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作品:《穿成心机丫鬟后

    待到春日宴那天公主府门前络绎不绝, 为了答谢去年募捐的亲友们,晋阳设宴款待。


    今日忠勇侯夫妇出城去了,是顾清玄他们来的。


    苏暮穿了一袭娇艳妩媚的海棠红大袖纱罗衫, 头上戴着牡丹绒花, 整个人特别神气。往日人们唤她苏娘子, 如今有了县君封号,便改口唤她安阳君。


    通常女性封号除了皇室宗亲的女性成员外,一般都是官员的母亲, 像她这种年轻的女郎是极少会赐下封号的,且还跟夫家无关。


    可以说苏暮的到来赚足了旁人的眼光, 从家生子婢女翻身成为侯府里的夫人, 再翻身成拥有封号的县君。


    这场翻身仗打得极其漂亮。


    就算最初贵女们对她有非议看不起, 现在见着了也会主动行礼示好。


    苏暮到底还是有点虚荣心, 摇着团扇同与她打招呼的女郎们颔首。


    顾清玄揽着她的腰身, 压低声音道:“今日阿若的脸上可算贴了金, 连带我也跟着沾了光。”


    苏暮看向他,“合着你还嫉妒了不成?”


    顾清玄失笑, “你自个儿挣来的名声,我自是满心欢喜。”顿了顿,“我方才仔细看了, 不少女郎瞧着你羡慕得很呢。”


    苏暮也失笑,“今儿非得神气个够。”


    二人正说着, 宋三娘瞧见他们过来, 喊道:“阿若!”


    苏暮扭头,忙上前同她行礼。


    宋三娘回礼。


    顾清玄一个大老爷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同其他郎君说话。


    宋三娘亲昵地挽着苏暮的胳膊,上下打量她道:“今日这身光鲜, 年纪轻轻的就该张扬才好。”


    苏暮暗搓搓道:“我跟你说正事,上回提起的女学,你有没有兴致?”


    宋三娘:“待晋阳得空,咱们好好议一议。”


    苏暮:“那敢情好。”


    二人交头接耳,举止亲昵。


    以前她们声名狼藉,在京中几乎是反面教材,而今反倒成为了女郎们议论的典范。


    不过几人的性子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并不会因为身份上的不一样而有所改变,仍旧跟往常一样随心所欲。


    晚些时候王皇后也赏脸过来了一趟,差人把苏暮唤过去问话。


    公主府里比皇宫要松泛许多,并且又是晋阳做东设宴,苏暮去见她时心态比以往要放松些。


    同王皇后行过礼后,她招手道:“阿若坐过来。”


    苏暮走上前,婢女端来矮凳,她坐到王皇后跟前。


    王皇后温和问道:“去年赈灾施粥一事,可是你给晋阳出的主意?”


    苏暮点头谨慎答道:“阿若在公主跟前提了一嘴,哪曾想她竟然上心了。”


    王皇后说道:“我还纳闷呢,她平日里无所事事,从不干正经事,哪曾想忽然跟转性似的要干正事,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苏暮夸赞道:“公主有大才,很有一番魄力和手腕。”


    王皇后心里头高兴,却摆手道:“她的性子我清楚,就那一股子劲儿,三把火一烧就没了,多半是你督促着她扛下去的。”又道,“一个妇人家,你是怎么想到这茬儿的?”


    苏暮当即把那阵子看到顾清玄为了旱灾忙碌的情形粗粗说了一番,又提起顾老夫人和盛氏对赈灾救济的态度,听得王皇后颇觉欣慰,给了顾家很高的赞扬。


    “你能有这份心委实难得,顾家是知书达理的门楣,祖辈对朝廷忠心耿耿,心系家国,是大义之士。


    “此次晋阳号召京中赈灾让我很是欣慰,她打小就骄纵惯了,如今愿意听你的话做点正经事,实属难得。


    “我瞧着她这些日成长不少,比往日也沉稳许多,应是得了你的助益。


    “她能得你这个朋友,也算幸运,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盼着她好好的,勿要惹是生非给圣上找不痛快。


    “日后有你规劝着些,我也要放心许多,还望你珍重与她的这份情谊,对她多宽容着些。


    “毕竟她脾性古怪,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你们能厮混到一起,可见是说得上话的。我就希望这份良师益友的情谊能一直维持下去,让她越变越好。”


    这番肺腑之言听得苏暮窝心,正色道:“娘娘言重了,阿若算不得良师益友,只是觉得身为女郎,且享朝廷供奉,能出一份力便是一份力。”


    王皇后点头,“你的觉悟比她高多了。”顿了顿,“虽说父母无私,可终归还是盼着儿女能立得起来,不求有多大的回报,只要能正正经经行事,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好。”


    王皇后同她说了许多体己话,可见是器重她的。


    待到正午时分,男宾与女眷分开宴饮。


    得知王皇后把苏暮找去问话,顾清玄怕她出岔子,特地问了问。


    苏暮调侃道:“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若连这点应付的本事都没有,我还出来瞎混什么?”


    顾清玄笑道:“翅膀长硬了,比我阿娘有出息。”顿了顿,“王皇后可有为难你?”


    苏暮:“为难我作甚?”


    当即同他说了说,把顾清玄哄得高兴,笑眯眯道:“还得是自家媳妇儿长脸。”


    苏暮拿扇柄打了他一下,“快入席了,赶紧过去。”


    两人这才分头散去。


    中午的宴饮不做多叙,下午人们各自小憩,自行活动。


    晋阳把王皇后送走后得了空,同苏暮说起开办女学的事情。她很有兴致,也想尝试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做起来,就算失败了,也是一种新的尝试。


    苏暮欢喜不已,说道:“只要去做了,管他成与不成,总得去试一试才好。”又道,“我还想过女学的教学,比如绒花手艺,纺织印染,刺绣等等,皆是轻巧的手上活计,适合女郎们做工。”


    宋三娘道:“若是技艺不错的,像刺绣这活计,还可以接到家里头做。”


    苏暮点头,“绒花也行,只要做出来抢眼,总有人喜欢。”


    她们就女学这一话题七嘴八舌商议起来,个个都兴致勃勃,蠢蠢欲动。


    迟些时候晋阳去忙碌,苏暮去击鞠场那边观了会儿热闹,不曾想意外看到顾清玄在击鞠。当时击鞠场上有六人竞技,分成三组人马。


    一群男人们在马背上追逐,举止比女郎们粗蛮多了,攻击性更强,也更野性。


    宋三娘喜欢看俊俏郎君,同苏暮道:“阿若可真是走了狗屎运,把顾文嘉哄到手了,瞧那身手,多俊!”


    苏暮不以为意道:“都老夫老妻了,成日里看着那张脸,哪有什么俊不俊的。”顿了顿,“你瞧那位郎君,年纪轻的,着绯袍的那位,生得好看。”


    宋三娘拿团扇遮面,说道:“那是靖王府的六郎。”


    苏暮压低声音道:“生得真俊,唇红齿白的,乖巧伶俐,瞧着就让人手痒。”


    宋三娘暗暗掐了她一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心顾文嘉收拾你。”


    两人窃窃私语,就靖王府的小郎君私议了会儿。


    边上观望的女郎们哪有什么心思看他们竞技,看的都是俊郎君的好颜色。


    若是在平常,总得有所顾忌,得偷瞄,免得失了体统。


    而今在击鞠场上就不一样,哪个好看就专门盯哪个,也没人敢非议。


    三场竞技下来,最后是顾清玄他们那组险胜。在他前去饮茶歇着时,苏暮上前说道:“我进府这般久,还是第一次见郎君击鞠,身手当真了不得。”


    顾清玄撇嘴,端起茶盏斜睨她道:“你莫要哄我,我方才见你频频瞄六郎。”


    苏暮用团扇遮脸,被他无情揭穿,要脸。


    顾清玄朝她招手,“你且过来同我说说,你们都议了些什么?”


    苏暮忸怩道:“女郎家的私房话,你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听的。”


    顾清玄“啧啧”道:“还不好意思了呢。”又道,“我瞧你方才眼都瞧直了,没见你以前这般看过我。”


    苏暮:“……”


    这不,那厮记上了心,后来在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对她刨根问底,“我且问你,你为何频频观六郎?”


    苏暮歪着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觉得他生得漂亮,多看几眼,你还酸起来了。”


    顾清玄发出灵魂拷问:“我难道就不俊?”


    苏暮:“那不一样,六郎的俊是乖巧伶俐中带着一股子天真。”停顿片刻,上下打量他道,“你就是一老爷们儿。”


    老爷们儿把顾清玄给刺激到了,板脸道:“合着是嫌我老了?”


    苏暮失笑,哄他道:“不老不老,我们家的郎君是沉稳的俊,一般的小子可比不上。”


    顾清玄不上她的当,摸自己的脸道:“竟然嫌我老了。”


    苏暮憋着笑,有时候觉得这人的心智忒有意思,逗起来很有一番趣味,遂哄他道:“郎君就算七老八十了,我都不嫌老。”


    顾清玄傲娇地别过脸,苏暮凑上前咬他的耳朵,他“哎哟”一声,这才被她哄服了。


    当天晚上那厮有点野性,苏暮求饶了几回被他拖了回来,他附到她耳边道:“阿若不是想讨个分大半家产的闺女吗,如今元华快满周岁,我觉得咱俩该努把力。”


    苏暮喘着粗气把他掀翻,两人在床上打闹起来。


    第二天苏暮腰酸背痛,顾清玄身上被她故意留了不少痕迹,他站在铜镜前瞥颈项边的红痕。


    那男人明明一身庄严的绯袍,偏生颈项上留下一缕叫人想入非非的暧昧痕迹,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不正经了。


    见到苏暮披头散发双手抱胸依在门边看他,顾清玄又气又笑,指了指她道:“安阳君可有出息了。”


    苏暮挑衅道:“你能怎地?”


    顾清玄没好气道:“把你的脂粉给我擦擦。”


    苏暮失笑,“一个老爷们儿,一身脂粉气,且身上又落下了痕迹,若是被同僚们瞧见了,指不定怎么猜你呢。”


    顾清玄:“……”


    于是他从抽屉里取驱蚊药膏,边擦边道:“昨晚好大的蚊虫,留了这么大的包,着实可恨,下回若再见,我也得去咬一口。”


    苏暮掩嘴,顾清玄“哼”了一声出去了。


    用过早食后,上午苏暮去了一趟寿安堂,同顾老夫人说起打算和晋阳她们办女学的事,又提起昨日王皇后同她说过的话,听得顾老夫人夸赞道:“你脑袋瓜灵通,会来事儿,咱们顾家什么都不缺,多给挣点名声倒是不错。”


    苏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家族若要长盛不衰,不仅家风要正,名声也是极其重要的。”


    顾老夫人点头表示赞许,“开办女学的想法固然是好,不过行事起来颇有一定的难度,这不是钱银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们可曾想过应对之策?”


    苏暮正色道:“是挺艰难的,想要为女郎发声,给她们谋出路自然会遇到许多阻碍,可我们还是想去做,去尝试。”又道,“哪怕只有一位女郎能立足了呢,也能证明我们的想法没有错。”


    顾老夫人欣赏道:“你倒颇有一番孤勇,文嘉又是如何看待的?”


    苏暮:“只要我想去做,他自然愿意站到我身后扶持。”


    顾老夫人点头,“他准允就行,夫妻之间就要相互扶持,方才能走得长远,谁也别掉队,若是其中一人掉了队,待时日长些,总会离心。”


    苏暮应道:“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


    顾老夫人慈爱道:“你是个聪明的女郎,心里头有一杆秤,知进退,明事理,我对你极为放心。若想做什么,便放开手脚去做,像个儿郎那般,莫要觉着自己是个女郎就畏畏缩缩,小家子气。”


    苏暮高兴道:“阿若这辈子能得你这样的祖母,前世不知修了多少阴德才有今日的福气。”


    顾老夫人笑眯眯道:“那便是咱们有缘分,顾家的女郎,我不会把她困在后宅里的四方天地,就该像女主人的样子,见得起世面,镇得住场面。


    “虽说龟缩在宅子里能得安稳,可这样过一生到底缺了些什么,生在这样的世家背景里,当该抬头挺胸走出去闯一闯,若是遇到难处,回来还有退路,你说这样好的条件,若视若无睹,岂不是浪费了?”


    苏暮欢喜道:“那孙媳妇就走出去闯了。”


    顾老夫人:“去闯吧,有文嘉在你身后,有整个顾家在你身后,什么都不用怕。”


    这话委实窝心,苏暮内心备受触动,“祖母定要长命百岁,好好保养身子活很长很长,定要等着看着我们把家业撑起来。”


    顾老夫人笑意盈盈,“我等着呢。”


    望着那张端方又慈祥的面孔,苏暮忽然觉得,这一遭,没白来。


    亦或许,她之所以要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