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急救室。


    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乔伊终于醒过来了。


    糊糊也被纪云绯带来了医院，现在留在休息室里，先让徐姐她们帮忙看着。


    纪云绯独自在病房里陪着乔伊。


    她见乔伊睁开眼，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伊伊，你醒了？还疼不疼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伊双目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纪云绯心疼得红了眼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厄运总挑苦难人？


    乔伊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命运却一次又一次打击她？


    纪云绯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哽咽着说：“伊伊，难受就哭出来吧。”


    乔伊被手背上滚烫的泪，唤回了神智。


    她平时是个泪点很低的人。


    被婆婆阴阳怪气会哭，被刘鹏大声说话会哭。


    但现在，她心里被密密麻麻的难受充满，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的眼泪，刚才在狗肉馆里，流干净了。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替纪云绯擦了擦泪，反过来温柔地安慰她：“我没事，别哭了。”


    纪云绯点点头，扯了抹安抚的轻笑，也安慰她：“嗯，你也会没事的。对了，糊糊现在在徐姐那儿，你不用担心。”


    乔伊点点头。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好像小腹疼得厉害。


    她现在也能感觉到疼，但这种疼痛很轻微，好像是这个孩子还在……


    乔伊缓缓开口，问纪云绯：“我肚子里这个……”


    纪云绯接过话：“打了保胎针，倒是保住了，但是……”


    但是这孩子还不如没保住。


    纪云绯这个时候不敢说，怕刺激到乔伊。


    不过乔伊却一脸平静地说：“绯绯，你和我以前看的医生，都已经无数次提醒过我了，我子宫壁薄，现在不适合生二胎，虽然强行要保也保得住，但我不想受这样的罪了。”


    纪云绯愣了许久回过神，激动地一把扑过去抱住她：“伊伊，你能这么想太好了！你终于知道为自己考虑了！”


    这个社会总有人会神圣化“母爱”，道德绑架母亲，让母亲为肚子里的孩子牺牲。


    但在学医的人眼中，孩子尚未出世时，都只是一团器官，ta怎么可能会比活生生的母亲重要？


    乔伊也是到现在，才想通这个道理。


    如果是和爱人所生的孩子，她可能也会自发的母性，可能也会有很多的不舍。


    但一想到这孩子是刘鹏的，而且还是刘鹏强迫她怀上的，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不过糊糊不一样，她怀糊糊的时候，确实是爱着刘鹏的，糊糊也是她满怀期待降生的。


    她以后依然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女儿。


    只是不会让她知道，她有一位人渣父亲。


    她由着纪云绯抱了会儿，直到有点喘不上气，才不得不拍拍纪云绯的肩膀说：“绯绯，你帮我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做终止妊娠手术，这孩子越大我越危险。”


    纪云绯立马起身：“对！我现在就去问。”


    纪云绯蹬蹬蹬跑了出去，脚步声都能听出她的高兴。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


    乔伊也扶着床，坐了起来，主动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纪云绯激动地告诉她：“医生说，先观察两天，等你身体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立马安排做。”


    乔伊点点头，忽然瞥见，纪云绯衣袖上沾了血迹，她不由盯着看了会儿。


    纪云绯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将袖子往身后藏，怕她再次伤心。


    乔伊从她闪躲的动作就猜出了，她眸光暗淡下来，问道：“是大黄的血迹吗？”


    纪云绯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乔伊望向纪云绯，试探着问：“大黄……现在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被人吃掉的，你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她真的好怕乔伊再担心大黄的事，回头又精神崩溃，所以想要帮她把大黄处理好。


    但乔伊这次却格外坚强，她点了点头，同意将大黄交给纪云绯。


    她垂着眼眸，自言自语般地说：


    “它这辈子就这么十几年，它的生命要么是在保护我，要么是在等我回家……这次它出事，也是它最后一次保护我，它在用它的命告诉我，这个孩子不能要，这样阴鸷恶心毒辣的‘家’更不能要。”


    她顿了顿，压抑住话语里的哭腔，自责地说，“我好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把它从乡下接过来……”


    纪云绯听不下去了，伸出手轻轻抱住她。


    乔伊也抱住她，在她怀中呢喃：“绯绯，我只有你跟糊糊了。”


    她往后，再也不会妄图靠着男人来组建一个家。


    她再也不会有别的家人了。


    ……


    乔伊清醒了没多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纪云绯还知道，她的精神还是不太好，只是一直在硬撑。


    她等乔伊睡熟后，悄悄离开了病房。


    出去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顾瑾来这里等她下班。


    之前顾瑾还替她去处理了大黄的事。


    现在他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罐子，里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大黄已经找宠物店火化了，你要大黄的骨灰做什么？”


    纪云绯接过大黄的骨灰，牢牢握在手中。


    “我先前在网上，看见有个做非遗的手工匠人，可以通过照片用羊毛毡一比一还原出宠物。我想将大黄的骨灰寄给那位匠人，请他做一个大黄的模型，将骨灰盒子藏在模型里面，就好像大黄从未离开过伊伊一样。”


    顾瑾静静望着她，忍不住心头泛软。


    她看似风风火火，实则内心无比温柔细腻。


    要是自己早就遇见她……他的人生轨迹说不定也会改写。


    也许没有现在的成就，但一定会比现在活得开心。


    纪云绯将大黄的骨灰好好放到自己的包里。


    然后凑上前，将脑袋搁在顾瑾的肩上，轻轻抱了抱他。


    “谢谢你。”


    这几天她再次感觉到了她这位丈夫的好。


    不管是找狗，还是帮忙火化，只要她说一声，他便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处理她的事，却从不埋怨，也从不推迟。


    她真的很感动。


    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和乔伊说不定也早已经乱了阵脚。


    顾瑾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无声地安抚她。


    ……


    刘家母子俩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乔伊的情况。


    他们俩只是在家骂了乔伊一天。


    骂到最后，母子俩一合计，觉得还是得先稳住乔伊。


    一是因为乔伊肚子里，还有他们心心念念的“男二胎”。


    二是因为，乔伊一旦和他们决裂，必定要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那二十多万的财产分割的钱和精神损失费。


    于是，两个人打算先伏低做小，去找乔伊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