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见过顾钊太多沉稳、镇定或冷硬的样子，独独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他。


    这一辈子再相识，她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次，才知道他竟然会害臊，知道他也会手足无措，知道他会像个小男孩一样有小别扭，知道他的脆弱和自卑……


    他在她心中的固有印象一次次被打破，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酸软。


    回想着上辈子这男人为了救她，不顾大火，直接冲进爆炸的车里，为护着他，宁愿将她扑在身上，让火苗燃在他整个后背的情景，舒宁顿时心如刀割。


    回来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爱他。


    她要为他铺上一路繁花，让他走得又平又稳。


    哪怕他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她都会飞奔而去，走到他面前。


    这些事，她怎么会介意？


    舒宁抬头看着他，潋滟眼眸里都是深情，声音温柔且坚定，道，“我看上的人是你，你很好就够了。在我眼中，这些事，都不是事。你父母亲的问题，和你无关。且现在很多人都恢复清白了，你如此光明磊落，我觉得他们不会有问题，恢复清白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我觉得顾凯和顾瑶很好，他们很可爱，也很亲我。我喜欢他们，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至于公社的流言，伤不了我，我也不害怕。甚至有时候，听着还觉得很高兴。别人造谣，造谣的对象却是自己心中的人，心里别提有多美。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嗯。”顾钊呼吸一顿，声音极为平静淡然的应了一声，道，“行吧，我明白了。”


    说完这一句，眼前这汉子就没在有任何话了。


    也没任何动作。


    身体和木头一样站立着。


    “……”舒宁眸光不动看着他，她态度已经够明朗了，他多少也应该表示一下吧。


    然后，什么都没有。


    总这么抱着也没办法，夜间若是又被人碰到，多少有些尴尬。


    舒宁放开他，继续往前走。


    顾钊依然走在她身后，电筒的光亮始终照射在她身边。


    她所经过的地方，月光和电筒光亮交织，亮亮堂堂。


    和顾钊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舒宁总感觉还没走几步，自己就已经到了知青宿舍。


    “我到了。”


    “嗯。”顾钊应了一声。


    “那我进去了。”


    “嗯。”顾钊又应了一声。


    将电筒照射在宿舍往她房间去路径上。


    好似巴不得她立马回公社一样。


    “……”舒宁走在他照射的道路上，好气。


    她和他说了那么多贴心话，他就不能说一句哄她开心，或者表达不舍的话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蠢木头！


    太不解风情了！


    顾钊见舒宁安安全全进了宿舍，不动声色关上手电筒。


    然后往回走。


    开始往回走那几步，镇定，四平八稳，平常的和之前没任何区别。


    走着，走着，一下就绷不住了。


    心头的狂喜犹如放闸后的洪水一样，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出。


    激动！


    开心！


    兴奋！


    舒宁是真的喜欢他。


    她不在乎他家的情况，不在乎他带着弟弟妹妹，是真的想和他过日子！


    “啪！”


    “哗！”


    心头那股洪荒之力一般的欢喜劲完全没法宣泄，顾钊拿起一根木棍不断比画。


    弓步，踢腿，打拳，飞踢，侧踢……能用上的功夫统统都用上了，却发现还是没法表达自己的开心。


    “东方红，太阳升……”


    顾钊吼得一嗓子后，开始哼歌。


    夜已深，月亮开始西斜，狗都睡觉了。


    显然，他这般激动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他经过的地方，狗开始狂叫。


    而后传来女人尖声怒骂。


    “顾钊那小混蛋又喝酒了！天天耍酒疯！”


    “深井冰！深更半夜的，你不用睡觉，别人也不用睡吗？”


    “能不能干点正事？能不能做点人做的事！”


    “给我安静点！老娘要睡觉！”


    “也不知道舒知青眼睛咋长的，竟然天天和他混在一起！”


    顾钊一楞。


    骂他是浑蛋，骂他天天耍酒疯，他都认了。


    但是骂舒宁眼神不好，那他就不能不管了。


    拿着手上木棍，往骂人的窗棱上狠狠一扔，木棍精准透穿窗棱的纸膜，戳进人卧室。


    “……”那户人家看着自己床下的从外面飞进来木棍，大惊失色。


    “你们可以骂我！但不要关联其他人！否则老子让你们天天没得睡。”顾钊满是震慑力，低沉且有穿透力的声音在黑夜中缓缓响起。


    “……”


    “你们若是不惹我，以后老子都不造你们。但今天没办法，老子今天高兴！”


    嗯，对。


    没办法。


    今天的他太高兴了。


    “……”都是见识过顾钊破坏力的人。


    马路边安静了下来。


    不过没一会儿，隔壁房间，就有人笑着探出脑袋，打趣问，“哟！今天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要和舒知青结婚了吗？”


    “你管太多了！”


    顾钊怒瞪她一眼，赶紧飞奔。


    浑身都是力气。


    歌是不能在唱了。


    还是继续比划打拳吧。


    快到自己门前的时候，突然看到感觉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


    顾钊一转头便看到舒宁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盈盈看着他。


    “……”他走这一路的模样，都被她看见了？


    “我回来是想拜托你一下，酱板鸭八个小时后，要从缸中拿出来，然后晾干一点点。那个点我还在知青宿舍，来了不你家。麻烦你了！”


    舒宁道。


    “哦。”顾钊应了一声。


    这么说来，她应该没看见他这一路的发疯吧？


    “没其他事了。”舒宁抿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道，然后转身。


    顾钊深深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丢脸。


    却不想舒宁还没走几步就又回了头，道，“我走了！请继续你的表演。”


    “……”顾钊。


    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干……


    “你侧踢腿的模样非常帅气，唱歌声音浑厚直入人心，非常有感情，歌声和形体完美融合，很震撼！请继续保持，加油！”


    “……”顾钊恨不得就地挖个洞，直接钻进去。


    他怎么这么淡不住呢？


    这不是他。


    真不是他！


    舒宁他眨了眨眼睛，再次转身。


    小样儿！


    在她面前表现得一本正经，从容镇定。


    实际是，比她还要不淡定，还要开心，还要飘。


    她若没杀这个回马枪，还真会错过他这激动得不行一幕。


    心头被笑意和满足填满，舒宁踩着轻快步伐回了知青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