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冤家路窄

作品:《和死对头在红楼拆CP

    第3章

    “大姑娘,茶凉了,可要我再斟一杯。”邓木刻意放重了脚步,扬声道。

    王熙凤听到声音,慌忙从床上弹起,退步到窗前。

    她扶了扶发钗,转过脸来,刻意摇着手里的团扇,讪笑道:“炎天暑热的,蚊虫就是多,我正替二哥哥赶蚊子,鸳鸯姐姐就来了。”

    邓木见她涨红了脸,目光凝滞,一副心魂荡漾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

    说好的脂粉队里的英雄呢?怎么见了个男人就走不动道了呢?

    也不知这琏二爷长什么仙男模样,就叫一代齐家巾帼折了腰,眼巴巴地来跳这火坑。

    邓木又不能将这痴情少女一巴掌打醒,只得拿话臊她的脸,明知故问:“王大姑娘几时来的?可到老太太那儿磕头了?怎么不见有丫头跟着姑娘?”

    王熙凤被她的一连三问,羞得有些无地自容,嗐声跺脚地埋怨:“平儿那小蹄子说是出去走走,也不知是不是失脚掉进茅厕里了。原想等她回来,就去给老太太拜寿的。”

    说罢,她就牵起裙子,走到堂屋外头,放声喊:“平儿,还不快回来,凭你是酱缸的蛆只是闲逛。等会子再不出来,我就叫人牙子来将你卖了。”

    邓木瞥见了王熙凤故意落在花几上的团扇,才不管她如何做张做智,自己搁下茶盅,走到架子床边,去瞅贾琏那厮。

    一条女儿用的绣花手帕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抹微翘的朱唇。

    薄绸被子只裹住了的下半截身子,天青色的纱衫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肌理分明的腰腹,劲瘦雄健,半露半显间白得晃眼。

    单瞧这身材,还挺惹人馋的,怪不得作风正派的王熙凤,也想先下手为强。

    他酣梦未醒,呼吸绵长,没有半分要起床的迹象。

    邓木平生最厌的就是贪吃久睡,穷奢极欲的纨绔子弟。

    一想到贾琏的琏字,拆开来就是王连二字,不由得将心里的火气都撒在他身上。

    她立在床头,一板一眼地说:“琏二爷快起来,老太太嘱咐你规矩点,别冲撞了姑娘们。”而后照着他的腰,下死手狠掐了一把。

    只听贾琏抽吸了一声,突然伸爪,一把攥住了邓木的右手。

    他的手像铁钳子一样禁锢着人,邓木百般死挣,竟挣不脱。

    电光石火间,邓木眼前的场景大变,闪回到竞标会现场。

    只是她的视角变成了王连的,看到的是从台上走下来的自己。

    原来自己提在手里的画册,夹住了西装百褶裙摆,里头的白色蕾丝花边眼见着越撩越高。

    再扭腰走两步,那一点春.光都要被一群臭男人看个正着了!

    而那时候的她,竟浑然不觉!

    视线中的王连,薅着头毛“啧”了一声,尴尬地撸了一把脸,飞速起身追上自己。

    长腿一迈截住了她的去路,挡住了后排男士那不怀好意的垂涎目光。

    怎么会事?莫非,王连那时候嘲笑她木脑壳掉地上了,是为了提醒自己低头看裙子。

    邓木惊醒过来,眼前又是贾琏的架子床。

    她左手抓起覆在贾琏脸上的绣花手帕,想要捂他的口鼻,迫使他醒来。

    然而,露出来的面容,让她心脏漏了一拍。

    那张脸沐浴在清晨的曦光中,眉头舒展,神闲骨俊。

    剑眉入鬓,鼻梁挺秀,丰颊明艳生光,一派英爽娇逸。

    他仿佛偃卧于云端之上太阳神, 清朗圣洁,净如琉璃,是专供人顶礼膜拜,孺慕爱恋的存在。

    方才幻梦一般的回忆倏然消散,邓木怀疑自己就是被王连这张脸迷惑了,才会自作多情地矫饰记忆,为他伸腿绊人的恶行辩护!

    这张脸纵是化成灰飞了,邓木也恨不得撵上去踩两脚!

    王连,王八蛋!你还我三十亿!

    邓木望着这张让她恨之入骨的俊脸,使劲儿冲他抓挠踢打。

    少年时,她是负债百万、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为了盛旭高中每学期2000元的奖学金,她走上了勤学苦读的卷王路线。

    她从图书馆出来,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见过凌晨三点出来觅食的饥鼠,也闻过午夜垃圾站腐臭的酸味。

    那时起,她就希望将来能够建设出一个没有腌臜陋室,没有污浊垃圾的美丽世界。

    本来凭她的成绩拿奖学金,基本手到擒来,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高二上学期快结束时,王连才转学到盛旭高中。

    他整天上课神游,下课疯闹,一副吊儿郎当相。

    因为人长得帅,喜欢花钱请客,对女生格外温柔,几乎有求必应,人称人间暖男“连阳春”。

    邓木原以为王连就是一个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话都没跟他说两句。

    谁知道他还是个隐形学神,脑子灵光极了,数理化试卷就少有不拿满分的时候。

    高二上学期,邓木以两分之差,第一次与奖学金失之交臂。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王连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高二一整年的伙食费。

    邓木还能怎么办,天生冤家路窄,只能愿赌服输。

    为了活命,她只好舔颜找食堂阿姨,半价买滞销的酸菜包子。

    为了躲债,不知有多少个暗淡无光的日子,她在风雨陋巷中独自饮泣。

    出于嫉恨,她甚至当着王连的面,撕过他的奖状,摔过他的奖杯,砸过他的键盘,甚至还偷偷把他的手机号留在了基友网站。

    她内心的阴暗和戾气都因他而起,身上的污点和不堪也都被他洞悉。

    好不容易她工作后还清了债,走在事业有成的康庄大道上,偏偏又被王连使绊子,穿来这么个千红一哭的悲剧世界。

    同穿红楼也就罢了,凭什么她是命不由己的奴才秧子,他却是可以生杀予夺的公子哥儿!

    这贼老天,就是见不得她好!

    虽说邓木拿了半部红楼剧本,可也不知道鸳鸯最后是个什么结局,更悲催的是,眼下又多了一个死对头。

    邓木只觉整个人都陷入到透心凉的绝望中,满腔委屈化作潮涌,夺眶而出,大滴的泪珠扑簌簌地砸到王连的胸口。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闭目沉睡的男人犹未苏醒。

    他眉心微蹙,太阳穴上的筋突突跳了起来,嘴角却越扬越高,喉结寸寸滑动,惬意地哼唧了两声。

    忽而,他抓着邓木的手更紧了三分,臂膀上的青筋鼓起,将她拽向自己,嘴里大喊:“邓木,叫爸爸!”

    “啪”的一声,邓木左手一个大耳刮子,裹挟着滔天怒火招呼到他脸上。

    王连豁然睁眼,见梦中人红着眼睛,正怒不可遏地盯着自己,这才遭了炮烙似的撒了手。

    梦中的百褶裙、蕾丝边飘啊荡啊的,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见到一身秀丽衣裙的邓木,就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他心里莫名慌起来,更觉两腮滚烫,口唇焦渴,盖在绸被下的凉簟倏忽湿了一片。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久旷男人,王连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只是梦中从来模糊的美娇娘,变成了清晰而具体的老冤家,他一时无法接受,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惶窘。

    他欠身压紧了绸被,赌邓木什么都没看见。

    “同学,拍古风写真呢?扮的是钟无艳,还是黄月英啊?我瞧着你比钟无艳还差点意思,跟钟馗到是有八分像。”

    王连嘴里叭叭地说些不走心的损话,用来掩饰内心的荒唐、错愕和窘迫,试图将眼前的尴尬场面糊弄过去。

    然而以前争锋相对的死对头,这时候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直接抄起一盏茶,劈头盖脸地向他泼了下来。

    邓木将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搁,冷着脸甩帘出门,冲外头破着喉咙大喊:“珍珠,你主子口渴喝了尿,赶紧过来伺候!”

    王连环顾四周,这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晃了晃挂在胳膊上宽大的袖摆,这什么情况?

    胸中翻腾不息的怒火,促使邓木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越走越快。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有王连存在的世界。

    天杀的,叫爸爸!我是你妈!

    王连这个混蛋,做梦都想折辱她!

    记得高二那年寒假,临近春节的时候,村支书通知邓木到党群服务中心领米油被褥,说是跃岭集团老总捐赠的。

    邓木的父母为了躲债,已经与她失联好几年了。

    因为第一次邓木没拿到奖学金,家里无米过年,只得跟着村里几个鳏寡病残的五保户站成一排,等着集团老总的爱心馈赠。

    等她在瑟瑟寒风中吹了一刻钟的冷风,她就看见了从奔驰G级AMG的越野车上,走下来的老总王树新,以及他的儿子王连。

    邓木扭头就跑,却被戴着大墨镜的王连一把拉住。

    他用食指将墨镜拉下一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得一脸灿烂,说:“邓木真的是你!东西还没拿你跑什么呀,等下还要跟爸爸合影!”

    彼时她又羞又窘,恨不能遁地消失。

    最后她只是逃过了合影,却没有骨气拒绝那些救急的物资。

    自从王连了解了同学贫窘的家庭情况后,他那分外热情的施舍,以身贵而贱人的优越感,更让邓木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他碾在地下反复摩擦。

    “早知道你家情况不好,上学期我就不考第一了。”

    “我期末考留了两道大题没做,谁知还是比你多了两分,看来下次再多空几道才行。”

    “我保送A大了,爸爸给学校捐了钱,以后三倍奖学金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一道道屈辱的回忆涌上心头,邓木的一颗心,酸涩得仿佛能拧出汁来。

    “鸳鸯姐姐,你且等一等。”

    身后有姑娘追上来喊她,又将邓木拉回到红楼世界。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一面擦着脸上的汗,一面喘吁吁地说:“鸳鸯姐,我们姑娘请你过去说话。”

    邓木平复下心情,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只见王熙凤上了山坡亭子,坐在石墩上,正冲着自己招手。

    原来这小姑娘就是王熙凤身边的平儿。

    邓木与平儿一道上了亭子,笑问王熙凤:“大姑娘,有何事吩咐?”

    王熙凤让她对面坐下,扬着一双柳叶吊梢眉,笑得一脸和煦,道:“姐姐辛苦伏侍老太太,我哪里还敢劳动姐姐为我办事。不过是有些体己话想与姐姐说说。”

    邓木笑而不答,等着她表露心事。

    王熙凤揪着裙下的禁步,酝酿了一下,方红了脸问:“我听说贵府有个规矩,但凡爷们大了,娶亲之前先给两个人服侍。不知琏二哥屋里安排的谁?”

    邓木笑了笑,脑海中闪过王连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心气又不大顺了,挑眉问道:“大姑娘还未出阁,打听这些闲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