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贡院明心迹


    洛影刚下了马车，跟着陆云奕进了贡院，她惊讶地发现陆承欢竟然也在。她一把将想要隐匿于人群中的陆承欢抓出来，攥住了手腕，洛影便迫不及待开口：“承欢，你躲什么呢，怎么来这里？”


    “你都来了，我不能来吗？”陆承欢撇了撇嘴，正反驳呢，看到洛影身后的陆云奕便瘪了气焰，她拉扯在洛影的身后，鼓捣了两下洛影的胳膊。


    “承欢，不是跟你说你不能来这里的吗，怎么还来？”陆云奕虽然有些讶异，但他很快冷了脸，对着陆承欢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为什么！我想来看看天底下的这些英年才俊，父皇不是说要给我选驸马吗，那些高官贵族的人我都看不上，可不就要来这里找找看，有没有合我心意的吗？”


    “她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啊？”洛影问。


    “你看看她，穿着一身富贵的衣裳，在人群中乱窜。且不说是女儿家的，这里好多男子，难免遇上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是猜测出来她的身份，赖上她了可该如何？若是有的人揣测出来了她的身份，又以此想要做个乘龙快婿，利用她又该如何？”陆云奕对洛影说道。


    这样听来，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陆承欢好的。


    洛影点了点头，问陆承欢：“你三哥说得对啊，不然你回去吧？”


    “你何时跟我三哥一个鼻孔出气了？”陆承欢眯着眼睛，故作深沉地问，“不会你俩”


    “你别瞎说，赶紧坐着马车走吧。”洛影听不得这种话，更何况他们方才的确有些微妙。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陆云奕，四目相对后又慌忙错开目光。


    “我不走，三哥不好说话，但是他听你的话啊。那些顾虑我都知道，但这不是有你们在嘛，求求你们，让我在这里玩一玩吧。”陆承欢可怜巴巴地晃着洛影的胳膊，眼睛又飞过去，看向陆云奕。


    “不能胡闹啊，你好好跟着我。”陆云奕无奈摇了摇头，他拿自己这个人妹妹没办法的。


    贡院还挺热闹的，人来人往的，都是寒窗苦读的学子，怀揣着想要飞黄腾达的梦。今年的会试来得比较晚，本来应该在开春就办的，可这时候是春末了，才放了学子进京考试，气候刚好，正是大好的时光。


    陆云奕很快就找到了陆云游，外面的人来人往仿佛和陆云游没有关系，陆云奕到的时候他陆云游正在正堂里喝着茶呢。陆云游看到了陆云奕来，微微一笑：“你们来得倒巧，这茶刚过了第一道，第二道正出味道呢。”


    但是陆云游又看到了跟在洛影身后的陆承欢，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来了倒也罢了，你来是干什么？”


    “三哥带我来的。”陆承欢有了靠山撑腰，她才不怕呢。


    “我可没带你来，是你死缠烂打，又求着洛影，自己先斩后奏来的。”陆云奕当场反驳了回去。


    “没意思，三哥真的一点都不讲道理，不通融。”陆承欢自己坐过去，跟着陆云游身边坐着，“还是四哥好啊，四哥还会给我沏茶，等我来喝。”


    洛影瞧见陆云游无奈地笑了笑，却将茶递给了陆承欢的手边去。这几个皇兄对陆承欢还真的不错呢，若是自己也有个哥哥就好了。洛影也跟着陆云奕坐了下去，想不到看陆云游一副轻佻的样子，但还能附庸风雅做出这番样子。


    真是有样学样，洛影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尝了尝。香味醇厚，是极好的茶，只是给陆云游喝，倒是有些可惜。洛影挑了挑眉，也不多说什么，也不想要再尝一口茶了。


    她放下茶盏，听陆云奕他们说话。


    “贡院里可有经世之才？”


    “也许有吧，不太清楚。”陆云游还吹了吹茶面，心思全都在茶上，好像主持考试的并不是他。


    “你不会这些天，都没去细管这些事吧？”陆云奕一脸不高兴，“父皇知道我和二哥就喜欢争高下，而这样的事情，你去做最公正，你怎么还这样不上心呢？来日朝堂上，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荒废下去？”


    “上朝有什么好，我吟诗作对，吃喝玩乐逍遥一辈子也好啊。”陆云奕丝毫不在意，他歪着头，看向陆云奕，“但你放心好了，我无心朝堂，但也想着能为父皇做些什么的，你放心，必定给你选个好人才上去。”


    “那你这些天做了什么？”陆承欢问。


    “说起这个可热闹了，他们进来要先检查，但凡有舞弊的就要拖出去。你没看那景象，你不知道，有些人就连大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夹带在脚丫子里头的，也不怕臭了。还有些地方，不能多言呐，不能多言！”


    陆承欢听得入迷，双手托着腮，听闻还有些不能言语的，便咯咯地笑着。女儿家的听到了还笑，陆云游一把扇子直接轻打到了陆承欢的脑袋上，要她只喝茶，别管其他的。


    “但倒是有个人不似他人，文试和武试都中了，过几天考了文试，还要去比武试呢。”陆云游想了想，说道。


    “看来四皇子这些天，除了看热闹，倒也留了心的。”洛影笑着打趣。


    “陆云奕啊，我看你这个太子妃不得了，她刚入宫的时候就这样吗？”陆云游啧了几下，“她倒是有些意思。”


    “她刚入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她那时候见谁都防备，就跟个猫一样。但有时候也像只兔子，看着让人可怜见的。”陆云奕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他也许自己都没想过自己说出的话多少有些让人遐想的意味出来。


    洛影不服气，她说：“从前想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我既然是太子妃，那就应该拿出太子妃的样子来。”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倒是都笑了。陆承欢笑了笑，喝了茶，心思已然飞远了，她有犹豫，但是不敢开口，过了许久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讨好地看着陆云游说道：“四哥哥说的那个文武奇才，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能见一见吗？”


    “这时候你见不到，他正考试着呢，等哪天他比武试了，我或许可以带你去见见。”陆云游自己也想去见的，自古以来文武都擅长的人也太少了些，如是本朝出了一个，那么可以算作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了。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出现，也能够帮着陆云川去上战场打仗。


    “边塞出了叛徒这件事情就算这么了结了，不清不楚的，而大哥被困在宫中无法回去，已经弄得人心惶惶了。朝中武将世家的人都想要让陆云川重回战场，他们声称陆云川无罪，不能被扣在宫中。”陆云奕也担忧着这个问题，若是能够出一位这样的人才，那么大家就会忘却陆云川，边塞也会安宁。


    一切都会变好的，只是陆云川的梦只能成为他的梦了。


    洛影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宫中的事情她不能够左右，她自己尚且弄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她的家人从此离开了都城，不知何时是归期，而她本以为自己会和父亲有泪别，但父亲的轻描淡写却将她置之度外了，她在宫中也成为了还不知道是谁的影子。


    她不是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因此她对陆云川的怜悯只能是怜悯，只能是观望。


    她的失落让陆云奕看见了，陆云奕从桌子底下握住了洛影的手，轻轻捏了捏。洛影抬起头，看着陆云奕的眼眸像是在对她说话。她听懂了，陆云奕说没事的，都没事的。


    回去的马车上，洛影、陆云奕和陆承欢三个人彼此相对。陆承欢的心思不对，陆云奕早就发现了，他看着陆承欢频频撩开窗子看着黑漆漆的贡院，便咳了几声：“承欢，脸上藏不住事了。”


    洛影是听到这句话才注意到陆承欢的，她看过去，看到陆承欢红着脸颊，这才想明白：“承欢是对那个文武双全的人，来了兴趣？”


    “没有，只不过这样的人少见，我没见过，这才想要见一见。”陆承欢当然是摇头的，她才不会认呢。那多没面子啊，她是个公主，不能这样的。


    “是是是，你是个公主，哪能你还没见过一面就芳心暗许呢？”洛影跟着点头，有些话不必言说，但是也都明了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聪明的人是不会拆穿的。


    “那你呢，你和我三哥，是芳心暗许吗？”陆承欢反将一军。


    一句话戳中了洛影的心事，她从前没有，第一次见的时候没有的，可是后来呢？那些相处的日子里，她对陆云奕似乎是动摇了些心思的，但是她并不明了陆云奕对自己的心。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陆云奕看起来是不好说话，今日洛影见了陆承欢吃瘪认怂，才明白原来陆云奕是个清冷不好说话的人啊，只是和自己日头久了才变得好通融。但他们也说了，陆云奕看起来不好说话，清清冷冷的，但到底还是个好人，即使折损到自己他也想帮陆云川，谁能说对洛影的帮衬也只是出于仁善？


    洛影左思右想了许久，想到了这么些，她幡然醒悟，她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担忧，怕陆云奕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有些喜欢上了陆云奕。她不明白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是在陆云奕帮自己的时候，还是在自己责怪陆云奕总是把自己往前头推不护着自己的时候？


    更或者，是在每一次亲吻的时候？


    再或许，是陆云奕带她来与家人道别，又能体贴到她的难过，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


    她心中惶恐，她很害怕自己心中跳出来的这个念头。


    偏偏陆云奕还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话。


    可是陆云奕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她看过去的时候，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呢，洛影察觉自己的手心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