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旧人回宫


    三月初三这日来得很快，洛影已经习惯了在宫中繁琐的礼节，反正她晚上睡得早，渐渐地她也能起得早些了，这日她没等如梦来叫，就已经让人进来梳洗了。如梦当然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因此更加欢喜，她的主子慢慢接纳了宫中的生活，来日一定会和太子和和睦睦，相敬如宾的。


    到时候她出去就要说我们太子妃是尊贵的，她不许别人看不起自己的主子，也不许别人看不起太子妃。


    上巳节在民间是有祛除病痛的习俗的，宫中自然不会让人在水边沐浴，因此让各宫的人自己端着盆，盆里盛着水，洒一点在各人的头上也算是尽了习俗了。如梦前夜已经让这习俗给洛影说了，这时候小丫头端着盆过来，她自然先双手沾了点水，对着洛影的额头洒了洒，又周身给洛影洒了水。


    “你们可都洒过了？”洛影觉得好玩，她想要也对着谁洒这么一手，便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人。


    “我们都自己在底下弄过了，宫中还有太子没有行过礼了。”如梦说道，她们也不是没想过太子的，只是太子不好招惹的，万一被扣了月例，那就不好了。况且这宫中上下看着，太子陆云奕能听谁的，不就是太子妃吗？


    如梦眨着眼睛，对着太子妃笑了笑：“不如太子妃您”


    “哦，那算了吧。”洛影心中失落，怎么就剩下他没有被洒过水了？她疯了吗，要去对着陆云奕洒水？若是陆云奕不喜欢，皱着眉头说自己怎么那么多事，不帮她探查为何自己要入宫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呢？


    正胡思乱想着呢，陆云奕直接迈着步子进来了。


    陆云奕本来是想着今日要和洛影一同去宴会的，若是他自己先去了，旁人问起来，洛影一个人定然是招架不住的。可是他刚进去就看到了站在一旁换上了新衣服的洛影，洛影今日并未施粉黛，但是犹如素面桃花，惹人怜爱。


    饶是看过了许多次洛影的容貌，在这一刹那，陆云奕还是失了神。他见过很多面的洛影，有拉着防备的心，时刻竖起身上刺的样子，也有冷着脸凝眸想要逃出宫去的样子，更有紧张害怕浑身颤抖的样子，可是他没有见过莞尔一笑，目色散着光芒的洛影，犹如少女一般渴盼着春日，俊秀又艳丽。


    “陆云奕，你看什么？”洛影见了这样发呆的陆云奕，上前来晃了晃手，“你那边不忙吗，这么早来找我？”


    “跟你一同去，怕你自己对付不过来。”陆云奕回了神，收起目光淡淡道，“若是你觉得你自己可以，那我就先走也可以。”


    “诶，不行，我应付不过来的。”洛影伸手抓住了陆云奕的手腕，她为这件事担心了许久，昨晚上都没睡好的。还好陆云奕来了，能想到这一层，陆云奕说起来也还算不错了的。洛影心情大好，更想要将所有的祝愿都给陆云奕。


    于是她说：“陆云奕，你被人洒水了吗？这是祛除病痛的，一定要做的，要不要”


    洛影想着陆云奕或许是会不愿的，就陆云奕那个样子，只想要当太子的心思，这天底下大概是没什么他喜欢和愿意做的事情了吧。


    可是陆云奕低下了头，勾了勾唇对她说：“没有呢，那么就替太子妃，来帮我吧。”


    陆云奕不是不知道洛影的心思的，他本来是不相信这个的，往年这些日子，这些宴饮他都是不去的，可是今年不同。他当了太子，也有了洛影这个小麻烦，但这个小麻烦也不是不好的，还是有些可爱的，只想着要洒一个人的水，那么他可以偶尔满足这个小麻烦这样的小心愿。


    洛影脸有些红，她没想到陆云奕会点头的，甚至还为了她弯腰。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水面，泛起了涟漪，衬得肌肤更白了。她的动作柔缓，似乎是犹豫，却又在水面流连，洛影内心便是如此，她本想要逗一逗陆云奕，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闭上双眸的陆云奕，终究还是点了点陆云奕的额头，又将水洒在了他的衣摆和衣角处便作罢。


    她小声地说：“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陆云奕这才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只看到了洛影红扑扑的脸颊，似乎是被人取笑了一番的赧然。他记得自己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是谁欺负她了呢？


    反正不是他的吧？


    “满足了吗？若是心满意足了，那就要走了。”陆云奕直起腰身，伸出手对着洛影微微一笑。


    满足什么？洛影没想到陆云奕会这样问她，难道陆云奕知道自己就是想要逗弄一番他，还任由她胡闹吗？这算什么，弄得像是在逗小孩一样，她不是小孩子了。洛影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也还伸出了手，回握住陆云奕的手。


    宴饮列作排好了位子，只需对号入座即可。陆云奕悄悄对洛影说了，若是有人向她敬酒，只消得看一眼桌子上的牌子即可，如是曲水流觞之时硬是要你吟诗作对，撑不住了就来找陆云奕。


    洛影赞许陆云奕的细心，但是她也不是个乡野丫头的，她知道陆云奕虽然会让自己跟着他，但今日陆云奕定然也有很多事要忙碌，她勾了勾手，让陆云奕靠近自己的身边来。等陆云奕凑过去，她才捂着自己的嘴巴，对着陆云奕的耳边说道：“你放心，如梦给我看过画像，我应该能够分辨出来谁是谁，若是分辨不出来，还有如梦呢。你忙你的，等我实在撑不住了，我会来找你，不会客气的，也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完洛影为了让陆云奕放心，甚至还踮起脚尖，拍了拍陆云奕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陆云奕当然也知道洛影能够做好，他慢慢习惯了洛影在自己身边，他起初真的觉得洛影是个麻烦，但也不是孺子不可教的，若是能领悟到宫中的生存之道，定然是个可塑之才。既然洛影这样说，他也就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分些给自己的事情。


    今日宫中也有公卿来的，他是要去见的，他身居太子之位，这些尊贵的公卿自然要交好。若是他晚了一步，让二皇子陆云机抢先了一步，这对他而言很是不好。


    陆云奕交代了几句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洛影倒是满口答应，等人一走，她就小声问如梦：“陆云奕今天吃错药了？”


    “怎么说？”如梦正开心呢，今日太子和太子妃甜甜蜜蜜，更像是新婚燕尔的样子，这就是她想要的。


    “你看他那个眼神，她不是觉得我是个麻烦吗？”哪有用那种眼神看待自己的麻烦的，“他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事？”


    “太子妃，您是太子妃，他是太子，本来就应该对您这样啊。”如梦听闻此话，心中的欢喜被浇透了一半，太子妃怎么什么都不懂啊，怎么还不开窍啊？


    “是这样吗？”洛影心中疑惑，但是她很快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皇上命定了她是太子妃，谁对她好就可以稳固太子之位，陆云奕又是渴望着太子之位的，当然要讨好她。她虽然仰仗着陆云奕，可是她自己也不差啊！


    想到这里洛影觉得自己硬气了起来，神清气爽，她不应该怕陆云奕的，她是掌握着陆云奕命运的神。豁然开朗，洛影也不再问如梦这些，而是看着大好的春色，看着那些投壶玩乐，吟诗作对的热闹。她是没兴致的，看别人玩也很有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酒杯，眼底绯红的倾城女子步履凌乱，撞到了洛影的肩膀。洛影顺手扶住了女子，刚要问询这女子是何人，为何在宫中能够这样醉醺醺的模样，行事这样大胆。她一抬眼，恰好女子也正瞧着她。


    这女子容貌姣好，约莫着十六岁的模样，大好的年岁如河边的花儿一般盛放着，虽然是喝了醉的样子，可是顾盼生姿，眉梢眼角都是流转着风姿，那女子的目光毫不避讳，热辣辣的，让人又不敢直视。


    “你就是洛影？”那女子眼睛里带着笑意，一双杏眼含情十分。


    “是我，想必这位就是刚回宫的公主吧。”洛影心下明了了，这样的女子必然不会是谁家的小姐，定然是身份尊贵的。她说完边看了一眼如梦，后者点了点头，并给了她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来人撇了撇嘴，像是被猜中了后失了兴趣的小孩子。


    “除了倍受宠爱的公主，谁人敢在宫中这样放肆呢？”洛影也勾了勾唇，对着公主笑，“公主陆承欢，久仰大名。”


    “开门见山，倒也不错。我见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果然我没看错人。既然是我三哥的嫂子，那你帮帮我。”公主陆承欢拉了拉洛影的手臂，指了个方向让洛影看过去。


    “父皇说要办上巳节的曲水流觞宴饮，可是拉了许多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子要我去和他们说话，我都看不上他们，你留住我，别让我回去。”陆承欢听起来很苦恼的样子，但是言辞恳切，不像是骗人的。


    “好啊，我正愁没人说话，你就在我身边，我们说说话。”洛影也正愁自己等下露怯，若是公主陆承欢在自己的身边，也许还能帮她认人。这公主陆承欢看起来就是豪爽之人，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好，我回宫来，还没见过你呢。但我给你个忠告，待会我四哥也来，你别去招惹他，若是他和你说话，你也别理会。”陆承欢很快就为洛影参谋起来，“我和你说，我四哥是个浪荡的人，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嫂子呢，坏得很。”


    “哪里有妹妹出去到处说哥哥坏话的？”


    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影刚转身，就看到一位身形俊朗，公子模样，通身雍容华贵的服饰装扮着的男子模样。


    来人便是四皇子陆云游，他的眼中有着不被宫中拘束的自由自在，看着洛影的神情自然也没有克制，反而是肆意的打量。他勾着嘴，对着洛影倒是彬彬有礼，他说：“四皇子陆云游参见太子妃。”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四哥看到个俊俏的女子，那眼里就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更何况还是洛影呢？但四哥你别想了，这是三哥的妻子，三哥还在那里呢！”陆承欢说着就要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陆云奕。


    陆承欢的声音大了些，已经惹得很多人往这边看过来了，洛影生怕自己被陆云奕看到了，立刻压住了陆承欢的手，摇着头示意陆承欢不要再乱讲话了：“四皇子有自由的心，哪里会看得上我呢，公主你别乱说了。”


    “也不是这样的，我对太子妃可是一见倾心，还有些羡慕三哥呢。”四皇子陆云游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完这些甚至看向陆云奕。


    陆云奕已然往这边走过来了，洛影慌乱在原处，愣了愣。她竟然分不清四皇子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好害怕他们兄弟会打起来，若是真的打起来，她是清白的啊，她可什么都没做啊，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