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计收淮阳

作品:《今天干掉未婚夫了吗

    不待妇人发问,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喧哗。


    她正欲起身去查看,身旁的齐令姜就已经冲了出去。


    妇人只好怀着满心的疑惑跟了上去。


    二人趴在围栏上往下看,就见一挺着大肚子,浑身上下写满了有钱的商人,正不依不饶地要老鸨还钱。


    老鸨委屈地道:“这位客官,奴家不记得欠了您钱啊?”


    胖商人阴阳怪气地道:“你不记得?哼,我最近在你们这儿都丢了万钱了!”


    老鸨大惊失色:“客官,这话从何说起啊?鄙店近日也没有官差登门问询啊。”


    胖商人被噎了一下:“那是我好心还没报案……识相点,就赶快把我的钱交出来。”


    见他突然气弱,老鸨顿时有了底气:“这位客官,您口口声声丢了钱,可有什么证人凭据?莫不是来讹我的吧?”


    胖商人嗫嚅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证据。


    围观群众顿时不耐烦了,还有人吵着让老鸨赶紧把人赶走。


    胖商人一听急了,连忙道:“我虽拿不出什么所谓的证据,但我知道钱是被谁偷走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老鸨,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日我来你这楼中,你是不是对我说过,雅间里尽是达官贵人?”


    “是有这么回事儿。”老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语气也弱了几分。


    胖商人望向众人,一副“你们听见了吧”的表情。


    随后厉声道:“就因为你这句话,我最近在你这楼里的各个雅间,丢了不下一万钱!”


    “嘶——”周围一片吸气声。


    有好事者问道:“各个雅间?这是怎么回事?”


    胖商人闻言竟然朝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一副要登台唱戏的样子道:“且听鄙人从头说起。鄙姓杨,家住京郊的南河县。”


    “半月前,官府贴出告示:‘开平五年八月敕京畿郡各量定酤酒户,分为三等,随月纳税,除此之外,不问官私,?切禁断。’”


    “鄙人祖上就是以酒发家,不出十年,就积攒下万贯家财。于是,鄙人一听说朝廷废除酒类专卖,京郊的商人上京登记后就能开始卖酒,连夜就赶到了京城。”


    “入了城,鄙人本想先去拜访一下大司农寺的令丞们,也好快点儿得到官府许可,成为酤酒户。不想,鄙人无人引荐,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他咽了口唾沫,又清了清喉咙,才接着道:“没办法,鄙人一路打听达官显贵们最爱的去处,终是找到了此地。因不知司农寺的人会去哪间雅室,鄙人只得每日趁无人时在所有雅室里都留下钱匣。”


    “今日鄙人觉得时机已到,便去了大司农寺。不出一个时辰,就有文吏来传话,说只待县里回函,确定缴税的等级,鄙人就能回乡卖酒了。鄙人心想,如此顺利必有贵人相助,定要当面酬谢才好,于是忙问那文吏,他却说,他们都是照章办事,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吩咐。”


    “听了这话,鄙人什么都明白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转身直面老鸨,厉声道:“定是你这老东西见财起意,将我放在雅间里的钱都昧了去!”


    他说着就要冲上去撕打老鸨,幸而被周围的客人及时拦下。


    有客人热心道:“你可在匣子上留下了什么标记?或可凭此报官找回失物。”


    “没有……都是街边随便买的”,那商人说完忽地眼前一亮,道:“但我在匣中留了字。”


    “可能证明你的身份?”那好心人也是精神一振。


    “当然能,我写的是‘南河边上来的姓杨的商人’。”


    好心人:“……”这人脑子怕是有疾。


    围观众人:“……”这人脑子肯定有疾。


    在这一片寂静中,一个八尺大汉,突然迈着官步越众而出,指着那商人道:“你这骗子,休得再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众人听得此言,忙看向那胖商人。


    那商人浑身一颤,慌乱道:“冤枉啊,草民说的都是实话……”


    大汉厉声打断:“你休要狡辩,我在京郊各县任职多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南河县’。”


    众人哗然。


    胖商人反而长出了一口气,放松地道:“这位使君有所不知,因县名太过拗口,所以临近各县的百姓都以城外的南河代称我们县。久而久之,就没人记得本县到底叫什么了。”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接着道:“其实草民临走前,还专门将城楼上的县名抄在了布帛上,只不过草民不认识那两个字,布帛也留在了司农寺,所以今日是没办法给使君一个答复了。”


    见大汉仍有疑虑,他便道:“使君若还是不信,不如随我归乡,在县里打听一番便知真假。”


    那大汉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追问,反而冲他拱手致歉。


    胖商人见状忙还礼,口中连连道:“不妨事,不妨事。”


    围观了这么久,众人都累了。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不由纷纷开始劝商人别闹了。


    “你既说了是‘趁无人时’,那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确实放了钱,所以也无从指证老鸨或者雅间里的客人们拿了钱。”锦袍公子哥儿摇头晃脑地说。


    中年文士赞同道:“非但如此,就算找到了你所说的木盒和竹简,你也没办法证明它们属于你。”


    ……


    听过众人的分析,胖商人开始摇摆不定。


    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的事情既然办完了,不如速速归家。陛下最忌官员贪腐,若是有人检举你欲向官员行贿,到时候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听到这话,胖商人顿时一激灵,吓得拔腿就跑。


    一楼聚在一起的人也随之散了。


    *


    二楼,雅间外。


    妇人从听到“鄙姓杨,家住京郊的南河县”这句话时,就已感到不妙。等到她们写在竹简上的话被商人一字不落地道出时,她顿时就蒙了。


    这句话只有她们的人知道,难道……


    不对,她们从淮阳带来的人今日才与冯湘君的人接触,绝不会这么快就被收买。


    那么,还有谁,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那些拿了匣子的人?还是接触过匣子的老鸨?


    妇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齐令姜已经冲回了雅室。


    银光一闪,纷雪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剑指冯湘君。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坏我好事?”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不解。


    冯湘君并不解释,只看着她身后刚刚冲进来的妇人,平静地道:“这位姑姑,我想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合作了。”


    她旁若无人地饮了一杯茶,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有一柄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宝剑。


    许是她不怕死的表现镇住了齐令姜,那把剑被她的主人缓缓地收了回去。


    嗵的一声,齐令姜在她的案几前席地而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中写满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绝不放过你”。


    冯湘君轻笑一声,道:“你们请我看了一出戏,说是诚意。所以我请你们看一场戏,当做回礼,又有什么不对吗?”


    二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时,冯湘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她们耳边炸响。


    “二位难道还没有发觉,这场戏是在为你们淮阳王府善后吗?”


    妇人猛地抬起头,一个答案在她的脑中成型,她试探地道:“县主的意思是,我们近来在撷芳斋做的事,已经被人发觉了?”


    冯湘君摇了摇头,转而铿锵有力地说道:“有没有人觉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但凡淮阳国出事,这件事一定会变成一份罪证呈上陛下的案头!”


    齐令姜起身怒道:“你这是在危言耸听!”


    “是危言耸听,还是防患于未然,我相信二位心里那杆秤,能够掂量清楚”,她话音一转:“再说了,淮阳王府收买朝中官员,不也是一种防患于未然吗?”


    妇人沉沉地插言:“县主说了这么多,究竟所谋为何?”


    “合作”她加重了声音:“不过,是以我为主、听我调派的合作。”


    不等齐令姜反驳出声,她就继续道:“二位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顺便也看看这出戏的后续进展。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告辞。”


    她说完,起身便走,也不管还愣在原地的二人怎么想。


    走了几步,她却又忽地停住了。


    二人只听见她幽幽地说道:“我要是你们,就不会派人去查那商人的底细。万一漏了行迹被人觉察,我这法子可就不好使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沉默了近一盏茶,齐令姜抱着一团浆糊的脑袋放弃了思考:“姑姑,我们要去追那个商人吗?”


    追什么追,这么长时间,人早跑了。


    妇人几乎压不住自己的牢骚,只能不断地在心中默念:这是小主子,不能以下犯上……


    她控制好情绪之后,缓缓地道:“为今之计,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听她的,静观其变吧。”


    看着齐令姜还是一脸不服,她只得无奈地道:“王爷曾亲口对我说过,‘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由此可见,他根本就没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换得危急时刻朝臣的维护。”


    齐令姜不解:“那父王为何将此事列为任务之一呢?”


    妇人若有所思道:“可能是为了考验我们。”


    “亦或是——试探冯湘君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