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大快人心

作品:《君意洽

    郑葭音将刘珏大骂了一顿。


    她带着人冲到林兰池的院子时候,见到侧殿的旧瓦都已经落下来还没有补,墙角有生长出来的苔藓和杂草,想必是宫人没时间去铲除。


    林兰池单薄的身影站在脱了漆的廊下,悠然挑弄那鹦鹉,只是活动一下,就要咳喘半天,佝偻下身子。


    她回头的不经意间,同郑葭音四目相对,后者已然泪流满面。


    林兰池反倒笑起来,“葭音,你哭什么?”


    郑葭音快步走上来,擦了脸颊的眼泪,问林兰池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兰池疑惑地抬头看她,郑葭音气道:“这孩子如此顽劣,你为何要迁就他了?要是刘弗章看到你过着这样的日子,棺材板都要掀翻开来了!”


    林兰池脸色微微的变化。


    她坐下来,又擦了旁边的位置,让郑葭音坐下来,后者道:“不能这样,我去同他说清楚,他不能这么对你,你为了生他,连命都没有了——”


    “葭音。”林兰池笑眯眯的打断她的话,转而道:“你看这个鹦鹉,是福团儿送给我的,好不好玩?”


    郑葭音一肚子委屈压在心里,她替林兰池委屈,而后者根本不在乎这委屈。


    她转过头去,“你是疯的厉害。”


    林兰池起身去屋里拿了要给她的东西,闻言也只是笑眯眯道:“应该不会疯了吧,倒是要死了。”


    郑葭音又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林兰池。


    后者平静道:“你也能看出来吧,我就要死了呀。”


    林兰池继续道:“我走之后,你也别和孩子过不去,他现在毕竟是皇帝了,不一样的。”


    “至于我的事情,也别和他说了,这种互换的法子应该就到我和刘弗章这里便结束了,免得以后还有人使用。”


    生者,不能为了死者牺牲一切啊。


    林兰池最后留着力气道:“葭音,别记着我们,自己也要高高兴兴下去。”


    郑葭音哭得说不出来话,最后将自己要给林兰池的东西放下,拿了她的信就转身而走,一句话也没说。


    林兰池苦恼的看着她的背影,其实还是很想听一听郑葭音讲她这些年的经历,怎么就走了呢?


    也许是要死了,她的记忆常常的停留在刚进宫的时候,王如珠风风火火的做事说话,郑葭音在旁边,总是在打瞌睡。


    从这里,睡到那里。


    唉,竟然也这么多年了。


    当天晚上,林兰池又咳了很多很多的血,福禄哭得眼泪都挡不住,外头却传来脚步声。


    新帝隔着门道:“开门。”


    林兰池想,不知道是来朝她发火,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郑葭音同他说了实情?应该不会吧,郑葭音答应她的事情,一概是会努力去做的。


    林兰池朝福禄摇了摇头,又是一口血咳了出去。


    这样子实在不好面君,算了。


    外头刘珏却难掩急躁的喊起来,“池娘娘,开门,给朕把门打开!”


    “来人——”


    外头似乎有人想要将门强行破开,福禄站起来擦了眼泪往外面去,回道:“陛下,娘娘已经睡了,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睡了?”刘珏冷笑,“池娘娘,你明明听得清楚朕在说什么,你今日同娘亲说的什么意思?”


    “娘亲为什么说你为了生朕,没了命——”


    “互换又是什么意思?换命吗?”


    他的话开始变得惊恐,又有些害怕,哀求道:“池娘娘,给珏儿开门吧,珏儿只是想问个清楚。”


    林兰池明白过来了,皇帝竟然也在她身边放了暗卫监视,倒和他爹爹一个样子。


    林兰池咳出最后一口血来,轻声道:“福禄,福禄回来吧。”


    福禄跌跌撞撞扑回林兰池的床边,后者轻声道:“把陛下的琴弦拿来。”


    琴弦当年被拆下来,收在了荷包里面,福禄爬起来去拿,林兰池攥在手心里头,忽而感觉平静极了。


    她一字一句道:“你出去回禀陛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他,先帝也从未后悔过用命换我回来。”


    “只是我同先帝有约,要先行一步,请他善待福团儿。”


    福禄哭着不肯起身,林兰池推他一把,后者才起身往外头去了。


    林兰池握紧了荷包,缓缓闭上眼睛。远远的黑暗之中,有一道极明亮的光芒,照亮她脚下的路。


    远处有人说话,“母亲”


    “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叫太医!叫太医!”


    然后这些声音变小了,只剩下近在眼前的刘弗章,一边生气一边道:“哭什么?不是说自己不怕的吗?”


    “我来了,不哭。”


    昭平四年,先康武帝与后合葬于南垂,有雅称,南垂有凤凰,徘徊不肯离。


    -


    是水——


    林兰池猛地睁开眼睛,清晰看见小表妹崔汀嫣的表情,她甚至都已经忘记当时崔汀嫣到底说了什么话。


    只本能的往水岸边游去。


    中途有人追在后面,似乎想要捏住她的躯壳扶她起来,林兰池头也不回,自己扒着湿漉漉的岸边爬了出来。


    后面一同冒出水来的谢自安露出惊愕的表情。


    崔汀嫣哭哭啼啼的,说林兰池将她丢下水不成,自己跌下去了。


    林兰池爬起来,指着在水中的谢自安道:“这位郎君作证,我真的推你了吗?崔汀嫣,若是我要推你,应当是——”


    她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快步上前一低头将崔汀嫣一下子撞进了水池。


    这下子总算是舒服多了。


    这么多年,林兰池偶尔想起来崔家一家上下从她小时候的刻薄还是记忆犹新。


    崔汀嫣在水里大哭,骂着林兰池,谢自安在水边愣愣的看着林兰池,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等崔家老祖母赶到时,已经被崔汀嫣哭得头都压发麻,根本来不及多想。


    旁边的谢自安倒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作证道:“崔家祖母,我亲眼看了,是这崔三小姐要推人只是后来,是这表小姐”


    他说不出来了。


    林兰池倒是跪的笔直,丝毫不怯色道:“祖母罚我便罚我,只是想问,您心里不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