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老师办公室时，云启晟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没见到理科实验一班的班主任邓书锦老师，应该在班里忙开学事务。


    柏诚中学三个年级差不多都有二十个班，文科班七个，理科班十二个，还有一个大艺术班，其中两个文科实验班，四个理科实验班，理科实验班一班和文科实验班五班一直都是王牌班级。


    “邓老师不在哎，我们去找年级主任吗？”云启晟转身问身后还在朝办公室里张望的云升。


    “走着吧，这事还是得找领导”。云升说完，就跟着云启晟路过教师办公室，向更里面的年级主任办公室走。


    幸运的是年级主任陈主任在办公室，不幸的是主任正在和一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家长交谈。


    云启晟和云升敲门后，陈主任帮他们倒了两杯水，留下一句“稍等”，就去接着处理那位家长的事情。


    父女俩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喝水，二人如出一辙的端正坐好，两手放在膝盖上进行眼神交流，竖着耳朵听旁边那个家长和年级主任的激烈谈话。


    准确来说是家长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陈主任不动如山，从容不迫。


    “大姐大，你等会一定要稳重一点，拿出骗我成绩不及格的演技出来。”云升悄悄靠近云启晟的耳边嘀咕。


    云启晟：“……”无语的瞥了一眼云升，转眼就瞧见陈主任将人送出了办公室门口。


    “你们好，有什么事吗？”陈主任才借口送走了那个学生家长，长舒一口气后，端着水杯坐到沙发旁边的会客椅上。


    “你说我说？”云启晟眼神询问云升。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云升露出了一副“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的苦闷表情。


    云启晟和云升用眼神进行了一来一回短暂的精神交流。


    “陈主任好，我叫云启晟，今年刚考入柏诚中学，现在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想要直接跳级到高二的理科实验一班。”


    没等云启晟说完，陈主任就露出了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严肃的脸上多了些耐人寻味。高中要跳级的其实很少见，何况高一上两个月课后才会分文理科，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很稚嫩，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和不可动摇，而按她说的，她应该才初中毕业并没有分文理学习。


    云启晟没有停顿就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奇怪甚至难以实现，我可以配合所有考试和测验，也可以看我跳级一个月后的月考成绩，如果表现出我跟不上课堂学习，我愿意重新回到高一。”


    云启晟经历过一次跳级考试，但上一次起码有长达一年的优秀成绩和表现做基础，想要在高中跳级，还是并不容易，知道这次可能更加困难，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也难免手心出汗。


    陈主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收拾好表情，“云启晟同学是吧？我并没有听说过你这次中考成绩非常优秀，而且高中学习本来就紧张，跳级这种事在小学初中还好，高中还是比较困难，何况你高一都没有读过。”


    “是这样的陈主任，我中考的时候因为生理痛和发烧导致昏厥，最后一场英语考试考了一半就离开了，所以总成绩并没有非常亮眼，不过我可以先接受学校的出卷考试，或者上学期高一的期末考试卷子拿给我做也行，我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陈主任思忖片刻，走向不远处的办公桌后坐下说：“我先查一下你的中考成绩。”


    云升在一旁听着他们交流，喝完了一杯水。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的向云启晟竖起大拇指，年轻真好啊。


    一往无前，不惧失败。


    “你的成绩的确还算优秀，英语只有40分都进了高一实验班，哟，还是学校前一百名。”


    陈主任沉吟片刻后，终是开口：“你能出示一下你的初中成绩证明吗？我现在帮你联系校领导，接下来，估计你要继续说服他们。”


    云启晟蹭的一下站起来，一板一眼的说：“好！谢谢陈主任。”


    男人看她这模样没忍住轻轻笑了声，“年轻就是好，你敢自己向我说清楚你的目的并且列出了充足的理由，这很不错，我期待在我的年级看到你。”


    没等云启晟回答，陈主任就拨通了电话，似乎在和相关领导交谈。


    云升扯了扯站的笔直的云启晟，让她坐下，悄悄的说：“大姐大，怎么一听人家松了口就猛地窜起来，说好的稳重呢？你那一声‘是’，我还以为看见了蓝舰同志见领导的时候。”


    “我还是个孩子，能有多稳重？”云启晟白了一眼云升，很是无奈，她爸这个小弟角色扮演的太过完美，不主动说话，没存在感，事后还要吐槽大姐大做事不严谨。


    “手机给我，把我初中成绩找出来。”


    “我哪有你初中成绩？你不要胡说。”云升义正言辞的胡说八道。


    “哦，那我班主任每学期发的成绩单你没保存？你相册里没有吗？”


    “那是她自己非要发给我的！我可没有关注你的成绩，我多相信你啊！”云升一边严辞狡辩为自己撇清关系一边掏出他的手机找到了云启晟初中三年的期末考试成绩，非常稳定的都是年级第一。


    云启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后递给了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陈主任。


    这年智能手机的像素和屏显都不算太好，陈主任放大缩小看了好一会才把手机递了回来。


    “成绩非常优秀，怪不得敢这么自信的夸口让我们考你。这是云爸爸吧，您教出了个非常优秀的孩子。”陈主任微笑着站起来伸出手。


    云升也起身回握，“她是很优秀，不过功劳也不全在我，毕竟她本身就足够优秀了，我也只是稍加引导，学校教育也同样功不可没，希望以后她可以在这里继续她的优秀。”


    云启晟略微惊讶的看向云升，紧张的情绪一扫而散，她爸还真是不谦虚啊。


    接下来一切都顺利又平和，学校一个相关的领导和高一年级主任也抽空过来了解了整个事情，奇怪却又合理的是，所有人都没有问云启晟为什么一定要跳级到高二理科实验一班，却并不选择等到高二报名高考，或者高一跳级上高三，这两个选项存在却又似乎默契的并不存在。


    因为报名这天是星期四，周五就又会放假，开学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下周一再让云启晟来学校考试，这几天可以回去再学习一下高中知识。


    事情结束后，出了校门也才十点半，云升为了云启晟开学特意请了一天假，父女二人又坐上车准备去商场逛逛。


    “云升，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云升刚扣好安全带，闻言无奈的摸了摸云启晟因为自然卷而毛茸茸的脑袋。


    “那是因为我教的女儿很优秀啊，大家有目共睹。”


    “可他们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跳级到高二？对了，你也没问。”


    “你不是告诉我因为你喜欢的男孩子在那里吗？”


    云启晟：“……”对哦。


    “那你怎么不再问问呢？。”


    “问了你就会说吗？”


    “不会……不是不会说，是没办法说。以后会告诉你的。”


    “但是你们怎么都不阻止我？我一个小孩儿做的决定也没人劝劝我吗？何况还有很多别的选择，柏诚的领导们为什么也不问？”


    “他们问了我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家长总有办法和老师秘密沟通，这个不能告诉你。”


    云升趁着红灯，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云启晟。


    “其实大家都知道摆在你面前的还有别的选择，可你一定只会选择这一个，那强行让你选别的选项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一个有了喜欢的人的女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


    “云升！你不要再强调这个事情刺激我了！”


    “唉，你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很受刺激啊。”


    “柏诚真不错，学校不错，环境不错，老师不错，同学肯定也不错！”云启晟眼神飘忽的顾左右而言他。


    “同学叫什么名字？”


    “云升！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肯定不早恋。”


    “嗯……柏诚确实不错，我就是柏诚毕业的，可惜蓝舰同志不是咱这儿的，不然她那么聪明肯定就跟我一个学校了，这样我们或许还能早恋。”


    “哎？你也是柏诚毕业的？怎么没告诉过我？你会不会认识学校领导啊？对了，蓝舰同志的高中毕业照还在我那呢。”


    “认不认识领导先不说，云启晟！你偷我珍藏的蓝舰同志的照片了？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了！”


    计划一步步进行，利用这四天时间，云启晟恶补了高一知识。大学学的物理，做起高中题来也不会有压力，所以重点看了语文、化学、生物以及高一的教材和题型。


    云启晟从长久的不规律作息又一下子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每天挑灯夜战，只睡五个小时就继续学习。


    为了成功跳级，所有重点都过了一遍，还好以前学的也不算丢下。


    每天早上醒来云启晟都害怕这是一场梦。报名那天并没有机会见到终为，只是借口想看一下高二的年级成绩才在陈主任的电脑里看到了终为年级第一的排名并且再次确认了他的班级。


    离开的时候又特意去教室看了一眼，那天报完名，应该都集合在教室了，但教室里并没有终为的身影。


    直到现在四天过去了，周日晚上云启晟为了保持睡眠，八点就躺在了床上。她想着这一切都还是觉得不真切，一直没机会见到终为让她持续的不安。这个世界，这个时候的终为，云启晟又并不敢贸然打扰。


    想到两年前刚认识终为的时候，他礼貌却疏离，不愿意与人接触却又因为心理学的朋友的建议而勉强自己去接触，他那时候需要新的亲密关系，需要作出改变却又会感到害怕和生理抗拒。


    幸运的是他第一个认识并接触下去的人就是云启晟，终为因为年少时留下的创伤加上母亲刚刚去世，本来隐藏的很好的情绪突然爆发，急需一个突破口，参加校庆就是他为积极面对生活迈出的第一步。


    云启晟刚认识终为时就被他阴郁而不失温柔的气质所深深吸引。终为的生活长时间都只与数学研究以及他的母亲郁谨为伴，他将自己的情绪埋藏在客气疏离之下。


    云启晟和他接触后就敏锐感受到了他似乎快要溢出的丧气，可越是了解终为后她就越想要拉他一把，想要有个人能陪陪他，抱抱他，理解并包容他。


    她拿出了十二万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让终为去信任她，那时的终为即使痛苦也在努力自救，努力打开自己，愿意去参加校庆，愿意去认识云启晟，愿意让她走近自己。


    可现在的终为，云启晟不敢，即使终为并不曾多提，她也知道高中时的终为一直都是心力交瘁的，处理家庭琐事，自己照顾自己，面对家庭矛盾，还要保持自己的学习，这时的他或许并不愿也不会想要接触旁人。


    可千言万语列出一万个理由也无法抵抗云启晟的担忧和思念，她蹭的一下坐起来，奔出房间。


    柏诚的实验班周末只放假一天半，周日下午两点上学一直到九点下晚自习，这个点去刚刚好。


    “爸！我去一趟学校！”


    “大晚上你去学校干什么？这个点快下晚自习了吧？学校附近很挤的。”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我睡不着。”


    “我送你。”云升拿起钥匙就跟上火急火燎的云启晟出了门。


    是啊，二十七岁时的终为，即使已经在最痛苦的时刻了依然在努力向前走，他那时就在努力改变了，现在才十四岁的终为又怎么可能会驻足不前呢？生活的枷锁从来都不是他止步不前的理由，她此刻什么都不做才是愚蠢的，既然已经在为陪着终为而努力了，早点打扰他又有什么关系。


    云启晟让云升等在车里，抱着一堆零食在校门口寻找那个熟悉却又可能会有些陌生的身影。


    “呀！同学对不起，你没事吧？我跑的太急了不好意思撞到你。”云启晟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的少年，强忍着眼泪。


    套路是老套路，但老土却管用。


    终为一个人背着包走出校门，柔顺的头发因晚风吹过而有一丝凌乱，黯淡的双眸在走进了路灯照印的地方那一刻就焕发出光彩，路边的灯光照耀下，好看的鼻梁在侧边投下一小片阴影，突然被撞到，男生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嘴巴微微张着，稍稍低垂着眼睛注视着眼前陌生的少女。


    “没事。”只撂下一句，终为就准备抬脚离开。


    云启晟看他要走，匆匆忙忙捡起掉落地上的零食，然后跟了上去扯住他的校服一角。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的脚好像崴了，你方便扶我去前面吗？我爸爸的车在前面不远。”云启晟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想要和终为多交流几句。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看了一眼被扯住的衣角和女孩手中满满当当的零食，犹豫了一会，终是轻声答应了，抬起一只手臂递到女孩面前。


    两人并肩往前走。


    “谢谢你了同学，我叫云启晟，云朵的云，启明星的启，日成那个晟，你叫什么名字啊？”云启晟借力撑着了些终为的手，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一瘸一拐的慢慢挪动。


    “终为。”少年目视前方，并不能忽视余光中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终为，名字真特别，你家在这边吗？好巧啊，我家也是这个方向，同学你几年级呀？看起来不大哎。”


    “嗯，高二。”


    “那你上学好早啊，比我还早一年，是个小天才嘛。”说着抬头就看到了云升靠着车门似笑未笑的看着这边。


    终为一时间有些错愕，他并没有说自己多大。


    “爸爸，这是终为同学，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他然后把脚崴了，他扶我过来，我们顺路送他回家吧？就当谢谢他了。”


    “叔叔好，不用了，我先走了。”云升还未回答，男孩就提步离开了。


    “哟！脚崴了，终为同学心肠真好呢。”云升阴阳怪气着把云启晟塞进车里。


    “云升！你能不能保护一下一个少女的面子？何况我是你大姐大。”


    “好吧大姐大，来过了是不是就能睡着了？”


    “云升……”


    “回家咯少女！”


    终为，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