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遇

作品:《夏日清柠

    ……

    徐宴清给祁柠倒了杯橙汁,整个人懒洋洋靠在高脚凳上,旁边还应景似的有一副随风飘扬的装饰蓝旗,他扬了扬下巴,一副天桥底下给人算命的高深模样:“说吧,我解惑大师。”

    祁柠有点想笑,酒吧酒吧里人已经挺多了,灯光光怪陆离,男男女女猜拳喝酒摇骰子,什么都有。

    这家酒吧是真的会玩,还推出了什么你敢上你就唱环节,演出台上高级音响任由底下观众折腾,现在被一个失恋男青年给霸了麦。

    祁柠就在他撕心裂肺,有点跑调的下辈子再也不见的悲叹嗓音中开了口。说之前她还挺羞耻的,毕竟都是些小女生家家的事情,换她班里的男生可能觉得无所谓,打一架就好了,但徐宴清听得还挺认真,还说想起了一部电影。

    祁柠问他什么电影。

    他说,“《楚门的世界》”

    “他的世界都是假的那部?”

    “嗯。”

    祁柠看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剧情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对男主人公的结局印象特别深刻,犹豫着说,“你是要我下次碰见我朋友,依然祝她早安,午安,晚安吗?”

    徐宴清倒是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笑了下:“你能放下?”

    祁柠认真地想了想:“起码现在不行。”

    徐宴清懒散地打了个响指,让调酒师给调了杯酒,“你能这么想,证明你也不想你朋友过得不好吧?”

    “嗯,我朋友其实对我很好的,我不怎么能在人前说话,每次有人调侃我都是她帮我挡回去,还有一次,我们线上考试,我手机没充够电,当时离考试就剩下几分钟了,我自己都想着算了,她很着急,冒着迟考的风险跑回宿舍替我拿充电宝。”

    祁柠用吸管戳着杯子的橙汁粒,“她好的时候真的很好的。”

    曾经的友谊都不是假的,陈依桐对她也是真的好,所以祁柠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受。

    “她可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祁柠叹了一口气:“要是交朋友也能像做题一样,都有一个正确答案就好了。”

    酒吧演出台上的失恋青年哭得撕心裂肺,抱着麦死都不肯放开,有好心人上去劝他,他跌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啊?明明我们之前都很好的,为什么她要跟我分手啊!”

    他喃喃重复:“我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她——”

    心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酒吧的每个角落。

    徐宴清一只脚抵着地面,撑着高脚凳,身体微微后仰,转头看着祁柠,到是笑了:“看吧,要是真的能什么事情都找到答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的人了。”

    祁柠是真的第一次听失恋还能哭到像是世界崩塌的样子,她茫茫然地看向徐宴清。

    失恋青年这会儿被人扶着踉跄走下来,徐宴清抬手示意了下,让酒保小哥给他免单。

    青年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硬是在他身旁坐下不走了,抱着他哭诉:“宴哥!像你这么帅的人应该没有失恋的烦恼吧!”

    这会儿祁柠是感觉徐宴清是有那么点解惑大师的头衔了,男人靠椅子上,懒懒散散没个正行,明显跟青年挺熟稔的了:“干嘛?你想我替你去哄啊?”

    “当然不行。”青年睁大眼睛,理智尚存,哭着反驳,“你出现在她面前,我更没机会了。”

    没等徐宴清答话,他又闷声说:“宴哥,我是真的喜欢她。”

    “嗯,我听到了。”徐宴清估摸是了解青年的爱恨情仇的,松散地扯了衬衫领口,一针见血地指出,“全酒吧都听到了,她听到了没?”

    青年似乎被噎了一下,闷了一口酒才说话:“我以前觉得说爱是件特别很矫情的事情,可是我忘记了她是个安全感特别不足的女孩子,她老问我爱不爱她,我还嫌她烦,明明……”

    青年有点说不出口了,失了魂似地起身,浑浑噩噩往外走。

    徐宴清得了空,回头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少女的眼睛干净又明亮,瞳仁清澈分明,可能是想不太明白,总藏着不谙世事和懵懂。

    他顿了下,而后才笑着说:“冷落到你了?”

    祁柠摇摇头:“没有。”

    她看着男青年的背影,真诚实意地感概了声:“真好,他找到答案了。”

    祁柠转头看着徐宴清:“有没有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

    她这句话其实问得没头没尾,但她感觉徐宴清能听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旁观者能看清却总是无能为力,怎么做,还是得靠局中人自己走出来。

    “那就交给时间。”徐宴清低头笑了下,“时间会填平一切遗憾的缺口。”

    -

    那之后的几天,陈依桐再也没联系过祁柠,两人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冷战。

    感情不联系就会变淡。

    更何况她们之间连隔阂都没解释清楚。

    祁柠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就算最后她和陈依桐还能和好,也不可能再变回从前。

    时间就在沉默离渐渐过去,很快就到了志愿截止的时间。

    因为父亲是医生的缘故,祁柠从小耳濡目染,想报清大的临床医学。但清大在北渡,离南宜两千多公里。

    祁望山跟母亲江慧不希望她考太远,劝了好几天想让她留在南宜。

    可祁柠觉得自己总不能每天都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更何况,清大的医学在全国占据榜首。

    祁望山两夫妇见劝不动,平常又宠爱她,也就任由她去了。

    志愿敲定那一天,也引来南宜最热的一天,气温极具上升,闷得像个火炉,到处都可听见蝉鸣的叫声。

    南宜市相应天气号召,弄了个什么热腾腾美食街,连县的小作坊都给召集了上来。

    祁柠出门的时候,顺路经过那条街。

    人是真的多,熙熙攘攘的,各式各样的香味从摊位飘着钻进人的鼻尖。

    祁柠还看到了之前在正兴路卖的小笼包,她是真的爱吃,被这味道勾得瞬间起了食欲。

    但排队的人是真的多,祁柠毫不犹豫,非常且十分心甘情愿地站在队伍后头。

    排完队才花了十几分钟,祁柠塞了小笼包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她一边走,心里还想着,老板动作也太快了点。

    还有点什么方法能让人找不出差错的消磨时间?

    脑子里思绪乱飞,祁柠脚下就没注意,这条街人又多,挤来挤去的,好不容易出了美食街,又差点与人撞上。

    祁柠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抬起头,一顿。

    眼前的人有一段时间未见了,他又穿回了白衬衫,脑袋带着白色鸭舌帽,背后的阳光衬得他身影高高瘦瘦。他一只手压着刚刚动作太大差点乱了位置的帽檐,一只手握住手机在打电话。视线落在祁柠身上,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在这都能碰见。

    祁柠默默吞下口里的小笼包,看他在打电话,也没说话,举了举手里的塑料盒,眼神示意他——你吃不吃?

    徐宴清唇角弯了弯,口语回复她——你吃吧。

    这之后,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分道扬镳,就这么有点诡异地停在了路边。

    前面是一家店铺,店里没有开门,灯是暗的,棕色玻璃门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祁柠听见他电话里的人似乎在骂人,嗓门大到有几句话都漏了出来。徐宴清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懒懒抬起手,对着玻璃门专心致志地调整自己帽檐的位置,偶尔分了点心出来,没皮没脸地回一句“嗯”“你说的对”“我错了”。

    简直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祁柠手里拿着竹签,又叉了个小笼包进嘴里,看他一眼,怎么感觉这情况有点熟悉。

    她咬得腮帮子又滚起来,恰巧他挂了电话,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都反应过来对方停在原地,异口同声地问了句:“你去哪里?”

    “……”

    “……”

    “我去那边。”

    “我去那边。”

    ——又是异口同声,且指得都是同一个方向。

    估计是顺路吧,祁柠咬着小笼包,说话还有点含糊:“那我们一起?”

    徐宴清放好手机,手抄在兜里:“行。”

    两人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因为祁柠手机信息在疯狂轰炸,她竹签叉着小笼包直接含着嘴里,空出一只手,看都没看,佯装十分愧疚、对自己深恶痛绝的“一不小心”就给按关机了。

    关机页面还在转,祁柠握着手机,余光里无意一瞥,发现隔壁的人手机也在转。

    她一顿,再次抬头,又跟他的目光对上。

    祁柠:“……”

    徐宴清:“……”

    徐宴清手机抄进兜里,非常诚恳地说了句:“手机没电了。”

    “……嗯。”祁柠手机也揣进兜里,“我的也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绕过商业街,穿过小巷,离目的地原来越近,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诡异地停了下来。

    沉默数秒。

    两人第三次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怎么不走了?”

    “你怎么不走了?”

    “……”

    “……”

    祁柠默了默,无比诚恳地看着他:“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也认识于飞?”

    这个“也”就很有灵性,徐宴清回她:“这个问题不算冒昧,我确实认识于飞。”

    ——迅速达成统一战线。

    “要不我们回去再买一份小笼包?”祁柠晃了晃空的塑料盒,最后几个字语调重了重,“那条队很长。”

    徐宴清:“好主意。”

    -

    滑板俱乐部里,男人头上扎着五彩斑斓的脏辫,眉眼比女生还要精致,但一身黑t袖黑短裤,满脸煞气。他半边身子靠着竖起的长板,一只手拿着苹果,不急不缓地啃出要杀人的气势。

    底下的小学员都知道他们教练平时贼爱说话,嘴上没个把门,一旦不说话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明显压抑得不能压抑氛围吓得他们练滑板的时候直接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伤的伤,累的累,剩下的见机不妙,嘴上秃噜一句“教练我先走了”,瞬间如野马奔腾,推开俱乐部大门一轰而散。

    门口一打开,外面站的两个人,声音同步也传了进来。

    “……要不你先进?”

    “不好吧,你教练。”

    “你兄弟,你哄哄。”

    “我怕你待会只看到我的尸体了。”

    “……猜拳吧,反正我俩总得死一个。”

    于飞眼皮剧烈地跳了跳,猛地起身咬牙切齿大喊了句:“徐宴清!祁柠!”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瞬间站得笔直,下意识且异口同声。

    祁柠:“到!”

    徐宴清:“到!”

    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