪斜斜地插在发鬓间,和秋海棠的步摇相点缀,越发衬得她好看。


    “去前厅吧。”


    她站起身,一路出了屋子。


    刚进前厅,容祁便注意到她头上的簪子,盯着看了片刻,眸中泛出几分温和的笑。


    一直到晏青扶走过来,站到他身旁,容祁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簪子。


    “做什么?”


    晏青扶避开他的手,偏头问他。


    “很好看。”


    容祁顺势也收了手,却仍是认真说了一句。


    七月间,大昭晚间并不是很热,但没过一个时辰夜幕就要下来,在晚间的绿虞河能看见什么?


    能在这样的时候想着来游湖,真是不知道容祁怎么想的。


    晏青扶一边腹诽,跟在容祁身后往绿虞河去。


    长街人来人往,绿虞河外也有不少人。


    容祁在大昭地位非比寻常,再加之并不神秘,所以长街见过他的,认识他的,都不在少数。


    此时见他和晏青扶并肩走过来,虽离得远,也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前几天在长街,乞巧节,八王爷带着颜小姐去了同心桥。”


    “我还听说八王爷晚间背了颜小姐回王府呢,这才没过几天就又一起游湖,想来婚事也指日可待?”


    “可颜小姐不是住在宫中么?”


    “谁知道呢,权贵人家的心思,也许颜小姐就住在八王府也说不定。”


    他们声音虽小,晏青扶也听得七七八八,心里顿时一咯噔,叹了口气。


    果然,那夜晚间的事情没少人看见,今天他们又一起来游湖,只怕不到晚上就要传的整个上京城都知道。


    她心不在焉地绞着帕子,忽然被容祁扣住了手腕,凑近到她跟前。


    “在想什么?”


    她一惊,下意识地抽回手,便注意到周围人惊讶的表情。


    “没想什么。”


    她抬头看着绿虞河上已经准备在那的画舫,岔开话题。


    “走吧。”


    “这画舫瞧着和那日四公主用的不一样。”


    皇家一向是有专用画舫的,乞巧节那晚容楹奉命出宫游湖,她远远瞥见,倒记得这两艘画舫长得不一样。


    “不是皇家的,这是八王府的。”


    晏青扶闻言一挑眉。


    “向来听闻八王府富可敌国,王爷还真是深藏不露。”


    寻常勋贵家的画舫要比这小一半不止。


    连皇宫的画舫都不及这个精致。


    “富可敌国倒是夸大了。”


    容祁淡声一笑。


    他手下有几十家铺子和地契,比之皇家每年赋税收入也没差多少。


    “但这画舫并非是我买的。”


    “那是……”


    “是我母后。”


    是太宗的西宫皇后,容祁的生身嫡母。


    这还是晏青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西宫娘娘。


    西宫娘娘是先朝后人,身世神秘,听闻嫁与太宗的那一年,陪嫁了两座城池和百万两黄金。


    珍奇稀有的东西自然更多。


    “走吧。”


    容祁只说了一句便止住话,抬步往画舫上去。


    绿虞河是京城最长的一处湖泊,湖水轻盈流畅,碧波荡漾,往常也有许多人来此游湖。


    尤其是勋贵之家,遇上休沐或者节年,闲暇的时候,也多会来此赏景。


    这艘画舫一开动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但众人顺着画舫看过去,便不见画舫外有人站着,只得又收回视线。


    “瞧着像皇家的画舫。”


    “皇家也没人有这等排面啊。”


    不过两句耳语罢,众人便又在自己的船上推杯换盏,没再注意这事。


    而此时晏青扶和容祁正顺着画舫走到另一边,站在边上视野极好,看得见整个绿虞河畔。


    天青水碧,绿虞河上又起了风,晏青扶眯着眼朝远处望去,心情也难得放松下来。


    五月从颜家离开入了宫,没几日就为私卖兵器案的事前往江岸城,回来之后又因为虞徵的毒,一整个六月都没几天在好好休息。


    王府内虽也算安静,但整日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她少出去,也越发觉得无聊。


    “认得四时花吗?”


    她正半倚着边看远方青山,容祁冷不丁在她耳边说。


    “知道。”


    绿虞河之所以在大昭最为出名,虽有游湖的方便,但更多的,是因为四时水上花。


    这花只大昭有,四时都开,还依着水畔而生,只有在水中见得到。


    其中就以绿虞河中自然生长的四时花为最好看又一绝。


    四时花的骨朵是白的,清雅的花香远几里都闻得到,快晚间绽放时最为好看。


    “知道,但是少见过。”


    她并不常来绿虞河。


    听她这样说,容祁轻声一笑,站在她旁边,似是一个半揽的动作,手顺着她腰身圈过去,指向不远处。


    “那今日见见,日后就认得了。”


    晏青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夕阳即落,月光升起洒下的清辉里,四时花仿若拢着一层薄雾,静静地绽放在水端。


    上百朵四时花几乎簇拥在一起,结成了一捧清白的雍雅,波光粼粼里,随着风轻轻一摆,便有花瓣迎风飘起,将清香都传出好远。


    清凉的月色洒在水面,折了一点光亮映在四时花上,一时瞧着清雅华贵,艳而不妖。


    “好看。”


    她眼中掠过几分讶然和惊艳,不自觉喃喃出声。


    “料想你喜欢栀子,也该会喜欢四时花。”


    容祁轻声说着。


    “若白日来不会有这样好看的景致,此时来正好。”


    能看见四时花在月光映衬下最好看的样子。


    所以是为着能让她恰到时候地看到四时花,才选在了这个时候?


    她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去看容祁。


    他人站在月光下,一袭白衣面容清寒,也一如掬在水里的一捧月,冷冽却又带着温和的雅意。


    “说好是我陪王爷来游湖,王爷倒好,提前找好了地方看四时花,是给我寻开心的?”


    她轻声一笑,蓦然说道。


    “一样的。”


    容祁拂了拂衣袖,走回到画舫中间,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一样?”


    “你开心和我开心,都是一样的。”


    容祁说着,捏起桌案上的那盘棋,黑子质地温凉,他只稍稍一碰,便哗哗地响起碰撞的声音。


    “对弈一局?”


    晏青扶走到近旁,像是忽然起了兴致,问他。


    “胆子倒大。”


    容祁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晏青扶是从他手底教出来的四艺,尤其棋术,几乎是完全师承于他。


    晏青扶也不在意他话中的调侃,径自拿了白子说。


    “且试一试。”


    败给这人并不丢人,但她如今未必还会败于容祁手下。


    容祁从喉间溢出几分笑意,撩了衣袍坐下。


    白子先行,晏青扶也不拘束,拿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这是她往昔下棋惯喜欢先行的位置,容祁并未思索,紧接着落下一颗黑子。


    在九华山的时候,大多是容祁执着棋子教她怎么下棋落子,二人还没有像今天一样,真正坐在对面下过一局棋。


    所以直到两人真正对弈,容祁才看得出晏青扶这些年的长进。


    她再不是当年九华山在他手下连五子都撑不过去的样子,布局谨慎又周密,连棋风都和以往不太相似。


    又因为她是他教出来的,她亦清楚容祁的棋风是什么样,每每行子,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他布下的陷阱。


    前半个时辰,这局棋下的并不吃力,直到两人手中都只剩下最后三颗子,落子的速度才慢了许多。


    容祁散漫的表情已敛的一干二净,此时恰到他落子,白皙的指节扣在桌案旁晃了晃,他看着棋盘,在心下思索着晏青扶的漏洞。


    却犹豫许久也没落子。


    “八皇叔,怎的如今连落子都这般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