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季,正午已有些炎热。


    织田作之助拎着盒饭，按响太宰宅的门铃。


    门开了。


    红发青年踏过院子，推开虚掩的玄关的门，往里看去。


    客厅没有收拾。


    昨晚剩下的蛋糕只是用配套的蛋糕罩随意盖住,未开封的零食散落在桌上和附近的地面,织田作之助换了鞋,往室内走了几步,转身,捕捉到长沙发上的太宰治。


    太宰治侧躺着，脸都埋进了沙发,从外部只能看到棕色的脑袋和家居服的后背，还有脚上缠绕的绷带。


    医疗箱就在沙发旁。


    箱盖是打开的,露出最上方的一板退烧药,已被吃掉两粒。


    ——这就是首领让他来照顾太宰的原因吧。


    织田作之助放下盒饭,先把蛋糕放进冰箱，再把零食收到一起，包装袋擦干净,又转了一圈找到清洁工具,把地扫干净。


    他的动作微顿。


    前杀手在扫地时,发现了血迹。


    小小的一粒凝固的血珠,以他的经验来看，算的上新鲜……


    太宰受伤了？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治缠着绷带的脚。


    因为以往太宰都好好穿着鞋袜，织田作之助并不知道他的脚上有没有绷带，还以为这可能是本来就存在的……


    根据他在温泉旅馆的观察，太宰的绷带有的是为了遮掩伤痕、有的纯粹就是想绑，导致当“太宰”和“绷带”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时，他都要忘记绷带是种医疗用品,常见功能是用来包扎伤口了。


    既然脚受伤了，那鞋呢？


    把玄关的鞋摆上鞋柜，红发青年没有发现新的血迹。


    织田作之助：“太宰，吃饭了。”


    没有回应。


    “太宰？”


    这是开门以后又睡着了吗。


    “哦……”


    太宰治慢动作翻身坐起，穿上新拖鞋，坐到了桌前。


    他揉了揉眼睛，神情从迷离很快清醒，语气雀跃：“今天吃什么？”


    盒饭一如既往地营养均衡，且丰盛。


    太宰治解决了玉子烧，边夹起下个寿司边说：“织田作吃过了？”


    “嗯。”


    织田作之助稍稍犹豫，问，“太宰，你的伤……没问题吗？”


    筷子微微一顿。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道：“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


    他在心中已思量好了伤的来由。


    但红发青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安全距离。


    ——人际交往的准则。


    太宰治感受到种舒适的同时，也感受到淡淡的迷惘。


    如果是清和的话……


    鸢眸的小少年垂下眼睫，专心地吃起盒饭来。


    *


    午后。


    诺大的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一人。


    “晚上不用过来，我吃蛋糕就好。”


    “明天？明天我就去Mafia大楼了啊，清和说明天就同意我加入Mafia。”


    面对织田作之助时，太宰治是这样说的。


    想起红发青年那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鸢眸的小少年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呢，他。


    太宰治漠然地想着，在医疗箱里找到止痛药服下，坐在沙发边等药效发作，边拿起手机打开横滨城市论坛，搜索关键字找到了那所学校。


    横滨希望学园……


    已经建好了啊。


    相关帖子里有人上传了照片，那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校，占地不广，教学楼也不多，如果不说出去的话，恐怕没人会知道这是哪三方合力建造的学校，也没有人会知道里面的学生的来处吧。


    太宰治进入情报贩子的聊天室，果然，根本没人谈起这个话题。


    等到宣传铺开，就藏不住了。


    清和是想要他去上学的。


    太宰治随意地想着，到了药效发作的时间，便下地穿起拖鞋，打量起这栋一户建来。


    从昨天收到这份礼物开始，他都没有好好地欣赏过。


    两层的小楼。


    一层是餐厅、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二层是两个卧室和卫生间，二层之上是个小型阁楼，在别的一户建里，这儿通常作为储物室，有孩子的家庭会将这里作为孩子的游戏间，而在太宰宅……


    阁楼里摆着张小床。


    再加这相较卧室而言窄小的环境，竟然有些形似集装箱了。


    太宰治喜爱地在阁楼绕了几圈，只觉得这张小床的被褥越看越柔软，他很快经受不住诱惑，躺了进去。


    午觉时间到。


    *


    与此同时。横滨希望学园。


    中原中也抬头看看眼前学校崭新的招牌，又看看手中招生简章传单上的地址，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


    ……然后呢？


    中原中也打量着四周，陷入迷茫。


    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校园瞧不见几个人影，入目所见只有值班室里已经不那么年轻的门卫，不可能是小七主人的那种。


    要不打听一下吧。


    中原中也迟疑地向门卫搭话，对方完全不能理解他只有一张传单就想找到人的操作，用一种“你是不是脑袋坏了”的眼神看他，而当中原中也问起这所学校时，门卫也表示只知道9月会开学，其余的……


    他只是社会招聘人员，他不清楚。


    “要不你去问问老师吧，这里偶尔会有老师过来，老师应该知道得比较多。”


    “老师什么时候来？”


    “看情况。”


    门卫随口道，“老师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哪是我一个门卫可以知道的。”


    似乎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门卫补充，“反正一个星期总有一个吧。”


    中原中也：“……”


    是的。


    兰堂已经开始招老师了。


    学校的老师迟早会清楚学校的本质，因此港口Mafia只做了表层的掩藏。


    ——以“横滨希望学园”名义挂在相关网站的招聘事项中，企业地址虽然写的是学校地址，但简历筛选通过后给出的面试地址却是港口Mafia总部的，哪怕再迟钝的老师，走到Mafia五栋大楼前也该反应过来。


    兰堂只面试敢来到他面前的。


    他并不担心人都跑掉，因为……


    首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据一位应聘数学的老师说，他在看到高额的工资和丰厚的福利时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面试地址后才安稳下来。


    逻辑通顺了。


    日本社会的压力是很大的。


    只要待遇足够，给黑手党干活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教师的工作显然不涉及黑`道方面，除了可能存在的风险外，这个工作简直是天降的馅饼，要不是简历筛选的门槛够高，兰堂的工作量肯定会增加到他想罢工的程度。


    中原中也决定守株待兔。


    他等到日落，又等到夜晚，一无所获地回了羊的基地。


    ……原本，此处应该有个卡时间专门跑来看他一眼的某少年首领。


    ——但因为守了太宰治一整晚，神代清和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此刻正在某秘书助理怨念的注视下疯狂赶工，没能找到溜出Mafia大楼的空隙。


    Sad。


    *


    第二天。


    中原中也又来了。


    门卫见他如此坚持，不免惊讶，惊讶两秒后道：


    “你想找的那人……是个女的？”


    是的。


    这就是质朴的门卫大叔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中原中也：“……”


    橘发的小少年如实道：“我也不确定。”


    小羊们为了争小七主人的性别还差点打起来呢。


    门卫似乎已经认定了什么，露出个“我懂”的奇妙而八卦的笑容，试图邀请他来值班室里详谈。


    “我昨天没认真听，你再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


    中原中也头皮发麻地拒绝了这份好意，又在盛情难却下接过一个门卫递来的矮凳坐下。


    座敷童子？


    路过学校附近干脆过来看一眼·坂口安吾第一眼看到学校门口坐着的中原中也时，脑海中突兀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很快打消。


    即使清和前辈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在学校门口放座敷童子的。


    坂口安吾脚步下意识放慢，走近了些，才认出这是情报上的羊之王，操控重力的异能者。


    传单都发到羊那里了？


    不是还没开始大规模招生吗？


    ……所以中原中也是来干嘛的？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沉稳的外表下，是凌乱的思绪。


    而在中原中也眼中——


    面前的青年穿着正统古板、戴着眼镜、挎着公文包、脚步不急不缓，没有表情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又在校门口出现……


    绝对是老师没错了！


    今天想来堵老师·特地换了身衣服·中原中也努力调整脸部肌肉，试图露出和衣服同频道的，属于大人喜欢的、好孩子风格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


    “老师好！”


    坂口安吾：“？？？”


    救命，羊之王的表情好扭曲？！


    坂口安吾的脸戒备地绷起脸，“你是？”


    中原中也看着陌生青年越发严肃古板的表情，更确定自己的判断，说道：“老师，我是来找人的。”


    “听门卫大叔说，学校还没有大规模招生。”


    橘发的小少年目光炯炯，展示着手里的传单，“你知道谁会有这个吗？”


    坂口安吾：“……”


    抱歉，虽然猜到和清和前辈有关，可不知道前辈剧本的我，无法配合。


    坂口安吾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中原中也实在太执着了，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是“本星期限定教师”的坂口安吾不理解，也不敢乱说，只好符合人设地询问起中原中也的情况，并转而开始安利这所学校。


    “你现在……”


    情报员坂口看着顶多150的羊之王，内心稍稍估算了下他与正常孩童的身高差距，故作胸有成竹状，“应该是12岁吧，是符合入学条件的。”


    咔擦。


    中原中也额头蹦出了一根青筋。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老师，我今年15。”


    “……这样吗。”


    坂口安吾面现尴尬，随意聊了两句，便借故告辞。——这次中原中也拦得不太执着。


    脱离成功。


    晚点把这件事告诉清和前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