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 离开沧城

作品:《在年代文里当厂长

    丁若楠怀着孕,这么长时间的吃饭有些坐不住。


    林蔚他们离开的早一些。


    两个徒弟乔常水和段莹莹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南雁,鉴于林蓉在场不好直接问。


    但林蓉比他们更直接,“嫂子你有对象了呀,谁呀在什么单位工作,要不要带回家让爸妈看看?”


    乔常水、段莹莹:“……”倒是他们狭隘了。


    南雁笑了笑,“回头再说。”


    有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她也凭空变不出来。


    只是……


    她垂下头看着手背上的那滴眼泪,好一会儿等着眼角干涸了这才抬起头来。


    提前离席的展红旗三人一路沉默。


    先送展红旗和丁若楠回家,林蔚看着上楼的两人欲言又止。


    孙时景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给南雁准备生日礼物?


    孙家的人虽然知道,孙时景身体不好,即便不去唐山只怕也命不久矣,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释然。


    何况,他是死在了救灾中,当时身边压根没有亲人,只有展红旗这个老战友。


    这几年,给南雁准备生日礼物的,怕是自家幺弟。


    这事,小丁知道吗?


    丁若楠之前并不知情,但她很耐心的等展红旗告诉自己。


    “这是孙时景临死前拜托我的。他不想让高南雁知道自己死了。”


    闻言,丁若楠叹了口气,“可她还是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说这话。


    只是依旧假装不知道而已。


    他不想让她伤心,她就装作不知情不伤心的样子不想让他失望。


    展红旗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孙时景那么病歪歪的,高南雁却还是喜欢他。


    而自己,却从来不曾真的了解过高南雁。


    “孙时景身体一直都不好,当时想着出国也是想死在国外,不想让高南雁知道这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时候他们明明都在唐山,却不曾见上一面。


    如果当时跟着车队先去城区,或许就遇上了。


    又或者孙时景就不会为了救人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但世事无常,又哪来那么多如果呢。


    丁若楠眼角挂着泪,“孙时景真的真的很爱她。”


    喜欢是那瞬间的怦然心动,然而爱才会这么苦心孤诣的筹谋着一切。


    生前死后都想到了。


    丁若楠低声叹了句,“她也值得。”


    优秀如高南雁值得孙时景这样考虑周全。


    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展红旗抱住妻子的脑袋,“别想那么多,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


    ……


    南雁要回沧城那边做工作上的交接。


    而消息早一步传到了沧城。


    季长青第一个坐不住。


    这怎么就把人调走了呢。


    南雁是71年底过来的,在这边才……好吧,也差不多七个年头。


    女同志最年轻美好的七年,都奉献给了沧城。


    他不好再阻拦什么。


    难道说这还不够,你得帮我把沧城建设的面貌一新才能离开?


    人怎么能这样呢。


    只是化肥厂刚扩大厂区规模,虽说现在生产都迈入正轨,但离开南雁这个掌舵者,他怕化肥厂这边管理不稳定。


    首都传来的消息也没说谁来当这个继任者。


    季长青还挺头疼,那么大一个厂子呢。


    管理起来可不容易。


    秘书瞧着高兴一阵又郁闷一阵的领导,小声的提议,“要给南雁同志办一个欢送仪式吗?”


    要……


    “别了吧,她也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


    秘书想了想倒也是,“南雁同志这升职还挺快。”


    一般而言,这种大厂领导走仕途的话,大概率是去地区又或者市里当领导,然后再往上走。


    像南雁这样一下子被提拔到副部级别,那还是相当少见。


    毕竟这要是到了地方,那就是副省级干部。


    真的比自家领导还要高上一头。


    关键是年轻。


    不到三十岁就有这本成绩,如果真要是把无线电厂经营好了,那日后怕不是就要正部级干部。


    甚至还能再往上走一走。


    别说是对一个女同志,即便是对男同志而言,也都是锦绣前程令人艳慕啊。


    “半导体产业可不是那么容易搞的。”季长青还有些担心,这玩意儿涉及到一些科学类的东西,还挺复杂。


    他担心南雁搞不好,回头反倒是栽进坑里。


    但再多的担心都没用。


    调令下来了,人得往前走。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条路给走顺了,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让别人的羡慕、嫉妒都傻眼去吧。


    只是以四机部副部长的身份,兼任无线电厂的一把手。


    这个身份还有点奇怪,即便是有高级干部兼任地方的一些校长什么的,但厂长这个真的不多。


    委以重任甚是信赖?


    季长青也说不好,等南雁回来,他可是得跟人好好聊聊。


    这边南雁也在回沧城的路上。


    跟她一块回来的,还有化工部以及工业部的几个干部。


    一方面是来视察化肥厂,另外则是有来沧城考察的意思。


    沧城这两年依托本地有利条件,进行小规模的集体经济建设,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十分值得关注。


    他们这一过来,倒是让季长青忙了起来,想着跟南雁好好谈谈,一时间却又没机会。


    得陪着部委来的领导四处走啊。


    好在,南雁这边要交接的工作还挺多,一时间还真走不开。


    厂里没人想到南雁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调走,领导干部们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南雁十分强势,在这位领导手底下干活,不免要兢兢业业。


    但强势也有强势的好处,一来没人欺负化肥厂,二则领导敢作敢当,有什么事自己出头顶着,倒是不会把他们往外丢。


    当然,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不允许你有私心。


    过去或许有一些小的矛盾,但现在知道南雁要走,又有些舍不得了。


    万一新来的厂长还不如她呢,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化肥厂,也是他们看着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万一日后走了歪路,那……


    又该如何是好。


    曾经巴不得南雁离开的一群人,现在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大概离别在即,过去的一些龃龉都被记忆美化了许多。


    工人们更舍不得南雁。


    从当初被召唤回城,到留在化肥厂工作,从当初过来帮忙进行工程建设,到现在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工人。


    过去这些年他们习惯了南雁做这个总指挥,当这个厂长。


    现在说要走,除了不舍得就是舍不得。


    也有工人力劝大家想开点,“高厂长都去当副部长了,这是好事啊,咱们总不能拦着她的前程吧?”


    “就是,想开点,你看咱们厂长多本事啊,咱们也得加把劲儿,不能给她丢人。”


    “……”


    车间里的氛围倒是比南雁想象中要好上一些。


    曾经被鼓动的工人们如今也在思考问题,为他人着想。


    南雁笑了起来,“那挺好的,不过我还是想要找个机会,谢谢他们,没有他们的努力工作,也不会有我今天。”


    她固然是把握住了机会,但也需要更为基础的每个工人的付出。


    “安排下吧,回头咱们一起在食堂吃个饭,到时候我敬大家一杯。”


    吴孝钢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另外的话,之前不是说要办夜校,让咱们的工人进修吗?我走之后你记得推动下,另外这事让任雪松亲自去办。”


    吴孝钢点头表示明白,这是为了把功劳记在接任的任雪松头上,让工人们记着他的人情,这么一来日后再进行工作就会顺利一些。


    “对了,任副总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得后天。”


    “那成,等他回来再安排一起吃饭的事吧。”


    吴孝钢想,领导是真的在竭尽一起可能的为任雪松铺路。


    也就是这调令来的突然,若真是再给她两年时间,或许这条路能铺设的更好。


    但谁能想到呢。


    这边新厂区刚建成没多久啊,就这么调走了。


    吴孝钢一条条的记下南雁的吩咐。


    几页纸都写满后,终于能够消停片刻。


    “怎么这么一副模样,你还打算跟我走?”


    吴孝钢迟疑了下,“也不是不行。”


    虽说用“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容不太合适,但到了新的地方,总得有些自己人,起码用起来顺手嘛。


    南雁忍不住笑,“也不是不行,不过先帮着任雪松把这边稳定下来,到时候你要是想再给我当办公室主任,过去也不迟。”


    吴孝钢脸上神色总算舒缓了些,“那成。”


    他心态还挺古怪,也知道带着家人去芜湖那边,不如在沧城这边舒坦,毕竟是陌生地方。


    但又有点心疼。


    你看,人当初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小姑娘,后来段莹莹也被送走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


    现在又是赤条条的一个人去芜湖那边。


    全中国好几亿人口,似乎就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陪伴着,不管是同事、朋友又或者亲人的身份。


    吴孝钢当然知道,南雁是领导,如今更是国家的高级干部,副部级的干部,并不需要自己心疼。


    但他就是觉得止不住的心疼啊。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见惯了她撑着偌大的工厂,给这些工人们安排生活规划前途,帮着这么些沧城百姓搞发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让吴孝钢去忙活他的事。


    南雁在这边办公室收拾东西。


    偌大的办公室里,最多的其实还是书。


    那么多书,她带也带不走,索性留下,回头问问任雪松,要是用得着就留在这边,用不着就去填充工厂的图书馆,实在不行送到沧城图书馆去。


    总归都能有个去处,倒也不会显得浪费。


    她能带走什么。


    抽屉里的那些润嗓子的药片,哦,还有当初贺红棉送她的生日礼物。


    76年的生日礼物是一个丑萌丑萌的小鸭子,到了77年这小鸭子就变成了天鹅,有修长的脖颈。


    看得出手艺精湛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对这小鸭子情有独钟。


    大概因为,红武公社、红星公社的第一桶金,都和鸭子有关。


    南雁将这两个礼物收好,和那些润喉药放在一起。


    打算回头轻装简行的带着些去芜湖。


    去其他地市帮忙进行设备检修的任雪松,回到沧城前已经听到了消息。


    南雁要走的消息。


    “你走了,那化肥厂怎么办?”


    这是化肥厂的脊骨,没了南雁那可该如何是好。


    任雪松一直觉得南雁会在化肥厂待上好多年,甚至可能一辈子。


    他从没想过南雁会离开这里。


    好消息于他而言犹如噩耗。


    “我走了不还有你吗?任厂长你得挑起大梁来,我可是在计委于主任那里做了担保的,你可别让我回头没脸见人。”


    任雪松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南雁,“什么?”


    “你是咱们沧化的第二任厂长,别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任任雪松听到这话有些慌了,“我,我不行。”


    他何德何能,怎么能取代南雁的位置。


    不行不行。


    “什么话,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可以任雪松同志,你必须可以!”


    南雁给沧化起了个高调,好在基本框架已经捏好了。


    继任的任雪松在这个框架里修修补补就好,别乱来就没什么问题。


    而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任雪松需要一些信心,或者说自信心。


    “没有谁生来就是做领导的,你不缺这个能力,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任雪松还有些迟疑,可他从来没肖想过这个机会啊。


    机会,也要看他能不能担得起。


    “你先出去,我跟任副总有些话说。”


    吴孝钢连忙出去,顺带着安排其他人去忙活。


    让这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推荐你吗?”


    任雪松不明白。


    “厂里头其实那几个副厂长也都能接手,但我不放心,他们不是技术出身,或许在人情往来上更为得心应手,但这样的人很容易失去本心。”


    南雁并不信任那几个副手。


    “但你是技术出身,你知道想要让工厂更好的发展下去,不止需要人的管理,更需要技术支撑,对吗?”


    “工科出身的人,更为扎实,知道技术上的追赶十分辛苦,也因为这份辛苦,所以更为谨慎,更想要保护我们革命的果实。雪松,你比我年长许多,化肥厂建设时常驻国外跟那些外国人打交道,更清楚他们骨子里对咱们的轻蔑。落后就要挨打是真理,一百多年的血泪史我们都应该记得。”


    正因为记得,所以才要把技术做扎实了,不能让那些投机取巧的窃取了革命的果实。


    这样的事情,在本世纪初不是没发生过。


    “我希望你带着化肥厂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能够让沧化在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越来越好。你可以吗?”


    任雪松很少跟南雁这般谈心,起码从国外回来后,南雁就收起了自己那一身锐利的刺,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都怀疑那个在国外怼天怼地的南雁是自己的错觉。


    她依旧将自己的锋利包裹的严严实实。


    只是这一番言辞却又如此的恳切。


    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我尽力。”


    南雁笑了起来,“我只是去芜湖而已,又不是天涯海角,要真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不介意的话还可以打电话找我,我随时都在。”


    彻底放手更合适,只不过任雪松的性格一贯温和,南雁只能慢慢来。


    毕竟她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就被调走。


    这个承诺多少让任雪松松了口气,那紧绷着的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南雁离开沧城的时间定了下来,就在五月底。


    化肥厂这边没有举办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是那天中午,所有的工人都在食堂里,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领导,端着一个白瓷碗,对他们说,“我与在座的诸位,有的认识不到七个月,有的则认识差不多七年,七个月也好七年也罢,我能有今天,是诸位帮我,敬大家这一碗酒。”


    她其实有些不胜酒力,这白酒入喉有些火辣。


    南雁喝完甚至觉得脑袋都有点懵,偌大食堂里的工人们似乎都生出两副面孔。


    又喝了口水,这才勉强清醒过来。


    再看去,工人们都直直的看着她,有的热泪盈眶,有的依依不舍。


    “好好工作,把咱们沧化做大做好,拜托诸位了。”


    吴孝钢看着朝大家伙鞠躬的领导,眼眶一酸扭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一旁的孙国兴瞧着这一幕,也叹了口气。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呀。


    好在这是好事,好事。


    只是这酒,怎么就这么苦,这么涩呢。


    季长青亲自到火车站送人。


    准备了大大小小的行李,里面塞满了本地真空包装的盐水鸭、肉脯,还有好些咸鸭蛋。


    怕南雁到那边吃不惯,起码还能吃这些过渡下。


    “你怎么就走的这么着急呢。”


    “那不是无线电厂的武厂长身体实在扛不住,我得过去主持大局嘛。”南雁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下这个过去这么多年来护着自己的人。


    “少抽烟,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火车鸣笛声越来越近,短时间停留的火车上上下下,堆放在这边的行李都被塞到了车上。


    南雁也把自己塞了进去。


    “回头有空来看你,回去吧。”


    她挥着手,仗着火车逐渐远去,再也不控制自己的情绪落了泪。


    等到站台上的人被远远甩在后面,再也看不到,南雁这才摸去脸上的水痕,看着被堆放在四周的那些行李。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前途漫漫不知道困难有多少。


    但相信自己没问题,你可以的南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