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希望学园。


    即使过了放学时间,校园里仍然有不少学生活动的身影，这些都是住校生，不如说,现在的这批学生99%都是住校生。


    “中也哥,这里！”


    “传给我！”


    男孩们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女孩们围在花坛边争相喂着一只前来讨食的橘猫，不时伸手摸一摸它丰厚的毛皮。


    天色逐渐暗下来。


    再看书会把眼睛看坏的。


    芥川银这样想着，从石凳上起身，抱着书往寝室走,她的视线无意中掠过校门，然后就凝住了。


    无数学生的视线也凝住了。


    只见校门打开,一辆救护车开了进来，停在操场的边缘,司机从驾驶座下来,而后车厢打开，里面探出一个铁板一样的梯子，被司机固定好，又有两个十分精壮、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住半张脸的……额,医护人员麻利地将担架抬下来，停顿片刻稍微认了认方向，便往校医室去了。


    ？？？


    芥川银头顶的问号不断增殖：救护车……为什么会开到学校里来？记得校医室的设备很普通啊,不可能比医院更好的，他们的校医也不像是医术高超的样子？难道是病人有哪里特殊？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患者的模样。


    唔。


    是个头发有点长的大叔，两只脚被绑着厚厚的绷带，直挺挺的,一只手也有包扎,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他好像是醒着的？虽然表情有点怪，那种表情应该怎么形容来着……


    *


    心如死灰。


    森鸥外闭上眼睛。


    被这群黑手党兼职的医护人员抬着招摇过市，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


    尤其是侧头就看到一个抱着书的可爱小萝莉时。


    为什么不能把救护车开到校医室门口呢？只因为不好调头么？不对，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醒目的救护车，换一辆面包车之类的不行吗？


    森鸥外超级后悔。


    他白天的时候就应该顺着便宜学生的话说出喜欢的轮椅款式，然后坚决等轮椅到了再让人推着轮椅过来的。


    “好的好的，我会照顾好森老师的。”


    校医是个爽朗热情的年轻人，港口Mafia外招的，此刻正在认真地听着医嘱，态度端正地送走了几位医护，而后走到被转移到病床上，双腿重新吊起的森鸥外面前，语气仍然那样爽朗：“森老师吃饭了吗？”


    “……”


    “森老师？”


    “……吃了。”


    “啊，那就好，您喝矿泉水吗？我放一瓶在这里哈。”校医碎碎念道，“我这里没接待过您这样的病人，也不知道有哪些要注意的，您有什么需要千万和我说，千万别客气，啊，对了！”


    校医一拍脑门，转悠着喃喃，“我晚上睡觉比较死，可能没法帮您上厕所，这边也没准备夜壶什么的……您看，空矿泉水瓶可以吗？塞得进吗？”


    ？！！


    森鸥外脑袋里的弦，崩了。


    *


    【首领，请务必尽快给我送一个轮椅！！


    ——森】


    神代清和：？


    莫名觉得这个多打的感叹号里包含了特别丰富的情感。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代清和想了想，森君现在应该是在希望学园，毕竟他那外伤在哪里养都差不了太多，至于轮椅……可能是森君不习惯躺平的生活，想坐起来吧。


    啧。


    大叔莫名其妙的自尊。


    躺平哪里不好？


    指指点点。


    他随手安排了一个部下去跑腿送轮椅，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


    翌日。


    横滨希望学园的学生接到通知，他们将新开两门选修课，时间与主课错开，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前往听讲。


    一门是兰堂老师的基础英语教学；一门是森鸥外老师的基础医疗教学。


    是的。


    学校原本是没有英语课的。


    毕竟横滨希望学园性质上是一所专门学校，旨在培养无所依的孤儿们的社会独立能力，而要把小学和国中的内容在两年内全部教完不现实且没必要，这里教的都是在生活工作中用得上的那些。


    在连语文数学等等都搞不定的时候，英语无疑累赘。


    而医疗则显得重要许多。


    *


    放学时间。


    “你想写书？”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来找太宰治他们顺便探个病的神代清和怀疑自己幻听了。


    “是的。”森鸥外满脸家国天下，坐在由爱丽丝推着的轮椅上，望着远方的样子颇有几分中正平和、为百年计的味道，“我想把自己关于医疗的一些经验记录下来，即使出版不了也可以自费印刷，首领，这段时间就让我潜心写作吧，等过几周我伤好了，再正式上课。”


    现在的形象不适合跟萝莉们见面。救护车事件也需要时间来遗忘。


    神代清和：“……”


    离谱。


    这难道是黑羽快斗易容的森鸥外？


    哦，有爱丽丝啊，那没事了。


    “也好。”神代清和稍作思索，“等你写完我可以帮你联系编辑，等等，你右手能写字？”


    “我可以口述给爱丽丝写。”


    森鸥外显然已想好解决方案，胸有成竹的样子，只不过想到还要这样行动不便三四周，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影子，喃喃道，“福泽阁下……”带着晶子出国了。


    他没有说完。


    但听力极佳的神代清和没有漏过这个称呼，甚至迅速get了森鸥外“如果与谢野晶子在就能用异能让他一秒痊愈”的脑回路，批评道：“这点伤也想麻烦与谢野医生，你怎么想的？”


    森鸥外呼吸一窒。


    首领竟然连晶子的异能都知道吗？


    这表现——


    神代清和理解歪了，以为森鸥外是心虚，然后神奇地歪打正着，“不会吧，你这个思想……常暗岛的时候，你不会无论士兵受什么伤都靠与谢野小姐治疗吧？那可是濒死时才使用的宝贵异能力啊，而且在战场那样的环境压榨一个11岁的小姑娘……”


    森鸥外：“……”


    ——首领知道得太多了。


    ——可他毫无办法。


    神代清和拍拍森鸥外的肩膀，语重心长：“森君，做人不能太森鸥外。”


    森鸥外：“…………”


    什么意思？！他代表了人类的下限吗？！


    “我去找太宰了，你好好反思。”


    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爱丽丝嘻嘻一笑，歪头拖长调子，“做人不能太林太郎——”


    *


    英语选修课已结束。


    新老师兰堂的俊雅的外形和优美的英语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下课后仍有不少人兴奋地议论着。


    中原中也非常想学好。


    他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兰堂老师，想让对方看到一个完美的自己，然而在音标读音上面，他就被卡住了。


    怎么读都不太标准。


    讨厌的青花鱼更是在一旁冷嘲热讽：“哇，蛞蝓居然也有发声器官吗？噫，听起来怎么黏糊糊的，这就是蛞蝓星特有的语言吗……”


    早已知道蛞蝓的意思·中原中也头顶的青筋欢快地蹦跶，他试图假装没有听见这干扰，但果然骗不了自己，于是中原中也扬起拳头，打算物理排除掉这份干扰——


    电光石火间，太宰治挑衅的表情一收，眼眸湿润，嘴角撅起，委委屈屈道：


    “清和，他欺负我——”


    神代清和保持着抬腿的姿势，僵在走廊。


    这是前往敦芥川久作宿舍的必经之路，而中也的宿舍也离得不远。


    太宰治再接再厉，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声音软绵绵的：“中也打人好痛，呜。”


    神代清和默默把脚放平。


    他思考了0.1秒，决定接下太宰猫猫的戏，于是大步上前，以一个庇护的姿态站在太宰面前，充满保护欲道：“中也同学，你为什么欺负太宰？”


    太宰治入戏地抱住小伙伴的胳膊。


    “…………”


    中原中也怀疑自己瞎了。


    这真的是青花鱼？不是什么异能者变的吧？


    从来不知道某人有这样一面·中原中也看着满脸可怜弱小无助、躲在黑发少年身后的太宰治，脑瓜子嗡嗡的，他机械地看看打过几次照面、名为神代清和的少年，又看看仗着别人看不到、朝他做鬼脸的太宰治，突然松了口气。


    太好了。


    ——是本人。


    中原中也懵懵地想着，随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羡慕。


    太宰这个样子，是因为可靠的长辈来了吧。


    ——就像是雏鸟钻进父母的羽翼之下，从此不再有风雨。


    ——那样美好。


    ——是他永远不会有的东西。


    “他诽谤。”


    中原中也深深吐出一口郁气，仰头，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


    橘发蓝眸的少年绷起脸，自以为冷酷，却不知已被眼中的倔强深深地出卖，“其实一般都是太宰欺负我，我……还手也没打中过几次。”


    神代清和：“……”


    他的神情逐渐微妙。


    中也这是在——


    撒娇？


    怎么办，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