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神代清和稍微翻了翻《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就直奔地下监牢。


    他已收到部下的传讯，得知太宰治在这儿了。


    继任半年多，培养专属于自己的心腹这种合格首领必备流程,他当然也是走了的，现在也算是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了。


    ……虽然感觉都只会打打杀杀。


    ……而且颜值都不太如人意。


    ——神代清和在对着露出真容的首领专属部下们训话十分钟后,透彻地理解了黑手党们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戴墨镜的习惯。


    ——这在为良好的市容做贡献啊！


    ……果然相由心生吗。


    ——这满脸的横肉,请恕他无法欣赏。


    地下监牢一如既往地阴冷。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小心地绕过新添的血迹，踩在陈旧干涸的血迹上。


    不会沾到鞋底就好。


    路过的黑手党朝他尊敬地低下头颅,神代清和无声无息地来到拷问小队守候的牢房前，在他们出声之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站在门口往内探头。


    黑手党牢房的环境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狭窄、逼仄，阴暗、潮湿，老鼠和蟑螂更是常客,再加随处可见的、沾满血迹的刑具,时常走过的满身煞气的黑西装，让某游戏迷说,做一个恐怖惊悚类逃生游戏的场景地图是绝对可行的。


    年龄分段大概是R18的那种？


    而出现在这场景地图里的太宰治,就是那种一看就相当重要的NPC,出场的时候自带柔光和滤镜和BGM的那种。


    太宰治是背对着神代清和的。


    站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蓬松微卷的棕发，和长长的拖到地上的黑外套……


    小少年正坐在低矮的凳子上,和审讯的对象谈话,他手里拿着把小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一边转着刀，偶尔在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审讯者手臂划上一刀。——伤口不深,只是稍微出点血的程度，真正让审讯对象破防的，显然是听到的话语。


    神代清和：“……”


    就这？


    红叶姐的承受能力真是个谜。


    神代清和细细琢磨一会，大概理清了思路，可能在尾崎红叶以及她手下的拷问小队看来，这种奇异的洞察，明明不认识却可以把你的心思、你的过往讲述得清楚明白，挖出你掩藏至深的秘密的能力，才是最令人不适的。


    唔。


    神代清和想了想江户川乱步，又想了想绫辻行人，觉得他们还是见的世面太少。


    不过那两个也不混黑就是了。


    而且神代清和虽然对绫辻行人不是太了解，但乱步先生……


    横滨有很多人畏他如神明，比如那些游走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


    算了。


    不能强求。


    这也许是人类的一种生存本能吧，敬畏憧憬远离那些能够轻易支配自己的存在，有时思想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就已经做出选择。


    红叶姐和太宰猫猫的相性的确不太好。


    而后者是绝不会在这方面做出任何妥协的。


    曾经有个哲学问题：如果戴上伪装的面具去经营人际关系，那么你交到的朋友，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同理。


    小黑猫渴望的是真正的情感联系，它不会“扮演”……即使很胆小，但唯独这点，不会改变。


    神代清和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红叶姐出局，太宰猫猫的朋友位就只剩下自己和织田作两个了，广津先生能不能顶上？好像不是很行的样子，年龄差距有点离谱……果然还是等9月开学吗，也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多几个合适的玩伴。


    中原中也似乎可以预定一下。


    从小七的反馈来看，那是个直觉系生物，生命力顽强，而且还容易心软。


    看在太宰猫猫一身绷带的份上……


    说不定……


    有戏。


    *


    太宰治回过头时，就看到神代清和。


    鸢眸的小少年一愣，眼底的空洞和死寂被诧异取代，“清和？”


    他的视线游移，似乎想要避免和黑发的少年对视，很快又镇定地看向了他。


    眉宇间一派坦然与轻松。


    太宰治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


    神代清和走上前，瞄了一眼失去意识的审讯对象，在太宰治身前蹲下，在一个拷问小队看不见的角度，轻声道：“我不会怕你的。”


    他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小少年长长的眼睫。——那只眼眸，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让他心里发疼，也发软。


    “……”


    太宰治抿紧了唇。


    镇定的表象下，是微不可察的祈求，如今却被敏锐地捕捉。


    太讨厌了。


    清和真是太讨厌了。


    琥珀色的眸子和鸢色的眸子近距离对视，眼神流转间，他们仿佛交流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交流。


    良久。


    神代清和起身，把太宰治也拉了起来，自然地给他拍了拍外套下摆，语气淡淡不满，“就没有高点的凳子吗？”


    差评。


    必须差评！


    在几个黑西装诚惶诚恐地去找凳子时，神代清和和剩下的黑西装打了个招呼，把太宰治拎走了。


    *


    阳光可以洗去阴暗。


    在洒满阳光的走廊经过，太宰治身上的郁气似乎也消散很多，他看着前方的道路，“我们是去……？”


    “射击训练场。”


    神代清和表情是不作伪的担忧，“你的武力值太低了，我不放心。”


    万一哪天走在路上被掳走了怎么办！


    这么可爱的猫猫！！


    咳。


    好吧，理性思考，太宰治迟早有被外界注意到的一天，即使不作为港口Mafia少年首领的朋友被注意，也会因为无效化异能暴露被各方打主意，而按照他的计划，从9月起，太宰治应该就会经常外出……


    提升武力值刻不容缓。


    而枪支，作为人类研发的暴力武器的杰作，则无疑是条捷径。


    太宰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封闭型训练场。


    “这个是初学者用的，比较简陋。”


    神代清和委婉地解释了一下这叙利亚风格的装潢，往太宰治手里塞了把新手用枪，“会用吗？”


    “会。”


    太宰治自信地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脱靶。


    太宰治：“……”


    神代清和的安慰及时到来，且要点明确，“随便打，这里没有摄像头。”


    黑发的少年忍笑道，“只有我知道。”


    “……你教我。”


    “当然。”


    神代清和站在太宰治身后，抬手帮他调整姿势，“记住现在这种施力的感觉，你现在刚学，先按照常规来，肩膀……身体……小腿……”


    “嗯。”


    贴的好近，像是拥抱。


    太宰治有点走神地扣下扳机。


    正中红心。


    *


    陪伴是舒缓心情的一大利器。


    神代清和在发现太宰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后，满意地结束了射击场半日游。


    太宰猫猫的射击天赋还是不错的嘛！


    至少比那些拿着枪只会人体描边的黑手党好多了。——有一说一，如果不是在走私军火，根本支撑不起这种准头好吧。


    神代清和估算了一下首领的工作量，觉得照这个进度枪法课程很快可以完结，剩下都是实战，至于体术……


    他准备让织田作来教。


    自己真的不行。


    倒不是体术方面不擅长，而是——


    体术教学这种东西，根本避免不了对打……


    他完全下不了手揍猫猫啊！！


    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去批文件吧。


    *


    在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教学期间，神代清和也很煎熬。


    每天晚上，他都要给舍友处理多出来的青紫，看着感觉自己也好疼，但这是必须的过程。


    太难了。


    只能听小七带来的消息排遣一下这样子。


    “嘎嘎！”


    [主人，今天我把你的纸条带给中也了，他看上去有点难过，但很快又高兴起来了！]


    “虽然没了宠物，但多了个笔友，也还行吧。”


    神代清和说道。


    “嘎嘎！”


    [有个白头发小鬼说主人应该给羊一大笔钱，我给了他一份天降正义！]


    “……随你。”


    看得出来那个白头发真的很讨厌了，小七居然直接上了鸟类保有技能。


    又一日。


    “嘎嘎！”


    [主人，我今天带的九连环中也很喜欢！有几个羊的小孩还是可以的嘛，他们解出来了，明天我给他们带个更难的！]


    “等等。”


    神代清和察觉不对，“……你在哪叼的玩具？”


    小七心虚。


    乌鸦扇了两下翅膀，蹦跶到他怀里蹭蹭撒娇。


    “……”神代清和给小七折了张现金绑在腿上，“记得补账。”


    再一日。


    “嘎嘎！”


    [主人，中也吃了我带的三明治！他是不是很相信我？]


    “嗯。”


    进展喜人。


    复一日。


    “嘎嘎！”


    [主人，时机还没到吗？我们什么时候把中也抱过来养？]


    “耐心点。”


    神代清和撑着半边脸，“这种事情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