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作品:《花花花花

    一片空白虚无包裹着黑暗,像无边沸水,我在无尽中挣扎,似乎有着不得不去之处,环顾四周下意识全力朝着虚无大喊,声音回荡久久不能消散,睁眼环顾仍是浓浓黑暗,摇摇快要疼裂脑袋,努力想起自己叫李明,正平躺在床上,记忆进一步延伸,突然想起什么,浑身不由颤抖,身体被巨大恐惧包围,明明在自己被窝里这恐惧感来自哪?

    努力思索,暂时忘却自身找寻恐惧来源,却有了更恐怖的答案,可能因为杀了人,可什么时候,杀了谁,却不记得,无法摆脱恐惧与巨大压力感,怕只有杀人逃逸才能与之匹配。

    想到这,进一步肯定了杀人事实,坐起,伴随着浑身酸疼,脚步踉跄走到客厅,拉开椅子坐在离门只有一米圆桌旁,双手捧着水杯像是能从冰水中得到些温度,就这样挺直身子坐着,左右两边卧室一片漆黑,只有通过眼前餐厅窗户能看到一片浅绿色天空。

    渐渐,身边出现一层薄雾,开始担心自己处境,恐惧如此真实,我几乎能确定自己杀了人,没有其他感受能解释,在这肯定是为了躲避警察追捕。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杀人这事早晚会被发现,那时警察第一时间会来抓我,想到这忽然觉得背靠家门无比冰凉,像有几双冰冷黑手伸出,猛站起来看着房门和两边黑洞洞卧室,恐惧带着压迫四面袭来。

    急需吸收阳光,不然会被这感觉逼疯,想到这,我走过餐厅,打开阳台门到院子里踩着院墙上一块凹陷跳了出去。

    屋外空气也没多好,天上和眼前雾蒙蒙全是黄沙,张开嘴就能感受到浓浓土腥味,五月天气透着丝丝寒意,平时这种天气不能出门,要躲在家里关好门窗等待沙尘过去,如今却再好不过,宽阔让我有一丝安全感,但还是浑身冰冷。

    沿着黄河往前走,风带着黄沙砸在脸上,我低头闭上眼和嘴却感到窒息,实在受不了就转身背着风倒退,风墙调转方向迎面而来,变换不定我无处可藏,张开嘴吸些空气,沙土也吸满嘴。即使这样,也不能停,风越大越好,能在混乱中体会可有可无和被摆布充实感,这样腿居然有了一丝力气。

    不知多久,终于走出那片浑沌,来到一处地长嫩草,树发新叶山脚,脚踩略带湿润黑土,沿着山根走。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整齐口号和脚步声,望去,远远山脚下长长队伍正在前行,心里一惊,转过身来。

    朦胧中一些熟人竟都在队伍里,下意识撇过头向边上靠,不能被认出来,会惹麻烦,身后整齐踏落作战靴声越来越响,“煮羊煮羊”口号声如阵阵战鼓敲击心灵,吐气吸气起伏有序,夹杂着不时响起几声加油。

    好奇为什么会是煮羊,来不及细想队伍已到身边,故意侧着身子走,不由受到影响,从前也是数一数二长跑冠军,短跑、越野、拉力都不在话下,尤其这种几十上百公里长途奔袭更是越跑越有劲头,那种挥洒汗水用尽力气后自由畅快感让人无法拒绝。

    我浑身奇冷也许跑起来会热,于是顾不上被人发现,不自主跟着大部队跑,没跑几步就发现脚下虚无,气喘吁吁,自信顿时荡然无存,加上需要时不时躲避熟人,我变得鼠头鼠脑,毫无潇洒可言。

    渐渐落在后面,我不甘心,曾经多么坦荡,好像天地正气全存于心,留恋着跟队伍后面发福熟人聊了几句,就被彻底落下,喘着气目送越来越远人群发呆,心里一句停下来却始终说不出口,一阵风吹过,打个冷战,似乎比从前更冷了。

    看着队伍尾巴随着火色着斜阳慢慢消失,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站着,直到周围一片漆黑,才下意识挪挪脚,这样不见前路让我自在,似乎生命属于黑夜,神行契合感受黑暗,精神和灵魂无比舒畅。

    活动几下,抬头望向远处稀疏亮点,那是下个目标了吧,迈开步子往前走,眼睛渐渐习惯黑暗,不知多久,来到一片树林,隐约从尽头薄雾里透出一些光线,没犹豫钻了进去,踩着枯叶一深一浅往前走,耳边传来异常,停下脚步仔细辨别,朝着声音方向摸索,来到一片空地。

    一只黄色小狗朝我跑来,马上认出是从前养过一只叫飞扬小狗,转念一想也不对,飞扬已经是大狗了,这倒像是小时候,小狗跑着打了个冷战,接着歪着头想打第二个,却再也打不出来,就突然狂躁着向四周吼叫,这么小应该有主人,我抱着小狗站起来四处张望,发现远处光雾里走来一个女人轮廓,随着身影越走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明显。

    很快看清来人一身白裙,面容消瘦,长发披肩,脚步轻盈飘忽到了跟前,她突然露出脸,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是怎样一张脸呢,说来也美,但透着种异样,话说回来如今我还在乎什么异样呢。

    礼貌着笑了笑,把小狗放在地下,小狗立马跑回去,被女子双手抱着用脖颈不停摩擦,小狗舒服的闭上眼,像睡着了,看着女子和小狗亲昵举动我心里闪过一丝温暖,主动上前问候:“你好,看你这么疼爱这小东西,我以前也养过一只模一样的小狗,现在长大了,变得很威武。”

    女子微笑,声音轻巧带着甜美:“是吗,记得这只小狗的妈妈叫飞扬。”

    “飞扬?”我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从小养大飞扬最后归宿,却什么都记不起。

    不过既然是飞扬后代也是一种缘分我开口问:“体会到养小动物的乐趣了吗?”

    女子抚摸着小狗坐在旁边石凳上:“就是一种陪伴,我们给它爱,它给我们全部。”

    大概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我点点头就离开,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那女子嘴已经吻上我,我先是一惊然后就被这双微暖双唇征服,顺势搂上了她,才发现她□□,我摸着她细腻皮肤吻着,一直吻到那双□□□□,她很配合扭动着身子倒下去,我更肆无忌惮起来,她也逐渐兴奋反手把我按在地下骑在身上,我闭上眼等待享受突然身子一轻睁开眼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许久,我笑笑忍住疑问,起身继续向前走。

    树林又大又深,透过星点雾中光还是辨别方向走了出来,刚出林子就看到正下方有座大院,下半夜,天上没有一颗星,四周漆黑,让这座院子格外突出,顺着院墙看到大门,没多想就走进去,简单打量,正方形院子大概有七八间屋子,中间有砖块砌成小花坛,显然刚翻新过,湿润土上蚯蚓爬着,左右各一盏探照灯照亮院子所有角落,一些蛾蝇围着灯光转圈扑腾。

    正好奇整个院子都没有屋檐时,从左边房子走出个中年男人,我略显尴尬迎上去想着如何自我介绍或攀谈,那男人走过来说了声:“来了啊”像早就在等我一样。

    我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怕对方奇怪我身子冰冷就缩回了手,指着那边两个椅子那人示意我们面对面坐下,男人先开口:“我们这里是宠物交流中心,对动物非常了解,平时大家聚在一起探讨动物习性,分享一些经验,都是爱宠人士,谁想来就带着自己的宠物来,让宠物朋友,我们也交朋友”。

    听到这话我来了兴趣,觉得亲近了一分:“我养了一只狗,它的名字叫飞扬,它长这个样……”我仔细向对面的男人描述起飞扬的样子。

    聊天的时候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好多人,有些人聚在一起下棋,有些端着茶壶喝茶,我几乎没察觉这些人在后半夜出来活动是否合理只顾着观察,正看着,对面男人拉着凳子靠近说:“知道什么叫失格么”我摇摇头。

    “所谓格就是品相固定,比如面部修长,特定毛色和标记,眼睛体形标准,至少三代稳定性格特征等等,少了一项,就算失格,也就不是纯种,这样在繁殖的时候很容易出现串种,下一代无法固定品相。”

    我边听边点头,觉得有道理,又觉着就算失格也没什么,但被眼前男人热情感染,正准备多聊几句就发现从院门口进来嗓门很大一群人,其中两人一前一后肩上扛一根圆棍,棍下绳子上绑着一大坨东西,走到院当中,把棍上东西往地下一扔,原地站着抽起烟。

    人们纷纷过来围观,我也走到跟前往里看,地下朱红色一坨,表面黏液像红烧肉汁,装在渔网样网里,勒出一个个菱形凸起,再仔细看不禁有些疑惑,这一坨坨有个模糊轮廓,甚至有人形,不时发出轻微喘息。

    听见旁边人指着说:“粽子,粽子”不知粽子代表什么,走到圈内,俯下身仔细看,那瞬间我疑惑了,可还是凭着直觉说出判断:“这是人,这是不是人?”

    声音并不大,可当我说出这些,周围人表情突然变了,眼神瞬间惊恐,我马上警觉自己说错话,看着他们脸上表情渐渐凶恶,仿佛自己成了地下那坨,我手足无措,不知该为自己辩解还是该逃离。

    人群走出来个全身黑衣蒙面大个,眼神满是凶恶,手里拿着两个细长竹竿,一个头上伸出细铁钩,一手是闪着寒光镰刀,那人就这么拿着钩子对地上钩来钩去,时不时用镰刀从渔网挤出来肉上刮一刀,镰刀很锋利,割肉就像割蛋糕,地上那陀虽没什么生气,但还是轻声哼哼着。

    看到这一幕我两眼发红,浑身颤抖,本就冰凉后背发出一丝丝寒气,我握紧双手大声喊:“这他妈是个人”。这一嗓子透过黑夜传向远方,还带起几声回音,喊完这嗓子我爬起来想走,人群骚动起来往门口涌。

    突然,斜对面一扇木门从中间打开,冲出一群骑马人,装束和那个大汉一样,一手钩子一手镰刀,他们眼神充满血丝,嘴里喊着什么拍马向我冲来。

    人群疯狂向大门拥挤,只有我吓得愣在当场,任由人们从身边挤过,这时,刚进门时那个中年男人一把拉住我往出跑,我才开始跑,还好人多阻碍了马前冲,我和中年男人挤出人群就撒开步子跑,刚跑几步背后轰隆隆马蹄声追上来,我预感自己跑不掉,人怎么也跑不过马。

    绝望着回头,一转身就看到奔马迎面冲来,双手挡在前面背过脸去顺势倒下打了个滚,马蹄擦着身子从头顶跃过,没停下又继续向前跑,马上人手里挥着镰侧头看我,满是刺青脸上看不出表情,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

    我紧闭双眼听着吼叫与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侧身蜷缩在地捂着脸发抖,就这样僵住,黑暗持续了不知不多久,但黎明总会出现,一阵剧烈摇晃让我有了意识,刚睁开眼又被强光刺激闭上。

    好一会才适应,刺眼阳光被一个身影遮住,细看原来是昨晚那个中年男人向我伸来一只手,我抓住一用力站起来,他脸上布满尘土昨天晚上都很惊慌,他能回来找我挺感激。

    虽然不好开口可我还是问了声:“昨晚到底什么情况,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这一切。”

    那男人笑了笑:“没什么,正常,天亮了就好了。”被他这么一说我一肚子问题也问不出口,看日头应该是正午,肚子咕咕叫,才发现自己知道饿还挺开心。

    中年男人听见我肚子叫声指着说:“前面有一片橘子林,去摘点橘子垫垫肚子。”一路上饿着没说话,回忆着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神经病,想了想还是当个神经病比较靠谱,最起码无忧无虑。

    往橘子林走,我们路过一座小湖,站在湖边还有许多人指指点点,好像在等待什么出现,中年男人突然开口:“今天正好是五月十五,相传每到这个日湖里都会出现水怪,也有人说是条闪银光大蛇,出现时搅着湖水翻滚,没人真正看到蛇,只看到扭动掀起巨大水花和阵阵水波。”

    我将信将疑,看着湖面望不到头,肚子又饿想到橘子解渴又垫饱,也没功夫管这些传说,催促着中年男人去橘子林,刚走几步听见人群呼喊,紧接着“啪”一声巨响传来,我赶忙回头眼前一道黑泥墙遮着日头砸来,人们没反应余地黑泥砸在身上。

    我下意识低头,黑泥还是拍到脸上,顾不上处理跑回湖边,刚还平静的湖面此刻像从中间劈开了,原本浅绿色湖被泥浆染成黑色,不时冒起水泡露出巨大蛇腹停在面前。

    眼睛被黑泥封住,伸手摸到一坚物,刚抓住就感受到巨力,本能着往后拽使出全力气突然手上一松后退几步,眯着眼看到巨大银色尾巴迅速消失在湖中,直到一丝涟漪不见,除了手里留下黑色金属和沿途散发刺鼻气味浑浊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赶紧询问大家都被黑泥包裹,竟没一人知晓发生什么,肚子饿着越紧,顾不上一身黑泥,拉着中年男人往橘林走。黑泥很快就干,形成一个黑壳敷在身上,这天气一点风都没,周围黑蝇乱飞密度之高前所未见,睫毛上挂满黑蝇,每次呼吸都会钻进鼻孔,就算这样也没放慢脚步,眼睛眯成缝径直向前,。

    过了许久远远望见一片树林,手护住眼睛跑,来到一颗树下,眼疾手快摘了四五个橘子,给了中年男人两个,自己拿着看见橘子有条中线挺别致,捏着一掰齐齐拧开,赶紧往嘴里塞,快到嘴边时才看到橘瓣里整齐排列些黑东西在动,像是种黑色甲虫,受惊后张开翅膀发出金属摩擦嗡嗡声起飞漫天都是。

    被吓一跳,赶紧扔掉,中年男人也扔了看来跟我的一样,想起刚才差点吃下去,胃里翻滚蹲下就干呕起来,中年男人过来帮我拍着背:“想死的人,还受不了这点刺激。”我努力忍住回了声“昂”又觉得不对。

    “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不想活?”边说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中年男人就这么凭空消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努力回忆越想记忆越模糊,才发现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好像一直以来只有个轮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只能记起自己,却记不得任何人,这边记忆越模糊,另一边记忆就越清晰。

    不对,似乎走入一个误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杀了人,因为那种恐惧让我觉得自己杀了人,可为什么非是杀了人,难道没有什么事比杀人更恐惧吗,不会的,我了解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人,那罪恶感又从哪来,如果这些恐惧源于内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疑问不断深入,身后产生一股旋转气流,气流中间是无限黑暗。

    思绪一闪,若人生是从黑暗走向黑暗之瞬间,那华彩带我们去哪。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被巨力吸走,好像要被扯开,承受着巨大疼痛脑子开始不听使唤,我努力摆脱无效后随着一声大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原来是一场梦,不禁后怕又庆幸。

    抓起手机打开,眼睛被光亮刺着眯成一条线,放了首轻音乐,从烟盒里抽出烟点着,使劲吸了一口,烟味暂时麻痹神经,再无睡意,胡乱翻看着消息,突然被一则新闻吸引,“昨日,正值我市一年一度国际马拉松赛事举办期间,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轿车侧翻引起油箱着火自燃,车上两人均已遇难,警方正对事故现场取证分析,调阅监控摄像头。初步断定,事发前此车辆已严重超速,为躲避前方流浪狗,紧急制动造成车辆侧翻起火,现初步查明车主为本市李姓男子,副驾驶为其女友,后续报道敬请关注。”

    李姓男子,难道,虽然不敢相信,可胸中感应疑惑不由指挥我行动,翻起身来踩上鞋,顾不上穿外套就出了门,天还很黑,我放快脚步走在路边,越走越快,这还不够,我下意识跑起来,越跑越快,车祸现场我抱着目全非刘天白,冰凉尸体伴着阵阵寒意袭来,雨终于落下,刘天白被接走后我游荡在街上,不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你明明早都死了,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做这样的梦。

    我毫无力气瘫倒在地下,心脏阵阵绞痛,抓着胸口蠕动着蜷缩在地,任凭雨打在身上,无声哭着,有一滴泪落在雨水里,被溅起化成雾旋转着缓缓上升,灵魂也附着在雾里,看着地下自己蜷缩着越来越小,变成一个点。

    许久,雨停了,我浑身颤抖站起身子,不顾一切向路边山上爬去,泥土使我脚下打滑,坚石摩擦皮肤,荆棘割破双手,就这么爬上顶峰,站在山顶,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个个光柱射向地面,我抬头任由一束照在身上。

    黑暗中,一个年轻人坐在桌前,桌上台灯发出微光,指缝中夹着烟,丝丝细雾转着圈上升,手机显示凌晨五点,他靠向椅背抓着头发从指缝揪出,眉头紧皱揉着太阳穴,持续阵痛提醒他那些无法入睡夜晚,年轻人心里想着,开头有了还是决定写出来,我的朋友飞扬从今天起你是陌生人,向着窗外看去,一句话浮现,天白,我们的故事我来写,你没唱的歌我帮你唱。”

    站起来伸了腰发现天蒙蒙亮,水龙头上接了杯水一饮而尽,突然又有灵感于是埋就头写:“爷爷是农民,父母是工人,而自己……从小到大自闭症,狂躁症,抑郁症都得过,也许是体质敏感总被恐惧支配,不论这恐惧从何来,我都自愈了,把答案写在书里,哪怕有一个人被帮助了也好。”写了改改了又写,对着这个小玩意郝飞扬小声对话,一会喜一会悲,有时近有时远,既觉真又觉假,最后连自己都找不到。

    这种感知缺失提醒他起来活动活动,此时窗外一缕阳光缓缓照进屋内,拿起喷壶喷在地上一个个泡沫箱里种类繁多植物上,光里出现一道彩虹桥落下,郝飞扬仿佛听见植物生长感知自然界喜悦,未来这些幼苗会长成参天大树藤蔓鲜花。

    一条大河向东流,自然,城东面和西面得给河水让道,南面有一座山,叫南山,北面也有一座山,叫北山,一片云飘过南山下雨,又一片云飘过北山也下雨,南山下雨了北山不知道,北山下雨了南山晒太阳,就是这座城。

    黄河边上,一颗长在灌木丛蒲公英悠闲晒着太阳,随着一阵璇子风吹过,蒲公英忽然觉得身子一松,飘飘忽忽从原本排列整齐兄弟姐妹中挣脱,带着一颗种子快速下坠,同时舒展轻柔绒毛,快要落地前“砰”那些绒毛笔直□□,蒲公英左摇又荡,越飘越高,不知飘了多久,快跟河边楼一样高时,突然感到气流紊乱,东倒西歪,被几股气浪夹着极速下坠,来到马路中间,又被过路车辆留下尾气和灰尘推到一旁公交车站。

    很郁闷新环境是这样,它在鞋子和不同款式裤子间来回躲闪,直到被人抓住又随口吹走,迷迷糊糊飘了一会,穿过几道巷子几乎晕去,终于看见一座阳台花盆才安下心,瞅准位置一头扎进,感受新鲜泥土湿润包裹,也有了一颗安定的心,不再挣扎,陷入沉睡之前看了一眼新家,也记住了那张朝他吹气人脸。

    郝飞扬在家摆弄花花草草,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电话那头召唤他去单位,车站等了很久七十四路还没来,熬了一夜准备好好睡一觉,大周末中午喊着加班,心情正烦躁眼前飘来一朵蒲公英,挂脸上怪痒痒,顺手抓起向旁边用力一吹,回头车正好进站,整个车厢包括前门口挤满了人,没犹豫,顺着人群挤了上去。

    郝飞扬本身身子就薄,整个人挤在中间,都不用抓扶手,开车时稳稳当当,感觉自己像一颗漏出头的萝卜,只能脖子左右转。

    走了两站,跟前一人下车让出个空隙,看准时机补上,摇动了下身子才算轻松点,有了固定立足点总算安下心来,眼睛看着窗外快速后退建筑,从裤兜里掏出耳机带上听歌。

    突然感觉腿上噔噔噔被敲了几下,低头一看一个老太太腿上抱着小男孩拿着小锤子到处锤,不时抓着前面一个小男孩头发,那个男孩回头喊着“别”“别”,后面男孩不听还继续抓,郝飞扬伸出手臂挡在扶手上,男孩绕过去继续抓,前面男孩疼得啊啊叫,郝飞扬看了老太太面无表情好像没看见,一伸手把小孩手抓着扔了回去,小孩抬头问:“你干嘛。”

    “你看不到他很疼吗,他不想跟你闹。”郝飞扬尽量沉着声音说,旁边人都凑过来看,看着周围人投来目光,突然意识到脱口而出把自己放在公众面前了就又问了句:“人家认识你吗你这么动他。”

    小男孩一点不慌认真说:“他是我表弟。”

    听了这话郝飞扬也不知怎么说就再没吭声,小男孩显然还等着他回答,郝飞扬看了看抱着他老太太至始至终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心里一凉,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看不得这种事,戴上耳机继续听歌恢复了沉默,走了几站车上人逐渐少了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