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晏青扶不算个好人

作品:《辞春阙

    “能推开?”


    容祁和晏青扶听见译岸的声音,忙从一旁走了过来。


    译岸拿剑碰了碰这几乎与旁边石头成一体的地方,抬脚去踹。


    那怪石动也不动,似乎看不到一点缝隙。


    “方才明明动了……”


    难道又找错了?


    “让开。”


    容祁却将晏青扶拦到身后,对译岸说。


    译岸刚躲到一旁,就看见容祁抬掌,运起内力朝这块怪石打去。


    轰隆一声,这怪石坚持了片刻,转眼四分五裂。


    果见这怪石后面,有一块小小的空间,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浓重的血腥味刺鼻地扑过来。


    “陆行。”


    听见这道声音,和石头外传过来的光亮,陆行勉强抬起眼皮,就见着火光萦绕之下,有一青衣女子大步往这边走来。


    这张脸,和一样的神韵,通通融在他刚才听见容祁喊的那句“青相”里。


    手心里的铃铛已经被攥得发热,他在晏青扶走到近前的时候,倾力抬手抓住了她。


    容祁和晏青扶俱是一愣,都没想到他竟然还清醒着。


    “青……青扶。”


    他动了动唇,几不可见地吐出两个字,而后头一歪,昏倒在晏青扶手臂上。


    声音散在风里,晏青扶心忧他的伤势没有听到,容祁却从他的口型里,知道他喊的两个字是什么。


    他眸光乍然一沉,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晏青扶拽到身后,一手扶着陆行,白色锦袍上染了鲜血和灰尘也没在意。


    “快些叫两个暗卫过来,送陆行回去。”


    *


    “相爷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体内的毒似乎是相爷自己逼出来的,虽然伤的不算重,但是高热了这么两日,也有些棘手。”


    太医为陆行看过伤势后,略有为难地说。


    “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找译岸开口,务必全力救治陆相。”


    “这是自然,微臣的本分。”


    床上的陆行已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脸上被杂草乱石划伤的血迹也已经清理干净,面色仍白的厉害。


    “青扶……”


    他低低的喃呢声响在安静的屋内,太医没听清他喊的名字,面上一喜。


    “相爷醒了?”


    回头看过去,却没见陆行睁眼,只口中仍喊着什么两个字。


    “相爷这是说什么呢?”


    太医好奇地要凑近。


    “你下去开方子吧。”


    容祁喊住了他,冷声吩咐。


    “哎,是,微臣这就去。”


    太医被他这句话吓得一哆嗦,磕磕巴巴地应了声,转头退了出去。


    “看好陆相,他若醒过来就去叫太医,除了太医之外,这两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探望陆相。”


    他走后,容祁也站起来,朝一旁的人吩咐。


    “是,王爷。”


    而容祁从屋内走出去,站在屋檐下与晏青扶并肩而立。


    “怎么样了?”


    “太医已经下去开方子了。”


    容祁声音平静,也让晏青扶稍稍放下心来。


    “嗯,我去看看。”


    她颔首,说罢转头要进去。


    “慢着。”


    容祁反应极快地拉住了她。


    “怎么了?”


    他敛下眼,慢声说道。


    “太医说了,得静养,你这两天先别进去了。”


    静养?


    晏青扶脚步顿住,想起陆行的伤势,也点点头。


    “也好。”


    在晏青扶看不见的角落,容祁眉头明显地一松,紧接着与她岔开话题。


    “江岸的事,你可知道了?”


    “嗯,陈大人方才与我说过。”


    陆行来了这么半个月,雷厉风行地查办了好些暗地里的勾当买卖,其中不乏买卖兵器的生意。


    这些人不是一家铺子里出来的,但都有个暗地里的通道买卖,和京城的一些高官互通有无。


    在这之前官商相护,他们这些生意可谓做的如鱼得水。


    直到陆行一来,将抓到的这些人都下了大狱,剩下没被抓到的也都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躲起来过日子。


    他触及了这些人的根本,自然有人不放过他,不知是谁透出了山中有买卖的事,引了陆行过去,又故意拖延着山下的暗卫,才暗算了陆行。


    “是贺知州。”


    晏青扶思忖片刻,试探着问出声,语气却笃定得很。


    “嗯,是他。”


    容祁颔首道。


    贺知州本是被他一纸书函降下来的巡抚,暗卫只查到前任知州背地里放任着这些买卖,甚至于官商勾结,没想到实则藏的最深的,是贺知州。


    晏青扶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头顶的月光映在屋檐下,洒落在她衣裙上,映衬出她清冷好看的侧脸,像暗夜里的幽兰花,平添几分让人流连的美。


    容祁盯着看了片刻,自然地别过眼,云袖下的手微微一动,他忽然开口。


    “皇帝另派的钦差不日就会到江岸城查处此事,青相心中的担忧,也多少可以放下了。”


    “王爷?王爷怎么知道……”


    晏青扶愣了愣,讶然地问他,眼中神情隐约有些变化。


    容祁一向提防她,也不觉得她有几分好心肠,江岸城一事能让她一起跟着来就已经足够出乎意料,现在竟然还相信了她说的话,真心认为她是在为兵器买卖危及大昭根本的事而担忧。


    “怎么?青相做什么这么惊讶?”


    她错愕的神情着实有趣,容祁也难得起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思。


    “没有,只是觉得王爷一向防着我,现在倒像是变了一样。”


    “什么时候变的?”


    容祁似乎更觉得有意思,追着问了一句。


    “王爷自己不知道,倒来问我?”


    晏青扶挑了挑眉,脸上也难得带了几分笑意,和轻松。


    “那就让本王自己想想。”


    容祁说着,还真低着头,像是在冥思苦想一样。


    晏青扶哑然失笑,刚要开口。


    “兴许是忽然觉得,青相是个好人吧。”


    “好人?”


    她不确定容祁这话中有几分真心,还是今夜凑在一处的玩笑话和揶揄,于是停顿片刻后,她也轻声一笑。


    “说不上好人,八皇叔。”


    “嗯?”


    “晏青扶这个人呢,她不算王爷口中的好人,但也绝非王爷之前认为的那么坏。”


    院中微风吹过来,带起她青色的衣袖,头上的芙蓉玉钗也跟着晃动起来,她斜斜倚着身后的雕花柱子,在容祁一错不错的注视中,蓦然展颜一笑,清声说道。


    在这个平静又寻常的夏夜,满树栀子花下,容祁望着面前慵懒而立的女子,心头亦牵动几分微妙的,似乎从来没有的滋味。


    这感觉将他数十年冰冷又无波澜的内心轻轻敲开,晃进了一个笑颜。


    的确像空谷幽兰,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