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不断窜动着的灰色雾气之中。


    王烬站在一间歪斜扭曲的殿堂之前。


    抬头，殿门上方，腐朽歪斜的横梁上，斜斜挂着一块似是某种金属制成的牌匾。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正己正心。


    金属牌匾看起来很是厚重，但显然已经腐朽，有种随时要坠落下来的趋势。


    “正己正心？”


    王烬收回目光，自语一声，缓缓踏入这间大殿之中。


    药峰之上，算上首座在内，长老之位，共有七位。


    上次挑战那药峰首座失败之后，王烬也算是认清楚了自己的实力。


    最多也就是洞玄境界前期罢了。


    索性也不去挑战那药峰首座，省得再去挨那药峰首座的大比兜。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这药峰之上奔行，将药峰之上的丧尸几乎全部扫荡一空。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朝着这药峰之上仅剩的五位长老之一，准备对这长老动手试试看。


    药峰之上的七位长老，属先前那死在王烬手中的孙长老，实力最为差劲。


    这孙长老本是天赋极佳之人，但因被凡情所困，实力止步于归一境界后期，再未有所进步。


    而其余的六位长老，个个实力都是洞玄。


    哪怕仅仅只是洞玄前期，但实力与孙长老也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跨步迈入这大殿之中，王烬心中已经是提到了十二分的警惕。


    大殿之中，宽敞至极，但却空空荡荡。


    两侧是一排排已经熄灭的青铜烛台，像是一颗颗无言的青铜古树，矗立在大殿之中。


    视线所及之处，一览无遗。


    大殿的尽头是一座漆木高台，上面似乎摆放着一尊足有三人高的巨大雕像。


    只是，那雕像的身上覆盖着一张不知是以何种动物皮毛制成的皮布，将那雕像完全盖住，在一片黑暗的大殿之中，仅仅只显露出一个略有些诡异的轮廓来。


    高台之下，则是摆放着一个半米高的香炉，其上还插着三根细长的线香，长短参差不齐，似乎也已经熄灭不知道多久。


    像是三座墓碑一样，静静插在香炉中沉沉的香灰之中。


    香炉前则是一个漆黑的垫子，似乎是给上香者跪拜所用。


    看样子，这大殿像是供奉某物之地。


    王烬的目光仅仅只是在大殿之中其余地方扫过一眼，便落在大殿尽头那被皮毛盖住的雕像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这雕像被遮盖住。


    但在走入这大殿之中的第一瞬间，王烬便感觉到身体之上似乎隐隐间有些许的刺痛。


    像是皮肤表面被看不见的针尖刺扎一般。


    而那种刺痛的源头，似乎正是来自于位于大殿尽头的这座雕像。


    他一步步谨慎上前，来到那座被皮布遮盖的雕像前。


    一路平安无事，没有任何的异状发生。


    站在这座被皮布遮盖的雕像前，王烬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种皮肤之上仿佛被针扎一般的刺痛感，越发强烈。


    这也让他更加肯定，这皮布下的雕像，绝对有问题。


    尽管站在远处时，已经看到了这座雕像的巨大轮廓。


    但此时站在这座雕像近处，他除了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面前这座三人高的雕像的巨大。


    更没由来地感到隐隐有种窒息感。


    站在这座雕像前，王烬竟然有种站在即将倾塌的山峦前的感觉。


    一种隐隐的窒息、不安感，压迫在他的胸膛。


    “这座雕像……究竟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疑惑，王烬跨过面前的香炉，一步站上高台，伸手触碰向面前的巨大雕像。


    刷！


    雕像之上的皮布被他一把揭开。


    大殿之中仍旧一片安静。


    没有任何的异样。


    皮布之下，是一座只有半颗头颅的雕像。


    这是一个人形雕像，盘膝坐在高台之上。


    头部的上半部分像是被某种利器给斜斜削掉了一样，从头顶一直到右下方的颌骨部位，全部消失不见，切面光滑平整，整个脸庞之上，只剩下嘴巴和半个鼻子还算完好。


    那雕像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微笑。


    王烬微微眯起眼睛。


    这般看来，面前这座雕像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似乎仅仅只是一个破损的雕像罢了。


    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不对。


    在这雕像之上的皮布被他揭下的瞬间，方才那种皮肤表面的强烈刺痛感，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心中有警兆渐生之时，王烬鼻腔之中，忽然嗅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那股味道……


    似乎是檀香？


    檀香？！


    王烬猛地低头。


    只见脚下的香炉之中，那三根原本已经熄灭的参差不齐的线香。


    此时此刻竟然无声无息燃起三点如蝇虫一般大小的火光。


    火光在黑暗的大殿之中微微晃动，显得极为扎眼。


    丝丝缕缕的烟雾蜿蜒向上，在空中缓缓消散。


    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更添几分诡异。


    王烬仿佛心有所感一般，转头朝着大殿的入口之处望去。


    大殿两侧，那一根根原本犹如青铜古树一般静静矗立的烛台。


    此时此刻，竟然无声无息地有着灰色的火光腾跃而起。


    一颗颗火光如豆，像是某种张牙舞爪地活物一般跳动着。


    像是燃起某种信号一般。


    旋即，在王烬的注视之下，殿门一侧的黑暗之中，有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整个身体都被一身黑色的长袍覆盖住，面孔和身体全部隐藏在袍子下的阴影之中。


    长袍的尾端拖地，一步步朝着那雕像走来。


    踏。


    踏。


    踏。


    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之上。


    王烬浑身紧绷，他在这高大身影之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浑身的皮肤在这一刻不自主地收紧，心中的警兆缓缓跳动。


    皮下一股股劲力已然缓缓涌动，浑身的皮肤收缩如同连绵一片的钢板，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此时此刻的王烬已然是蓄势待发，随时随地能够打出全力一击。


    然而，那高大身影却仿佛对王烬熟视无睹一般。


    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的异状，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那高台之前。


    旋即，在王烬已然是警惕到了极点的目光注视之下。


    噗通。


    那道高大人影，竟然就那么直挺挺地在那张漆黑的垫子之上跪了下去。


    这高大人影的这般动作，让得本来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点的王烬，几乎要跳起来，全身上下积蓄到了极点的劲力在方才那一瞬间几乎要尽数泼洒出去。


    “这是……”


    此时此刻，王烬仍旧站在那高台之上，站在那残破雕像之前


    因此这高大人影跪倒在地上，仿佛是朝着王烬跪倒下去一般。


    但王烬在短暂的吃惊之后，便回过神来。


    这高大人影，是在向着自己身后这座残破神像跪拜。


    袅袅升起的线香香气之中，那高大人影身体缓缓前倾，一下一下地以头叩倒在那垫子之上。


    咚。


    咚。


    咚。


    一下一下，沉重但却仿佛有着某种节奏的额头与地面碰撞声音，在这寂静但却已经有些明亮起来的大殿之中回荡着。


    看着面前低头俯首，不断叩拜的高大人影，王烬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之感。


    那高大人影身上披着的道袍，似乎与王烬见到的其余人的道袍不尽相同。


    上面画有某种复杂图案，只是似乎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道袍的边角已经有些褴褛，那图案也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出，那图案似乎是一只眼球的形状。


    回头再看身后那残破只剩下半个脑袋的雕像。


    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此时在这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咚咚”声音之中，诡异之感越发强烈。


    “克利莫萨西拉斯……”


    忽然之间，一把沙哑至极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大殿之中响起。


    像是砂纸摩擦铁板，嘶哑难听。


    王烬低头看去，却见那仿佛虔诚信徒一般正不断跪拜叩首的高大人影。


    此时此刻一边如同方才那般不断叩首。


    一边有着沙哑难听的嗓音从那被兜帽遮盖的头部传出。


    “克里莫撒西拉斯……”


    “克里莫撒西拉斯……”


    那高大人影不断叩首，也在不断重复着这相同的音节。


    王烬听得清楚。


    这是这方梦境世界之中的语言。


    “燃香度我，往登仙堂。”


    他低低自语一声。


    “燃香度我，往登仙堂。”


    “燃香度我，往登仙堂。”


    “燃香度我，往登仙堂。”


    ……


    那高大人影不断地叩拜着，口中也在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刷！


    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那高大人影猛然间抬起头。


    那兜帽之下，赫然有一双闪烁着厚重幽光的眼眸，猛然看向王烬。


    猝不及防之下，王烬猛然间与兜帽之下的那双眼睛对视。


    轰！


    只是对视了一眼而已，王烬只觉得大脑在这一刻轰鸣不止，好似有一颗炸弹一瞬间在脑海之中炸开。


    瞬息之间，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大脑，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直在原地，眼角、口中、耳中，在这一刻齐齐有着漆黑的血液淌出。


    而便在此时，那原本跪倒在地，不断叩首的高大人影，此时此刻缓缓站立起来。


    一只除了带着些许僵硬之外，几乎与正常人没有太大分别的手掌，从那道袍之下伸出，缓缓抓向僵直不同的王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