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考完之时，总有一种终于能歇了口气的感觉。


    年长的考官经过几天的高消耗很有些疲惫，他看着宋襄颐不由得有些羡慕：“年轻人体力真是好啊。”


    他浑身上下累得慌，但是宋襄颐看上去仍然精神奕奕的。


    宋襄颐陪着年长的考官走了一段路回到暂时歇息的院落。


    到了晚上，院子里的下人敲响了宋襄颐的门。


    门开，下人恭恭敬敬地询问：“冯县令知道诸位劳苦功高，特地来让小的问问诸位官爷可否晚上休息休息，参加晚上的宴席。”


    “不必，今日有些累，就不去了。”宋襄颐给出答案就关了门。


    下人踌躇一阵儿，就朝着另一边去问问其他几个人，没想到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答案是——不去。


    下人有些为难的去回禀冯县令去了。


    晚上房间里面的灯的熄灭似乎象征着房屋主人已经在休息了。


    然而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道身形离开了这个地方。


    此刻，前院里。


    冯县令得到了所有人否定的答案，所以晚上的宴会也办不起来。


    冯县令觉得心烦意乱，此事又有人通报崔长中和向聆两个人来见他。


    冯县令当时就犹豫了一阵儿：“他们这个时间来干什么？”


    虽然觉得不解，但是仍旧请他们进来了。


    崔长中身后跟着向聆，冯县令立刻露出笑容来：“崔东家，向东家，你们怎么来了？”


    “听闻冯县令终于能做完事情，歇歇脚了，这不我们就来见见冯县令您。”崔长中笑呵呵的。


    冯县令不置可否，不过却也不拆穿。


    请着人坐下，冯县令很直接的就开始说：“你们来这是？”


    崔长中皱起眉头，似乎在纠结应不应该说清楚这件事情。


    正在三人商讨事宜时候，一抹黑影安静伫立在显得格外富贵的屏风后面。


    “究竟是何事？”冯县令追问，看着崔长中这要说不说的，心中有些厌烦。


    “是关于于甄的。”崔长中终于说出口。


    冯县令格外不解：“于甄怎么了？”


    “说来，我们发现一件事情。”向聆在崔长中的示意下位邻岁县冯县令解说起来。


    “前些日子，于甄不是带了一位沈郎君说要加入我们，”向聆微顿，“冯县令您可还记得？”


    冯县令点点头：“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


    “本来崔东家是想提点一下这位沈郎君。”向聆咳嗽两声。


    这话一处，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说假话。


    真要提点，现在崔长中都还没见过这位沈郎君几面。


    冯县令目光狐疑地看着二人：“你们要说什么直说就好，何必东拉西扯。”


    向聆笑了笑：“是这样的，那位沈郎君由于甄于东家引荐，按理来说，我们应该给于东家一个面子。”


    “但是冯县令你也知道最近的事情和风声，我们不接近这位沈郎君也是为我们大家都好，”向聆道，“总归是小心为上的。”


    “但是于东家似乎不这么认为，并且一直带着沈郎君在身边。”向聆看向崔长中，似乎等待着崔长中的什么话。


    崔长中听到这儿，动了动他的嘴皮子：“根据我们的观察，他们两个人似乎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合作。”


    冯县令听到这里，心思转了转。


    崔长中这话的意思就是于甄背着他们私底下和那位沈郎君有交易。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于甄掺和着他们的内部生意，但是于甄竟然和别人合作。


    这就相当于于甄另有心思。


    他们之间的信任并不稳固，显而易见的，冯县令站在了崔长中这边：“所以？”


    “我们需要知道于甄究竟在做什么。”崔长中回答。


    冯县令认可这句话：“这件事情你们继续调查。”


    “不过，崔东家，你们既然都来了，我想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对吧？”冯县令也不傻，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事儿。


    崔长中发出一阵笑声：“我就知道冯县令您是我们的知心好友。”


    听到好友二字，除了崔长中以外，面色都有一些……古怪。


    “端仪城来的那些考官，是冯县令您在招待，”崔长中直接问，“那么冯县令您已经清楚他们的底细了吗？”


    听到这里，冯县令总算有一种问到中心点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崔东家，你这……”


    其实在端仪城这伙人到达之前他们就已经想打听打听这波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了。


    不过当今圣人在决定人选之前，曾经私下召见了数十个可能成为考官人选的人。


    并且这些人出来也不曾透露自己究竟是不是考官这么一星半点的消息。


    这让他们上层的消息来源无法传递给他们。


    冯县令还是给崔长中讲了他所知道的能够调查到的身份。


    崔长中心中核对了一下，基本信息没差。


    其中资历最老的莫过于那位年长的考官，得知这位考官身份之后，崔长中也是歇了口气。


    不过说实话，圣人选择的人选的的确确没在一丝一毫能够和他们的上层官官相护的官员挂钩。


    这也意味着，他们仍旧需要小心谨慎。


    “或许等到这一群考官离开，再过不久我邻岁县冯县令的任期也要到了。”冯县令想到了别的地方，和崔长中对视片刻。


    “我为崔东家庇佑了这么久，也希望崔东家说话作数。”冯县令道。


    崔长中口中应着：“自然作数，冯县令您也别太担心，待到任期一过啊……冯县令您可是高升，前途无量啊！”


    得到允诺，冯县令心中应该有所平静才是，可是他仍旧无法恢复好一点儿的状态。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前面几任冯县令从来没有遇到过学子入端仪告状之事，也没有遇见过端仪城官员抵达邻岁县调查甚至监考的事情。


    所有事情都摊在他头上。


    这怎么能够令他不慌。


    而且，冯县令望着崔长中看上去格外和蔼的笑容，他莫名有一种凉意萦绕。


    如果……如果真的出了事儿，他真的不会被拿去顶锅吗？


    冯县令越来越不敢想下去，以至于后面崔长中又说了一些什么他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等到崔长中等人离开，冯县令迈着步伐也匆匆离开。


    宋襄颐瞧着冯县令的背影，若有所思。


    果然，崔长中他们给每一任成为邻岁县冯县令的人许诺好处，步步高升的机会，可是人人都想要。


    心态不坚定一些的话，迟早都会混入崔长中他们的阵营。


    按照宋襄颐之前看过的邻岁县冯县令任期，每一位都是满了任期就走的，并且此后官途通顺，不论他们最初的想法是什么，最终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他们全部屈从于崔长中。


    或者崔长中代表的利益集团。


    “少卿，该走了，他们暗中的人被我们引开了，现在也该回来了。”黑暗中出现一道提醒声。


    “我知道了。”宋襄颐颔首。


    宋襄颐这边得到了一些稍微有用的消息，姜茯桐那里自然也是。


    姜茯桐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说到源头，还是因为张玢臣。


    自从上次张玢臣失踪之后很快又回来，姜茯桐并非不知道其中的问题，当然选择调查。


    张玢臣行动似乎不太自由了些。


    也不能说是完全如此，张玢臣依旧可以随时出门，只是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崔长中派来的护卫。


    每当张玢臣要有私下和别人说悄悄话的嫌疑的时候，那护卫总是瞧着张玢臣。


    当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为了自家子侄做出了一些关切的措施，甚至也格外隐蔽。


    甚至，一些人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在姜茯桐的眼中，一些都很明显的可疑。


    不仅仅是那个护卫，甚至是张玢臣每次的那种眼神交流，都给姜茯桐一种不可说的既视感。


    让人很轻易的就能够察觉到张玢臣的不对劲儿。


    姜茯桐:“……”


    就给她一种这个护卫有问题让她快来查查这个护卫的感觉。


    并且张玢臣有种很神奇的特异功能，在他传递给姜茯桐这些信息的时候，他总能不经意的避开那个护卫。


    不得不说，张玢臣这样看上去格外幸运，甚至都没有被发现。


    姜茯桐考虑过一种可能，可能是因为张玢臣所表现出来的形象


    天真。


    也就是所谓的蠢。


    这让人有所防备也会不经意之间觉得张玢臣此人没什么问题。


    在经历过好几天的时间，张玢臣的表演得到了回馈。


    他成功假借一个姿势从浓密的头发丝里传给了姜茯桐一个小纸条。


    难为张玢臣了。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救救我。


    姜茯桐：“……”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她最多有所猜测，张玢臣在崔府遇到了什么，所以平常格外放任张玢臣的崔长中开始派人看守。


    可是，身为秦娘子的她不会知道，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和崔长中有关系。


    所以，她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收到求救信之后，张玢臣又离开了，似乎是怕被那个护卫发现自己的端倪。


    兰絮担忧地问：“娘子，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姜茯桐扫了一眼小纸条，轻笑两声：“这就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