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教训儿子

作品:《和死对头在红楼拆CP

    同为禽类,鸳鸯确实不如喜鹊会说会逗。但邓木受过太多委屈,最知道什么样的欺凌,最伤人心;什么样的诟骂,最折辱精神。

    邓木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伸着指头在她脑门上戳戳点点,骂道:“小贱人,姐姐我费得着力气跟你一个三寸丁争宠吗?别以为你生了几分人才,就心高气傲起来。掐尖要强,恃色调歪,必是狐狸精下世,那府里老的小的,将来哪个不恨你,你的小命早晚被你作死了。”

    喜鹊再如何刚烈,也抵不住这样无情的咒骂,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扭头就跑。

    赖嬷嬷在她身后喊了两声,她也不应。

    “唉哟,金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地怎么跟个小丫头拌起嘴来了。”赖嬷嬷不理解为何稳重守份的金鸳鸯,要欺负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她。

    邓木懒得理会被抓挠得鸡窝似的发髻,恢复了面如平湖的神色,漠然地对赖嬷嬷说:“劳烦嬷嬷提点一下她,只要我在贾府一日,就不许她进府。若是侥幸进来了,我遇见一次就拿针戳她一次。”

    “唉。”赖嬷嬷叹了一口气,只得答应。

    都说晴雯眼里揉不进沙子,却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从沙砾中爬出来的。她一点委屈都受不住,将来就要受千般委屈万般辛苦。错位的自我认知,就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邓木又对赖嬷嬷说:“老太太要打赦老爷,说他不孝忤逆,叫赖大管家去监管,有些事嬷嬷还是早些准备妥当。”说完,她就牵裙走了。

    赖嬷嬷愁得连声念佛,拄拐慌慌忙忙地往正房走去。

    贾母正堂里,大太太拖赖着不肯回去,生怕回家会遭丈夫一顿好打。而贾赦送走了王倚云,就在屋中踱来踱去,传唤心腹小厮去探听消息。

    得知老婆早将自己的丑事告到了老太太跟前,他觉得老背晦了,又听说是林之孝家的得了线报,才报与邢夫人的。

    他在抟了抟手里的抹额,终于坐实了心中猜想。必是琏儿那不孝子作弄的事。自己在空屋里偷鸡摸狗,还嫌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一边在老太太跟前装乖,一边举告老子犯事。

    这小兔崽子真真可恶,早晚给你一顿好打!

    贾赦哼了一声,坐在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扶手上,过儿一会儿,方叫人来:“去把琏儿叫来!”

    王连正在房中补眠,冷不丁被人摇醒,说是老爷叫他去,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他仔细回想昨夜的事,生怕自己漏了马脚,忽然一拍脑门,嗐了一声。

    抹额,他的抹额落在了空屋里!必是被贾赦当做了告密贼!

    子不言父过,他犯了贾赦的忌讳!

    王连知道贾府有老子揍儿子的传统,自己去贾赦屋里,只有挨打挨训的份儿。

    穿戴好衣服,他赶紧撇开了贾赦的小厮,自己一溜烟跑到了贾母那儿寻求庇护。

    “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王连踩着午饭点儿到了老太太屋里,却见老太太半点胃口也无,沉着脸一语不发,而王夫人、邢夫人站在她后头连声苦劝。

    王连扫视一圈,见邓木不在丫鬟中间,又不敢探问,只得凑到贾母身边,亲自拿筷子搛了菜劝她吃。

    “老太太,您若不吃饭饿瘦了,孙儿瞧着心疼,我要是心痛死了,那都是您的罪过了。”

    听贾琏装腔作势变着法儿劝慰自己,烦郁了一天的贾母此时老怀大慰。儿子被她养废了已经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孙儿贴心孝顺来日可期。

    “你今儿就在我这吃饭了。”贾母拉着王连在她身边坐下,自有眼明手快的丫鬟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王连乐得蹭饭,眉飞色舞地说:“谢老太太疼惜孙儿赐饭,若您不嫌我,我还想赖在这吃上三年五载的。”

    贾母听了这话,总算是笑了一声。

    邢夫人看不惯继子油腔滑调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而王夫人捧饭递给了贾琏,望着贾母笑道:“还是琏儿会哄人。”

    “谢婶子心疼侄儿。”王连接过饭,客气地向王夫人道谢。

    “你们妯娌也坐下吃。”贾母又叫王夫人、邢夫人坐了。

    四人吃过饭,漱了口,盥了手,捧着茶家常闲话。

    贾母说老大媳妇身上不好,叫王夫人接管府里的对牌和钥匙,王夫人推脱不过,只好掌在手里。

    邢夫人再如何嫉妒眼红,也不能说嘴。心知过不了三五日,而那些前捧高踩低的管事嬷嬷,见她失了势,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去王夫人跟前献殷勤。

    “我不比嫂子能干,有些事务不大通,还请嫂子多指教。”王夫人说着谦虚又客套的话。

    “弟妹出身名门,幼承庭训,怎会为这点小事烦难,何必问我。再者言,你那好姐姐王倚云还掌着偌大的东府,你合该向她取经!”邢夫人只当她在炫耀,说出的话来阴阳怪气。

    “你闭嘴。”贾母喝止了她。

    王夫人只当邢夫人失了宠,心有不忿,自己大权在握,倒也不必理会她的怨恨了。

    邢夫人本窝着一肚子的火,知道得罪了丈夫,又失了贾母欢心。眼下就丢了中馈之权,将来处境越发艰难,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贾母不想看邢夫人哭丧的一张脸,便说:“府中庶务,你们妯娌二人下去交接交接,中秋之前都不必过来伺候了。”

    两人只得告辞出去。

    王连见证了贾府的一场权力交接,又觉察到贾母饭后困乏,要歇午觉。又怕贾母要撵自己走,忙讲了几个笑话,逗跑了她的瞌睡虫。

    贾母听了笑话,心里舒畅了不少,捂着肚子骂贾琏:“你个猴儿,害我岔了气,你得赔我。”

    “老太太,我巴不得陪您住到中秋呀,我可以给您说笑解闷,还能给您揉肩捏背,让你好好受用几日。”王连顺水推舟,打定主意巴着老太太不放。

    当邓木顶着鸡窝头回到贾母屋中时,正瞧见王连站在老太太身后给她按摩肩膀,不由扯了扯嘴角。

    王连朝她挤眉弄眼,笑道:“鸳鸯姐姐莫不是被人打了?”

    “孩子,谁欺负你了?怎么这副模样?”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问。

    “嗐,就是赖嬷嬷家的那个喜鹊,见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当贼人打,还说我争了她的宠。”邓木故意露出腕上青红的伤痕,及时地在贾母面前给喜鹊上眼药。

    贾母听了就生气,道:“原以为那丫头嘴巧能干,想收为己用顶上珍珠的缺,没成想到小蹄子竟是这样不醒事的人,下回就别叫赖嬷嬷带她进府了。”

    邓木答应着告退梳洗去,想着晴雯不必进府受罪,脚步轻快极了。

    等她收拾妥当掀帘进来的时候,王连还赖在这儿跟贾母打饥荒,说要住到贾母这里来。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祖母这里做什么。我屋里的碧纱橱是留给宝玉的。”贾母不同意。

    王连又扯着贾母的袖子摇晃,说:“我住外头耳房就成,过了中秋就走。”

    贾母捧茶笑道:“也好,反正你就要搬到我近前了。东边耳房住了鸳鸯,西边耳房还空着,你若不嫌小,稍住几日也使得。等下叫鸳鸯给你铺床。”

    “好、好、好!”王连心头窃喜,拍手笑道:“那就有劳鸳鸯姐了。”

    邓木挑了挑眉,未置可否,两人隔空打着眉眼官司,谁也不服谁。

    到了下晌,外头有人传话进来:“赖大在二门外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脸色冷淡下来,搁了茶盅,吩咐琥珀说:“你叫赖大照我的吩咐办就是了,四十板子一个不少,打完了叫他来见我。”

    王连心头一凛,这老太太是要棒打不肖子!

    他在这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贾赦此时遭了多少痛,等他伤好了,必定会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

    而贾赦那边听了小厮回报,说贾琏跑到老太太那儿去了,心里更是气恼,捏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狠命砸在了桌上,震得茶碗砰砰直跳。

    他霍然站起,却见赖大家的领着一班豪奴,个个凶神恶煞,携着棍棒、绳索闯了进来。

    赖大对他作了个揖,咬牙道:“大老爷,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您多担待。”

    他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下……

    尽管赖大安排了掌板的小厮要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但四十板子盖下来,五十岁的贾赦也是受了不小的伤。

    申时末,贾赦才被赖大搀扶着进了贾母的院子,王连连忙躲进了里间。

    “母亲,儿子知错了,再不敢逞性妄为,还求您饶恕儿子,给儿子留几分体面。”贾赦一见到贾母,就跪下磕头。

    贾母见大儿子还能下地走路,就知道小厮们在敷衍她,但也着实不愿儿子身上见血,只盼着他能吃个教训,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她冷脸指着贾赦,唾骂:“本以为你年纪胡子一大把,该持重些了。你却比那贼小子还可恶,为老不尊,丧礼败德。我看你就是欠你老子锤你!给我跪到祠堂拜忏,一晚上不许吃喝,不许睡觉!”

    眼见老母亲动怒发威,贾赦忙领命,“儿子这就去。”他拖着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等到渣爹滚蛋了,王连才从里间探出头来,涎皮赖脸的对邓木说:“劳烦姐姐给我铺个床。”

    邓木啐了他一口,转头招呼个小丫头来,吩咐她去给琏二爷收拾屋子。

    天刚黑不久,贾母的院子就关门闭户了。只因贾母歇得早,戌时四刻院子里就再无人语了。除了大门口燃着两盏不夜灯,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丝光亮也无。

    王连从西耳房出来时,已是二更天,伸手不见五指。

    他数了五十步,来到了邓木住的西耳房前,踌躇地敲了敲门,“邓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