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老青牛驮着姜尘，追逐着风，飞快穿行于北蛟山深处，其体内的热流，流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越过山丘，横穿苍林，老青牛喘着粗气，竟在短短二百息时间内，狂飙近乎三十余里，快若奔马！


    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姜尘坐在老牛背上，然后从兜里取出十余颗补血草果大口咀嚼。


    随着甘甜的汁液流入饥饿的胃袋里，自身气血逐渐充盈。


    但他也明显感觉到，随着自身体内气血总量的飙升。


    纵使是由灵芝人参喂养而成的珍惜草果，也渐渐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见此情形。


    姜尘不由暗暗感叹：


    “以前的时候，一颗补血草果，便可丰肌壮骨，增厚气血上限，但现如今，拿来补充气血，都快不够格了。”


    说话间。


    老青牛迈动四蹄，持续奔驰数里，距离越过天加尔峰抵达南坡地带，大约还有百余丈远。


    “还算勤快~”


    “老人们常说，天道酬勤，那么，身怀天眼的我，是不是也该……发些响钱呢？”


    不知不觉间，姜尘眼眸若苍天一般浩瀚悠远，淡然一笑，将三颗补血草果随手向上抛去，甩到了天加尔峰最高处，还要往上数十丈的高空，空气稀薄且寒冷，狂风呼啸。


    这一刻。


    老青牛心脏砰砰狂跳，猛然抬头望天，凝视着高空缓缓下落的补血草果，竟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自己若能在三颗补血草果落地之前，将它们全数吃掉，便可得到某种莫大机缘。


    登时！


    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四蹄翻腾，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了几分，疯狂向天加尔峰的最高处冲了上去。


    当老青牛成功登至天加尔峰最高处的那一刻。


    它眼中满是对生命本质升华的深深渴望，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力，驮着姜尘，一跃而起。


    跃至半空。


    对于一头膘肥体壮的老牛来说，这可谓是搏命的行为，稍有不慎，便可能摔下山峰，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但——


    机缘已至，老青牛咬紧牙根，粉身碎骨浑不怕，绝不肯轻易放过主人赐下的机缘，铃铛大的牛眼珠，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补血草果。


    然后，


    扭头，张口，咬住。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第一颗补血草果，顺利吞入老青牛腹中。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等到老青牛成功吃掉三颗补血草果，它心中的这一口气才松懈下来，软软地瘫在山峰顶部，被冰雪覆盖的岩石上。


    也正是此时。


    受到冰雪刺激，老青牛体内热血渐渐沸腾，热流滚滚，飞快涌入四肢，持续改造着肉体凡胎。


    超凡入圣，由此而始！


    虽说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但生命本质的进化，也令老青牛眼含喜泪，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最终。


    热流渐渐散尽。


    老青牛眼中满是喜色。


    它终于超越了千千万万的同族，蜕变，升华，迎来了生命本质的进化。


    “恭喜~”


    姜尘嘴角微微上扬，一眼便认出了老青牛的状态。


    【老青牛】


    【状态：兽血沸腾中】


    【出生地：北方草原】


    【命格：能懂人言（白）、降世青牛（白）、心血来潮（白）】


    【时运：本是北方草原出生的寻常野牛，却侥幸得了一场造化，拥有了一丝青牛血脉。】


    【修为：弱等青牛血脉（白）】


    【功法：无】


    【批注：被大人物骑乘，对它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随着【观沧海】晋升至【天眼（未觉醒）】，姜尘能够观测到的信息，也远远比之前丰富。


    甚至能够看到各个命格的详细内容。


    【能懂人言（白）：常年生活在集市中，人来人往，渐渐能够听到部分人类语言。】


    【降世青牛（白）：身体血脉，开始向着传说中的青牛蜕变……】


    【心血来潮（白）：灵觉远超凡俗生物，有极小可能察觉风险，以及周遭特殊之处。】


    “有趣~”


    姜尘轻笑一声，对于“天眼如何觉醒？”这一问题，心中渐渐有了较为模糊的答案。


    但能否成功，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验证，试验，及行动，倒也无需着急。


    很快。


    老青牛斗志昂扬，以远远超过奔马的速度，快速下山。


    恰在此时。


    一只成精许久的金丝山猴发觉有姜尘与老青牛的踪迹。


    贪玩的它，忽然生出了些许竞争之心，竟然荡着枝条，决定与老青牛竞速。


    然而。


    山猴抓着枝条一路狂飙，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却始终没有办法超过一路狂飚下山的老青牛。


    最终。


    金丝山猴选择摆烂，闷闷躲入山林里。


    仅仅百余个呼吸的时间，老青牛驮着姜尘，顺利奔至日月龙穴。


    而此时。


    张百岁亦抬头望了过来，满脸焦急，责问道：


    “跑哪儿去了你？”


    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急切，不自觉用上了倒装。


    姜尘翻身下了牛背，并无任何隐瞒：


    “老屯长，我已成功悟道，一念之间，便可横穿几十上百里，刚才便是穿越到了北蛟山北坡某片山林。”


    闻听此言。


    张百岁不由惊讶：


    “疾风之道？”


    “还是迅雷之道？”


    姜尘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心中暗暗想着，在短期内，自己倒是可以将“虚空横渡之道”，伪装成风、雷等道。


    张百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当即放弃继续追问，说起了正事：


    “楼兰国都那边，传来了消息。”


    “情况十分糟糕。”


    姜尘回想起举行“仪式：屯田”前，亲眼所见的可怖情景，不禁主动追问了一句：


    “莫非……与沙有关？”


    “你这眼睛，倒真是好用得很！”


    张百岁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家弟子的眼睛，居然能看见数十里外的情景，此等眼力，不由让人咂舌。


    “不错。”


    “刚刚，洪武将军以秘法传声于我。”


    “青州军遭沙海侵害，虽伤亡极少，但那些沙尘，乃是一粒佛门恒沙所化，自成一界。”


    “若要脱离沙海，最快也要等到三天以后！”


    姜尘心中一紧，沉声道：


    “洪将军是怕楼兰王室逃走吗？”


    张百岁摇了摇头，语气格外严肃：


    “不，情况比你想象得还要糟糕。”


    随后。


    张百岁终于道出了本该只有大将军卫煊、洪武、柳传智与卫安国等最高层将帅，隐瞒了许久的真相……


    一月前。


    本该康健体壮的老皇帝，竟不知因何缘故，突发恶疾，足足一个月时间，不曾上朝议事。


    所以。


    孤悬于西域的青州军，立刻失去了最坚实的后台与支柱。


    听到这里。


    姜尘立即明白。


    这是“天子灵药”的缘故。


    周幽王的绝望诅咒，再一次降临于大卫皇帝的身体，必短寿而亡！


    张百岁语气沉重道：


    “陛下已决意更易国策。”


    “放弃征服西域，转而以以使节驯服三十六国，以雄兵北进草原。”


    姜尘愣了半晌，迟疑问了一句：


    “那楼兰呢？”


    张百岁淡淡道：


    “不要了。”


    “卫煊大将军得到密信，使节团内部，有奸人鼓唇弄舌，扬言以夷治夷，才是王道。”


    “杀旧君，震慑西域诸国，另立一名亲近大卫的楼兰国君，以间接控制此门户。”


    “然后，使节团分别出使各国，同龟兹、精绝等国缔结盟约，一同对抗草原匈奴。”


    听到这里。


    姜尘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当罗教不存在吗？”


    重新制定的国策，看似十分有道理。


    但实际上。


    却忽略了最大的变量——罗教！


    若青州军撤离楼兰，那么，早早遁走的罗教，必定卷土重来，彻底掌控西域之门户。


    到那时。


    回天乏术！


    张百岁叹息道：


    “我们青州军，被区区一门仪式【鬼门关】，困住了足足数月，不得寸进。”


    “你我当然清楚罗教的厉害。”


    “但罗教在九州内，已然绝迹数十上百年，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他们清楚罗教的厉害吗？”


    姜尘冷凝着脸，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危害。


    青州军进入西域之后，才深刻意识到罗教在西域的长久布局。


    上至国君，下至老妇，楼兰百余万人丁，大多以无生老母为信仰，愿意为罗教赴死者，不计其数。


    并且。


    罗教巫祝们，仅仅送出了一门“仪式：鬼门关”，就迫使三万青州军寸步不前。


    直到楼兰国运衰退到最低点，青州军才敢放心大胆，直捣黄龙，进攻最关键的国都。


    所以。


    但凡在西域呆过几个月的士卒，听到了这所谓国策的内容后，必然能反应过来：


    必须根除罗教，才有可能施行所谓的“国策：以使节驯服西域，以雄兵北进草原。”


    否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


    可惜——


    无论是朝廷，还是老皇帝本人，都不过是“庙算于万里之外”而已，他们并未亲身感受到罗教对西域的深深腐蚀。


    姜尘苦笑一声，不禁想起了某句民间俗语：


    “一拍脑袋，有了；一拍桌子，定了；一拍大腿，糟了；一拍屁股，造完孽撩杆子跑了！”


    领导们并不了解本地实际情况，就匆匆改弦更张，换上了“一拍脑袋”得来的“英明决策”。


    然后。


    外行指导内行。


    其最终结果，几乎都是水土不服，不知害苦了多少百姓。


    一念及此。


    姜尘抬起头，目光平视着张百岁的眼眸，沉声问道：“老屯长，您既然说着这么一大通，想必……是有了主意吧？”


    “准确来说，是卫煊大将军，早就有了主意。”


    张百岁微微一笑，继续道：


    “当他收到密信之际，就立刻判断出，须尽快灭亡楼兰，杀尽王室血脉！”


    “然后，举行仪式，献颅于九鼎，将楼兰之地，纳入九州的范畴。”


    姜尘恍然，开口道：


    “若木已成舟，纵使使节们心生怒火，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大卫武朝可以放弃未曾占领的蛮夷土地，但给使节团们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放弃……九州王土！


    也正是此时。


    识海内，陡然显现出一行行金字。


    …………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朝廷衮衮诸公，基于各种原因，或有意或无意，忽略了罗教在西域的诸多布局，选择以“以使节驯服西域，以雄兵北进草原”的新国策，更易“经略辽东，再征西域，后灭草原”的既定国策。】


    【若如此行事，必将使得罗教卷土重来，令楼兰化作人间鬼蜮！】


    【青州军数月辛劳，以及胜利果实，也将被罗教窃取！】


    …………


    【福兮：你主动迎接使节团的到来，担负起护送使节前往西域各国的任务。


    获得大卫丞相-司马仲达的认可。


    获得界外气数加持，以化作赤红命格：“晋之功臣”。】


    【祸之所伏：楼兰苟延残喘，永远失去唤醒荒野精魂的可能，不得《大荒芜经》，终生止步于荒野校尉境界。】


    【注：若选择此项，有极小可能，成为未来数十年后，大缙魔朝的建国大将之一。】


    …………


    【祸兮：你同张百岁二人，带领十八营青州锐卒，奔赴国都，杀尽楼兰王室血脉，必将遭到楼兰五狼将及一万楼兰士卒的阻拦，张百岁有极大可能，在这一过程中遭到生死劫难，十死无生。】


    【福之所倚：成功灭尽楼兰血脉，献颅于九鼎。


    九州王土扩张，你获得九鼎认可，获得炽金级机缘：“九鼎残片”。


    获得大卫武朝国运眷顾，命格“大卫骁将”，升格为天青色命格：“大卫武侯”。】


    【注：楼兰灭国后，直至今岁秋收季节，仍有大片土地荒废的话，荒野精魂将苏醒归来，若献上珍贵宝物，可换得《大荒芜经》。】


    …………


    “怎么会这样？”


    当看完全部金字之后，姜尘一时间愣在原地，眼神中透着些许迷茫。


    若是单纯从利益角度看，“祸兮，福之所倚”的未来命运，显然远远强于前者。


    但——


    “张百岁有极大可能，在这一过程中遭到生死劫难，十死无生。”


    这句描述。


    令姜尘陷入了迟疑，久久不语。


    “十死无生啊……”


    “为什么，没有另辟蹊径的选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