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还以为孟远寒不会问她这个问题,闻言下意识转头去看孟远寒。


    孟远寒单手端着手机，似乎当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微微低垂的黑眸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他？”


    沈芜见孟远寒明明一脸在意得要死却非要装作不在意的表情，于是有意卖关子,沈芜狡黠地弯了弯眼,明知故问道：“孟远寒,你是在问陈凛吗？”


    孟远寒静了几秒，收起手机，然后才语调平淡地“嗯”了一声。


    恰逢电梯下来了,一拨人从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涌了出来,沈芜和孟远寒的对话就此被打断，他们不得不先朝边上站一站,等人全部走出来。


    而这一打岔,让沈芜似乎忘记了刚刚他们的对话。


    等他们再进电梯,里边很空,就只有沈芜和孟远寒两个人。


    一进电梯,沈芜听见手机消息在响，便拿出来看了几眼。


    她一边低头敲键盘打字一边跟孟远寒说起消息内容,“我妈发微信问我到哪里了,我跟她说已经进电梯了。”


    “嗯。”


    “她还问我有没有遇到你,说你会在小区门口等我。”


    “嗯。”


    孟远寒应得都很冷淡。


    但沈芜似乎并没发觉。


    沈芜回完林女士的微信，退出聊天框，出来了主界面才发现孟远寒的头像边上有几个小红点，他在不久前也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难怪你刚突然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注意到你给我发了消息。”


    问她在哪，什么时候回来，他要来小区门口等她。


    虽然现在再回消息已经迟了,但沈芜还是低头认真挑选了几个表情包，“咻咻咻”地回了过去。


    “既然消息已经回完了。”


    孟远寒没管手上振动的手机。


    他抬起眸，神色如常地对沈芜道，“继续说说陈凛？”


    “……好吧。”


    沈芜还以为孟远寒已经忘了陈凛这回事，没想到他又问了一次。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今天下午才认识他的，就只知道他叫陈凛，耳东陈，凛是两点水，凛冽的凛。”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沈芜的眼神微亮。


    在跟孟远寒说起那个乌龙的时候，沈芜白皙的耳朵尖微微冒出了一点绯红，话里有些恼意：


    “孟远寒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真的超级尴尬。我以为他要送我回家，自作多情地停下来等他走到我面前，然后让他别送我回家，结果他说他也回家。谁能想到啊，陈凛他也住我们小区，我和他是正好顺路。”


    闻言，孟远寒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反而无比冷静地继续追问：


    “你确定他住这里？不是在骗你？”


    孟远寒清隽的眉眼透着冷，他黑眸定定地看着沈芜，似乎有种想要她表态点什么的意思。


    孟远寒分明就只见过陈凛那一面，但他的话里却藏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尖锐敌意。


    沈芜反驳了孟远寒：“陈凛他人挺好的，应该不是骗我。”


    沈芜这话无端听得孟远寒有些心烦意乱。


    沈芜并没有跟孟远寒提起陈凛替她教训变态、他们还一起去了派出所做笔录的事情。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个事情，的确有可能像孟远寒所说，陈凛他有可能在骗自己，但好歹共患难了，沈芜相信陈凛没骗她。


    电梯“叮”的一声，很快就抵达了十七层。


    沈芜脚步轻快地钻出了电梯，见身后迟迟没有孟远寒的脚步声，不忘扭头催促道，“孟远寒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因为一梯一户，所以沈芜一闻到空气中飘的香味，吸了吸鼻子，立马对孟远寒笃定道：“好香！我妈炖排骨了！”


    孟远寒脸上的神情寡淡，嘴角抿得很直，漆黑的眸子让人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从在电梯里听见沈芜为了就认识一天不到的陈凛反驳他，无形中维护起那个陈凛，以及就在不久之前，如果不是他打电话打断，沈芜都快被男生揽进怀里……光是想起那一幕，孟远寒更是不易察觉地颦了颦眉。


    “不听话，都跟你说了快到饭点别出去，非要出去，消息半天也不回。”


    林女士一听有动静，就从里边先开了门，生气地瞪了一眼沈芜才放她进屋，“还让人远寒担心，特意又出去一趟等你。”


    “对不起嘛。”


    沈芜以为孟远寒会替自己说话打圆场，结果他竟然就这么任着林女士数落她，沈芜有些不高兴地伸出手指，偷偷扯了扯身后孟远寒的衣角。


    示意他说点什么。


    孟远寒微垂下眸，目光微顿在沈芜扯他衣角的那根纤细、葱白的手指上，一下又想起了当时远远看见沈芜拉扯那个男生衣角的那一幕。


    孟远寒本就微沉的脸色又冷了一分，他拨开了沈芜扯住他衣服的手指。


    虽然手指被孟远寒拨开了，但沈芜没太注意这点细节，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太在意。


    这顿晚饭沈芜吃得很开心，倒是林女士看出了孟远寒的情绪不佳，给沈芜使了眼色，但她却只顾着吃饭，眼睛也只会往电视瞟，令林女士心下又气又无奈，只好用公筷给孟远寒多夹了点菜，让他多吃点。


    饭后，孟远寒还知道帮着收拾碗筷，沈芜直接忙着在外边的冰箱前挑饮料，一个人犹犹豫豫：“喝什么好呢，可乐？还是果汁？”


    “孟远寒，你要喝果汁吗？”


    没得到回应，沈芜纳闷地转过头，就见客厅里没个人影。


    奇怪，怎么人都不在了。


    沈芜关上冰箱，没顾得上选饮料，她有些疑惑地踩着粉色拖鞋走进厨房，就见林女士在跟孟远寒嘀嘀咕咕些什么。


    一见她来，林女士立马装作若无其事地停下了对话，还让她别站在厨房里碍手碍脚。


    “……”


    合理怀疑他们在说自己的坏话。


    沈芜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好不容易等到了孟远寒一个人走出来，但他的嘴太严实了，沈芜半点信息都问不出来。


    于是沈芜有些气恼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孟远寒，“孟远寒，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了？”


    孟远寒唇角抿得平直，又想起了阿姨在厨房里跟他说的话——


    “远寒你跟阿姨说句实话，沈芜最近是不是在跟人网恋？这周她老把自己锁房间里，到了三更半夜，房间里都还亮着灯。”


    “每次我一进去，就看到她电脑开着，停在查资料的网页，那电脑消息还嘀嘀嘀的。问她在做什么，就只会拿学习来搪塞我，我还不清楚她……”


    孟远寒的神情莫名有些晦暗不明。


    陈凛就是她的网恋对象么？


    不然怎么今天刚认识，沈芜就能说出他人挺好的这番话。


    “阿姨说你最近学习很辛苦。”


    孟远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芜。


    沈芜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弯眸笑起来，“还好啦。”


    “她让我有空多教教你。”


    孟远寒边说边站起身看向沈芜，“哪些题目不会，我教你。”


    “不用了吧。”


    沈芜还坐在沙发上没动。


    “你都会了？”


    “没……但有人教我。”


    “谁？陈凛？”


    “不是他，你不要老是提他，等会我妈听见了也要问我他是谁。”


    孟远寒的心情并不轻松，沈芜否认了陈凛，但没否认教她的另有其人。


    孟远寒语气不容置喙，“题目拿给我看看。”


    见孟远寒的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而且他还有林女士的“圣旨”，沈芜不得不乖乖跟着孟远寒起身。


    沈芜走去房间的书桌前，翻出了数学练习册，把她先前做了标记的题目递给孟远寒。


    “这几题我不会。”


    沈芜指了指练习册，对孟远寒说：“打星号的都是。”


    孟远寒目光轻过扫这几题之后，情绪难得有些外露，他的唇角弯有极浅的弧度，“这么简单？教你的人连这几题都不会？”


    “谁说他不会。”


    沈芜不满孟远寒看不起她勾画出来的题目，反驳道，“他只是还没开始教我而已。”


    孟远寒正要翻页的指尖微顿。


    沈芜今天为别人反驳他太多次了。


    见孟远寒不吭声，沈芜来劲了，虽然她不认识夏柏清，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多亏了下午补习机构里的那个老师的介绍，沈芜一边努力回想原话，一边当着孟远寒的面说道：


    “他可厉害了，高二就参加了生物竞赛，拿到a大的保送资格。对了，他跟你一样，也是年级第一。”


    沈芜说完，房间里一片安静。


    孟远寒没什么表情，他只淡淡地瞥了眼沈芜。


    “怎么了？孟远寒你生气啦？”沈芜用余光轻瞟了眼孟远寒。


    见他没反应，沈芜轻眨眼睛，她用着认错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孟远寒，你要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你更优秀。”


    孟远寒：“……”


    孟远寒睨了一眼沈芜，打算等周一开学，他就去把桌洞里那几张竞赛的报名表通通都给填了。


    “看题目。”


    孟远寒屈指敲了敲桌面，没让沈芜再说出那些气人的话。


    沈芜站在一边听孟远寒讲题，他的声线偏低沉冷磁，因为在给沈芜讲题的缘故，他的视线总会轻抬，对上沈芜的眼睛，由此辨别她有没有听进去。


    “能听懂吗？”


    “能吧。”


    “下面这题你自己算一下。”


    沈芜认真地盯着孟远寒写在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轻垂的眼睫毛在她眼底落下好看的扇形阴影，“好吧。”


    孟远寒起身，让沈芜坐下写题。


    孟远寒站在沈芜的身后，单手按住沈芜的椅背，微俯下身看她写题。


    呈现出一种半圈占的姿态。


    因为孟远寒忽地倾身靠近，他的气息莫名给她一种难以挣脱的强势感，沈芜默默地想要转动椅子，但她的椅背正被孟远寒的手掌压住，她还被他眼神警告了，“专心写题。”


    “哦。”沈芜只好继续去看题目了。


    沈芜在低头写题，而孟远寒的目光却是微微一动，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专心的人，变成了他。


    在等沈芜做题的期间，孟远寒不经意瞥见了她床头放着的一只玩偶小熊，脸色沉了快要一晚上的孟远寒终于微有几分缓和之色。


    “这小熊还在？”孟远寒问。


    闻言，沈芜也分神去看了一眼那小熊玩偶，语气自然道，“对啊，你一年级的时候不是拿了市里还是省里的三好学生，上台领了五十块，都没捂热，半路上就给我买小熊了。”


    “嗯。”


    孟远寒唇角微动，他还记得当时他质疑沈芜的审美，觉得这小熊丑得要命，但把人惹哭了，最后不买来哄着都不行。


    “孟远寒，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沈芜一仰起头，便对上了身后孟远寒垂敛的黑眸，视线相撞间，沈芜说：“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


    孟远寒蹙眉：“嗯？”


    “这你都没听过啊，就字面意思啊。”


    沈芜声音微微低了下去，似乎是被题目难住了，顿了好几秒才又说，“他们说之所以抵不过天降，是因为青梅竹马认识那么久了，要喜欢早就在一起了，我突然也觉得好有道理。”


    孟远寒眉心微沉：“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服了，孟远寒你语文怎么考的一百三啊，这重点抓得我都不想跟你讲话了。”


    沈芜不跟孟远寒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她指了指她被卡住的题目，声音有些气恼，理直气壮道：“这里，还有这里，我不会了。”


    孟远寒扯唇：“你真是我祖宗。”


    “……”


    之后孟远寒给沈芜当场找了几道同类型的习题，沈芜一点就通，很快就都做了出来，见孟远寒修长的手指握着红笔，一个个勾起，沈芜弯起眼，眼神亮亮的。


    开心得都晃起了小腿。


    孟远寒垂下视线，就见沈芜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了又弯，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微光泛动，惹人恍神。


    他的笔尖一顿，差点就要将沈芜做错的一道题目给划上勾。


    “什么嘛，我这题竟然做错了。”


    沈芜不高兴地趴在书桌上，看着错题郁闷道，“我还以为我能全对。”


    “叮咚——”


    沈芜前不久随意抛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似乎是有微信消息进来。


    “孟远寒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沈芜还沉浸在她没能全对的郁闷当中，听见手机响了，便自然地让站在她身后的孟远寒去帮自己拿，“都快十点了，可能是我妈发微信让我们出去吃夜宵。”


    “我想喝果汁，反正你题也讲得差不多了，”沈芜合上练习册，语气开心，“我们可以出去了。”


    孟远寒拿起沈芜的手机。


    在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最后一秒，孟远寒看见上边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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