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

作品:《cos屑老板的我穿错横滨

    一张遮天蔽日的利齿巨口打断了无惨的动作——他拍打着羽赫在半空中躲避,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的黑血枳棘搅动,升空,只差一点就能将无惨困在预期位置——一旦被他们缠绕,上面携带的吸血口器将深深地插入非人类的内脏,无惨深知这种能力有多难缠。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月彦的声音传来——语调平缓,稳定,不紧不慢,“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被杀死的价值。”

    “怎么?宇智波羂索。”无惨握紧骨矛,以干练的姿态迅速斩断了几根身后袭来的狰狞触手,庞大的躯体倒下,溅起的灰尘差点就将他整个儿吞没,“你下一句是不是要测试我的器量?”

    “呵……这样说也没有错。”月彦望向无惨,无惨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嘲弄的意味,“虽然我们和宇智波兄弟不一样,不过确实有共同点,存在于他们和我们之间。”

    “哪一点?”

    月彦没有回答。

    他微微一笑,感受到降临此世界后的十年里第一次无与伦比的期待与兴奋战栗。

    十年前,他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却也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命运之神竟然会如此眷顾自己,仅仅是一次cosplay,就解放了一直受困于病体内压抑的人性,拥有了肆意享受、挥霍没有尽头的人生的未来。他为此高兴了好一会,直到他发现这个世界是“书”中if线的可能性之一,一个异常脆弱的下级世界。

    食人鬼非常非常失望,因为在这里,只要“书中世界”真相被三人以上知道,那么世界会不安定并容易崩坏。他不甘愿自身的存在维系在一本脆弱的“书”上——对于异乡人来说,死亡的可能性如此荒谬简直就是最不可想象的东西了。这让他感到愤怒、忧惧——而如今还在被身体的弱点和能力局限的自己,让他感觉仍然像那个每周都要花大量时间在病房里度过的废物。

    “倘若你永远也无法抵达世界应有的真实。”月彦这样问俄罗斯人,“就像缸中之脑,中国人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这个假设,我们称呼为庄周梦蝶。”盛放着金黄色酒液的玻璃杯在他掌心里轻轻转动,“一位叫庄周的哲学家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感到无限的自由与舒畅,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醒来后他惊惶地发现自己是庄周,却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如果我们在梦里,那么,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了。”月彦观察着那些依附在透明杯壁上的微小气泡,“身在其中,许多虚妄之物也许是真实的,许多真实之物也许是虚幻的。但是——”他的视线转到了费奥多尔身上,俄罗斯人若有所思的观察着面前恶鬼之主——对方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阴沉沉的,毫无玩笑之意。

    “费加,如果一个清醒的玩家‘登陆’了这个梦境,”月彦说,“他就再也当不成一只蝴蝶啦。”

    “我最近也看到个有趣的故事。”费奥多尔说,他的手伸向点心塔,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枚圆滚滚的东西,“您知道冰雪皇后吗?”

    “丹麦童话?”月彦眯起眼睛,“掌管冬天的冰雪皇后坐在冰雪凝结的大厅里,通过结冰的理智之湖观察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就是那个。”费奥多尔说,“被皇后蛊惑而掳走的小男孩加伊同样坐在这个冰冷宫殿里拼一副七巧板。皇后告诉他,如果可以拼出‘永恒’两个字,他就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可以获得自由了。”

    他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点心”,全身乳白的扁圆形球体分布着细密的血丝,晶莹透亮的巩膜包裹着健康的虹膜,在淡淡灯光下呈现出瑰丽的紫色。

    “当然,”费奥多尔说,“小男孩是拼不出永恒的,他的身体里藏了一片魔鬼制造的镜子碎片,他的心已经变成了冰块,没有感情,同时也冷冰冰的。”他举起那枚人类眼球,向月彦展示:“直到家乡天真善良的格尔达历经磨难,穿越风雪,她的眼泪流进加伊的心里,融化了那枚镜子碎片,小男孩才获得了自由,两个人快快乐乐的回到了家,一个美丽的结局,只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遗憾的摇摇头:“小男孩再也没有拼出永恒的机会了。”

    那个曾属于顶流影星、被称作全球最美紫色眼睛——现在是眼球的‘点心’被费奥多尔轻轻的放入月彦的酒杯中,动作自然的就像放入了一枚冰块。

    “请问,”好心的俄罗斯人说,“您喜欢这个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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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去年的事儿了。

    今天月彦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计划的一部分,看看那个格尔达是否有穿越风雪的器量——世界的残酷真相催生了恶鬼的野心,知晓未来则是行动成功的保障。

    但是,无惨的实力让他非常非常失望——月彦伸出冰冷的手指,血肉在呼吸间涌现,吞没了他的腕部、手臂,然后逐渐膨胀……外形有如人类肠子,隧道形的口部有无数倒钩细密利齿的原始状态肉嘴出现了,庞大的身躯在岌岌可危的建筑中前进、挤压——

    “你有没有想过,”他对着空中的无惨露出一个冰冷微笑,“我们得到了长生种的健康与荣耀,世界也应回馈我们同等的岁月与享誉。”

    “三叶虫化石给你的说说点了个赞。”刚刚斩断几道异形体的无惨敷衍道,他表情凝重的瞥了一眼向自己挤压过来的深渊巨口,“为你的自大。”

    月彦沉默了一会:“你知道吗?”他说:“另一个我,我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你自甘雌伏。”

    深渊巨口弯曲头颈,庞大的半透明囊肿令人不安的鼓胀,然后紧缩出一个明显的凹陷——它要喷吐消化液了。

    覆盖面太广,已经没必要躲避。无惨望着那张巨口头顶——有块屋顶因对方向后拱起身体的动作产生了细微的偏移,细微的只有恶鬼之主的强大感知才能发现——他毫不畏惧的煽动羽赫,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骨矛。

    转变神经与骨骼密度——长矛呼啸着,以它为中心形成了风压。它穿过大张的嘴,穿透,就像穿过一张薄纸那样猛然穿过了已经变得脆弱的屋顶。

    数年里从未再射入其中的阳光如同水幕一样倾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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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几名工人正忙着收拾他们的设备,他们是建筑机械修理的员工,最近工作量很大,忙起来都没时间吃饭,所以就想趁能吃的时间多吃点。

    五分钟后,一切都被妥善的收拾好,休息时间也开始了。这片区域古建筑的维护和修缮任务暂缓,满身灰尘的工人们互相吆喝着催出了门。正午的阳光被这片街道最神秘雄峙的建筑完全遮挡,庄园的阴影落在他们的脸上,几个人都抬起头望着它。

    “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里面也在修缮吗?吵了一上午了,他们都不装消声棚。”一个小伙子困惑的问道。

    “有钱人的怪癖。”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咕哝道,“这附近全都是私人领地,好像还都是一个人的,所以不怕给邻居添麻烦。”——这里的雇主出手阔绰,但态度古怪,比如所有的工作必须在白天完成,而不是将搅拌机那样的大型器械等深夜进行降噪使用——这对不用在夜间颠倒作息的工人来说是件好事,生活的打磨也使他不再像年轻人那样充满好奇的刨根问底。

    “不对劲。”第三个工人喃喃道:“我怎么感觉它在摇晃。”

    “什么?”于是工人们不得不再次抬头看去,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边远朦朦胧胧的,美丽极了——但仔细一看,那并不是雾气,而是细密的灰尘在向下抖动。

    一根白色而纤细的东西猛地从屋顶上穿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人们的视野里消散成一簇灰尘。在这之后,工人们震惊的看着屋顶发出了刺耳又难听的格拉声,随后以一种坚决的姿态向下坍塌了,震动,红砖构成的石壁紧跟抖了抖,无可奈何的发出坠落的轰鸣。

    一个黑色的东西在那栋建筑倒塌造成的迸溅中飞了出来,而且正冲着他们的方向,站在中心带鸭舌帽的工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在视野里由远而近,最后“砰”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脚下,尚未凝固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喷溅了他一腿。

    已经是个稳重成熟的中年男人嘴唇蠕动着,终于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这、它——不他,这是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