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不止一次，听到村民提起姓云的。


    有村民称他云超。


    有村民喊他云二。


    有村民叫他超哥儿。


    也有村民唤他村正。


    武二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姓云的！


    找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武二在高兴之余，却感到了一丝迷惑。


    从村民提到云超的那些话里，武二丝毫都没听出姓云的是一个恶霸。


    有年纪大的老人对他们的晚辈说，自家能过上这么好的肥年，一定要感谢云二；


    有中年村民对他们的小子说，明年一定要跟着超哥儿好好干，争取能立功；


    有年轻的小子对他们的弟妹说，明年必须到云家的学堂读书，不但不要钱，还能给家里挣礼物；


    ……


    这些如果还算正常，有两家人就不正常了。


    一个老太太，拉着她的小孙女，对着一块牌位跪拜。


    除夕夜，跪拜祖先很正常。


    可是，老太太嘴里说的话却不正常。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俺们的村正长命百岁啊，还有……千万别把他调走，超哥儿要是走了，俺们卧龙村人就没活路了……”


    唠唠叨叨，老太太说话也没什么逻辑，不过武二还是听明白了，合着她是求菩萨保佑姓云的呢！


    哼！


    武二在心里一声冷哼，老太婆不知道喝了多少姓云的迷魂汤，老眼昏花，错把恶贼当成了好人！


    要不是看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一定狠狠教训你们一顿！


    然而，武二很快就又遇到了一窝给姓云的跪拜的家伙。


    这家也没有男人，只有一个半大小子。


    还有一个似乎是瞎眼的老太太。


    另外，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老太太嘴里也是唠唠叨叨，不但求菩萨保佑姓云的，还求姓云的保佑他们全家。


    武二险些没笑出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一个活人保佑自己全家，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求完神之后，又开始对着几个小辈唠叨，无非就是让他们好好感谢姓云的，没有姓云的，就没有他们家的现在之类。


    武二实在听不下去，对一个害死自己大哥的恶霸，实在是听不得他的好话，听了就生气！


    于是，武二就又换了一家，老子就不信了，整整一个村子，这么多村民，就没有一个说实话的！


    很快，武二就找到了一家他想听的。


    屋里几个人，全都在骂云二。


    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恶毒骂什么！


    不过，听了一会儿，武二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家人骂人骂得这么凶，都骂出花来了，怎么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呢？


    另外，就是这些人骂的那些内容，武二越听就越觉得别扭。


    什么云二只知道给那些跟着他干的人发年礼，不知道孝敬他们这些不干活的人；


    什么云二是个败家子，年礼发粮又发肉，最可恶的是还发银子；


    什么云二是个王八蛋，有粮食给那些村里无儿无女的绝户头，也不给他们；


    什么云二是个大骗子，免费让村里的小孩子读书，其实是想把他们卖掉换钱；


    ……


    “这……”


    武二很迷茫。


    这是一个恶霸干的事情吗？


    要是自己住在村里，遇到这么一个村正，会怎么想呢？


    迷茫之下，武二就没有急着找云二到底住在哪里，而是挨家挨户地听起来。


    这一听可不得了。


    险些没把武二恶心死。


    凡是他听到的人家，绝大部分都在说云二的好话。


    有的说没有云二，他们就过不去这个冬天；


    有的说没有云二，他们服徭役的时候就回不来了；


    有的说没有云二，今年卧龙村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更恶心的，就是有人竟然说云二是什么散财童子，神仙转世！


    直娘贼！


    云二这个王八蛋，妖言惑众的妖人，老子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还有这帮愚夫愚妇，你们就不能说云二些坏话，为什么都在说他好？


    突然，武二一拍额头，明白了！


    好啊，云二啊云二，险些被你骗了！


    肯定是姓云的太恶了，吓得村民即便是在自己家里，也要胡说八道，给他歌功颂德，不敢说他的坏话！


    想到这里，武二再不停留，大踏步向云超家走去！


    听了这么多墙根，武二已经大致猜到云超住在哪里了。


    果然，没找几家，武二就找到了！


    一屋子女人，只有两个年轻的小子，正在热热闹闹地吃饭。


    根本就不用问，看他们屋里点的蜡烛那么多，那么亮，看他们吃的饭菜那么丰盛，看屋里人穿的衣服那么新那么整洁，就知道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让武二想不通的是，看云家的情况，似乎没那么穷啊，为什么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呢？


    不管那么多了，先听听姓云的在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如果不是武二之前听到了太多村民对云超的赞美，根本就不会听云超的墙根，找到他之后，立马就会冲进去给自己大哥报仇。


    现在不一样了，武二想要找到云超胡作非为的证据，他不允许一个恶霸，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善人！


    因为炮制的菜式太多，包饺子又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云超家的除夕宴开始得比较晚。


    武二到的时候，酒宴才刚刚开始。


    只见姓云的端着一杯酒，正在站着说话：


    “王婶，各位姐妹，石头，今天咱们能共聚一堂，欢度除夕，是莫大的缘分，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不管大家的出身如何，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在我心里，都是平等的。出身不分贵贱，分工各有不同，以后大家同心协力，争取把日子越过越好！”


    哼！


    武二心里一声冷哼，装腔作势，道貌岸然！


    云超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朝王婶伸了伸手：“王婶，咱们这里你最大，你来给大家说几句吧！”


    王婶狠狠瞥了云超一眼，这小子说话似乎不太中听啊，什么叫老娘最大，难道老娘已经老了吗？


    不过，大过年的，王婶也没有和云超计较，也学着他的样子，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俺不会说话，超哥儿要是非让俺说，俺就只说一句，没有超哥儿，就没有俺王家的今天，说不定俺们家早就饿死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