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喂药

作品:《冲喜娘子

    “李嬷嬷,这次来时母亲备了薄礼,里面恰巧有一些药材,尤其是桂枝,熬来做汤最能驱赶风寒。”


    慕晏兰只带了两个人,后面有许多礼盒,根本就搬不完,而侯府看这情况,并未安排奴仆。


    李嬷嬷微微诧异,坊间传闻慕家姑娘不满圣旨赐婚,郁结于心,整日哭哭啼啼。侯府听到传闻,自然不喜,三公子命悬一线,能否活命全靠天意,冲喜也是赌一赌。


    老夫人原本想让慕家姑娘早早过门,后来法师说只要合婚定亲,枕头下面压着贴身物件,便能起到冲喜之效。又加上三公子他娘,嫌弃儿媳妇出身,死活不同意婚事哭。两下一合计,老夫人这才让了步。


    本来让芝兰玉树的三公子娶这么一个声名不堪的慕姑娘,已经是委屈至极,没想到她居然还寻死腻活不想嫁。


    老夫人又气又急,前些日子天气骤然转凉,便病倒了。


    沈管家跟在后面听见慕姑娘的话,神情复杂。他抬眼看了一眼慕晏兰,随即叫了几个奴仆去马车上搬礼盒。


    “三姑娘着实客气了,往后都是自家人,那老奴今日就托大,领着姑娘去青竹轩看看沈三公子。”李嬷嬷边走,边打量着慕晏兰的神情。


    慕晏兰谦逊说道,“好,那就劳烦李嬷嬷了,晏兰年岁小,有不妥当的地方,李嬷嬷尽管指出来。”


    李嬷嬷闻言,脸上的笑容深了一分。


    青竹轩在侯府的外院,位置偏僻,环境清幽,四周种满了绿竹。冬日旁的地方竹叶已经枯黄了,这里竹子大多还是绿绿的,青翠一片,秋风飒飒,叶片微微晃动。


    “前面就是三公子的院子,公子喜静,专门挑了这青竹轩,以往公子最喜在林里练剑。竹林尽头还有个藏书阁,公子时常在那里读书练字……”说到这里李嬷嬷有些伤感。


    沈家公子是她眼看着长大的,从呱呱孩童,长成翩翩儿郎。


    谁知老天不长眼,镇安侯府大公子失踪,二公子惨死,现在三公子深中剧毒,生死不明,哎……她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慕晏兰跟在李嬷嬷身后,静静地听着她提起关于镇北将军的小时候的重重往事。


    毕竟以后是她名义上的夫婿,多了解些没坏处,再说,她是打心眼里敬畏守卫边疆的战士。如花似锦的建康城,热闹繁华,安逸奢靡。而边境的州郡却不是,大大小小的侵袭战争。若是有大将,守得一方安宁,则被老百姓奉为神明。


    如果南朝多一些如沈家这般,保家卫国的将士,益州也不至于边境失守,陷于战火。


    青竹院是独立的大院子,绕过雕花影壁,慕晏兰看见五间正北的屋子,四面抄手游廊,青色的瓦当,白色的墙壁,甬道相接,别有一番雅致味道。


    “姑娘,三公子病中,不喜人扰。”李嬷嬷犹豫看了看赵嬷嬷和白术。


    若是之前,李嬷嬷会直接拦下,可如今嘛,便是不能了。


    慕晏兰说道,“赵嬷嬷,白术,你们在这里等我。”


    白术欲言又止,往前迈了一步,却被赵嬷嬷拉住胳膊。


    “三姑娘,我们在这等你。”赵嬷嬷凑过去,假装替她整理裙带,小声说,“姑娘万事小心,若是情况不对,你就高呼出声。”


    慕晏兰轻轻点头,转身朝屋子走去。


    跨过门槛,迈进屋子,一股子药味溢满鼻腔,她面色平静随着李嬷嬷走到堂屋。


    屋子里门窗皆闭得严严实实,东次间落地幔帐阻隔了她的视线。


    李嬷嬷说道,“姑娘,大夫说我家公子见不得风,是以屋里有些闷,不过这里日日洒扫,很干净。”


    慕晏兰浅笑,她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以消弭外面的传言,哪还会计较这些。“李嬷嬷多虑了。”


    李嬷嬷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三公子快到了喝药的时辰,我去厨房看看。”


    这是,让她独自进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嬷嬷已经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门吱呀打开闭上,四周昏沉阴暗,慕晏兰看着雕花隔扇,踟蹰片刻。


    她轻轻掀开东次间的幔帐,白嫩圆润的指头,细细撩开一个缝。


    有些怕……


    据说镇北将军中毒后,神志不清,经常发疯杀人,连身边的小厮都能活活打死。


    这样凶恶,定是蓬头垢面,眼底泛青,眼神狠毒如同猛兽,越想越害怕,撩开幔帐的指尖颤抖起来……


    想到西市口地缝里的血迹,慕晏兰紧紧抿了抿嘴,既然是做样子,一定做全,若是让李嬷嬷看见她惧怕的样子,徒然惹来是非。


    她鼓足勇气掀开幔帐,迈进去,眼神匆匆一瞥,隐隐约约看见拔步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正犹豫,听见外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慕晏兰顾不得许多,掀开门帘,快行两步窜到床跟前,刚站定,李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李嬷嬷掀开帘子走进来,“三姑娘,别看如今公子病怏怏的模样,以前可不是这样,俊朗轩昂,可招小姑娘们喜欢了,平常出趟门,被扔得满身是花果。”。


    慕晏兰眼神不敢乱瞟,只强装镇定的看着李嬷嬷,心慌的厉害,结结巴巴说道,“是,是吗?”


    不知道李嬷嬷说了什么,突然一碗药汤递过来。


    慕晏兰本就惊慌不安,生怕床上的人突然发狂,蓦然被塞个碗,她差点连汤带碗扔出去。


    黑褐色的药汤,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手背上,嫩白色的肌肤立马出现几个红色点子,生疼。


    她换了换手,悄悄把药汁甩下去,瞥了李嬷嬷一眼,正张罗着拿来引枕,还好她没瞧见。


    “嬷嬷,这药每日吃几回?”


    “一日三回,巳时吃第一回,正好碰上姑娘你来了。”李嬷嬷笑着说。


    慕晏兰暗自记下,以后等到巳时末,快午时的时候来侯府,就不用赶上喂药了。她忍着痛意,若无其事的端着药碗,用汤匙轻轻搅着黑褐色的药汤。


    李嬷嬷拿来引枕,垫在沈三公子的后背。


    慕晏兰目光顺着看过去,眸底深处划过一丝诧然。


    李嬷嬷笑着说,“姑娘,要不还是老奴来喂药吧。”


    慕晏兰心里巴不得,可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她轻轻摇头:“李嬷嬷,还是我来吧,以前没喂过药,手有些生。”


    在李嬷嬷的笑容下,她硬着头皮坐在床榻上,端起手中的药碗,白瓷勺子舀起小半勺药汤,轻轻送上前。


    沈三公子久病,嘴唇泛白,白中带着些青色,看来中毒一事是真的。


    她用瓷白色勺子轻轻点在他唇缝,可沈三公子不肯张嘴。


    想到他正在昏迷,慕晏兰不动声色手上用力,往唇里送了送,嘴唇撬开,可是牙关紧闭,慕晏兰为难了,这该怎么喂呀?


    慕晏兰收回手,无辜着看了看李嬷嬷,“嬷嬷,公子不肯吃,这该如何是好?”


    李嬷嬷歉意:“你看,都是我大意了,往常公子醒着,自然是能喂进去,这几日公子昏迷不醒了,便不能了。”


    “那他…如何吃药?”慕晏兰巴巴端着药汤碗问道。


    “自然是有法子,”李嬷嬷拍了拍手三下,突然房梁上窜出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


    这黑衣人一直在房梁上?


    慕晏兰瞬间觉得脊背发凉,汗毛都竖起来了,幸好刚才她没有轻举妄动。


    黑衣人上前,恭敬地拜了一拜,接着不知道怎么一按,沈三公子的嘴就张开了。


    慕晏兰趁机赶紧地把药汤喂进去,一勺接着一勺,半晌终于把整碗药喂完,她吁了一口气。


    李嬷嬷接过药碗,“公子吃了药,过上一个多时辰,就能醒了。”


    慕晏兰心刚放下去,瞬间又提起来了,“醒,醒来?”


    万一醒来后,发狂掐死她怎么办,她偷偷瞄了藏在房梁上的暗卫,到时候他能拦住吗?


    药喂完,李嬷嬷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跟慕晏兰拉起家常。


    时间一滴滴流逝,李嬷嬷坐在一旁说着沈寂的生活琐碎,“三公子寡言少语,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暖心的人,前年见我老寒腿犯了,还专门从北疆寻了方子……”


    东次间阴森森的,慕晏兰觉得坐如针毡,她无意中扫见架子上放着的剑,剑身乌黑,隐隐夹杂红色,那是血?


    “唔……”床上的人突然痛苦地发出声音。


    慕晏兰吓得炸毛,浑身紧绷的如拉满弓的弦。


    “姑娘,公子这是药效发作了。”李嬷嬷面带忧虑的说,“每天要受三遭罪,好好的人被折腾的只剩下皮包骨。”


    看着沈寂痛苦的模样,慕晏兰骇然极了,她只是警惕看着床,并没有说话。


    李嬷嬷慈祥安慰道,“姑娘莫怕,公子向来恩怨分明,不会滥杀无辜。”


    慕晏兰惊疑未定点点头,对于李嬷嬷的话,半信半疑,自家人当然觉得千好万好。


    床上的人皱紧眉头,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黑青的指尖微微泛白,唇间发出痛苦的□□,许久,一切归于平静。


    李嬷嬷的表情愈发沉凝,“公子又昏睡过去了。哎,病愈发重了。”


    而慕晏兰却截然相反,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继而眉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释然。


    慕晏兰温声说道,“李嬷嬷,既然三公子在歇息,我不便再叨扰,还是改日再来吧。”


    沈老夫人和沈夫人在病中,沈三公子已经探望了,这次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必在这里遭罪了。


    李嬷嬷本来还想挽留,不过想到老夫人那里,便笑着把慕晏兰送了出去。


    慕晏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沈府,看见候府马车跟在自家马车后面,心里微微诧异,“李嬷嬷,这是?”


    李嬷嬷恭敬说道,“姑娘第一遭来沈府,怎好空手而归呢,这是回礼,还望姑娘代沈家问好。”


    慕晏兰颔首回礼,这样自然是更好了,有来有往,流言早晚不攻而破。


    回程时,她专门命令车夫从西市口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的马车是无蓬的,礼盒大大咧咧的摆着,引起路人的议论。


    慕晏兰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探完病,流言该不攻而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