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娅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警惕地眯起眼睛，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应该是仓库的地方。

    那些人应该都在外面，阿莱娅听着外面隐约有交谈的声音，而里面除了她和那位和她倒霉的被绑起来的小少爷外没有第三个呼吸声。

    熟悉的独属于犯罪巷的腐坏的味道让她稍稍安心，她又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不出意外，被绑着。

    不过好在手指还可以动，嘴没被堵上，绳子也不算粗，看起来很好割断。

    oh，shit。

    阿莱娅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今天是倒了多少霉才被绑了啊。

    阿莱娅垮起个批脸，彻底睁开眼睛。她用手肘作支点，将身体撑起，接着被绑在身后的手腕用力，让自己坐稳。

    随后，她看向躺在一旁的倒霉蛋，颇觉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阿莱娅挑了挑眉，将对这位小少爷的印象里面添加了“不是猪队友”的标签。

    她自顾自地将腿曲起，上半身一拧，手指摸向卡在鞋底夹层的刀片。

    万幸，这群人看她小，没有给她搜身，她成功摸出了刀片。

    阿莱娅用牙齿轻轻咬着舌尖，灵活的手指用刀割破了袖子，将刀藏了进去。

    刀片是用来自保的，割断绳子没用——整个仓库只有大门与窗户可以出去，窗户太高不考虑，外面至少有两个大人，打不过溜不走，根本跑不掉。

    应该不是见色起意——不然当场就办完事了。

    那就是钱——主要目标是那个小少爷？还是小少爷身上带着什么可被图谋的东西？那个被他护着的口袋？

    不能排除人贩子的可能性——可能性太低，当时那三人神情激动，也可能是刚成为人贩子办事不熟练。

    打晕人的手法生疏、绑架时的急切与慌张、被她看到时的恐惧与看到她是个小孩时生起的杀意……

    临时起意的绑架勒索？

    阿莱娅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小声对着从地上坐起来的男孩说，“谢谢你了，善良的小少爷。”

    她在这个小少爷身上打上一个特别大的“善良”的标签，随后又放空了头脑，任由思绪无边曼延。

    刚刚从地上坐起来·善良的小少爷·还是个小学生的提姆德雷克感觉有些尴尬——以及心虚与愧疚，他想了想，还是放低了声音，算是在安慰着，“之前我已经让家里人报警了，按时间算gcpd应该快来了。”

    阿莱娅看着这位小少爷，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你是在安慰我吗？安啦，我没有在害怕的，要知道，在这里能活过一天就是赚了一天。以及……你是在为，你当时看了我一眼导致了他们发现了我，而感到心虚吗？”

    阿莱娅打量着这个小少爷，心中惊叹于他的道德底线之高，“就算你当时没看我，那块掉下来的砖块也足以引起他们的警惕。算我倒霉好了，今天没有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呢。”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对了，小少爷，你又是因为什么半夜一个人出门探险呢？”阿莱娅接着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呃……”提姆顿了顿，回避了这个话题，“你又为什么半夜出门呢？”

    阿莱娅沉默了一小会儿，叹了口气，“这不是快到冬天了吗？最好储备一些衣物才能在这里更容易地活下去。半夜出来找物资确实危险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和收益比起来，这些危险也不算什么。当然当然，今晚上我确实倒霉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真实的原因真的只是这样吗？

    提姆当然看得出阿莱娅没有说实话——毕竟她根本没有去掩饰她那敷衍的表情。甚至这个女孩为了让他更好得看清楚她的敷衍，她直接不加掩饰地打了一个哈欠。

    提姆：“……”

    提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想到他们两个仅仅只是一起被绑架了的陌生人，嘴里的话被咽回肚子里。他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决定不再讨厌学校里那些无聊的社交了——毕竟那些社交再无聊，也不会让他产生现在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你是在追寻罗宾？”阿莱娅忽然发问，“是平静的生活太无聊吗？竟然会让一位小少爷产生寻求刺激的想法——并且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提姆被吓了一跳——他是说，他是在为这点小爱好被别人发现后，感觉到一点羞涩，“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脑短路似的发出这个问题，紧接着提姆便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懊恼道，“你诈我。”

    阿莱娅的语气无辜极了，“可是谁让你承认了呢，单纯的小少爷。”

    “不要再叫我这个称呼了。”提姆觉得如果自己能动的话……好像也不能怎么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板，再一次撑起自己矜持的人设，“我叫蒂摩西·德雷克，不要叫我什么小少爷了。”

    阿莱娅歪了歪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好的，小少爷。明白了，小少爷。”

    提姆：“……”

    提姆泄气似的塌下了腰板，小声嘟囔着，“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安吗？”

    阿莱娅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外面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打斗声、惨叫声，以及远方的警笛声。

    藏在袖口中的小刀瞬间落到手指上，不一会儿绳子便被她割断。

    同样的，对面的小少爷也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子割断了他的绳子。

    阿莱娅和提姆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靠在一起，慢慢地远离门口。

    “嘭”得一声，大门被踹开，一只穿着黄色披风的知更鸟轻巧地飞了进来。

    是罗宾。

    阿莱娅又看向旁边的小少爷——他的呼吸有一瞬间不稳，眼睛睁大，放在口袋里的左手忽然攥紧，身体也僵硬起来。

    是激动？

    阿莱娅眨了眨眼，脑中原先那个模糊的想法逐渐成型，接着她举起小少爷插在口袋里的左手向着罗宾挥了挥，嘴中轻呼着，“罗——宾——”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热烈起来——她用着急切的语调快速吐露出一串单词，“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罗宾，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罗宾，我发誓，我们超级喜欢你的。你可以给我们一个签名吗？当然不是要有字迹的那一种，下一次我们找到你你就给我们一张打印出来的罗宾的签名好不好？我们真的超级喜欢你的！”

    激动到快要说不出话的提姆在一旁疯狂点头。

    罗宾——也就是杰森，直白的夸奖让他的脸微微泛红，但是他依旧绷住了语气，对着他们道，“外面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而阿莱娅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而用担忧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是蝙蝠侠亏待你了吗？罗宾你晚上就穿成这样吗？这得多冷啊？这都快到冬天了，这样穿真的不会感冒吗？而且哥谭变态这么多，真的没有人觊觎你的……”

    说着说着，阿莱娅稍稍有些迟疑，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杰森毫不意外地在门口一个踉跄，紧接着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活像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着一样。

    看着罗宾远去后，阿莱娅又将目光放在了这位小少爷的身上，她依旧是那一副激动的样子，“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罗宾，我晚上出来就是为了蹲罗宾的！”

    提姆点头赞同，“我也是！罗宾最棒了！”他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中存储了罗宾与蝙蝠侠相片的存储卡。

    提姆：“……？”

    提姆：“！！！”

    提姆震惊地看向阿莱娅，眼神中满是控诉。

    阿莱娅弯起双眼，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怎么样小少爷，要不要考虑合作？”

    她卖力地推销着自己，脸上笑嘻嘻的，“你一定总结出好多地点了吧？我可以为你去探路，等我们找到罗宾，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要签名啦。”

    提姆有些，不是，是非常心动。

    “报酬呢？”提姆理智发问。

    “一个面包。”阿莱娅飞速回答。

    “成交。”提姆说完，向阿莱娅伸手，“那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吧？”

    阿莱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存储卡，脸上带笑，“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合作信物吗？”

    提姆鼓起脸，“你从罗宾进来的时候就想好了？”

    “更准确来说，是从你下意识护着口袋时就有模糊的想法的。”阿莱娅肯定点头。

    提姆哽了一下，那不就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有想法了吗！

    阿莱娅没有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接着开口，“好了小少爷，你快走吧，我也该回去了。这么晚还不睡觉的话，小心未来长不高哦。”

    提姆怔了一下，然后说，“那明天见？”

    “明天见。”阿莱娅推着提姆走出了大门，转而走进了阴暗的小巷，向站在月光里的提姆挥了挥手便隐去了身影。

    独留提姆一个人在思索着什么。

    五分钟后，gcpd的人终于赶到，与之同来的还有他家的管家与几个保镖。

    或是在嘘寒问暖，或是在问案情经过。

    提姆被人群簇拥着走着——

    他忽然回头，看见那个本应该走了的女孩站在阴影的角落里，笑嘻嘻地向他挥手。

    [明天见。]她向他对着口型。

    提姆眨了眨眼，嘴中应答着来自警方与管家的问题，心中一阵雀跃。

    狭窄的小巷里，腐败的气味污染着嗅觉，抬头是漆黑的夜幕，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来自星空的光辉，一个蝙蝠形状的灯光打在云层上，远方隐隐传来枪支的声响。

    阿莱娅看着被一群人接上车、回归富人区的小少爷，又望向那只被知更鸟轻巧地掠过的滴水兽，随后，她转身回到了唯一能够给她安身之所的犯罪巷。

    但是这阴暗灰败的地方已无法阻挡她现在的好心情。

    阿莱娅的嘴角微微上扬，全身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她今晚出来的目的当然不是她所说的任何一个，不过——相比起绑定了一个长期稳定的饭票，那个目的还重要吗？

    阿莱娅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那张存储卡。

    今晚真是赚翻了。

    她想。

    幸运女神果然还是青睐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