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旅馆的装潢是较为传统的和氏风。


    客房不大, 也不算小，挤一挤每间客房可以睡三个人，不挤也可以睡两个。


    但没有必要。


    作为包场的豪客, 他们当然是一人一间。


    洗刷干净·安室透回到二楼的客房，把柜子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抱到榻榻米上, 展开铺好, 整个人倒了进去。


    脸朝下埋入柔软的棉枕。


    ——啊啊啊啊啊！


    ——你都干了什么啊降谷零！！


    居然和未成年打了那么久的水仗……


    还真情实感地仗着手长脚长力气大打赢了……


    呜。


    安室透, 感受到深深的羞耻。


    太懈怠了啊。


    虽然织田作之助周身的气质容易让人放松；虽然神代清和已经知晓他最大的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太宰治心情变来变去聪明且幼稚……尽管他们是奇怪的黑手党和黑手党预备役，尽管旅馆里没有其他人，却也不是他如此丧失警惕的理由。


    之前在温泉浴池，他像是短暂地回复到了卧底之前, 那个桀骜又张扬、真实的自己。


    安室透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温和热心的。


    不如说，他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是仿照幼驯染诸伏景光的性格。


    ……算了。


    ——明天起注意吧。


    安室透坐起，解锁手机日常刷情报, 脸上的燥热渐渐消退。


    *


    隔壁客房。


    神代清和几乎能想象降谷前辈此时的自闭。


    唔。


    金毛败犬？


    神代清和有点蠢蠢欲动地想要敲门实地观赏一番，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泡完温泉他们又打了会儿扑克, 在作弊性的预知异能下苦苦挣扎实在有点耗脑子，明明下午才睡了那么久，现在又困了。


    睡觉时间太久也不好。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 果断打开手机小游戏，把掉落的排名重新刷回第一，才心满意足地闭眼。


    *


    次日清晨。


    安室透早早醒来, 拉开窗户。


    晨起新鲜的空气萦绕鼻间, 是花和草木的气息, 安室透等到大脑完全清醒, 洗漱换衣, 准备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点新鲜食材。


    路过某间客房时，他看到里面的灯光，便猜到是红发青年在写作。


    之前住在家庭套房时，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住次卧，同个房间的后遗症，就是他知晓了后者正在练习写作，有个写的梦想且正在为此努力。——很难形容安室透当时的心情。正在因为接触到的旅伴都如此真实立体、有血有肉，他才……


    不。


    别想昨晚的水仗了。


    *


    阳光明媚。


    神代清和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


    泡温泉果然能够改善睡眠，他感觉昨晚的睡眠质量超高的。


    作息终于正常了！！


    令人感动。


    没有被社畜生物钟叫醒·神代清和神清气爽地下楼，就见到了一只不速之客。


    是的，只。


    没用错量词。


    神代清和诧异道：“鹿？”


    奈良的鹿虽然很出名，但他以为是要在特定的地方才能见到的，没想到旅馆附近的森林里也有。——当初找可以包场的温泉的时候，倒是没注意这点，商家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卖点介绍里讲。


    应该是随机刷新的吧。


    眼睛水汪汪的小鹿不理会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围在安室透身边目标明确地打转，似是在讨食，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锁定厨师的。


    安室透笑着找了豆饼来喂，小鹿凑过来吃东西，画面十分和谐。


    太宰治伸手试图摸一下，被避开。


    “……”


    他的表情有点阴沉。


    神代清和好笑地走过去，“喜欢吗？要不要去神鹿公园？”


    “不要。”


    太宰治闷闷道。


    鸢眸的小少年见厨师沉迷撸鹿，转身进了厨房。


    神代清和：“……”


    织田作之助：“……”


    ？！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地达成共识。


    织田作之助伸手夺过豆饼，顶替了喂鹿工具人的位置；神代清和拉住不务正业的厨师，把他往厨房推——


    现在是准备午饭的时间啊降谷前辈！！


    *


    旅馆厨房。


    神代清和看着正在将鱼放进汤锅的太宰治，“……”


    他是不是来晚了？


    太宰猫猫这种时候动作这么快的吗？！


    不明真相·安室透挑眉：“太宰君真的会做菜啊。”


    他还以为这小鬼之前是胡说的。


    神代清和不想听见“那我和你一起做”“我们各做一部分”这种发展，黑发的少年飞快地说了声“我饿了安室前辈加油”，就拉着太宰治的手跑了。


    安室透：？


    *


    小鹿已经不见。


    织田作之助在打扫地上的豆饼碎屑，太宰治不满道：“最开始就不该让它走进来。”


    乍听是在说不进屋就不用清洁，其实还是在记恨小鹿不给摸。


    “没事没事。”


    神代清和忍笑顺毛，“这种东西都是守恒的，总有喜欢你的小动物。”


    像他，只要猫咪亲近就很开心，鹿什么的不强求。


    *


    午餐时间。


    神代清和一眼看到鱼汤。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之间，某奇形怪状的鱼看起来是那样显眼，根本不用他提醒，织田作之助也能领悟此鱼出自谁手：“……”


    太宰治笑眯眯道：“这条鱼生前就长这样哦。”


    “是吗。”


    织田作之助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那就没办法了啊。”


    神代清和扶额。


    安室透有点震惊地吐槽，“是太宰君弄成这样的啊！鱼生前不可能长这样的，又不是深海鱼？！”


    “……”


    降谷前辈，你刚刚是不是顺嘴diss了深海鱼。


    好吧。


    ——是实话。


    毕竟是在外面，突然失忆会比较麻烦，而且鱼汤的效果说不定不是失忆……


    神代清和试图通过菜名推理：“太宰，你给这道菜取名了吗？”


    前缀是“活力”吗？


    虽然以这鱼的卖相来说不太有活力的样子。


    “没有哦。”


    太宰治说道，“我才进厨房几分钟，随便做的。”


    “……”


    有道理。


    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筷子都诚实地绕过了鱼汤。——在意识到活力清炖鸡无法被太宰治以外的人复刻时，他们就不得不相信了玄学。


    见状，安室透自然地说：“太宰君做的这道汤，虽然外表……”


    他停顿了会儿，道，“——味道还是不错的。”


    ……降谷前辈吃过了。


    ——也对，作为厨师，菜出锅前总要尝尝味道，保证咸淡的。


    神代清和与织田作之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小心地绕过桌上buff/debuff不明的鱼汤之余，也小心地观察起安室透的状态，太宰治本人也是如此，然后就见对方盛了碗鱼汤，放在他眼前。


    太宰治：？


    安室透好心鼓励：“味道真的挺不错，太宰君已经很棒啦！”


    尾音充满哄小孩的上扬。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看向两个黑手党同伴。


    神代清和笑吟吟注视着这奇妙的一幕；织田作之助夹了块炖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宰治眼珠转了转：“谢谢安室先生！”


    他爽快地喝下那碗奶白色的汤。


    *


    下午小鹿又来了。


    ——带着它的爸爸妈妈。


    ……或者哥哥姐姐？


    同样棕灰色的皮毛，皮毛上同样的白色斑点，身形比小鹿要大一圈，应该是成年鹿，一只有角一只无角。


    重点是脾气好，给摸。


    小鹿依然绕着太宰猫猫走，神代清和看着抚摸着两只大鹿，面带惊喜的笑容的太宰治，为他开心之余，隐隐抓到了规律。


    唔。


    怎么说呢，排除自己这种戴着猫塑滤镜的，再排除织田作那种稳重过头的，太宰和同龄人、同龄生物，比如乱步、小七、小鹿的相处，一直都不怎么样？反而长辈好像会比较喜欢太宰猫猫这款……


    样本不太够。


    等9月学校开学，再看看太宰和其他同龄同学的相处情况吧。


    赏樱小分队和小鹿一家合了个影，因为安室透拒绝入镜，照片是他拍的。


    不得不说水准很高。


    摄影师也在你的工作简历上吗，降谷前辈？


    期间有个小插曲，太宰治试图把蘸了鱼汤的豆饼喂给小鹿，差点被小鹿撅了一蹄子，好在被织田作之助及时拉开。——显然鱼汤不在素食的鹿的食谱上。


    *


    晚饭过后，神代清和跟进厨房和安室透一起洗碗。


    鱼汤是被安室透和太宰治解决的。


    因此剩下两个黑手党很自然地采取了一对一盯控模式，随时收集第一手资料。


    到这里，神代清和仍没觉得有多少压力。


    现在是旅游的第五天，他们预计还会在这儿待两天，有两天的缓冲，无论太宰猫猫心血来潮的料理到底有何种效果，他们都能从容应对。


    然而意外总会到来。


    “叮咚。”


    手机邮件的声音。


    安室透的神情在看完邮件后变得异常冰冷，他飞快地洗完剩下两个碗，转脸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抱歉地笑了笑：“黑衣组织那边有任务，我得赶回东京。”


    他条理分明道，“我先把车开走，明天或者后天再开回来？来不了我会提前联系，找人送辆车过来，可以吗？”


    这稍显偏僻的温泉旅馆，处于森林之中，没有车子路上太费时。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的思路很清晰。


    问题在于，这个时间点，神代清和根本不敢让他一个人开车上路啊！！


    无数“车毁人亡”“车毁人残疾”的新闻在脑海里扎堆跳舞，黑发少年的表情十分坚决，“带上我们吧，安室前辈。”


    他绞尽脑汁也没法立即编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只得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你就当我们也有要紧事需要立刻去东京好了。”


    安室透：？！


    金发青年的抗拒几乎写在脸上，神代清和略作思考，冷不丁道：“和黑麦威士忌有关？”


    面对安室透陡然警惕的神情，黑发少年回以温和的微笑，“刚才安室前辈你的表情，和那天在新宿御苑很像，我就随意猜了一下。”


    神代清和真诚地安利：“带上我们吧，安室前辈，就当是辅助人员？织田作开车很稳的，我枪法还行，太宰……”


    他沉吟两秒，道：“买二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