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

作品:《cos屑老板的我穿错横滨

    “很早之前……准确的说,在我成为食人鬼之前,是一名普通人。”


    夜色暗涌,穿着一身黑手党样式风衣的无惨与中岛敦在中央花园中,初春的梅与樱安静盛放着,干净的板岩小路上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无惨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比较孤独。”


    敦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的过去,喉咙紧了紧:“是因为性格受到排挤吗?”


    “不。”无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是因为整个家属院同龄人中只有我一个男孩,姐姐妹妹们不带我玩呀。”


    敦脚下一个趔趄。


    “我爷爷是个退役军人,战争结束后在电影院当检票员,当然也会放电影——他在军队的时候就会这活儿,那个时候还只有老式胶带电影,我爷爷穿着灰绿色的夹克衫,带着一顶灰扑扑的小军帽,坐在带着大转盘的老式放映机后面,他随意操作了几下,面前的胶圈就呼啦啦的转起来,白色的大布上也开始出现了一幕幕黑白或彩色的电影。”无惨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声音融入夜色中,像围炉夜话那样温和,“我记忆最深刻的彩色|电|影是县政|府向大家科普蛔虫的纪录片,白色的虫子钻过红色的肠道组织——哦,抱歉,我的意思是,明明是很恶心的场景,却因为看电影的机会很少,所以大家都舍不得离开,而那样的奇异又炎热的夏天,聚众乘凉的夜晚,穿着灰绿色夹克衫的爷爷,成为了我记忆里美好的一幕。”


    敦静静的听着,无惨的讲述充满感情和童趣,很难想象面前的男人与恶鬼之主月彦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尽管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现在这个语调轻快的恶鬼之主一定会让那些被他吞进肠胃的或者死于食人鬼之手的灵魂们感到由衷的悲哀与耻辱——他就像一个没有烦恼的少年,放学后钻进游戏大厅玩小钢珠的那种。


    “小时候家里比较穷,很羡慕隔壁楼栋里小孩子有黄色的米糕吃,为了能买得起零食,我每天都要去搞点钱。”


    “是怎么‘搞点钱’呢?”敦好奇的问道。


    “等电影院散场。”无惨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人们摩肩擦踵的离开影院之时,就是我闪亮登场的之刻。”


    “诶?”敦仿佛吃了一惊,“这时候要做什么呢?”


    “你想啊,大家是不是都在黑暗里看电影。”


    “是这样。”


    “除了电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没错。”


    “所以掉些东西也不奇怪吧?”无惨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兴高采烈的说道,“硬币,钥匙,打火机,耳坠,戒指甚至手链,这就是我每天散场后,钻进椅子下面的捡到的收入来源~”


    敦睁大了眼睛,露出羡慕的神色:“听起来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因为那时候人们都买不起真的。”无惨耸了耸肩,“我捡到的最喜欢的东西是一只钢笔。”


    “钢笔?”


    “嗯。”无惨点点头,“金属钢笔,但是颜色很美丽,它圆润的笔肚是紫色的,十分鲜亮,有个红色的挂绳,我舍不得卖它,把它挂在脖子里,走哪儿带着,直到有一天……我再也不带它了。”


    “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不,”无惨面无表情,“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衣服被蓝色墨水染了很大一块,被老妈揍了一顿。”


    敦呆呆的看向无惨,突然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敦说,“完全想不到您还有这样顽劣的一幕。”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惨低声说道,“在我吞下第一口人肉前。”


    敦一下子站住了。


    他再度想起那片血色的回忆,刚才的惬意与轻松就像褪色的报纸一样迅速腐朽化为糜粉——明明站在中心花园中,眼前却充斥着人类喜悦自缚喉咙的样子,好像自己的喉咙也被项圈收紧,在一个冷酷的声音后,红色的血雾整齐地喷薄在空中——敦眼中的感情急速褪去了,手掌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虎爪。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噩梦里的红眼睛。


    “你在害怕。”无惨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不知何时略微俯下身体,正凝视着那双年轻人的瞳孔,“我可以理解。听说你被月彦俘虏过,经历了严重的摧残。太宰用某样东西向费奥多尔交换了你的自由——他向我提起这事,因为你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月彦带来的恐惧。”


    “首领……首领他——”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中岛敦的毛发,他听见无惨叹了一口气:


    “太宰君希望我能帮助你解除烦恼,通过暴露疗法——让你直接进入最恐怖、焦虑的环境重现中,迅速矫正你的恐慌、焦虑反应。”


    “我拒绝了。”无惨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也许有更合适的方法——我向你讲述我的童年,我的过去,我属于人类的那些时间,希冀你能认识到月彦也只是个普通人,”他用手指戳了戳敦变出利刃的虎爪:“但是,你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他抬起手,及时阻止了敦的试图解释:“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给的时间太少了。”


    “你还很年轻呢,这些小问题难以避免……”无惨伸出手,在敦紧张的目光下将他的黑外套扯开,露出了被领口隐藏起来的脖颈。


    年轻人的脖子上镶嵌着巨大的项圈。黑色的厚重铁环上面遍布锐利的钩爪,不仅在外侧,连内侧都有。钩爪刺入皮肤,有好几道血流了出来。


    无惨审视着这一幕:“也许……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在高维灵魂降临这里之后,历史的洪流被截断与改变了,过去的世界只是一个单纯的可能性,但现在,有了异界灵魂参与后,世界拥有了再次试错的可能。”异乡人的手指冒出一道洁白的骨刃,微微用力,那道坚硬的项圈就在年轻人措手不及下断裂了,“就像剜去腐肉获得新生,在剔除了不谐之音后,这个位面将获得一次洪流溯回,重新选择的机会,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距离敦非常之近,近的中岛敦可以轻易地在那双梅红色的巩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倒影。


    “你有后悔的事吗?有无法弥补的遗憾吗?有拼尽全力也无法拯救的人吗?敦君,那枚放在盒子里的钟表……还在你的梦里转动吗?”无惨冰冷残酷的逼问道,“但现在,我们不需要一个脆弱的存在。”


    “让我看到你的进步。”无惨放开了束缚小老虎的手,唇角向上弯起,“克服你对月彦的恐惧,掌控你的躯体与异能,如果你想挽回曾经做错的选择——拼尽全力吧,”他感叹道,“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中岛敦的眼球闪着暗金色的光辉,瞳孔就像貓眼一般,纵向变细。


    生命的质量来自决不妥协的信念,人的梦想一旦被付诸行动,就会变得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