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见的人吗？」

    ——「想见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

    2005年x月x日，东京郊外的某座山上。

    柴柚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那个位于森林深处的废弃公馆。

    这个公馆的四周都被设下了特殊的结界，从结界外面看过去根本看不到有一座建筑物的存在。只有受到公馆主人邀请的人才有资格通过结界，进入公馆内部。公馆里住着一个通晓降灵术的术士，只要支付一定的代价，他就能帮助你再次见到死去的亲人或者朋友。

    这种一听上去就是骗人的把戏，柴柚叶原本是不相信的。然而，在陪同好友来过一次这里，亲眼见到好友过世的亲人被召唤到现实世界，柴柚叶对世界的认知受到了巨大冲击。

    她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降灵术的存在，也真的有鬼魂和亡灵的存在。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

    哪怕世上存在降灵术，存在各种灵异神怪的东西，对柴柚叶来说也只是增加了一种新的认识，仅此而已。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她还有其他头疼的问题需要解决，降灵术这种东西离她太遥远，遥远的仿佛只是一场梦。

    直到不久前发生了那件事，她再次回想起和好友一起的这段经历，内心挣扎纠结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到这里寻求帮助。

    那天，柴柚叶和弟弟柴八戒像往常一样回家，路上在台球馆多逗留了一段时间，结识了花垣武道和他的女朋友橘日向。从弟弟口中，她得知花垣武道和弟弟一样都是东京万字会的成员，而且曾多次救东万的副总长和队长于危难之中。

    说实话，柴柚叶不明白花垣武道这样看上去就很弱小的家伙是怎么加入东万的，又是怎么变成东万副总长和队长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有一个像日向那样可爱的女朋友。但是，既然弟弟将花垣武道视为兄弟，她也不介意将花垣武道划到保护范围内。

    她和母亲约定过，要保护弟弟。同样的，她也会保护弟弟珍视的人。

    所以，在看到大哥柴大寿领导的第十代「黑龙」成员出现在家附近，还要对柴八戒和花垣武道他们下杀手的时候，柴柚叶二话不说就用一记飞踢将领头人踹翻在地。

    所以，在柴大寿用花垣武道的性命威胁八戒退出东万的时候，在看到八戒因为这件事而陷入精神折磨中的时候，柴柚叶第一次生出“如果大哥能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她的大哥柴大寿是不折不扣的恶徒，是会家暴弟弟妹妹的人渣。为了保护弟弟，她曾经主动提出一人挨两份揍，柴大寿也同意了。可是柴大寿后来却又以“教育”的名义，继续家暴她的弟弟。为了让弟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东万，她自愿帮「黑龙」管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账目，可是现在柴大寿却再次用其他理由威胁她的弟弟离开东万。

    柴柚叶原本已经麻木，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忍下去。她想要柴大寿从这个世上消失，想要让弟弟和自己都获得自由，却又放不下那份可有可无的血脉关系。

    ——柴大寿终究是她的大哥，血脉相连的大哥。如果母亲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会怎么想呢？

    ——母亲会理解她，认同她的选择吗？

    站在废弃公馆的大厅中央，柴柚叶抬头看向那个坐在阴影中、辨不出身形和面容的术士，说出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有想见的人，想见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她是我的母亲，为了见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施展降灵术需要与亡者相关的媒介，骨灰最佳，贴身物品次之。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柴柚叶将一枚御守从口袋里取出。这枚御守里装有母亲的一小点骨灰，是她曾经偷偷留下来的一个念想。

    柴柚叶将御守交到那个术士的手上，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个术士起身离开座位：“你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跟我来。”

    柴柚叶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支付了代价，又支付了什么代价，但她没时间再思考这些，只能跟在那个术士的身后，走进更深的黑暗中。

    ……

    同一时间，京都铃鹿本家的所在地。

    铃鹿千代和老师五条悟正走在铃鹿本家的院落里。

    虽然「血色万圣节」事件已经落幕，那几个违反咒术界规定的涉事者也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为了调查清楚铃鹿本家在这件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又有什么目的，铃鹿千代跟随老师五条悟离开东京，再次来到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铃鹿本家，相比第一次，她能明显感觉到铃鹿本家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无论是那些家族的掌权者，还是路上偶遇的普通成员。所有人不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面孔，而是略带亲近和熟稔，仿佛她也是铃鹿本家的一员，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当然，单从血缘的角度看，铃鹿千代确实算铃鹿本家的人。只不过在法律上，她的监护权和抚养权早就不归铃鹿本家所有。

    三年前，铃鹿本家毫不犹豫地将铃鹿千代的监护权和抚养权拱手让给五条悟，从而换取到对家族更有利的资源。在曾经的铃鹿本家眼中，铃鹿千代只是一个没有咒术师天赋的废材，谁能想到她转眼掌握了咒力的运用，没过几年就一跃成为咒术界顶尖的特级咒术师。

    对于像铃鹿本家这样已经没落的古老家族，一个特级咒术师能带来的利益远远超过他们曾经通过舍弃铃鹿千代换取到的利益。铃鹿本家会后悔，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要和铃鹿千代打好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铃鹿千代本来也以为铃鹿本家是因为看中她特级咒术师的身份和实力，才突然转变态度。然而，临走前铃鹿家主意味深长的几句话，却让她觉得这当中或许还隐藏着其他不同寻常的理由。

    临走前，铃鹿家主特地将她拉到一边，私下交谈，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常来铃鹿本家。末了，铃鹿家主还特地提到她的姐姐千奈子，一副她的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看到她和铃鹿本家交好的笃定模样。

    铃鹿家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有铃鹿千代清楚地听到咒灵千奈子发出了一道嫌弃的声音。她心下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却还是维持住表面的礼貌，客套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铃鹿千代将这件事连同心中的疑惑一起告诉了老师五条悟。

    听完后，五条悟轻啧一声：“千代你知道「降灵术」吗？”

    铃鹿千代点点头，她一边回忆课堂上的知识，一边说：“降灵术是咒术的一种，能够通过特殊的媒介召唤强大的「灵」为自己战斗。这些「灵」包括生灵和死灵，也包括部分传说中的神明和瑞兽。从表明上看，降灵术和召唤式神很像，但是在细节上，两者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降灵术的召唤条件苛刻，召唤出的「灵」相对也会更强，而式神的种类更多、用途更广、召唤方式也有难有易。降灵术的媒介大多都是施术者本身，只要击破施术者，「灵」就失去攻击性，而式神不会。”

    话刚说完，耳边就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

    铃鹿千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五条悟，只见他动作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赞赏道：“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专业知识果然够硬！”

    铃鹿千代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很快，五条悟就收起浮夸的姿势和表情，恢复到正常状态，速度之快堪比川剧变脸。他双手插兜，步履懒散地向前走去：“你说的没有错，但那些只是降灵术最笼统的概念，介绍的使用方式也非常普通。”

    使用方式非常普通，所以不包含那些特殊的、甚至被视为禁忌的个例。

    “在诅咒师中，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会盗取死人遗体的一部分，以此为媒介召唤死去之人的「灵」，从而获取他们想要的情报，甚至操控‘复活’的死人为他们所用。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只要满足条件，理论上都能被他们召唤。”

    铃鹿千代联系前因后果，立刻反应过来：“老师你的意思是……铃鹿本家想要用降灵术复活姐姐，操控姐姐？”

    五条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铃鹿千代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如果铃鹿本家真的打算用降灵术复活姐姐，那说明姐姐很可能是一个咒术师，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咒术师，厉害到铃鹿本家不惜为她触碰咒术界的禁忌。

    最初的震惊渐渐消散，铃鹿千代平复心绪，内心只剩下对铃鹿本家纯粹的厌恶。不管姐姐隐藏了多少秘密，是不是咒术师，这都不是铃鹿本家亵渎死者的理由。

    “老师，如果已死之人变成了咒灵，又被降灵术召唤，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呢。”五条悟耸耸肩，“不过，我猜不是降灵术失效，就是咒灵消失。千奈子是特级过咒怨灵，想要抵消她身上的诅咒，估计要特级诅咒师施展降灵术才行。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铃鹿千代心下一动，好奇地问道：“难道老师你早就想到应对办法了？”

    五条悟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