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


    中原中也眉头紧锁地瞪视太宰治。


    太宰治无辜回视。


    这幅非静止的画面持续了好半晌, 中原中也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就听到声小小的欢呼——


    “好耶！赢了！”


    “……”


    谁在跟你玩瞪眼游戏啊？！你今年是三岁吗？！！


    中原中也无语极了，他继续瞪着太宰治,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干巴巴道：“所以你说要过几天喝的意思……”


    他在中药味萦绕的室内问，“就是过几天会换成主人格？”


    “对呀。”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颇有分享欲地吐槽，“身体是他搞坏的, 后果为什么要我承担？听医生诊断出（肾）虚的时候, 我可是吓了一跳。”


    ——下一秒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那没事了。


    中原中也想了又想, 试图理顺脑子里杂草般的思绪，“……”


    第二人格的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 但这真的是真的吗？


    “等会。”


    中原中也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太宰治配合地回答：“昨天早上。”


    他眼神幽怨，“然后就被主人格连累地爆睡不起。”


    “……”


    啊。猜到了。


    中原中也木然地想, 喃喃自语, “应该不会是为了逃班骗我的吧……”


    “我听到了哦~”


    太宰治交叠双手, 循循善诱道，“中也，你仔细想想，是‘我’的话，真的需要逃班吗？”


    中原中也：“……”


    的确。


    每次都是首领在主动加班, 叫全世界打工人自愧不如的那种。


    “那些要我背的句子是……？”


    “咒语哟~”


    “……”


    “对了, 这卡的密码你知道吗？”


    太宰治手指间捏着张银行卡晃了晃，问。


    他刚才找东西，顺便找到了同位体许久不用的钱包。


    中原中也摇头道：“你可以直接用Mafia的钱。”


    “不会吧。”


    太宰治惊了, “我没有工资？”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Mafia的钱都是你的啊。”


    “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是两码事，所以我没有给首领这个位置开工资吗？”太宰治委屈，太宰治难过，太宰治吸了吸鼻子，“‘我’这么努力，竟然连收入都没有……”


    这不是打白工吗？


    万一哪天公司破产，清算的时候误伤我的钱怎么办？


    ——来自男朋友的言传身教。


    尽管这种未雨绸缪有点悲观，但将首领的钱和公司的钱区分的方式、受到了财务部门的热烈欢迎——


    这样起码不会出现账目混乱的情况。


    两眼转起蚊香圈·中原中也：“……”


    橘发干部看了眼首领钱包里略显单薄的现金储备，稍一思索，“你用我的吧。”


    反正第二人格只会出来几天，用不了多少……


    吧？


    等等。


    中原中也陡然意识到最严峻的问题，脸色不由严肃起来，“几天后会换回去这件事，你确定吗？”


    “不确定啊。”


    “……”


    “这是我美好的愿望。”


    太宰治深沉脸。


    目前所知的穿越条件似乎只有双方都处在睡眠状态这点，为此他会在每天坚持午睡和晚睡，祈祷快点换回去，相信同位体也会默契地如此作为，不至于流连忘返……


    吧？


    想到男朋友那无微不至、令人如沐春风的照顾，想到同位体此时正顶着可可爱爱的幼崽壳子，而清和向来对幼崽另眼相看——


    太宰治头顶隐隐飘绿，心情极差道：“如果不行这个首领就你来当，反正我不干。”


    ？！


    中原中也高声制止，“太宰！！”


    “反正‘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太宰治唇角一点一点勾起，鸢眸里闪烁幽暗的光，“‘我’就快死了。”


    他的语调中带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冰冷，脸上却是笑吟吟的，笑着说，“到那时，这个首领不是中也你，又能是谁呢？”


    ……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中原中也才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惊怒交加：“开什么玩笑？”


    他以为自己能够坚定地斥责，真正出口的话语却带着难言的嘶哑和虚弱，“……你说谁就要死了？”


    “想好好活着的人是不会这样糟蹋身体的。”


    太宰治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而且，中也你知道的，‘我’一直热衷于自杀。”


    “可你这四年来……”


    “是啊。”


    太宰治轻笑，神情渺远而虚无，“酝酿四年的烟花，一定格外绚烂。”


    他轻缓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中也，我查过人事档案了。作为我继位前的搭档，你的能力和资历都是最合适的，又对Mafia有种家一般的守护欲……等到‘我’死去，首领之位舍你其谁？”


    抱歉了同位体。


    提前揭开你的打算。


    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的，只要你自杀成功，中也仍然会当上这个首领，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做梦！”


    中原中也恶狠狠道，“太宰你做梦，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休想自杀！”


    ……如果你能自杀成功的话。


    “我觉得主人格也是有点犹豫的。”


    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然，我这个第二人格是怎么诞生的呢？”


    心理学知识基本为零·中原中也：“……”


    他决定马上恶补。


    “对了，今天中也能发现我不是‘我’，很不错。”


    太宰治开始cs男朋友，努力真挚地看着橘发干部，把声音调整到担忧和欣慰这一档，“总有个人还能稍微理解‘太宰治’这个人，而不是只看到Mafia首领。”


    是、是吗？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别以为说好话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他卡壳了。


    同时更坚定了让首领好好调养身体、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太宰治转移话题：“中也，我饿了。”


    他表情自然地指使，“你已经知道我的口味了，快去帮我弄吃的！”


    呼。


    把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转移走·太宰治松了口气。


    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跟蛞蝓这样说话好恶心啊，不过为了报复……不，拯救同位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和清和、织田作、安吾他们都素不相识的氧化的世界——


    很难熬吧。


    那就继续活着。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的诅咒。


    *


    中也真的很有钱。


    半小时后。


    太宰治看着眼前品类丰富的粤点发出无意义的感叹。


    他当然知道Mafia干部的大致收入，何况这边的Mafia扩张得更广，而眼前的菜肴虽多，却连中也酒柜里一瓶红酒都买不到——


    他只是想起自己可怜的现金，有些愤愤不平而已。


    考虑到同位体脆弱的胃，太宰治仍然主喝粥，唔，喝完粥先午睡，再想想怎么找……


    ——清和。


    被收藏在暗格里的照片又浮现眼前。


    黑色长发的青年身着纯白的狩衣，端坐的姿态优雅如莲，他似乎在主持某种祭典，眉目间蕴着悲悯的光。


    如神临凡。


    拍摄设备似乎离得有些远，青年的容貌略显模糊，但太宰治仍一眼认出，那就是清和。——作为神子的、藤原清和。


    而清和既然还在藤原家……


    这个世界，他没有遇到“书”？


    排除“书”不存在和不在日本的选项……如果在特务科，清和应该已经摸过去了……


    太宰治动作一顿。


    等等。


    同位体这拼命三郎的架势，该不会和“书”有什么关系吧？


    他许了什么样的愿望，需要这样付出？！等下，无效化不会影响许愿吧？


    “书”的使用方式只是在书页上写字……


    无效化不行的话，完全可以换个人来操作……


    太宰治思考着解决了午饭。


    不管了。


    先睡觉。


    天照大御神保佑，希望能穿越回去。


    太宰治虔诚地换好让中也买来迅速洗出烘干的睡衣，躺上休息室的床。


    只要能回去……


    ——他才懒得管同位体的事呢！


    *


    失败了。


    午睡两小时醒来·太宰治双目无神地躺着发了会呆，想起一门之隔就是立志紧跟他的中原中也，油然而生一种倒回重睡的冲动。


    没办法，怕同位体很快换回来，只能先把坑埋好……


    后果就是即使知道他是第二人格，尽职的蛞蝓仍然想要在近旁守着，并振振有词，“万一你下一秒就变成主人格了呢？”


    “那家伙没那么快上线的。”


    太宰治黑线道，“而且他的事情没安排完，不会这么快自杀的。”


    他苦劝，“本来主人格不知道你知道了他意图自杀的事，你这样一表现，不就暴露了吗？”


    并实话实说，“蛞蝓同学，你不会真以为主人格没办法调开你吧？既然知道自己脑子不行，为什么还不听我的话？”


    “……”


    中原中也想打人。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各退一步，太宰治在休息室午睡，中原中也抱着刚买的《心理学入门》坐在首领办公室用功苦读。


    吱呀。


    休息室门打开的声音。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走出来，闷闷道：“我们和武装侦探社的关系怎么样？”


    ？


    中原中也奇怪地问，“什么侦探社？”


    太宰治深深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以这个世界Mafia的体量，当然足以不把武侦放在眼里。但侦探社好歹是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组织，福泽社长和乱步都不可小觑，又同在横滨，蛞蝓不知道……


    有点怪。


    果然还是被隐瞒了吧。


    好骗的笨蛋。


    “那个，”中原中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刚才送来了今天要处理的加急文件……”


    太宰治秉持着“不关我事”的通达念头，和善道：“然后呢？”


    “……”


    中原中也试探着问，“你先处理一下？”


    太宰治双手交叉在胸前，拒绝得很坚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