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华》 第一卷 第1章 捉一场男人奸 “唔,靖郎……” 红烛高燃,帐纱后面暗影交叠。 屋内弥漫着龙涎香和合欢花混融的旖旎气息,很是浓郁。 商姈君猛地睁开双眼,她竟然重生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真是……妙啊! 【嚯!活春宫哎,你丈夫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在洞房花烛夜和别的女人鬼混?】 商姈君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打趣的清朗男声。 这男鬼是和她一起进重生轮回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跑到了她的身体里来,变成了一体双魂。 商姈君从抗拒,到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男鬼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家? 他难掩心中震惊,先看看情况再说! 商姈君回首看向婚床之上的两具肮脏肉体,那一双肃冷的眸子里,杀念满溢! 商姈君在脑海中回复: 【不,那个女人,才是我嫁的丈夫……】 谢、昭、青! 谢昭青女扮男装入了书院,大出风头,和将军府的萧靖同坠爱河。 萧靖为了帮助谢昭青掩饰女子身份,让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商姈君,嫁给谢昭青。 商姈君是萧家养女,她哭过、求过,甚至寻死过,萧靖却无动于衷,只冷冷道: “就当是为了我,嫁去谢家后,你务必照顾好昭青。” 谢昭青向来厌恶萧靖身边的这颗‘小青梅’,所以商姈君落到她手里后,受不尽的打骂折辱。 罚跪、扇脸、鞭笞……都是家常便饭。 婆母逼她穿着薄纱前去讨好,谢昭青见到后哄堂大笑,推搡她到萧靖面前,羞辱她如窑里娼女。 后来,谢昭青莫名转了性儿,那夜,商姈君怀了个男胎。 直到儿子七岁那年意外落水,命悬一线,谢昭青怒不可遏,用沾了盐水的铁鞭,活活将她抽死。 死后商姈君才知道,她是绿茶女配,存在于一本以谢昭青和萧靖为主角的言情小说中。 谢昭青是英姿飒爽的大女主,女扮男装和萧靖谈情说爱,二人叱咤官场,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男主身边的绿茶女配总是惹人讨厌,谢昭青这样杀伐果断的大女主,当然不会放过商姈君这个死绿茶。 所以谢昭青对她每一次的施暴,都是大快人心爽文行为。 因为女配暗恋男主,所以女配罪该万死。 就连商姈君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萧靖和谢昭青所生的野种, 至于她的亲生孩子,只是谢昭青口中嫌弃的‘一团烂肉’,刚生下来就被丢了喂狗。 “唔……靖郎,外头还有个人呢。” 谢昭青娇嗔。 “不用管她,她吃了迷药醒不来,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萧靖的声音沙哑低沉。 “商姈君那么喜欢你,这颗小青梅,你真不要了?” 谢昭青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能帮你掩饰身份,是她的福气,看来是我不够卖力,让你还有心思乱吃醋……” 话音未落,女子轻细的惊呼声断断续续,再也说不出话来。 【混账!】 男鬼骂骂咧咧,他没想到他看着长大的侄子竟然是个女人,还这般无耻? 不可理喻! 商姈君微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生气啊,这俩人也太阴了,我#%!*&%¥#……】 商姈君没想到第一个同情她的人是个男鬼,心中滋味莫名, 【如果我说,我父兄是为救萧靖而死,所以我才被萧家收养呢。】 而萧靖,恩将仇报之辈凭什么做男主? 男鬼更是义愤填膺, 【来来来,你把你身体的控制权给我,在下不才,多少会些拳脚。】 商姈君顿生戒心,难道他想夺她身体的控制权? 看来,她最好还是防备着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 【不用了,我自己有办法。】 她会让这对狗男淫女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商姈君悄然脱下这身繁琐的婚服,身上轻便许多,又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来,放于熏炉之中。 这是嬷嬷硬塞给她的催情香,商姈君憎恶谢昭青,嬷嬷见她排斥,才硬塞给她,放话非得洞房不可。 商姈君不情不愿才收下,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既然他们情动难抑,不如再疯狂一些。 做完这一切,商姈君偷偷溜出婚房,回眸的那一眼,幽冷又阴寒。 此时天色已黑,但是前院依旧觥筹交错,酒席未散。 “救命啊!大家快去救救夫君!” 来到前院,商姈君故作慌乱的样子,从下人的手里夺了只酒壶砸碎,突兀又清脆的碎瓶声将所有宾客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这不是新娘子吗?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青哥儿怎么了?”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询。 商姈君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着急道: “夫君醉酒卧榻,有个男人骑在夫君的身上,两个人赤身裸体,夫君一直在惨叫,大家快去救人啊!” 话音落下,众人的面色都随之一变,均是面面相觑的,什么……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怪怪的? 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还是说这新娘子一时情急,说话颠三倒四的,害他们多想了? 这么难以启齿的事,谁都不敢表现出异常来,免得让旁人瞧了笑话,反而关切问道: “是谁打青哥儿,你怎么不拉架?” 商姈君更是泪如雨下,扯着嗓子喊: “我看不清,听声音,好像是我阿兄萧靖!两个人剥光了衣裳,在床上厮打的厉害,我不敢拉架,因为……” 商姈君一时又疑惑起来,怯怯地说: “因为夫君嚷嚷着还要、还要,让阿兄更用力些,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是闹了什么矛盾,便偷偷跑出来求大伙帮忙!” 静! 诡异的安静! 面皮薄些的女眷双颊瞬间涨红,几乎能滴出血来,男人们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一个塞一个的精彩纷呈。 如果刚才是怀疑自己思想龌龊想多了,那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当然,还有一些懵懂无知的,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虽说他们不明白,但有的是人明白。 当今陛下明令禁止‘鸡奸’,痛斥其‘反人道’、‘乱人伦’。 如果哪家男丁被传出有此类癖好,那这仕途是绝了指望了,还要受世人耻笑。 “求求大家了……” 商姈君仿佛看不出众人异常,声音带着哭腔,那双好看的潋滟眼眸中蕴满了晶莹泪珠, 就连她柔弱的身躯都一抖一抖的,手握丝帕半遮唇,看着我见犹怜。 绿茶是吧? 商姈君原先是不知道绿茶二字的含义,但是回想前世谢昭青骂她的那些话,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矫揉造作、柔弱无辜,惯用眼泪当武器就是绿茶。 那她就将‘绿茶’二字贯彻到底! 商姈君倒要看看,谢昭青这‘大女主’被贴上小欢的标签之后,还如何英姿飒爽起来? 【嚯!】 如果男鬼有身体,他一定是瞠目结舌、加面庞涨红的,这女人也太会鬼扯了! 这么难以启齿的细节,她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出来?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现在非常好奇,这演技精湛的女人,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什么?我夫君是阿兄的小欢?不……不可能,你们乱说,我不信!” 商姈君又自导自演,抱头崩溃。 其实,根本就没人说。 【你刚才想拿我身体的掌控权对吧?】 男鬼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这么一问,差点没反应过来, 【咋了?】 商姈君的语气意味不明,【我给你。】 【真的?】男鬼惊喜不已。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众人惊愕失色,场面大乱! 只见商姈君一头撞向柱子,砰地一声巨响,商姈君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啊~~你是人吗你!】 脑海里唯一回荡着的,是男鬼的哀嚎声。 “出人命了!”不知是谁大喊道。 今夜一场婚宴,就这么炸翻了全京城,然而比这更精彩的好戏,就快登场了…… 第一卷 第2章 你要改嫁给谁? 【你这个恶毒女人,让我替你撞,你不是人!】 【亏我还同情你!】 【……】 男鬼一直在骂骂咧咧,就没停过,但是商姈君没空搭理, 因为她只是想试验一下,也确实得到了答案。 身体的掌控权她想给就给,想收回来就随时能收回来,这一点让商姈君放下了担忧。 她生怕被这陌生男鬼霸占了躯体。 然后,她想试试能不能靠大力撞击,把男鬼的灵魂撞出去。 结果显而易见。 失败了。 【别生气了,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你撞出去而已,头好疼,嘶……】 商姈君不得不安抚他,现在身体掌控权回到商姈君这里,她头痛欲裂,不想再听这男鬼叽叽喳喳。 【哦……】 男鬼一想也是,自己只是疼那一下,后面的疼痛都是由她自己承受。 从触柱后,商姈君就被抬到这偏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请大夫? 男鬼哼哼两声,很不服气, 【你也太心急了,还没捉奸在床呢,口说无凭,他们想扭转局面不难。】 商姈君却很镇定,语气轻快道: 【我在人前演那么一出,自然会有人急着替我去捉奸。】 谢昭青的父亲谢三爷是庶三子,和庶四子谢四爷不是一个姨娘所出,关系极差。 而谢昭青是三房唯一一个‘男丁’,能毁了三房的前程,四房巴不得呢。 商姈君刚才瞧得真真的,四房的李氏还没听完,就急哄哄的去捉奸了。 如果是商姈君将众人引过去,未免太刻意,那她这受害者的身份就有疑点,还怎么跟谢家索要赔偿? 而且,她这一撞,就像是往火堆里泼了盆热油,直接让场子炸开了,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还有,她伤后静躺,反而避开外面糟乱的场面,也能暂时躲开想来找她麻烦的人。 所以,这一撞,可谓是一石三鸟。 男鬼啧了一声,心道谢家竟娶了个这么精的丫头,也罢,上一世谢家定然亏欠她许多,现在遇此劫也是报应。 【那你想要什么赔偿啊?】 商姈君眉尾一挑,她也不怕让这男鬼知道, 【当然是给我换个丈夫嫁,你说以后谢昭青尊称我一声婶娘,是不是挺解气的哈?】 谢家老太爷生有七个孩子,长子、二女和七子都是魏老太君的嫡出孩子,剩下的都是庶出。 那行七的谢宴安是京里有名的纨绔,魏老太君老年得子,娇惯得厉害,可惜去年重伤昏迷,现在还没醒来。 太医都说没治了。 如果谢七爷不是个昏迷不醒的废人,商姈君还没这个底气呢。 若能心想事成,她真想瞧瞧谢昭青和萧靖的脸色! 男鬼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直接破了音, 【你说你要嫁给谁?!】 她居然要嫁给……他? 他自己! 没错,男鬼就是那瘫痪昏迷的谢宴! 谢宴安他现在很懵,灵魂莫名跑到侄媳妇的身体里已经很奇怪了,现在这侄媳妇居然扬言要嫁给他? 他都瘫了,怎么还被人惦记着? 商姈君柳眉微蹙,【你又激动什么?一惊一乍的。】 【没……我就是觉得……这是不是有点有违伦理了?】 谢宴安的声音有些别扭。 几番犹豫,谢宴安想着暂时先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商姈君,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吧。 商姈君生气了,哼道:【关你什么事?】 【……】 谢宴安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 婚房之内…… “哎呦喂~!” 李氏果然不负所望,将正酣战的二人当场捉奸在床! 好在李氏怕脏了眼睛,没仔细着瞧,萧靖又眼疾手快用被子盖住了谢昭青,不然这女扮男装的事儿也跟着暴露了。 “四婶?你怎么来了?这都是误会!” 但,谢昭青和萧靖二人依旧是狼狈到了极点,赶紧把衣裳往自己身上扒拉, 李氏用帕子掩住鼻子,嫌弃的同时,满脸的幸灾乐祸, “我说侄儿,就算你是小欢,也不该在洞房花烛夜和男人厮混啊,你可知道,你新娶的媳妇在前院都触柱自尽了!这下好了,闹得众人皆知,谢家的脸面该往哪放啊!” “什么??” 谢昭青和萧靖二人,皆是面色煞白,尤其是萧靖,比吃了只死苍蝇还难看。 事发突然,他们完全乱了阵脚,商姈君是何时醒的,又是何时跑出去的! 小欢? 商姈君竟敢说他们是‘鸡奸’的关系?! 恶心! 还有,她好好的触柱自尽干什么?那个蠢货! 这来的的人偏偏还是李氏,谁不知道李氏一肚子坏水,她一定会把这事儿大肆宣扬出去的! 这下完了,什么都完了…… 萧靖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气得面色涨红,浑身发抖, “污言秽语!” 他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这传出去,他还怎么抬得起头?! “腌臜东西!老子一世英名,怎么有你这种下作的儿子!” 一声怒喝传来,家法棍朝着谢昭青的身上,劈头盖脸的砸下。 谢三爷,谢昭青的父亲,刚才恰好并不在宴上,是李氏故意派人喊来的。 谢昭青女扮男装的事情,是她母亲瞿氏一人所为,所以谢三爷亲眼见到自己‘儿子’和其他男人衣衫不整的样子,更是大受刺激。 “我打死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老爷!这都是误会,你听青哥儿解释啊!” 瞿氏急着追来阻拦,发髻乱糟糟的,身上还染了泥,可见是跑得急,摔了跤。 她生怕谢三爷一怒之下杀了谢昭青。 可谢三爷是发了狠的,谢昭青被打得惨叫连连,狼狈逃窜。 “谢叔父……你听我们解释啊叔父!” 萧靖手忙脚乱地去拦,跟着也挨了不少下,疼得龇牙咧嘴。 场面乱成一团。 李氏赶紧溜了,走得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三房就这一个男丁,竟然是个‘欢人’,而且还是个‘小欢’? 哈哈哈哈……太招笑了这。 “住手!” 一道老迈的喝声传来,只见魏老太君一脸肃容,由人搀扶着缓步走来,颇有不怒自威之态。 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绣金纹的褙子,不添其他首饰,唯有手腕上露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显得贵气十足。 谢三爷和瞿氏这夫妇俩同时面庞一紧,如临大敌似的紧张, “母亲,您……您怎得来了?” 魏老太君望向地上那一对狼狈的‘欢人’,面上沉冷得厉害, “家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知?” 谢三爷自小最怯的就是这嫡母,此刻更是膝盖一软,赔罪连连, “都是儿子不孝,让母亲烦心了。” 魏老太君没理他,而是看向萧靖,说: “萧家小郎,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老身已经派人去萧家传信,你父母稍后就到,你请偏堂等候吧。” 萧靖顿时如遭雷击,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昭青心中忐忑, “祖……祖母,我真不是小欢……” 魏老太君睨了她一眼,冷漠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厌色, “我谢氏百年簪缨世家,断不能出个小欢毁了声誉,青哥儿,你可明白?” 谢昭青惊愕抬头,眼中的绝望之色逐渐浮现出来…… 第一卷 第3章 魏老太君 谢家出了天大的丑事,还险些闹出人命,宾客们早就纷纷告辞。 想必过不了今晚,萧靖和谢昭青是一对‘欢人’的事情,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而商姈君这个触柱自尽的新娘子,则是众人口中的可怜人。 商姈君饿得吃光了桌上的果子,她迟迟没等到大夫来,估计是现在太乱,压根没人搭理她。 所以她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好在出血并不多。 【你还有心思吃,挺淡定啊。】谢宴安的语气酸溜溜。 商姈君的腮帮吃得鼓囊,口齿不清道: 【等着,谢家会灰常庆幸窝没死,还会想法子补偿……呃、补偿窝的,窝先补充下体力。】 她被噎了下。 【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谢宴安忍不住提醒。 她这话倒是真。 因为一旦她死了,谢家给小欢娶妻还在新婚当夜逼死新妇的事情就坐实了。 到时候这谢家子辈的前程恐怕也完了,就连几个老爷的官声,也都会被连累。 商姈君也不想吃太快,扯得伤口疼,可是她一天都没吃饭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又受了伤,更雪上加霜。 而且待会儿肯定有人来找她麻烦。 不吃饱了,怎么跟这群人斗法? 吱呀~ 正想着,就有人推门而入。 商姈君循声看去,来了! 她赶紧擦擦嘴,坐坐好。 可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商姈君的瞳孔微微一缩,竟然是她? 商姈君本以为来的人会是瞿氏和长房的长辈,没想到竟然是魏老太君! 魏老太君年轻时有一诨号‘铁腕娘子’,治家之严是全盛京都出了名的, 纵然如今年迈,但谢三爷那些庶子女见到她,依旧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不好应对。 只见魏老太君由一老嬷嬷搀着进来,慢条斯理坐定后,望向商姈君的目光犀利,仿佛整个将她看透了去, “你大闹一场,将谢家搅和成这样,报复得可痛快?” 商姈君心中一惊,行至堂前下跪叩拜,哑声道: “姈君自知处事极端,牵连了谢氏声誉,但、报复的着实痛快,狠狠出了一口郁气。 姈君也自知得罪谢、萧两家,生路已断,老祖宗想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既然已经被看穿,商姈君不如就坦然承认,魏老太君这样的人,更容不下满口谎话之辈。 见商姈君神色坦荡,并无被看穿的心虚,甚至连句狡辩都没有,魏老太君掀起眼皮望向她,眼底浮现淡淡的惊异, “倒是实诚。” “不敢瞒着老太君。”商姈君表现老实。 【你这就承认了?】谢宴安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是不知道,这老太君城府极深,我哄得住别人,但瞒不住她。】 商姈君早有预料,估计是瞒不过这位老祖宗的。 谢宴安挑眉,这倒是真, 【那你还敢提要求嫁她儿子?不怕她一怒之下杀了你?】 【闭嘴,别扰我心态。】 商姈君突然觉得这男鬼烦人得很,等这件事过去后,非得找个道士把他的魂撵走不可。 对于男鬼说的,商姈君是有点担忧,但是她想赌一把, 赌一个慈母之心。 即使魏老太君再不近人情,她也是一位疼爱孩子的母亲, 谢七爷一个将死之人,难道魏老太君不想让自己儿子得个圆满吗? 有些人死了还要配个阴婚呢,就是因为未婚而亡之人,死后依旧孤单无依,会变成孤魂野鬼。 而有了妻子,就有个归宿,家族名分和香火就能得以延续。 谢七爷有了名义上的妻子,她商姈君也能有个贵妇人身份,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万一魏老太君就同意了呢? 谢宴安依旧喋喋不休, 【我觉得行不通,你还是别惹她生气了,换个要求吧。】 商姈君咬了咬牙根,懒得搭理这个碎嘴子。 魏老太君见她坦诚,轻叹一声后,说: “也罢,新婚当夜闹这么一出,确实是我谢家对你不起,你有怨气也是应当。” 她单手扶着额,悠悠道: “虽然你和青哥儿已经拜了堂,但没洞房,还不算夫妻,老身可以在族里再寻一门姻缘给你,但是门第就别想太高了,从此你依旧是谢家妇,谢家在外的名声,也是你的名声,你可明白?” “姈君深谢老太君垂怜,只是,姈君心中有更想嫁的人……” 如果嫁给个门第普通的,萧靖和谢昭青想报复她就太容易了。 而且她只是个孤女,还得罪了萧家,即使对方勉勉强强娶了她,恐怕婚后的日子也难过。 所以不可。 “哦?” 魏老太君感到惊讶,“那就别拐弯抹角了,说吧。” 商姈君直起腰杆,抬眸对上魏老太君的视线,她抿了抿唇,说出了那个名字, “谢宴安,谢七爷,姈君愿做七爷妻,守他一生。” 魏老太君猛地抓紧扶手,一双锐利老眸眯起, “你说什么?” 老嬷嬷一阵心惊肉跳,这商娘子也太大胆了! 谁不知道七爷是老太君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 七爷重伤昏迷后,老太君大病一场,神魂消瘦,夜夜难寐,从前一个不信鬼神之人,如今日日拜佛,恨不得住在那佛堂里。 她竟敢拿七爷说事?! 就算七爷重伤不治,也不是她一个毫无家世的孤女能配得上的! 商姈君却不见慌张恐惧之态,反而更坚定道: “若要换婚,姈君非七爷不嫁。” “放肆!” 老嬷嬷出声训斥。 屋内氛围一瞬间降至冰点,商姈君的额间泛出冷汗,伤口处也刺痛不止,头晕脑胀的。 屋内不知静了多久,魏老太君的神色变幻,眸光幽深,又复杂, “你图的是七夫人之位。” 这话说得笃定,听不出喜怒来。 商姈君掐紧手心,话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是,也不只是。姈君不敢欺瞒老太君,我嫁谢昭青,都是被阿兄所逼,我哀求过,甚至寻死过,可都没用。 其实……我真正心有所属之人,是七爷,两年前的赏春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纵马驰骋,从此他清贵俊朗的面容,就刻在了我的心中。 只是身份悬殊太大,姈君不敢肖想,便将少女情意深深藏在心中,不敢表露。” 商姈君垂下眸子,浓密的睫羽一颤一颤,遮住那难以启齿的羞意。 【真……真的吗?】 谢宴安的声音,听着有些扭捏。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商姈君毫无感情的在心里回复,【当然是假的,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谢宴安气得想翻白眼,【你真能瞎编啊你!】 还编的这么肉麻…… 听到商姈君这么说,魏老太君不免触动,是啊,晏安最喜欢骑马的。 那一瞬间,魏老太君仿佛更苍老许多,面上是掩不住的疲累和哀戚, “晏安的情况,你可知道?” 见状,商姈君的眼底划过微光,看来有戏, “这有何妨?女子婚嫁少有能称心如意的,与其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婚后多生龃龉,不如陪在心爱之人身边,图个安逸顺遂。” 商姈君偷偷看了眼魏老太君的脸色,又轻声说: “如此,不止我得偿所愿,七爷有妻相伴,至少能得个圆满啊,老太君您也不忍心,让七爷孤独一生吧?” 若能真的嫁给谢宴安,她得在谢宴安咽气之前,与他要个孩子。 这样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 那瘫子,还管用吗? 魏老太君看着商姈君,思虑良久, “前些日娶拜佛时,遇到了惠恩圣僧,圣僧说或许可以娶一门妻冲冲喜,我正为此事为难……” 没想到,今日遇到这档子事儿,商姈君竟然主动要嫁给晏安, 难道,这就是缘分? 魏老太君摆摆手,松了口,“也好,就依你吧。” “儿媳拜谢婆母。”商姈君再度叩首。 【你改口倒是快……】 谢宴安幽幽来了句。 商姈君抿唇,【嘿嘿,那当然。】 魏老太君在这个家说一不二,她要紧紧抱住她的大腿。 【不是……哎……你……我……我真服了你!这居然也行?】 谢宴安简直就怀疑人生了,他怎么突然就有媳妇了? 很尴尬哎。 商姈君还是那句话,【关你什么事啊?】 看来她非得找个道士! 第一卷 第4章 谢昭青得知换亲 “婆母可否派个人来照拂一二?我初来谢府,又历经此事,实在惶恐。” 商姈君低眉顺眼道。 她需要个帮手,魏老太君也需要一枚监视她的棋子,所以不如自己主动提起。 魏老太君深深看了商姈君一眼,抬手轻挥,外头一高挑纤瘦的女婢走了进来。 “青枝,从今以后,你来伺候七夫人!” …… 回去的路上,仇老嬷嬷搀扶着魏老太君。 “老太君,您真信了那小丫头的鬼话?我瞧着她是想压三房那边一头,才故意说爱慕咱们七爷的。” 魏老太君面上风轻云淡, “真爱慕也好,假爱慕也罢,晏安确实该娶一门娘子冲冲喜,既然这门婚事是她百般筹谋得到,定会珍惜七爷妇的身份,为晏安守一生。” 她并不在乎商姈君是否真的爱慕谢宴安,她所图的,就是一个能守着晏安过一辈子的女人。 不管是活人,还是…… 牌位。 虽然魏老太君很不愿意面对,但是她心里也明白,晏安估计是时日无多了。 要找到这样一个女子,是不太好找。 家世高了,人家不愿,家世低了,多为攀附,而且多一门低门户的亲戚,不可避免多出许多麻烦。 更何况,谁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一年半载还能忍,十年二十年,还能忍吗?免不了要心生怨气的,要是红杏出了墙,晏安死后也不能瞑目。 魏老太君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商姈君不一样,她心里有恨,要的就是七夫人的身份,以此来踩三房一头。 而且,商姈君和萧家闹掰,没有娘家可依,只能依靠魏老太君这棵大树。 有所图,就会被牵制,魏老太君想拿捏住她,太容易了…… 魏老太君的目光似乎能洞烛幽微, “那丫头表面柔弱娇气,实则是个有气性的,瞧她头上的伤,那是下了狠劲儿,她日后和三房还有的闹,她不就是想要七夫人的身份吗?给她就是。” 谁年轻还没点气性? 魏老太君反倒是有些欣赏商姈君的狠绝,能这般豁得出去,一举毁了谢昭青和萧靖二人的前程,还能沉着冷静地跟她博弈谈条件? 有胆色。 想来,也能入得了晏安的眼吧。 “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伤吧,明日开祠堂改族谱。” 魏老太君吩咐。 闻言,仇老嬷嬷便知道老太君是成算在心,甚至还有些欣赏起那丫头来了, “是。” …… 那边,商姈君的伤由大夫重新包扎好之后,她就去床上躺着了,青枝在外守候。 此时此刻,所有筹谋尘埃落定,商姈君才有心思问起男鬼的来历, 【喂,听口音你也是盛京人士,你家住哪?姓甚名谁啊?】 谢宴安迟疑了一会儿,问:【今夕是何年?】 【建昭二十二年。】 对自己嫁人的这年,商姈君记得很清楚。 谢宴安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那……我是元康十四年所生,小丫头,叫爷爷!】 商姈君疑惑, 【你故意占我便宜吧?听声音你不像老头啊。】 这男鬼竟然是先帝在世时的人,算了算,他比自己要大四十六岁? 如果还活着,岂不是六十二了? 谢宴安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死的时候才十七。】 【真不是胡诌的?】商姈君还是不信。 【呃呃……我骗你干嘛?】 谢宴安的声音有些虚,似乎是为了掩饰,他清了清嗓子,语气认真地说: 【老夫姓……姓霍,对,单字一个川,你叫我霍爷爷便是。】 事发突然,他暂时不能让商姈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先胡诌一个假名字再说! (长颈鹿:后文在男主的身份浮出水面前,都暂时沿用霍川的名字~感谢!) 商姈君无语, 【霍川是吧?你死的时候才十七,自称什么老夫?我前世死的时候二十五,你才该叫我姐,来,喊一声商姐!】 霍川:【……】 哪有这么算的! 霍川刚要跟她辩上一番,房门突然被砰得一脚踹开,两个膀大腰宽的嬷嬷冲了进来,凶神恶煞道: “少夫人,请吧!” 这是她那前婆母瞿氏派来的人,应该还不知道魏老太君做主换亲的事。 商姈君并不意外,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抬手制止想要出声阻止的青枝,她现在也很好奇,谢昭青和萧靖怎么样了? 谢氏祠堂幽冷阴暗,众多先祖牌位的两侧,只燃了两盏烛光,在风中摇晃。 谢昭青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瞿氏陪伴在此,脸色阴沉。 脚步声响起,商姈君踏进祠堂。 谢昭青一见商姈君,那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浓郁恨意, “臭婊子,你跑到外客面前胡吣什么?我被你害惨了!” 她生扑了过去,恨不得一刀捅了商姈君来泄愤!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过来……” 商姈君装作受惊往后一躲,‘不小心’抬脚踹上她的面门。 在谢昭青摔倒吃痛之后,商姈君两只手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一巴掌‘恰好’呼在谢昭青的脸上。 啪!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巴掌声在祠堂里尤其得响亮。 谢昭青整个人直接僵住,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商姈君连连摆手,表情无辜。 【嗤……】 霍川实在没忍住,这演技有点太夸张了吧? 谢昭青身受重伤爬不起来,气得快要抓狂,“贱人!你故意的,我饶不了你……” 商姈君皱了皱鼻子,嫌弃道: “你才是贱货,一个‘小欢’还学人娶妻,嫁给你这种脏东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呸,真恶心,幸亏大伙告诉我真相了……” 谢昭青几乎快把眼珠子瞪出来,这绿茶婊居然还敢骂她? 她果然暴露真面目了,以前的那些天真柔弱都是装的! “放肆!反了你了还,给我拿了她!” 瞿氏拍案而起,她之所以现在才出声,就是在观察商姈君,看她跑去前院哭着求救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的? 可是她却瞧不出来,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商姈君这小蹄子只是误打误撞办出的蠢事, 二是,她就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的,那她这演技可实在精湛,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瞿氏的双目幽深,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难逃罪责! 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朝着商姈君步步逼近。 “住手。” 青枝走了进来,依次行礼。 瞿氏顿时哑火,“青枝姑娘怎么来了?是婆母叫我?” 青枝是魏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女婢,她当然认得, 青枝摇了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老太君说这门婚事是谢家对不起新妇,所以为新妇换亲,如今新妇已经是七爷的新妻,还望三夫人和昭青少爷谨言慎行。” 瞿氏惊愕愣住, “这、这……如何使得啊?” 谢昭青的表情更是跟见了鬼一样,声色都破了音, “你说什么?祖母给她换亲,让她嫁给七叔了?!” 第一卷 第5章 打他,我来! “正是如此。”青枝说。 谢昭青的面容迅速灰败,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毁了前程,偏偏商姈君还嫁得更高了? 她也配? “不……祖母不能这么做……” 连婚事都换了,祖母这般把事做绝,又会如何处置她? 她还要科考,她会背很多很多诗,她还有抱负尚未完成! 商姈君冲着谢昭青眨眨眼, “好侄儿,婶娘我今天实在疲累,就不陪你在这受罚了。” 商姈君扶着伤处,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对了三嫂,你好好照顾侄儿,还有你那血气方刚的好、男、婿。” 她刻意咬了‘男婿’两个字眼,说得就是萧靖。 【噗……】 一直在看戏的霍川笑喷了。 他抑住点点笑意,心道这女人真是,族谱还没改呢,这就脸不红心不跳的狐假虎威起来了? “你!” 哐当! 瞿氏一个趔趄跌坐回椅子上,面庞泛青。 这贱人,竟敢故意阴阳她? 瞿氏原本想威逼商姈君,让她改口,去和所有人解释。 没想到老太君竟然给她换婚了?那昭青怎么办? 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商姈君挑挑眉,庆幸自己跟魏老太君要了青枝来,不然肯定会被这对恶毒母女狠狠折磨一番。 看来谢昭青真是伤得不轻,自己那么打她,她竟然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谢昭青是练过拳脚的,还是萧靖手把手教的。 商姈君转身正欲离开,却让谢昭青喊住, “商姈君!” 她的目光阴鸷,“你不是爱萧靖爱得要死要活吗?怎么又愿意嫁给我七叔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图的是七叔的身份!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 这番话,她是故意说给魏老太君听的。 果不其然,青枝的脸色发生微妙变化,但很快恢复正常。 商姈君的脚步停住,只冷声道: “笑话,哪个女人会爱上断袖?而且还是萧靖那个烂心肠的死断袖,他明知你是欢人, 还强行把我嫁过来毁我一辈子,我只会恨他入骨,或许从前有对兄长的敬重之情,但现在,呵呵……” 青枝的眸光微闪,依旧是默不作声。 商姈君的嘴角弯起不屑弧度, “你们故意挑在今晚共赴云雨,是想要一场独属于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吗?好不要脸的一对奸夫淫货,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切~” 说完,她不再理会谢昭青的辱骂,加快脚步离开,然而正撞上了站在门口的萧靖。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见萧靖来了,谢昭青的眼眸乍然亮起,正好让靖郎瞧瞧这绿茶婊的真面目! 瞿氏一见萧靖,顿时深深拧眉,这浪荡子,他来有脸来? 还嫌害得昭青不够惨? 萧靖站在阴影里,看向商姈君的眼神无比的陌生,语气失望道: “阿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你乖巧懂事,现在却为了攀附权势而换亲,还满口恶言,你不是我的阿媞。” 阿媞是商姈君的乳名。 【扇他。】 霍川的声音冷凌凌的,【或者把你的身体给我,我打得更疼。】 商姈君兀地嗤笑出声, “明明是你和谢昭青有私情,还逼我嫁给她,毁我一辈子,你这么无耻,还有脸来质问我?” 萧靖大惊,面上闪过恼羞窘色, “我是你兄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有昭青的母亲,他只觉颜面无光。 这不是他的阿媞,阿媞不会这般不顾及他的脸面。 商姈君冷冷睨向他,满眼的憎恶,许是被那满溢出的憎恶恨意惊到,萧靖惊得后退一步, “你怎么能这么看着我?” 萧靖的脸上不由恼羞成怒,原本心中那点细微的莫名心虚荡然无存,反而一股子愤怒浡然而生。 “我已经解释很多遍了,我们不是欢人,这只是误会,难道连你也不信? 你不想着帮我们解释误会,还要换婚?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和昭青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是把她嫁给昭青没错,可昭青并不是小欢,而是女子,谢家门第不错,把她嫁来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还有昭青照顾她。 这是顶顶好的婚事。 他这一番苦心,非但没换来一声谢,商姈君竟然还恨他? 而且她还贸然跑去前院胡乱嚷嚷,现在满盛京都在说他和昭青是一对欢人,这么大的烂摊子,她竟然还毫无悔意! 萧靖越想越气,梗着脖子大声吼道: “我是你兄长!如果你父兄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忤逆亲长、见异思迁,他们岂能瞑目?” 听到萧靖竟然还敢拿她已逝的父兄说事,商姈君无法再忍,声色俱厉道: “如果我父兄有在天之灵,他们一定很后悔,拼下性命救了你这个狼心狗肺之辈! 我那么忠毅的父兄,只能在天上眼睁睁看着我成为孤女,被他们救下的人、也就是你!因一己私欲,强嫁给你的小情人……” 商姈君深吸一口气,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父兄?萧靖,你也算个人?” 萧靖的面色巨变,难看到了极点。 他惊觉商姈君变了,从前挽着他的胳膊软软唤‘阿兄’的小妹,竟然会对他甩冷脸,甚至恶语相向? 她以前就是再委屈,见了他也只会红着眼睛说没事。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至于吗? 而商姈君转身就走,前世今生的恨加在一起,她越想越憋屈,于是商姈君又折返回来, 【霍川,按你说的。】 【好嘞!】 只见商姈君的神色发生微妙变化,她(他)轻挑眉尾,捏拳朝着萧靖靠近。 突然一个右勾拳,哐当! 萧靖还没反应过来,被狠狠砸了一拳,血迹顺着嘴角滴落。 然后又是一个上勾拳,萧靖闷哼一声,鼻血喷涌而出。 霍川还要打,商姈君赶紧把身体的控制权抢回来了,然后转身就跑。 【哎?我还没打完呢,你跑什么?】 霍川直嚷嚷。 【有人来了,再不跑就走不了了。】 商姈君装成生气疾步的样子,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留下萧靖众人在那满脸懵逼。 【谁啊?】霍川问。 到底是谁来了,能让她吓成这样? 第一卷 第6章 清贵俊朗谢宴安 商姈君的神色微变,【我的养父母。】 祠堂那边…… 萧靖是又疼又恼,同时又奇怪商姈君怎么会懂这样刁钻的打人技巧,记得他没教过她啊? 他恼自己忘了正事,光顾着教育商姈君,忘记让她明日挨家挨户去解释误会了。 他可不是欢人,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靖兄你流血了,母亲,快叫人去请大夫啊!” 谢昭青急切关怀道。 商姈君那贱人,居然对靖郎动起手来,要不是她重伤无力,非得用鞭子狠狠抽她一顿泄愤! 瞿氏懒得理会,那浪荡货,把血流尽才好。 这桩丑事是商姈君捅出去的没错,可是要不是萧靖哄着昭青做那下流之事,又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无法收场的境地? 萧靖摆摆手,“我没事……” 然而话音未落,他瞥到门口那两道身影,顿时瞳孔骤缩,嘴巴因太过慌张而一颤一合, “父……父亲,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母亲……你们听我解释啊……” 下一秒,萧靖就被一脚踹飞,腾飞出去数米远,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来。 “孽障!” 只见萧老将军的脸色铁青,虽然已经鬓发染霜,但是往那一站,自带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萧靖吓得狼狈后退, “父亲我真不是欢人,昭青她更不是小欢,她其实是……” “闭嘴!” 瞿氏厉声喝止,指着萧靖颤声说: “你害惨了我儿,还要害她一条命吗!” 谢昭青男扮女装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 萧靖变了脸色,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他隐隐有个恐怖的预感,这桩误会,恐怕很难解开了…… 那边,商姈君已经离开很远。 【你为什么不想见你的养父母?】 霍川很好奇。 商姈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今日骂了一通,还打了那二人,心情舒畅多了, 【因为我不想和他们掰扯。】 顾着一层救命之恩,萧老将军夫妇对她还算不错,在物质上并没有苛待过她这个养女。 但是一码归一码,前世萧靖那么害她,她是一定要报了这仇的。 见了养父母,不免要听他们一言。 他们到底是萧靖的父母,即使再生气,还是会为萧靖周旋,商姈君不想听,所以不见。 霍川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媞是你的乳名?】 商姈君怔了下,【嗯。】 【好听,媞字美好,你父母一定很爱你,他们在天之灵见你勇敢反抗,会为你骄傲的。】 他温声道。 商姈君沉默,良久之后,才道: 【谢谢。死过一次的人,是比前生要勇敢许多。】 霍川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 【前世你都遭遇了什么?】 【不重要了,既然重生,这辈子才是最要紧的。】商姈君说。 霍川哂笑,【是啊。】 他也该这么想才对,如果,他还有机会的话…… 【你清楚他们并非是一对欢人,如果他们说出真相呢?】 霍川的声线又恢复为懒洋洋的语气。 【不会,谢昭青上过科考场,一旦女儿身泄露出去,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商姈君眯了眯微暗的眸子,所以她只说谢昭青是小欢,而不是女儿身,她可不想被拖累。 再者,‘欢人’的身份也足够毁了他们了,甚至效果更好。 传出去多膈应人啊。 而谢昭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即使她想鱼死网破说出真相,谢家也有的是法子堵上她的嘴。 霍川不禁啧啧称叹,这女人,思虑的周全。 【对了……】 商姈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你刚才那是什么打法?瞧着很厉害,你有武艺在身?】 萧靖的鼻血都喷出来了,嘴角也被打破,商姈君一个柔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可见霍川是用了巧劲的。 【那当然,在下不才,也就勉勉强强能以一敌百吧。】 突然被她夸,霍川不免嘚瑟起来。 商姈君:【……】 以一敌百,这也太夸张了,这人可真会吹嘘自己。 【哇哦,你好厉害哦川川~】 不过,她确实该谢谢他的仗义‘出手’,就吹捧他一句吧。 听到‘川川’二字,饶是霍川这厚脸皮也有点顶不住了, 【呃呃……还、还行……】 川、川川? 这称呼有点意思。 “七夫人,这是凌风院旁边的栖霞阁,您以后就住在这,方便照顾七爷,至于您的嫁妆物什,明日奴婢会叫人搬来。” 不知不觉,青枝已经领着商姈君来到栖霞阁的旁边。 商姈君知道,凌风院是谢七爷的院落,在谢宅南边,位置极好,临近长房,离三房那边位置较远。 来都来了,她是不是得去瞧瞧她未来的夫君? “我想去看看七爷,有劳引个路。” 商姈君露出担忧之色来,用帕子沾了沾眼尾。 霍川见她装得有模有样,不免被逗笑出声,打趣道: 【你对你夫君,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可以咬重‘夫君’二字。 商姈君没搭理他的拆穿,跟着青枝走进凌风院,凌风院的院落极大,宽阔敞亮,院中还有一个小型武场,只是那武器架已经空荡荡的了。 “七爷竟是个习武之人。”商姈君喃喃出声。 这文臣之家的子弟,竟喜欢练武,确实让人惊讶。 青枝开了口,“是呢,七爷以前武艺高强,太医说,多亏他有一副好体魄,不然……” 不然,现在早就死了。 青枝并没说完,商姈君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屋内装饰简单雅致,并没有堆积太多奢靡物件,但每一样都颇为讲究,墙上挂着两张字帖,商姈君认得出来,那出自前朝名家手笔,价值不菲。 紫金香炉里熏着的香里带着淡淡的药味儿,袅袅燃起,飘至暗青色帷幔处,那里面,躺着一个清瘦男子。 男子的五官生得极好,面若冠玉,清俊无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睫羽生得极长。 青枝想着,让夫人和七爷相处相处也好,就喊了屋内伺候的小厮一块出去了。 商姈君寻了个八足圆凳坐了下来,静静凝望着昏迷的谢宴安,这个男人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了, 准确的说,是这个男人的身份。 【还真让我蒙对了……】 商姈君忍不住腹诽道。 【什么?】霍川问。 商姈君缓缓吐出四个字:“清贵俊朗。” 第一卷 第7章 心事 【真的吗?】 霍川的声调染了两分愉悦笑意, 【也就还行吧,躺久之人身量瘦削,以前肯定更英俊。】 他的长相,自是没得说的。 商姈君单手托腮,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个素昧相识的人,就这么成了名义上的夫妻,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娶自己? 管他的,反正现在大局已定,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可能跳起来反对了。 不过,要想真的在谢家站稳脚跟,还是得有个孩子…… 商姈君的视线下移,在谢宴安腰部以下的某个位置停顿住。 因为是一体双魂,商姈君的视野,也就是霍川的视野。 【你看什么呢?】 霍川幽幽开口。 他怎么觉得商姈君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呢? 商姈君回过神来,温柔地问: 【川川啊,你生前可有夙愿?有没有想要的,或者你引个路,我可以尽我所能,帮扶你的子孙。】 霍川心里犯了嘀咕,商姈君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他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帮得了吗? 【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我生前没妻室,更没子孙。】 商姈君有些失望,但仍然不放弃,又问: 【那你总该有兄弟姊妹吧?他们的后代我也可以帮。】 霍川隐隐觉得她话里有话, 【阿媞,你有话直说。】 商姈君咬了下唇,有些难为情,她非常非常委婉地说: 【我真命苦,若能有个孩子傍身,不知道该有多好,你说对不对?】 如果真得做那羞羞事,霍川再能替一下,那就更好了。 商姈君突然冒出这么个离谱的想法来,属实被自己吓了一跳。 太离谱了…… 他能同意? 不把她祖宗十八代骂一遍都是好的。 【那没办法。】 霍川也没多想。 商姈君也不再多言,算了,先不向他献殷勤。 过段日子再说吧。 如果能有个孩子,她在谢家也就能安枕无忧了。 只是这男鬼的存在实在是麻烦…… 说不定随便哪个道士都能把他驱走呢? 【没事没事。】 她起身就要离开。 霍川一下子涨起了好奇心,【干嘛欲言又止的?说呗。】 【没什么,困啦困啦。】 商姈君径直离开了凌风院,回到栖霞阁,栖霞阁内早已布置妥当,连洗澡水都打好了。 青枝办事利索,可商姈君又犯了难,她洗吧,霍川不免会看到不该看的, 她不洗吧,身上又确实出了汗,而且总不能一直不沐浴吧? 还有如厕这些私密事…… 光是想想,商姈君就觉得面上一烫,耳根红了个透。 怎么偏偏就是个男鬼,要是个女鬼,就不会有这许多尴尬了。 霍川许是看出了商姈君的窘状,识趣得没敢吱声。 他短暂使用商姈君身体的时候,多少也能感觉出来女子身体和男子身体的不同,胸前沉甸甸的感觉很不习惯。 当然了,他是不可能跟商姈君说这些的,万一她因羞恼而翻脸,再也不让他使用身体了怎么办? 这边,商姈君几番挣扎,终于是闭着眼睛囫囵洗完完了澡,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熬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子时二刻,萧靖被萧老将军生打了一顿后,就被押解回了将军府。 魏老太君的荣福阁,依旧是烛火高燃。 除了谢三爷和瞿氏,连长房夫妇都来了,谢昭青往后的命运,就看今夜…… 她,又会甘心吗? …… 瞿氏扑通跪地,急切道: “婆母,不能换亲啊!左右无人看见,那全是商姈君的片面之词,青哥儿咬死不认又能如何? 至于京中风言风语,就让商姈君去解释,只是一场乌龙而已,让她和青哥儿做出恩爱的样子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忘了!” 她的眼神快速转动, “就说……就说青哥儿身有寒症,萧靖是在给他针灸!” 魏老太君闭了闭目, “来不及了,四房的那个去捉奸的时候人手不足,还借了永安侯府盛三夫人身边的人。 她和那个盛三最是臭味相投,就爱扯闲篇、侃八卦,外人已经亲眼瞧见,怎么堵得住那悠悠众口?” 要不然,她也不会去见商姈君。 瞿氏又惊又怒,咬着后槽牙低吼: “李敏茹!她是故意的!” 长房谢大爷和妻子慕容氏对视一眼,神情不自觉凝重许多。 他们知道三房和四房恩怨颇深,可是李氏为了踩死三房,行事实在偏激, 万一拖累了全家的名誉,她四房就能独善其身吗? 李氏这是在逼家里严惩谢昭青啊。 谢三爷的额头暴起青筋,斥道: “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肮脏断袖,令人作呕!你还有脸求母亲替他遮掩?新婚当夜,他敢带个男人在婚房内,当着新妇的面和男人鬼混,何其下作!” 他的眼神暗暗,眼尾快速瞟了眼谢大爷和魏老太君的方向,冷酷无情道: “依我看,不如打死,以正家规,这样就能保全我谢氏全族的声誉!” 瞿氏浑身剧烈一颤,没想到与她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竟然能如此绝情,她好像不认识这个男人了一般。 瞿氏的下巴颤得厉害, “青哥儿可是我们的亲儿子啊……” 谢三爷却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如刀锋一般,冷漠绝情, “我没这么腌臜的儿子,他丢的不止是我的脸,还是我谢氏满门的脸面。蠢妇,谢氏百年世家,祖辈们攒下的好名望不能败在他身上,你还不明白吗?!” 闻言,瞿氏只觉天昏地暗,她咬破了舌尖才没晕过去。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谢昭青的前程名望已经尽毁了,神仙难救! 她女儿生得聪明伶俐,三岁会作诗,七岁就能出口成章,一点都不比男子逊色。 她还指望谢昭青科考中举,去那官场上一展抱负,难道,这一切都变作泡影了吗? 她半生的指望,都没了…… 谢大爷眉目沉沉,终于发了话, “是要严惩,可是青哥儿毕竟是我谢家儿郎,何至于处死?三弟,你这是在气头上。” 谢三爷连忙拱手,“兄长说得是。” 谢大爷任太常卿,位高权重,又是这谢家的嫡长子,谢三爷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慕容氏望向魏老太君,一切还得老祖宗来发话才行。 兹事体大,谢昭青是一定会被严惩不贷的,大房可不能掺和,免得落埋怨。 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得不敢相信,谢昭青怎么就是‘小欢’了? 慕容氏后来回想,才咂摸出一些蛛丝马脚,三房的青哥儿清瘦白皙,个子也不高,说话轻声细语的,确实像个‘小欢’。 但是男子亦有清秀的,以前也没人往这方面想。 前朝男风之气盛行,惹出不少祸事来,所以当今陛下明令禁止‘男风邪气’,砍了不少人的头。 这百年煊赫世家,是断断容不得家中子弟出个‘小欢’的。 魏老太君看了眼谢大爷的方向,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他们母子早已商定好,只等告诉三房的了。 烛火昏黄,映得魏老太君的面庞更加威严,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依老身的意思,逐出族谱,让他即刻前往益州。一是益州路远,换个新地方能重新做人; 二是益州有门远方亲戚能照拂一二,青哥儿在那不求多富贵,以后能吃饱穿暖,安度余生也就足以。 明日一早就开祠堂,当众宣读除籍文书,和商姈君的事儿一块办了!” 话音落下,瞿氏只觉五雷轰顶。 逐出族谱就意味着断绝宗族关系,族籍、姓氏、田产等一并剥夺,从此谢家不再有谢昭青这号人。 生死祸福,亦与家族无关。 好狠! 第一卷 第8章 逐出族谱 瞿氏顿时落下两行泪来,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魏老太君令出必行,她再多说也是无益。 谢大爷和慕容氏交换视线,均没说话,唯有如此重罚,才显家风刚正,最大程度降低谢氏一族在名声上的损害。 谢三爷的神色绷了绷,还是道: “母亲仁慈,还是留了那孽障一命,都是儿子教子无方,连累全家,让母亲和兄长受累了。” 瞿氏死心闭目,一反常态没有哭喊,再次睁眼,她平静地拭去泪水,道: “婆母,无论您怎么处置青哥儿我都认,可是此事都是因商姈君而起,婆母要将她换嫁给七弟,恕儿媳难以接受。这儿媳成了妯娌,让我们三房颜面何存呢?” 魏老太君面容沉幽,没有搭腔。 谢三爷的心里也是一万个不同意,但是又看到魏老太君的反应,心中便咂摸出来他这嫡母的意思了…… 他赶紧说: “莫要胡言,母亲做何决定,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你我教子无方,导致新妇受此奇耻大辱,我们确实应该补偿新妇,以后,咱们也要多多疼惜七弟妹才是。” 说罢,谢三爷的眼尾快速扫了眼魏老太君,心下略略忐忑。 谢大爷和慕容氏交换视线后,均敛下眸子。 只见魏老太君抬起手轻摆一下,神色疲乏道: “都回吧,我实在是累了。” 谢三爷松了口气。 瞿氏还要说什么,却被谢三爷瞪了一眼,她掩下眼中浓浓的不甘,道: “儿媳告退。” …… 长房夫妇回去的路上,慕容氏才疑惑开口: “母亲怎么会让那商娘子嫁给七弟呢?” 谢大爷负手走着, “母亲为七弟的事情日夜忧心,前些日子信了那和尚的话,正想给七弟娶妻冲喜,今日却发生这档子事儿,那商小娘子正撞上了。” 慕容氏仔细一琢磨,终于想通其中缘由, “原来是这样。” 她叹息一声,母亲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若是冲喜可行,这世间还要医者何用?” 谢大爷的眉宇之间聚了许多无奈,“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情宽慰些,就随她吧。” 慕容氏想起谢宴安的情况,更是一声愁叹。 那边,谢三爷和瞿氏也离开了荣福阁,往自个儿院子的方向走,谢三爷和瞿氏发生争吵,二人不欢而散。 瞿氏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夫人!” 祁妈妈赶紧搀着,“夫人,您要撑住啊,咱们青哥儿还指着您呢!” 瞿氏漠然喃喃, “不中用,不中用啊……” 难道她就是天生无子的命?即使是个假儿子,最终竟然落个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瞿氏抬头,望向那漆黑幽深的夜空,老天,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 瞿氏攥紧了手心,眼底笼罩一层暗色, “走,去祠堂!” 谢氏祠堂中已经有人看守,瞿氏好说歹说,又舍了不少银子,才得以进去和谢昭青说话。 “母亲,有办法救我了吗?我刚才想了,非得让商姈君那个贱人去跟大伙解释才行。” 谢昭青看到瞿氏回来,惊喜不已。 瞿氏大步走过去,抬手狠狠扇下一个巴掌。 谢昭青摸着火辣辣的脸庞,不可置信道: “母亲你打我?” 瞿氏满脸都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兴的失望之色,她压着嗓音,气愤叱道: “你就这么缺男人?非要在新婚当夜搞这一出?我让你掩饰好身份,你只当耳旁风?你怎么能让萧靖知道的你!” “你知不知道,那老太婆已经做主,把你逐出谢家族谱、赶去益州了!” 谢昭青大惊失色, “什么?逐出族谱?” 她和萧靖偷情是不对,可是一切都布置缜密,谁知道会出这种差错? 祖母怎能如此决绝…… 谢昭青跌坐在地上,目中绝望溢出,明明有办法能救她,让商姈君解释就行了,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死老太婆一定要把她逐出谢家?! “母亲!你去求父亲救我啊……” 谢昭青哭着抓住瞿氏的裙角。 瞿氏冷呵,“你父亲最怯那老婆子,他敢求吗?” 谢昭青如遭雷击,父亲也没法子吗? 瞿氏对她失望至极, “你本可以有好前程,现在全都没了,你毁了自己,也毁了我!” 瞿氏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太气了,筹谋半生的荣华啊,全都没了。 还是以这么荒诞的事件结束? 不止毁了前程,还丢进脸面,关键她们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知道谢昭青不是断袖,还不能解释。 这才更加憋屈。 谢昭青的口中泛起血腥味,不,不行! 她一把抓住瞿氏的衣袖,目光中多了两分疯狂, “那就把我女扮男装的事情揭露出来,你去跟那个死老太婆说,只要全家还想活命,就得给我想办法遮掩!” 瞿氏心惊,“胡闹!” 她的双手攥紧又松开,耐着性子说: “昭青,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出点纰漏,你的命就没了知道吗!别说你,全家都活不成,万万不可啊!” 瞿氏双眼含泪,目光在谢昭青的脸上流连,最终狠心别开, “听话,以后娘一定替你打点好益州那边,保你下半生吃喝无忧。” 谢昭青的表情一僵,眼底光亮逐渐淡去。 瞿氏悄悄地来,又急匆匆地走。 夜风灌入,冰冷彻骨。 谢昭青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突然苦笑一声, “呵……” 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没错,可是如果她拿此和那死老太婆博弈呢? 谢昭青扬手擦去泪水, “母亲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商姈君,你也别想好过……” 她盯着祠堂上方的牌位,像寒潭深不见底。 …… 翌日,栖霞阁。 天还没亮,商姈君早早就醒了,但霍川还在睡。 商姈君就躺在床上,望着那藕荷色的软缎床幔出神,她满腹心思,毫无困意。 重生、反击、改嫁,一气呵成。 要不是她狠狠掐过自己验证过,真怀疑这就是一场梦。 可,这场仗只能算是初胜,并没打完。 今天要想顺利换婚,并且严惩谢昭青,恐怕要经历一番波折。 恶仗要打便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 从天边泛起微光,到屋内大亮,商姈君不知不觉已经盘算了许久,但霍川怎么还没个动静? 难道,他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 【霍川,霍川?】商姈君试探着喊他。 霍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叫魂啊?】 【我还以为你走了。】 居然还在。 【怎么,不舍得啊?】霍川的腔调散漫。 【去你的!】 商姈君起身下床,正巧,房门被吱呀打开,青枝带着一串婢女走了进来,还有一位老妈妈。 这是……谁? 第一卷 第9章 赏婢 “夫人,这是梁妈妈,曾是老太君身边的得力人,特来伺候您。” “这两个是红烛和绿萤,以前是伺候七爷的,现在用不上她们伺候了,也来伺候您。” “奴婢给夫人请安。” 红烛和绿萤异口同声道。 商姈君坐在床上,端起恬静笑容,她望向梁妈妈, “婆母真是想得周到,我年纪小,妈妈是在老太君身边待惯了的人,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妈妈尽管指导。” 梁妈妈笑着,“夫人言重了。” 商姈君又打量起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丫头,红烛的脸圆圆的,绿萤更清瘦些。 商姈君低声问青枝, “这是通房?” 青枝摇头,“并非通房,只是伺候七爷起居的婢子。” 【那有什么区别?】 商姈君心里想,她又不在意谢宴安有没有通房,青枝有什么好替他掩饰的? 【当然有区别。】霍川突然说。 商姈君的粉唇微抿,失策失策,她怎么把心里话说给霍川听了? 看来以后她得注意点,千万别让霍川把她的心声都听了去。 商姈君也不纠结这个,轻轻清了下嗓子,道: “她们来了我这,那七爷那边呢?” 青枝很欣慰商姈君是关心七爷的,温声道: “夫人您放心,七爷有医者时刻照料,而且女子手劲小,现在七爷晕着,得经常按摩肌肉,留在那也是作用不大。” 商姈君明白了。 她的目光亲切, “虽然我现在是七爷的妻,但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特别是关于七爷的事儿。 幸好你们来了,还有梁妈妈在身旁指点,我这心里啊,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 红烛和绿萤的态度谦卑,“夫人有什么尽管问,只要是奴婢二人知道的,都会说与夫人听。” 商姈君的笑容更甚,魏老太君送来的下人,肯定是规规极严的。 她用着也算放心。 梁妈妈昨夜还心惊胆战的,没想到这商娘子居然成了七爷的妻,她还被派来侍奉这商娘子了, 她心想,这商娘子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三言两语就哄得魏老太君给她换亲, 还专挑了七爷,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七爷虽然昏迷在榻,可是这身份依旧摆在这呢,做七爷的妻,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可不吃亏。 老夫人既然纵着,她就只管侍奉好七爷和这娇滴滴的新夫人就是。 想到这,梁妈妈端着脸盆走过去,温声细语道: “夫人,老奴来伺候您洗脸吧。” 商姈君穿着一身丹枫色红裙,由梁妈妈梳了个同心髻,一只珠玉宝钗插入发间,两耳挂着精致的珊瑚小坠,朱唇一点而红。 娇俏明媚,又清艳动人。 那额间包着的纱布,非但没有遮住她的美貌,反而更衬得她楚楚可怜,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 面照铜镜,商姈君放下唇脂,挑唇一笑, “今儿可是个大喜的日子,穿红色正合时宜。” 商姈君看到的,也是霍川的视野。 霍川看着铜镜里映照出的那张美人面,本想随口调侃一句,却一时恍了神, 【阿媞,待会儿要是三房的找你麻烦,你就把身体给我,我帮你揍飞他们。】 她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 好好一个女子,嫁给一个昏迷瘫子,这桩婚事,到底是委屈了她…… 霍川在心中叹息。 商姈君:【……】 阿媞这称呼,他喊得真是愈发顺口了。 【川川你人真好,放心,这毕竟是谢家宅院,他们不会明晃晃找我麻烦的。 而且我并没练过武,不好露出太多端倪来,以后如果真的有需要,一定请川川出手相助~】 商姈君柔声细语的,如蜜糖般,听得霍川的心湖荡出点点涟漪,又很快消失不见。 【嗯。】 霍川短促地嗯了声,生怕泄露一丝情绪出来,让商姈君瞧出端倪。 商姈君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虽然霍川能掌控她的身体打人,但是并没给她换上一副钢筋铁骨的躯壳,现在她的手腕处隐隐作痛。 但她没说。 她已经想好,既然现在她和这叫霍川的孤魂野鬼共用一具身体,那就把关系处得融洽一些。 一个武力精湛的男魂,以后肯定有不少用得到他的地方,反正身体的操纵权在她手上,她也不担心会被夺走。 或许,要子嗣的大事儿,他也能帮上点忙…… …… 商姈君简单用了些饭食,就直接去了魏老太君的荣福阁,等候诸位长辈,开祠堂,改族谱。 “进祠堂的规矩,梁妈妈都跟你说了吧?”魏老太君问。 商姈君行礼, “回婆母,来时的路上都说了。” 慕容氏笑得端庄, “姈君,如今家中是我主持中馈,你若有所需,或者什么不懂,尽管来翠华院。” 商姈君点头应是。 四房的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妹妹,以后闲着的时候,就来你四嫂的屋里坐!” 她本以为这小妮子戳破了三房的丑事,会落个凄惨的下场呢。 没想到,她倒是有本事,竟然能入老太君的眼,摇身一变,成了老七的媳妇了? 老七可是魏老太君心尖尖上的幼子,商姈君成了他的妻,这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管怎么样,也多亏了她,才助她将三房狠狠踩死! 想到这,李氏的笑容更盛了些。 魏老太君睨她一眼,目光如寒潭冰冷,未发一语,但立马便压得李氏喘不过气, 她缩了缩脖子,额间冷汗直流。 魏老太君淡淡收回视线,“你的事,之后再说。” 李氏讷讷称是,心虚道: “是儿媳莽撞了,我也是好心办坏事。” 她知道婆母一定会秋后算账。 其实李氏早有准备,可是她必得带着外人去捉谢昭青的奸情,才能一举踩死三房,让三房再无翻身之力。 此举虽险,胜算却大,就算魏老太君要罚,她也认了。 但是,她也不会承认,总能扯皮一番。 商姈君的敛眉,只做出乖顺的样子来,不发一语。 外面响起急促脚步声,瞿氏风风火火进了院子, “婆母,大嫂……” 依次问候过魏老太君和慕容氏,瞿氏的眼神如毒蛇般缠上李氏,她几乎能把牙咬碎, “四弟妹有脸说‘好心’?我看你是存心!” 李氏顿时脸色一变,这瞿氏来势汹汹,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第一卷 第10章 反对换亲 纵使瞿氏是来兴师问罪的,李氏也不怕,她撇了撇嘴, “三嫂这是哪的话?也忒难听了。” 瞿氏愤愤然,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当着婆母和大嫂的面,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跟侯府借的人?谢家多少下人不够你使唤,怎么会有外人往后院来?!” 李氏故作惊讶,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 “这怎会呢三嫂?昨天是姈君朝前院求救,我作为青哥儿的婶娘真是心疼坏了,连姈君的话都没听完,就急匆匆的去救人,或许盛三嫂子也是助人心切,乌泱泱一群人就去了!” “那谁能知道青哥儿不是挨打,而是与人私通呢?而且,还是跟男人私通,这可真是……哎呦喂,我都怕长针眼呐!” 李氏嫌弃地用帕子掩了掩,咕哝道: “我也是好心办坏事……” “你!” 瞿氏气得倒仰,差点没撅过去,整个人气得浑身哆嗦, “要不是你……你……” 李氏这张薄嘴皮子利索着呢,反怼道: “三嫂可别光顾着将错处推诿到别人身上,就算没有外人看见,你儿子在新婚当夜私通男人也是事实! 听说青哥儿还特地迷晕了姈君?啧啧……真是卑鄙龌龊,三嫂,你把个孩子教成这样,对得起谢家列祖列宗吗?” 商姈君的眉尾轻挑,真想给李氏竖起一个大拇指。 要说瞿氏和李氏之间的恩怨,那谈个一天一夜都谈不完。 首先,谢三爷和谢四爷就不合,二人又是同年娶妻,少不得攀比,李氏运气好,入门头一年就得了双生胎儿子,后来又得一儿一女,共三子一女,风光无限。 而瞿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求子艰难,成婚三年才得一胎,还是个女儿,后面又生了个二女儿,等到生谢昭青的时候她受不了了,使了手段,让谢昭青女扮男装。 谢昭青后面还有个,也是女儿。 所以瞿氏一共生了四个女儿。 四房生的男丁多,在三房面前没少嘚瑟,两家梁子越结越深。 瞿氏的面色涨成紫红色,眼底怒火翻腾, “好你个李敏茹,风水轮流转,谁还没有个被槛儿绊住的时候?咱们等着……” “够了,你们俩莫要再吵了。”慕容氏开口制止。 长嫂一发话,瞿氏和李氏自然不敢再争执。 “三嫂这是迁怒,我实在冤枉……”李氏小声嘀咕。 魏老太君这才迟迟开了口, “都闭嘴!” 李氏面上一紧,把嘴抿得死死的。 瞿氏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但也没再说,她扫了眼一身穿着丹枫色锦裙的商姈君,脸上更是青白交加,甚至有些难堪的滋味儿。 儿媳变妯娌,奇耻大辱! 这声弟妹,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青哥儿出了事,她就这么高兴?迫不及待换一身喜庆衣裳,高高兴兴嫁给谢宴安? 此时的瞿氏已经冷静下来,忍声道: “是儿媳的错,儿媳教子无方,让谢家丢人了,也让婆母操心了。” 魏老太君抬手,仇老嬷嬷将她扶起, “该去祠堂了。” “婆母,我扶您。” 商姈君立刻起身陪在魏老太君身侧,魏老太君应了声,并没拒绝。 瞿氏的脸色变得难看,倒是会献殷勤! 李氏挑挑眉,心中得意洋洋,却被慕容氏轻轻撞了一下肩膀,示意谨言慎行,不能让族中人瞧了笑话。 李氏收敛表情,神色如常的跟在魏老太君后面,一块去往谢家祠堂。 …… 祠堂古朴肃穆,袅袅青烟缠绕上谢氏祠堂的匾额。 族中亲长已经到齐,谢老太公病重起不得身,就由他的胞弟谢叔公来主持。 因为今天不止要给商姈君改族谱,还要商议将谢昭青逐出族谱的事情,说是商议,但魏老太君一人已经做主。 谢叔公也同意,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今择良辰,开我谢氏宗族祠堂,聚族亲共议族谱修订一事,本次修谱,遵先祖旧规,添……” “等等。” 谢叔公皱了皱眉,发现有处错误。 谢叔公停顿一下,觉得‘添’字不好,又改口道: “改新婚嫁,着将商氏改为谢宴安名下之妻,自此共承宗脉,荣辱与共,望其侍奉公婆、和睦宗亲……” “我反对!” 谢叔公还没说完,只见两个小厮将被捆着的谢昭青押送来,按着逼她跪下,是谢昭青在激动大喊。 谢叔公神情庄肃,只抬眼示意下人堵上他的嘴。 昨夜一场丑事闹得沸沸扬扬,谢叔公憎他拖累全族生育,厌他还来不及, 现在就连一句训斥的话都不愿张口,免得污了自身。 谢昭青看向商姈君,眼神里夹着浓浓的怨毒, “商氏克父克母,又克丈夫,都是她害我至此!这天煞孤星的孽种,族中亲老真的要把她嫁给七叔吗?七叔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不起她的克害啊!” 此话一出,引得全场窃窃私语。 商氏小娘子确实父母双亡,这…… 瞿氏神情冷漠,并不阻止。 仇老嬷嬷欲上前控制局面,却被魏老太君的一个眼神制止, 如果这点小场面都解决不了,又怎配做她的儿媳? 商姈君的神色淡然无波澜,她甚至勾起一抹浅笑,从容不迫上前, “青哥儿这么说,我这做婶娘的,也与你掰扯掰扯。” 一听商姈君竟然自称婶娘,谢昭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你胆敢再自称婶娘一句试试?” 商姈君自上而下睥睨她, “首先,你斥我命数不好,说我刑克双亲,那你可知我父母因何而死?” “多年前,萧靖贪玩跑出军营,被敌军掳去,是我父亲带人冒死营救,萧靖是被救回来了,可我父兄成了俘虏,被匈奴割首、挖心,赤身裸体吊于城墙之下,这是何等的羞辱?” 商姈君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在讲别家的事,却让众人陷入深深沉默。 商姈君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又讲述道: “母亲遭不住打击,没两年就病逝了,因此,我才被萧家收养,成了萧靖的妹妹。” “那也是你克的!” 谢昭青的话中夹着毒针,让众人脸色随之一变! 第一卷 第11章 自爆女儿身 众人微微皱眉,心下不满。 谢昭青太恨商姈君,太想给她泼脏水狠狠踩她,却没想到因此已经惹了族人众怒。 商氏一族牺牲惨烈,将士遗孤,竟被她这般羞辱? 萧家如何处事他们管不着。 但谢家乃簪缨世族,最重诗礼传家,谢昭青的言行举止要是传了出去,谢氏族人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商姈君不理,继续说道: “其次,你说我克夫,这就更荒唐了,我和你并未礼成,你并非我的丈夫,怎么就克着你了?” “以前你就憎恶我、捉弄我,我总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你,后来萧靖逼我嫁给你,即使我绝食求死,他也生生压着我上花轿。” “你不知羞耻,在新婚当夜给我下迷药,而你们却在床榻之上鬼混,如今,却还倒打一耙,找不到我的错处,就攻击我的命格?” 商姈君摇头讥笑, “可笑啊,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至现在,霍川方知商姈君遭过的苦,上辈子的她可没跑去前院捅出奸情,那时在谢家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谢昭青的脸上血色尽失,已经挂不住脸了,她……她竟敢当众说出床笫之间的淫词浪语? 她要不要脸? 瞿氏环视众人神情,发现大伙看向谢昭青的眼神里都多多少少有些微妙的嫌弃, 瞿氏顿觉没脸,她瞪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你且闭嘴吧!” 要是真能把商姈君拉扯下去也就罢了,偏偏被她一同好怼,还是当众羞辱。 真是气煞人也…… 瞿氏也懊恼地瞪了商姈君一眼。 魏老太君微微侧目,仇老嬷嬷便心领神会,扬声道: “来人,还不快堵上他的嘴?祠堂重地,岂容他满口胡吣!” 谢昭青被瞿氏训斥,心中更是委屈到了顶点,母亲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受辱,不护她一句? “等等!” 谢昭青冲着魏老太君大喊, “祖母,我私下有话跟你说,这件事关乎全族存亡!”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青哥儿莫不是失心疯了?” 商姈君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正常,难道……? 【她要说出女扮男装的真相,逼谢家保下她。】霍川突然开口。 商姈君抿了抿唇, 【你觉得她能成事?】 霍川嗤了声,【她彻底完了。】 这混账东西,若是他在,也会支持母亲严惩谢昭青! 商姈君无声轻笑,看来,她和这霍川又想到一起去了。 这难道是一种心有灵犀? 商姈君决定作壁上观,且看谢昭青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也挺有意思。 魏老太君并没理会,拿着抹布的小厮步步靠近。 瞿氏面上紧张不已, “青哥儿,你别再胡说了,族中耆老饶你一命,已经是大大的开恩!” “祖母!求你听我一言吧!祖母……” 可无论谢昭青怎么哀求,抹布已经到了塞到她的嘴边,见状,瞿氏暗暗松了口气。 谢昭青索性豁了出去,大喊道: “我不是小欢,我是女儿身!!!” 寂静,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商姈君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惊得倒退几步,差点跌在地上,演技是十分的精湛。 “你说什么?” 魏老太君面容一凝,狐疑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谢昭青和瞿氏二人。 瞿氏的脑子嗡地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完了,彻底完了, 这蠢妮子,难道不要命了吗! “我看你真是疯了,还不快堵上她的嘴!”瞿氏颤声道。 小厮将白布塞进谢昭青的嘴里。 “唔唔唔……母……唔唔……” 谢昭青不停挣扎,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阻止她,她是要跟魏老太君博弈啊! 见瞿氏反应激烈,魏老太君的眉峰微微皱起,烦躁顿生。 如此异常,她再瞧不出端倪,就是老眼昏花了! 女扮男装这种幌子想要戳穿太简单,只需要验个身,所以谢昭青完全没必要戏耍大家。 除非,这是真的…… 慕容氏的瞳孔骤缩,但是她反应很快,语气失望道: “青哥儿这是知道害怕了?既然知道‘小欢’的骂名难听,当初就不该为之。现在扯什么女儿身妄图遮掩。 你当我们大伙不长眼睛?在座都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商姈君略略惊讶地看了眼慕容氏,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慕容氏是谢家的掌家主母,不愧是魏老太君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别看她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反应是真快。 谢叔公亦是变了脸色,此事确实涉及全族存亡,要是真的,传了出去,简直不堪设想! 兹事体大,魏老太君和谢叔公快速对视一眼,顺着慕容氏的话,得先囫囵掩过去,事后再说! 魏老太君沉了声色, “这就开始疯言疯语,果真不配做我谢家男儿。来人,把嘴堵死了捆下去,锁进地牢,老身可再听不得疯话了!” 谢昭青瞳孔骤缩,慌到了极点, “唔……唔唔唔……唔……” 怎么会这样? 她还想喊瞿氏救她,然而瞿氏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祠堂的阴风一吹,她被打了个寒噤,只觉彻骨冰凉。 “青哥儿不想被逐出家谱才胡言乱语,请婆母恕罪!” 瞿氏强撑道。 即使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失态,但是以后露了慌张之色。 魏老太君侧目看她一眼,眸中情绪冷漠又摄人,瞿氏双腿一软,下人扶着才勉强稳住身型。 众人心思各异,有不信的,当然也有起疑心的,甚至还有人偷偷议论, 但是魏老太君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那样的疯话只有蠢人才会信,都管好自个儿的嘴,别回头惹了祸,也落个被逐出族谱的下场!” 魏老太君的声音在祠堂回响,深深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商姈君不动声色看戏,心道谢昭青真是慌不择路了,当众公布女儿身实在是一步蠢棋。 而且,蠢得厉害。 她敢这么威胁谢家长辈,不帮她就全族一起死,很容易将谢家族人激怒。 谢家长辈确实会忌惮女儿身一旦泄露导致的严重后果,也确实可以替她百般斡旋来保下她, 但还有一个更简单省事儿的办法,就是让她消失的无声无息。 女扮男装? 人都没了,谁有证据? 其实,谢昭青并不是愚钝之人,看来,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李氏隐在人群后,但眼珠子是滴溜溜乱转,她眼中的疑惑之色愈来愈盛,忍不住悄悄去观察瞿氏的脸色。 瞿氏虽然强装镇定,但是那张脸煞白如纸,瞧不出一点血色。 李氏的心里当即咯噔一声,难道那不是疯话……? 这对疯子母女! 李氏心中暗骂。 这诛九族的大罪,可如何了得??? 她心生了悔意,早知道…… 第一卷 第12章 阻拦换亲 谢昭青又是上书院又是上科考场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氏狠狠咽了口口水,见魏老太君镇场,才稍稍心安一些,还有族中亲长都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 “劳叔公继续。”魏老太君镇定自若道。 谢叔公肯定也是疑心重重,不知真假,但是,先把当前的事办完再说, “另,三房四子谢昭青严重违背祖训,玷污祖上清誉,难容于族,其已认罪,画押书上证据确凿,依谢氏宗族族规第四十二条,现将其从族谱中除名……” 谢叔公拿起紫毫笔沾了沾墨,利索的将谢昭青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又将谢昭青下面商姈君的名字也划去。 他翻到谢宴安的那一页,正欲添名,只见门房处小厮跑来,由于跑得太急,他跨门槛的时候摔了个大跟头。 “不好了,萧……萧家带军撞开了咱家的大门啊!还说谁要敢给商娘子换婚,她就掀了谢家!” “什么???” 众人惊骇,萧将军府竟然如此放肆? 商姈君的面色逐渐凝重,看来换婚,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好大的口气!是谁带军来的?”魏老太君怫然道。 “是……是……”小厮战战兢兢的。 “是我!” 只听门口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喝声,一道身披铠甲的身影大步踏入…… 裴执缨! 商姈君的养母,也正是萧靖的母亲。 她亦是女将,一杆红樱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在军中颇有威势。 裴执缨看向商姈君,目光如炬, “阿媞,昨夜没见着你,换婚的事情怎么也不跟为娘说一声?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商姈君呼吸一紧,掐住自己的指节微微泛白。 【你很紧张?】 霍川察觉到商姈君的情绪有异常,看样子她颇为忌惮萧家养父母,怪不得昨天逃得匆忙。 看向那不请自来之人,魏老太君的一双老眸眯起,声线冷冽, “原来是裴家女将,真是勇莽,竟敢提枪带兵闯我谢家?难道你当我谢家是泥捏的不成?能接二连三忍你萧家迫害?” 魏老太君这是真动了怒, “来人,去正阳门等着大爷,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立刻转身进宫,告御状!” 破门而入不算,还身披甲胄,这是把谢氏一族的脸面都放在脚下踩! 这口气要是能忍,谢族颜面何存? 更让魏老太君担心的是,她不知道裴执缨有没有听到谢昭青大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 算算时间,应该是听不到的,可谢氏祠堂重地,岂容她披甲闯入? 裴执缨将红樱长枪抛给下属,拱手作揖道: “老太君和诸位长辈莫恼,谢家拒我于门外,我也是心急如焚,这才贸然闯入。 逆子闯出祸事,我们两家该坐下好好商定,怎么解了这场危机才是啊。” “昨夜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此见不得人的奸情,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就是你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力挽狂澜,所以,你与其来我谢家纠缠,不如回去好好管教你那‘欢人’儿子!” 魏老太君有意试探。 裴执缨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隐忍下来,直起身子,中气十足道: “如果是我儿的错,我认!可是阿靖的身上有被下药的痕迹,他是被陷害的! 而且还是在你谢家被下药,这关乎我儿一生,更关乎我萧家一族的声誉!” 她的神情严肃, “难道诸位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难道、我不该查明真相吗?!”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裴执缨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昨夜他们一收到消息就惊慌失措,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回到家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见状,魏老太君的心里也算有了底,裴执缨并没听见谢昭青的疯话,只是这下药……? 商姈君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怎么会被发现? 【人用过春药的痕迹竟然也会被发现?】她的心里打起鼓来。 【听说有神医会用秘法,刺破手指取血,通过某种手段能验得出来。或许,你当时不该下药。】 霍川道。 闻言,商姈君的眼帘微垂,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是我瞧着他们已经快到尾声,要是不用药,他俩根本坚持不到李氏去捉奸,一旦结束,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我消失的事情,那什么都来不及了。】 所以非得下药,才能拖延时间揭出奸情,一举毁掉萧靖和谢昭青二人。 其实效果很好,但商姈君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裴执缨发现! 商姈君这话过于直白, 霍川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他当时看得并不仔细,快到尾声了吗? 裴执缨环视众人, “现在,可以坐下好好谈谈了吗?” 商姈君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就差一点点了,哪怕裴执缨再晚一会儿,谢叔公就能将她的名字写在谢宴安的后面, 怎么就这么巧? 还好那间新房里的东西早就被清了个干净,找不出物证,空口无凭…… …… 青云堂。 商姈君,魏老太君,慕容氏,以及瞿氏,还有谢叔公和族中几位长辈,堂中坐满了人。 “阿媞,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这关乎你阿兄的名声和前程,你可想仔细了。” 裴执缨道。 商姈君深吸一口气,“母亲真要我说实话?” “说就是了!” 裴执缨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欢人,阿靖咬死此事是误会,所以一定是有歹人下药, 而阿媞就是很重要的证人。 这谢家也是,怎么能查也不查,直接将谢昭青逐出族谱? 这文人之家,心肠竟比糙铁还硬。 裴执缨不行,她唯有阿靖这一个儿子,‘欢人’的恶名对男子的破坏力是摧枯拉朽的, 所以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必须挽回儿子的一生! 商姈君的脸颊浮上红霞,有些难以启齿, “这……这床榻之间的淫词艳语,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裴执缨脸上一僵,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你、你不是还喊着去外头救人吗?怎得就变成淫词浪语了?” “那是因为我被下了迷药,晕头转向的脑子没反应过来,当时吓坏了才去求救,后来清醒之后,就……就什么都明白了。” 商姈君小声解释。 裴执缨一拍桌子,像是发现了真相一般。 “看,阿媞也被人下药了!肯定是被同一人所害!” 第一卷 第13章 失败而归 商姈君:“……”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媞所中的迷药,是被你儿萧靖和谢昭青一起所下。此乃他们房中乐趣,家中孽障已经签字画押,字字抵赖不得,难道你儿子没告诉你?” 魏老太君反问。 听到魏老太君也唤她阿媞,商姈君不知怎么的,焦躁不安的心情像是被晚风拂过,安定些许。 只有魏老太君知道她是故意报复,但依旧做主帮她换亲,既然如此,魏老太君肯定会帮她的…… 仇老嬷嬷将谢昭青按过手印的认罪书递了过去。 裴执缨不敢置信地接过,脸色是越来越差。 “说不准,那药也是闺中之趣,裴夫人还是回去问问清楚比较好。”慕容氏也开口道。 瞿氏心中还慌着,对萧靖更是憎恶无比, “敢做不敢当,也算男人?” “你!” 裴执缨落了个没脸,闺中情趣?这怎么可能呢! 她又不甘心说: “可是阿靖说这只是误会,他发誓自己不是欢人,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中情药,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可否把谢昭青叫来,我亲自问问?” 魏老太君一听当即沉了脸,萧靖知道谢昭青的女儿身,竟然还敢发这种誓言? 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要毁了谢氏全族吗! 魏老太君捏紧了椅背…… 慕容氏亦是面色不愉,道: “认罪书在此,这点事我谢家还是查得清的。妹妹成婚,他一个当哥的不在自家招待宾客,跑来谢家作甚? 他解释得清吗?裴夫人,这许多话不扯出来说明白,是想给对方都留个脸。” 慕容氏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 裴执缨接连被怼,心中憋火。 可慕容氏面色沉静,吐出的话依旧是犀词利语, “如今两个混账犯错,你我两家各自处置就是,大家都丢了人,我谢家还没跟萧家计较萧靖为何会突然在谢家出现的事情呢,裴夫人先来问责了? 我婆母本就身体抱恙,今日裴夫人强行带兵闯入,若是我婆母气出什么好歹,那我们两家,可真的要去金銮殿上分说分说了!” 裴执缨心惊,也知道自己硬闯谢家理亏。 可是事关阿靖,她又怎能不急? 裴执缨苦下脸来,软声道: “带兵闯入实属无奈,是我错了,怎么赔罪都行,可是我只有阿靖一个儿子,我……我得救他啊!” 她这一颗心就好像被放在油锅上煎了一样, “而且还是栽在他妹妹的婚宴上,传出去还以为我萧家故意将阿媞嫁给小欢呢!外人不知道又该怎么泼脏水了……” 想到这,裴执缨就满腹愁思,她来时还坚信阿靖是被冤枉的,但是现在也没了底气。 阿靖来谢家干什么? 莫不是心疼妹妹,偷偷来看看? 阿媞也是,有什么事不能找家里亲长吗?怎么会闹去前院宾客那里,弄成这副烂摊子。 商姈君摇着头,双眼含泪, “不,阿兄就是故意将我嫁给谢昭青,他想让我帮谢昭青掩饰身份,方便二人偷情!他就是故意糟践我…… 我触柱自尽,您却没有一句关心,我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可我也曾有父母兄长疼爱,母亲可还记得我父兄因何而死?” 说罢,商姈君哭着跑出了青云堂。 她不能再待在那里,听裴执缨在那里争辩,说多错多,得赶紧让她走人才行! 临走前提一嘴父兄死因,让她愧疚,乱她阵脚。 “阿媞!” 裴执缨站起身来,心口像是被抓了一下, 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她怎能不疼? 可是阿靖…… 阿靖才是她的亲儿子,而且阿靖一向疼爱她这个妹妹的啊! 现在阿靖前程将毁,她就是受了点委屈,也该分得清孰轻孰重,赶紧帮自家哥哥渡过危机才是! 怎么能就知道哭? 魏老太君直接下逐客令, “裴夫人回家大可告诉你家小郎,我谢家虽说已经将谢昭青逐出族谱,但会留他性命,让他下半生衣食无忧,让他大可放心。来人,送客!” 她这话,是说给萧靖听的。 如果他对谢昭青有几分真情,那就咬死秘密不能外泄。 要是他想凭此给自己脱身,那…… 魏老太君眼神一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头商姈君骤然提起父兄死去的往事,裴执缨心中酸涩,已经被乱了心绪,现在又被下了逐客令,更是失去了冷静判断, “老太君,我还有一话,万万不能给阿媞换婚!要是不换,此事或许还有转圜……” “这是我谢家事,不劳裴夫人费心。”魏老太君实在是耐心耗尽。 “她是我女儿!” 裴执缨直呼。 魏老太君觑她一眼,“养母而已。” 裴执缨惊愕失色, “你!” “不……” 裴执缨生生被撵了出去,即使她率兵前来,也不得不走,因为贸闯已经是理亏,再死赖着不走,谢家可就真要将她告上金銮殿了。 砰! 大门猛地关上。 裴执缨望向那朱红木门,心中焦郁,她来这一趟本想能解决此时,却好像什么也没办成,就被人轰了出来。 不对! 阿靖身中情药并不知情,他就是被陷害的,怎么到谢家人口中就成了情趣了? 这一句话的差异,可是天差地别! 前者,阿靖就是无辜的了,但如果是后者,两个人就是狼狈为奸! 想到这,裴执缨一阵捶胸顿足,都是谢家人三言两语的把她带偏了,再加上有商姈君捣乱…… 裴执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谢家的人压根就没想帮谢昭青想法子挽回局面,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处置了,保住家族声誉! 所以他们才敷衍着,将自己撵了出来! 想到这,裴执缨还想再冲进去跟谢家人辩一辩,但是看到那紧闭的大门,又停下了脚步。 裴执缨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先回家!” 几番犹豫,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而谢家,也不会真的去告御状,这样的事儿闹上金銮殿那才是丢人呢,谢家丢不起这人。 而且,谢昭青的身体经不得查验! …… 此时,青云堂。 “去,你亲自去验她的身,别再惊动府上的任何人。” 魏老太君对仇老嬷嬷说。 仇老嬷嬷明白魏老太君的意思是给谢昭青验身,应了声就去了。 这验身的结果,决定了谢昭青的命运走向…… 第一卷 第14章 谢宴安那里还能不能用? 仇老嬷嬷离开后,魏老太君又给慕容氏一个眼神,慕容氏心领神会, “母亲放心,刚才我已经派钱妈妈去了,绝不会外传。” 刚才在祠堂伺候的下人,全部签订死契,敢往外泄一个字,一律打死。 魏老太君嗯了声,室内众人均看向瞿氏。 瞿氏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深深低着头,沉默半晌,竟期期艾艾地哭出了声, “不必验了,昭青是……是女子……” 闻言,众人的心瞬间沉底,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他们想骂,但是还不敢大声骂。 尤其是谢叔公,气得直跳脚, “你办的这是什么破事儿!” “你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众人指责,瞿氏掩面哭泣,自知无论怎么辩解都无用,她的苦,她的难,根本无人在意。 事已至此,她是完了,可昭青…… 想到谢昭青,瞿氏戚戚然抬头,跪着膝行到魏老太君脚下,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婆母,留昭青一命吧……” 魏老太君一字不言,只是那脸色,黑得能浸出水来。 谢叔公甩袖, “不可理喻!我先把我那事办完,回来我再……” 他狠狠用手指着瞿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甩袖离去。 …… 此时,商姈君早已去祠堂等候,她眼睛红红的,但耳朵竖得尖,听到裴执缨被赶出去的动静,商姈君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亏得她跑出来了,不然不知道还得掰扯多久,可扯来扯去,也是扯牛皮,越扯越臭。 【我这养母啊,武艺精湛,但脑子太直,做事也冲动,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提枪闯谢家,也是‘勇猛’。】 说白了,就是一女武夫。 后宅的女人是打不过她,可是论起城府心机,个个都能将她怼得哑口无言,而且是绵里藏针的怼。 听着别扭,还没有一句难听的词儿,让你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既然不难对付,你刚才干嘛那么怕她?】霍川问。 【我不是怕,我只是见她强势闯进来,摸不清她的招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谁知道她是这般毫无章法呢?】 见裴执缨被撵出去,商姈君这下就放心了。 她心情一好,也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刚才也是真怕魏老太君迫于萧家施压,就反悔不给我换婚了,所以心里确实有点慌,但是她刚才喊我阿媞,她喊我阿媞哎。 说明她待我是亲近的,原来老太君那样不苟言笑的人也会护短,或许是因为我是她儿媳妇吧?】 霍川笑了,【那肯定,你可是她亲自选的儿媳妇。】 母亲一向护短。 闻言,商姈君的心里生出一点小小的欢喜,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七爷啊七爷,你非得是我的男人!】 商姈君现在感觉是十拿九稳了。 霍川被逗笑了,声音里染着两分笑意, 【是的,他是你的男人,跑不了。】 缘分一事,何其玄妙,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她的了。 商姈君正倚着墙和霍川闲聊,远远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垫着脚跑过来, “二叔,您怎么回来了?” 商姈君连忙端正站姿,问道。 二叔这称呼,她是跟着谢宴安的辈分喊的,要是按原来的身份,商姈君该喊叔公。 谢叔公喘着气儿, “乖侄媳,我还没把你的名字写上呢,来来来,你瞧着我写,赶紧写上赶紧了了这桩事!” “好。” 商姈君忙不迭跟了上去,眼瞧着谢叔公提笔,在谢宴安的名字后面添上几个字: 谢宴安之妻商姈君。 商姈君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笑盈盈行礼道: “多谢二叔。” 谢叔公晾了晾墨渍,然后仔细将族谱收好, “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晏哥儿名正言顺娶进来的媳妇儿了,回去吧。” 商姈君愣了下,这就让她回去了? “那谢昭青那边……” 谢叔公摆摆手,“那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儿了,去吧去吧,听话。” “哦……” 商姈君哦了一声,得,这跟哄孩子有什么两样? 真把她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了。 看来,家中长辈们是不想让她知道怎么处置谢昭青的事儿了,还有瞿氏肯定也会受到处置。 不过,现在三房这么晦气,商姈君也懒得插上一脚,回去搂着自己的美男相公过日子去喽~ “二叔慢走,侄媳告退。” 看着商姈君脚步轻快地走了,谢叔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家孙子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喊他二叔? 还真别说,这丫头换嫁给晏哥儿后,辈分倒是高了。 …… 商姈君回到凌风院,为了显示自己对谢宴安一片真心,商姈君主动要学习按摩手法,想亲自给谢宴安按摩,表现一下嘛。 “夫人,按摩可是有门道的,使的劲儿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劲儿大了会捏出淤青,劲儿使小了起不到作用,您真的要学?” 一直照顾谢宴安的黄大夫问。 商姈君的言辞更加恳切, “当然学,我最挂心的就是夫君的身体了,只要能为他做点事,再难我都要学,劳黄大夫教教我。” 谢宴安昏迷了那么久,却只是消瘦一些,胳膊腿都没萎缩,这全在按摩的功夫上。 瞧着他那张英俊面庞,商姈君心里犯了嘀咕, 这瘫痪在床的病人,还是否具有传承子嗣的能力呢? 她要验证这一项重要的能力,那就得制造亲密接触的机会, 所以,按摩是个很好的理由! 夫君,我来试探你喽,让我摸下看看~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黄大夫还是犹豫, “夫人,您这头上还有伤呢,按摩是力气活儿,出汗了对您的伤口不好。” 商姈君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装出情真意切的样子来, 【我没事儿,我悠着点,我真的很想为夫君出一份力,见他躺着,我心如针扎……】 为了做戏真实,商姈君还用帕子沾了沾眼尾。 见商姈君坚持,黄大夫也只好答应。 “那好吧,正好也该给七爷按摩了,在下就用七爷的身体演示,夫人您就在一旁看着。” “好。” 商姈君点点头,她心道光看着有什么用,她还要亲自下手摸呢! 心里想着,她就说了出来, “那我也得给他按吧?” “是,夫人自然得上手试试。” 说着,黄大夫就扒了谢宴安的上衣。 看到谢宴安赤裸的上半身,商姈君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发直, 竟……真的还有腹肌呢。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开始吧。” 见黄大夫操作,商姈君一顿摩拳擦掌,朝着谢宴安的胸肌摸去。 她一定要好好学,以后私下一个人帮谢宴安亲自‘按摩’…… 第一卷 第15章 她的睡郎夫君 手感不错。 商姈君捏了捏胸肌的触感,心中发出感慨。 但只是捏了一下,商姈君就认认真真跟黄大夫学了,从脖颈、胸膛、背部,以及四肢, 都需要按摩。 旁边还燃着药香。 商姈君就这么捏着谢宴安的胳膊, “他都躺了这么久,肌肉该绵软下来才是,怎么还如此紧实?” 这样一顿按下来,能累得出汗。 是个辛苦活。 “这样促进血液的流动,而且要经常给七爷翻翻身,不然容易得褥病……” 黄大夫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转头看到商姈君累得甩手, “夫人,按摩远比你想象的要辛苦多了,这种累活我们来干就是,要不您歇歇吧。” “不,我得学。” 商姈君依旧坚持。 【你还真打算亲自给他按摩啊?你是想让你婆母看看,你对你夫君的真心?】 霍川还挺意外的。 商姈君一边学着黄大夫的样子,一边在心里回答: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我是想和我夫君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一点。】 按摩的时间并不短,这就为她创造出了单独相处的条件。 霍川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因为他的长相太俊美无双,商姈君只看脸就爱上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的…… 有眼光! 霍川清了下嗓子,【咳咳……那什么,你有心了。】 还挺知道疼惜自家男人的。 商姈君弯了弯唇角, 【那肯定的,他可是我夫君。】 不找他找谁呢。 肯定得保证是谢宴安的种才行。 想到‘种’,商姈君犹豫了半天,又犯起了难,她一个女人哪有什么经验? 【川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呗!】霍川的语气听着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能稍微有点冒昧……】 【没事儿,咱俩都用一具身体了,能有多冒昧?】霍川不以为意。 那商姈君就放心了,于是开口问道: 【那什么……你有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骂人的吵吵声。 商姈君站起身来, “谁敢来凌风院喧哗?红烛,你去看看。” 凌风院门口。 “你们这群狗奴才,连本姑娘都敢拦?让开!” 谢若微被拦在外面,气得怒目横眉。 红烛上前行礼, “原来是四姑娘,四姑娘可轻声些,别扰了七爷静养。” 谢若微忌惮地扫了眼‘凌风院’三个字,声音稍稍放低了些, “那你把商姈君那个坏女人叫出来!” 商姈君姗姗而至,原来是她, “微姐儿找我有事?” 谢若微是瞿氏的小女儿,谢昭青行三,谢若微排第四。 她是个愣头青的骄纵性子,不知道旁人跟她说了什么,竟直冲冲地来找商姈君算账来了。 前世,她也没少在商姈君面前颐指气使。 谢若微冷着脸,怨怪道: “你把我三哥害惨了你知道吗?现在外头都在说他是小欢,雪儿都写信来问我是不是真的,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你还不快去跟大伙解释!” 商姈君似笑非笑, “你凭什么命令我做事?你还不知道吗,我现在不再是你的三嫂,而是七婶娘,面对长辈,这该是你应有的教养?” “什么?” 谢若微大吃一惊,“你胡扯什么?这怎么可能!” 红烛解释:“是真的四姑娘,这是老太君下的令,今早开祠堂就是为了换婚一事。” 谢若微倒退一步,似乎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你……你怎么能见异思迁改嫁给七叔?你太过分了,那我三哥怎么办?” 商姈君的扯了扯唇,用懒洋洋的语气说: “你三哥那个欢人当然是被千夫所指、臭名远扬喽。” “你!” 谢若微气得面颊涨红,“我三哥才不是欢人,你不守妇道,你下贱!” 商姈君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她,只问红烛道: “红烛,依照家规,小辈冒犯长辈该如何处置?” “回夫人,受手板十下,罚跪祠堂三日。”红烛说。 “那就这么办吧,来人。” 商姈君淡声开口,端出夫人气场来,让人不敢忽视。 红烛有些惊讶,心道想到娇滴滴的七夫人竟然还有这一面?也是,能入老太君法眼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是天真娇弱的小白花? 看来,她以后侍奉的时候,更要用心才是。 梁妈妈姗姗来迟,刚才闹出的动静她都听在耳朵里, “四姑娘,请吧,为表公正,老奴亲自来行家法,也会亲自跟三爷以及三夫人解释缘由。” 谢若微的瞳孔震颤,眼里情绪又震惊又不解,同时又更加愤怒, “梁妈妈!怎么连您也帮着她?” 梁妈妈的表情平静,“回四姑娘,老奴是老太君派到七夫人身边,自然一切听七夫人的。” 这一点,梁妈妈深知。 谢若微的面庞一紧,满脸忌惮。 怎么会这样? 商姈君这个女人怎么能改嫁?祖母怎么会同意呢? 而且祖母还护着她? 梁妈妈可是祖母身边近身伺候的,祖母竟然会把人给她? 原先她听到下人说商姈君在凌风院这边,她很不信,没想到…… 可是,祖母把商姈君改嫁给七叔了,那她三哥怎么办? “请吧四姑娘……”梁妈妈催促。 谢若微不甘地攥紧拳头,又无奈松开,眼睛渐渐红了, 难道,三哥真的是欢人吗? 谢若微再次目光复杂地看向商姈君,嘴唇蠕动几下,又怕受到魏老太君的责怪,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商姈君挑眉, “怎么,想道歉?那也不原谅你。” “跪就跪,有什么了不起!” 谢若微气得跳脚,但又怯梁妈妈,只好一脸憋屈地跟着走了。 与其说是怯梁妈妈,不如说是怯魏老太君。 这个家,没有人不怯魏老太君,就连魏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人,也会得到家中主子们给的几分薄面。 【啧啧,这才刚改了族谱,你这七夫人的气场就出来了,还挺气派的哦?】 霍川调侃道。 商姈君挺了挺胸脯,语气有点小骄傲,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长辈,长辈就得端得沉稳,我以后得再稳重些。哎呀,辈分高就是好啊,赶紧回去瞧瞧我的睡郎夫君!】 商姈君转身回去。 霍川实在是被逗乐了, 【睡郎夫君是什么破词儿?】 【我自己创的词喽!怎么,不可以啊?】 第一卷 第16章 可有同房经验? 回到屋内,商姈君来到谢宴安的床前,她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昏迷少年, 少年浓浓的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张不薄不厚的唇。 唇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干。 商姈君站起身去桌前,找到滋润嘴巴的白色口脂,又回去坐下,用指甲轻轻挖出一块,仔细涂在少年的唇上。 多出来的部分,就用指腹擦掉。 指尖温度传来,商姈君将指尖上多余的口脂揉了揉化开。 霍川亲眼瞧见她做的这一切,心中滋味莫名,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醒了,你会怎么做?】 而商姈君的语气笃定, 【他不会醒的,前世他勉强撑了一年就驾鹤西去了,算算时间,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 所以,她只有一年的时间怀孕。 怀孕可不是一次两次的功夫,谢宴安又伤成这样,体质肯定也不太行了,她得尽量提高怀孕的可能,那就得提高同房次数。 她在这谢家孤身一人,能依仗的就只是谢宴安妻子的身份,等谢宴安一死,魏老太君又年纪大了,到时候她能依靠谁? 所以,她一定要有个孩子,和谢宴安的孩子。 现在她只是做了七爷的妻子,魏老太君就已经待她如儿媳妇,如果她成功怀上谢宴安的孩子,才是真正在这个家站稳脚跟! 霍川:【……哦。】 驾鹤西去?还挺文绉绉的。 他陷入沉默。 看来,他现在还是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商姈君,因为,他的命数未知。 他想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回到身体里?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 如果他能‘起死回生’,再告诉她真相也不迟。 如果不能,他这寿命将尽之人,就不给商姈君徒增烦扰了。 【那万一呢?】 他的心里只有一点点希望的火苗,但即使是一点点,他也想问商姈君。 商姈君的眉间轻轻蹙起,她一想到这个假设,就感到为难。 如果谢宴安醒了,得知娶了她这甚至谈不上家世的妻子,肯定是死也不愿的。 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很艰难? 【我不想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因为根本不会发生。】 霍川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想起刚才商姈君有话还没说完, 【对了,你刚才说得有点冒昧的问题是什么?】 商姈君的手一抖,她迟疑一下, 【就是……我想问,你死前真没娶妻过?】 【就这问题?这有什么冒昧的,没有就是没有。】霍川说。 【那你可曾有过通房?或者妾室?亦或者去过教坊司?】 商姈君委婉打听。 【你到底想问什么?】 霍川感觉糊里糊涂的。 商姈君一咬牙,还是问了,【那我可就直接问了啊,你有同房的经验吗?】 霍川非常吃惊, 【你……你这是有点冒昧?是太冒昧了!你打听这个想干嘛?】 【我就问问,有点好奇。】 商姈君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关你什么事!】 霍川真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脸皮厚度,她怎么能打听其他男人这种事情? 而且还是刚认识一天不到的陌生男人! 【问问怎么了?】商姈君嘀咕道。 一个死掉的男鬼,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人都死了,脸皮还这么薄啊? 霍川的声音陡然提高,【这能随便问吗?别人的私事你瞎打听什么!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帮你打人了啊……真是,什么都打听,学、学你的按摩去吧!】 商姈君:【……】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激动什么? 估计是个处男。 霍川这人虽然爱插科打诨,但很爱害羞,大概率是个小男孩吧。 商姈君若有所思,现在霍川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了,这哪像是十七啊,说不定连年纪都是胡编的。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你干嘛这么激动?毕竟咱们俩现在用着一个身体,我都没不好意思,你害羞什么?我早说了有点冒昧,是你自己让我问的。】 商姈君还挺委屈。 霍川憋屈,霍川无语。 谁知道是这种问题,哪个正常女人会问男人这种问题? 霍川直接不理她了。 商姈君失望地撇撇嘴,这下倒好,两个没经验的凑一块来了,本想跟霍川取取经,拉倒吧,看来还是得靠她自己想办法! 现在暂时还是不能做打算,等霍川的魂从她身体里离开后,她再计划才行。 她深思熟虑过,同房那么羞耻的事情,还是别让霍川知道了,不然这男鬼一准嘲笑她! 但是,她真的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啊! 绿萤看到商姈君坐在床边,一直静静看着谢七爷,她也不说话,只看着,且表情黯然神伤, 绿萤心中触动,看来,夫人心里是真有七爷的啊,竟伤心成这样。 她在心中幽叹,七爷曾是多么肆意洒脱的少年郎,是京中多少闺秀心意所属的存在,本该前程无量,却因为一场意外,导致天才陨落,这落差太大了。 别说夫人,谁见了能不唏嘘? 绿萤走过去,轻声说: “夫人,您别太担心了,七爷身体健壮,一定会醒过来的。” 商姈君回过神来, “嗯,希望吧。” 她的视线下移,停留在某处,希望还能用吧。 …… 梁妈妈自出去之后,一直都没回来,商姈君该干什么干什么,学按摩学累了,就吃饭、品茶,当然还要给自己的伤换药, 至于其他的事儿,她也不出去打听。 直到深夜,梁妈妈才匆匆而归, “对不住夫人,老太君那边忙不过来,老奴去帮了会儿忙。” 商姈君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 “妈妈辛苦了,快坐下,来喝盏茶润润喉。” 梁妈妈受宠若惊,“多谢夫人赐茶。” 梁妈妈确实口渴,一饮而尽。 商姈君这才问起关于谢昭青的事,“婆母说该怎么处置了吗?谢昭青真的是……” 商姈君像是觉得那两个字有点难以启齿,“女人?” 梁妈妈把茶盏放下,煞有其事地点头。 “验过身了。” 商姈君捂唇,装出惊讶的样子来, “怎么会……?竟然真的是,她是怎么瞒住这么多年的?” 梁妈妈原先还有疑惑,在洞房里离得那么近,这七夫人就没看出来谢昭青是女儿身? 现在见她这反应,应该是没瞧见了。 梁妈妈摇头叹息,用极低的声音说: “那谁能知道?老太君已经把这事儿死死压下,但是得告诉一声三爷不是?这不说不要紧,这一说,三房可乱了套了!三爷提着剑要杀了三夫人呢!” 梁妈妈说得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还是老太君下令,才制住了三爷,现在大爷也知道了,今天在场的族中亲老都还没走,这事儿还没完呢!” 商姈君眨了眨眼,露出愁色道: “我原来还以为她是小欢呢,哎呦,真是没想到,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希望这件事赶紧解决吧,唉……” 商姈君掩下眸中疑惑之色,那就是还正在商量,没出个结果来呢。 奇怪。 她本以为,魏老太君当即会快刀斩乱麻,即使立刻处死谢昭青,想来为了谢氏一族的安危,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 可就算如此,也早该商量好了呀,怎么会这么久? 难不成事情还有变数? 商姈君的指尖蜷了蜷,变数? 那就只有…… 【萧靖。】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霍川突然说出萧靖的名字。 商姈君的瞳孔一缩,萧靖! 难道……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商姈君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卷 第17章 舍谢昭青,保萧靖? 是啊,作为和谢昭青偷情的奸夫,他当然也知道谢昭青的女人身份。 这么大的把柄放在萧靖的手上,就好像头顶悬了把长剑,谢氏族人谁会安心? 即使立刻处死谢昭青让她尸骨无存,但这说不定会惹怒萧靖。 万一萧靖手里还有其他证据呢? 即使这证据不充足,谢家不死也得惹上一身腥骚, 现在,谁也拿捏不准谢昭青在萧靖心中的地位, 萧靖作为萧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子,若是结下这大仇,日后闹起来,谢家和萧家也是两败俱伤。 所以,魏老太君还不能贸然动手,因为谢氏一族的百年清誉和几百口子人命不能儿戏。 此事非同寻常,必须要稳妥、稳妥,再稳妥才行! 商姈君轻抿樱唇,心里大致已经有个底了,她和霍川对话说: 【萧靖深爱谢昭青,不会眼睁睁看她人生被毁而无动于衷的,再等等看吧。】 霍川轻呵,不以为意道: 【即使再深爱,谢昭青作为男人的一辈子也已经完蛋了,萧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商姈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那是谢昭青活该。 小欢娶妻该被一刀捅死,女扮男装的假男人娶妻更该被乱刀砍死,剁成臊子喂狗也不为过! 如此阴毒,为一己之私毁掉别人的一生,就这种人,配做大女主? 难道女配的命就不是命吗? 商姈君前世暗恋萧靖,所以她就罪该万死? 准确地说,其实也不是暗恋,她从小被萧家收养,又比萧靖小不了两岁,就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萧家的人甚至是裴执缨都总是开玩笑说她是萧靖的童养媳,包括萧靖自己都没否认过。 时间长了,商姈君也以为自己以后会嫁给萧靖。 她一介孤女,前程命运就在萧家人口中的三言两语里,她能怎么办? 萧老将军和裴执缨对她是不算苛待,可是这回萧靖逼她嫁给谢昭青,即使商姈君抵死不愿,不也还是被压上花轿了吗? 她的那对养父母但凡阻拦一下呢? 只是不在意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救命恩情,也会逐渐淡去,你旧事重提,只会惹人家心烦。 姈君垂了眸,眼中竟起了湿意, 【你说,老天爷既然都让我重生了,为什么不能重生回到我小时候?萧靖那条狗命,怎么配折了我全家的性命来换?】 她心中滋味酸涩难言。 这重生的机会真是难得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重生在这个时候呢? 如果回到小时候,她就可以阻拦父兄去救萧靖了。 霍川沉默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阿媞……】 商姈君勉强扯了扯唇角,算了,人得向前看。 …… 萧大将军府。 夜黑风高,月光被浓云遮了个严严实实。 景程院中,萧靖半躺在床上,一身的伤,萧老将军和裴执缨都在,氛围紧张又压抑。 昨天回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折腾了一宿,萧靖一身的伤都是被萧老将军打的。 可是打归打,骂归骂,他们老两口虽然气愤,但到底是自己孩子,不可能真的打死,也不可能像谢家那么狠心直接舍弃了谢昭青。 欢人之名,足以让一个男人臭名昭著,前程尽毁! 更别提将救命恩人之女故意嫁给欢人,这种忘恩负义的臭名! 于是,萧老将军和裴执缨一边生气,一边又只能绞尽脑汁想法子,怎么能扭转这污糟的局面, 怎么能救儿子?怎么能救萧家的名声? “谢家还自诩文臣清流,那一个个心肠比石头还硬!我们还在想着怎么帮孩子斡旋,他们已经把谢昭青逐出族谱了! 就连阿媞,他们也做主,换嫁给那谢宴安了!我是怎么拦都没用……” 裴执缨气得撸起袖子,满肚子的燥火无处可发。 听到裴执缨的话,萧靖紧咬着牙关,咬到脸上肌肉抽动,直到口中泛出血腥味道,他也浑然不觉。 从昨天到今天,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末日,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巨大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把他逼得几乎要发疯。 他都已经这样了,昭青的境况一定更加艰难,果不其然,谢家竟然将她逐出族谱,那她该怎么办? 还有阿媞,她对他满口怨怼之词,好似仇人一般,竟还真同意换嫁给那个谢宴安? 虽说谢宴安是个将死的废人,可是……可是到底是个男人! 她怎么能嫁给其他男人? 砰! 萧靖狠狠捶了下床,木板传来碎裂的声音, “魏老太君真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说虽然把谢昭青逐出族谱了,但是会留他性命,让他衣食无忧,听听,这是人话吗?这不是亲生的孙儿,就是不心疼!” 裴执缨越说越来气, 萧老将军一拍桌子,“你今天就不该硬闯谢家,万一谢家真告御状,我们只会更加麻烦,做事前也不动动脑子!” 裴执缨一下子蔫了,嗫嚅道: “我也是担心阿靖,我就阿靖这一个儿子,陛下最厌欢人之流,不想想办法,阿靖的前程就完了!” “你说你想办法,你的办法呢?你要是有办法,我也不至于急着去找谢家人,谁知道他们做事这么狠!” 说到这,裴执缨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萧老将军紧攥拳头,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那你见到阿媞了吗?她可想着帮她阿兄度过眼前的难关?” 不说还不要紧,一说裴执缨更来了气, “还说呢,你知道阿媞那死妮子说什么吗?她当着谢家人的面,哭哭啼啼地说阿靖就是故意把她嫁给欢人的,气得我脑子疼!” 闻言,萧老将军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商家父子对阿靖到底是有救命之恩,如果这混账话真传了出去,一旦失了军心,我以后还怎么领兵打仗?我们还哪有脸出门见人?这严重后果你没跟阿媞说?” 裴执缨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时骂道: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不行,不能由着她满口胡沁了,要不是她跑出去说那些疯话,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萧老将军冷哼, “疯话?阿媞说错了吗,你儿子不是欢人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二人又吵了起来。 “阿靖说他不是欢人,我就信不是。” 裴执缨哭得眼睛都肿了一圈儿。 萧靖的胸口剧烈起伏,脑中一直回想着刚才裴执缨的话,魏老太君那话是什么意思? 萧老将军深知这不是争执的时候,他看向床上躺着养伤的萧靖, “现在谢家显然已经放弃了谢昭青,你有何打算?” “我……”萧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能有什么打算? 他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在这躺着了。 萧老将军怒喝,“混账!支支吾吾的,哪还有点男人的样子!” 萧靖浑身一激灵,大气不敢喘。 只听萧老将军声音冷冽,一双锋利的厉眸锐如长矛, “既然谢昭青已经是谢家的弃子,我们索性就把错处推到谢昭青一个人身上去,胡医不是说你身上有用过媚药的痕迹吗? 就说是谢昭青故意给你下药,你出现在谢家,也可以说是谢昭青借阿媞的口哄你去的,如此,你就能洗掉身上欢人的脏名!” 萧靖大惊失色, “那昭青怎么办?” 第一卷 第18章 必须保下萧靖! 萧靖不知道自己中过春药,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是陷害,也有可能是昭青为了助兴,也说不准…… 裴执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还有心思管他?你父亲说得对,反正谢家都放弃他了!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两个一起死吧?” 闻言,萧靖的瞳孔微缩,面色快速变幻,有一些动心,但又觉得对谢昭青而言太过残忍,心中实在忐忑。 “阿靖,如果谢昭青心里有你,自知无望洗干净名声,也会为你着想,先救你的!” 虽然裴执缨很不愿意说这酸话,但是为了能说服萧靖,也是咬着牙说了。 萧靖犹豫,“可……可是谢家怎么会同意帮我们圆谎?” 这一点,也是萧老将军所为难的, “谢家处事决绝,舍谢昭青来保全名声,倒显得我们被动了,除非,能有什么事或者人,和谢家博弈一番……” 裴执缨握住萧老将军的手臂, “你是说阿媞?阿媞还在埋怨阿靖,能愿意帮我们吗?” 萧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起身子来,面色晦暗不明道: “不,我有办法能让谢家同意。”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母亲,快去让人给我备车,我这就去谢家!” 萧靖刚才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想不起来,刚才被父亲一提醒,突然就想起来了。 “现……现在?” 裴执缨很吃惊。 下床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萧靖嘶了一声,但依旧坚持起身, “对,就现在,母亲说得对,好歹保一个,我不能就这么毁了一辈子。” 萧靖的目光坚定起来。 他这样也是为了昭青好,等他洗掉一身脏名,他就会尽己所能为昭青盘算,总好过两个人都毁了前程。 当然了,他手上也有一个把柄,能和魏老太君博弈一番。 替他自己、也替昭青,从绝望中博出一条路来! 见状,萧老将军问: “你有几成把握?” 萧靖颇有信心,“七成吧。” 萧老将军微怔,七成,这把握可不算小。 既然萧靖心里有数,看来这事儿就有转机,萧老将军转头看向裴执缨, “阿缨,你也去,去好好和阿媞谈谈心,别再让她以为阿靖有意把她嫁给欢人,她阿兄还是很疼她的。” 他不放心,又点明厉害关系, “多备些礼物去,只当为白天赔罪。记住了,你一定要安抚好阿媞,别让她再说气话,我萧家可担不起忘恩负义之名。” 裴执缨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好!那孩子自小就温顺,我说什么她都听的。” 哐当,门突然被推开。 只见萧老夫人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她整个人都浸在幽深夜色里,脸上瞧不出喜怒。 裴执缨慌了神,“婆……婆母,您怎么来了?” 这事儿,他们是瞒着家里老夫人的,生怕老夫人承受不住。 萧老夫人开了口,叱道: “糊涂!这事怎么能瞒着我?我自己的孙儿自己清楚,阿靖绝不是那下作欢人!如今一盆脏水泼到头上,岂能容忍? 我萧家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将门虎府,有先帝赐的丹书铁券!还能怯了他谢家那一群酸腐书生不成?” 萧老夫人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上,蕴着冷怒之色, “你们要去谢家是吧?带我一起,我倒要问一问阿媞,自家兄长大难临头,她就能心安理得?!” 裴执缨和萧老将军互换视线,均无力阻止。 …… 夜深,亥时二刻,一辆马车匆匆停在谢宅门口。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偏门吱呀打开…… 栖霞阁。 “夫人,夫人,萧家夫人和老夫人来了,夫人您醒醒……” 青枝和红烛她们轮番喊了几回,可是商姈君始终昏昏沉沉的,意识无法清醒, “唔……” 商姈君昨夜就没睡好,今晚想着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明日肯定还有事儿,所以她睡前喝了一碗安神药汤。 这一碗安神汤下去,非得好好睡一觉,再硬喊也是醒不来的了。 “妈妈,这可如何是好?” 青枝无奈,问梁妈妈道。 梁妈妈也没法子,“这亲家娘深夜前来,要是推辞将人拒之门外,这也不合礼数啊。” “管他什么礼数不礼数,今日萧家夫人打上门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什么礼数!我去说,就说夫人伤心过度,神思倦怠,已经起不来身了。” 青枝作势要去,却被梁妈妈拦下, “这不合礼数!旁人如何行事是旁人,可咱家是咱家,若是传出去,夫人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正当青枝几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霍川强唤商姈君, 【阿媞,阿媞!你先睡着,把身体给我,我替你去见,可好?】 商姈君虽然意识昏沉,但也能听到霍川的声音, “好……” 听到商姈君好像说话了,青枝连忙走过去问: “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只见商姈君突然睁开眼睛,那眼睛里满是清明之色,哪还有意识迷离之态? “更衣吧,来都来了,那就见见。” 商姈君(霍川)翻身下床,他先是伸展伸展胳膊熟悉一下身体,然后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眼底划过一抹不易捕捉的黠色。 青枝几人都挺惊讶,刚才夫人还困得不行,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怎么突然一转眼就精神斐然了? “夫人,您怎么了?” 商姈君(霍川)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 “没什么?更衣啊,对了,待会儿见到人,就说我病了。” 突然有了身体的掌控权,难免有些兴奋。 头两次掌控这具身体的时间都很短暂,现在,霍川才是真正的能熟悉一下这副身体,比起他自个儿的身体差别是很大。 首先,视角有点矮了,其次,四肢纤细,有些瘦弱, 再有就是,女人的行走坐卧、包括言谈举止都要文静优雅一些,他一个糙男人,装淑女是有点难度。 走路得小步小步地迈步子。 商姈君(霍川)以淑女的姿势坐着,裴执缨和萧老夫人由下人引领而来。 裴执缨是满头满脸的官司,而那萧老夫人看向商姈君的眼神更是充斥着不满和埋怨。 商姈君(霍川)这一看,就知道这两个老家伙是来者不善啊。 在萧老夫人开口前,商姈君(霍川)用帕子捂着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梁妈妈的反应倒快,“二位长辈见谅,我们夫人受了大刺激,是撑着病体来见二位的。” 梁妈妈和青枝二人一左一右陪伴在侧,今日几人之间的对话,老太君那边都是要听的。 “病这么重?上午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裴执缨感到困惑。 商姈君(霍川)又重重咳嗽两声,像是能把肺咳出来一样, “上午那是硬撑……” 萧老夫人原本刚想出言指责,却把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一口郁气憋在胸口。 她本想出言责怪,自家长辈来了也不迎接,甚至还让她们等了那么久,还得让她们亲自来见她? 真是好大的谱。 她那干瘪的老嘴瘪了瘪,说话阴阳怪气的, “你病了还有人伺候,可是你想过你阿兄的处境吗?” 第一卷 第19章 怼到哑口无言 “他可被你害……” ‘惨’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商姈君(霍川)打断,她面露感动之色, “原来祖母深夜前来,是来关心我的,我原先还想,虽然我险些被萧靖的自私自利害了一生,可我毕竟只是萧家的养女,没有血缘关系。 我真害怕家中长辈会把错处怪到我头上来,怨我为什么要捅破他们二人的奸情,害了他们的名声?现下看来,是孙女狭隘了。 我原是忐忑的,但心里又实在委屈,他们两个人在我的新婚当日干那种龌龊丑事,还给我下迷药害我意识不清, 被捅到人前去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是老天爷怜我不忍我被蒙蔽一生,错的是他们,怎么能怪我呢?我心中郁郁,这才病了一场,。” 商姈君(霍川)又感慨起来, “谢家不愧是书香世家,明辨是非,不仅没有迁怒于我,还给我补偿。还有老太君,多亏她老人家明察秋毫,竟如此爽利地承认这桩婚事确实对不起我,做主了换婚一事。 祖母、母亲,你们说,我和老太君从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就是迁怒我连累了谢家名声,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如此宅心仁厚呢?” 商姈君(霍川)是满脸的感激之色, “老太君实在是太好了,这才是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啊……” “你……你什么意思?” 萧老夫人的脸色青白交加,很是难看。 她宗门听着这番话那么的刺耳、那么的怪里怪气呢? 她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不袒护她,就不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萧老夫人原本有一箩筐的话要质问商姈君,此刻也说不出口了,不然,岂不是更得被魏老太君那个老货对比下去? 她更是心中憋闷。 裴执缨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她垂眸避开商姈君投来的视线,眼神甚至有些细微的闪烁。 讲心里话,她确实因为此事有些迁怒商姈君,怪她行事莽撞毁了阿靖的一生。 对比谢家处事,她的心中滋味莫名, 是,这桩婚事是有些亏待了商姈君,可是她不也躲过去了吗?现在阿靖被连累成这样,前程尽毁的是可是阿靖啊。 他们为人父母,难道就能冷眼旁观不成? 想到这,原本心中那点微弱的愧疚顿时荡然无存。 于是,她再次看向商姈君,说: “阿媞,难道在你心里,你阿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龌龊之人吗?” 商姈君(霍川)的表情淡淡, “你这话问错人了,他是无耻还是龌龊,你该去问他才对啊,这旁人的新婚之夜,他跑来婚房里卖的哪门子力气呢?” 这话忒难听,裴执缨的脸色挂不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简直不堪入耳!” “那您是没亲眼瞧见萧靖那白花花的屁股,不然,您就会说不堪入目了。” 商姈君(霍川)阴阳了一嘴。 裴执缨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商姈君的眼神有些陌生起来, 阿媞一向乖巧懂事,从来不会顶嘴的,而且对她这个养母尊敬孝顺。 可今日怎么变得伶牙俐齿的,句句都带刺? 而且直接称呼萧靖的名字,连阿兄都不喊了。 难道说,真被阿靖的做法伤了心,要和萧家生分了? 裴执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心中生出悔意,当初阿媞宁可寻死都不愿意嫁给谢昭青,是阿靖说谢家书香门第,谢昭青也是知根知底, 谁知道是这种知根知底? 早知会母女离心,当初阿媞跪着哭求她的时候,她就拦着了。 如今阿媞摇身一变,成了谢七爷的正妻,虽说谢七爷是个废的,可是谢大爷乃三品太常卿,最疼的就是七爷那个幼弟。 可不比谢昭青那个庶子生的要强许多? 瞧着魏老太君也待她极好,魏老太君是谁? 那可是王府出来的! 思虑万千,裴执缨还是软了语气, “阿媞,母亲知道你心里怨,眼下那两个混账也算罪有应得,你父亲已经狠狠将你阿兄打骂过一顿, 险些要了他的半条命,他真的知道错了。见你触柱自尽,更是悔得一直捶打自己。” 裴执缨红了眼,用帕子沾着眼角。 可是她不知道,此商姈君非彼商姈君,现在的这个商姈君是不会心疼她这个母亲的,更不会像往常一样帮她想办法分忧。 甚至,霍川还觉得她矫揉造作得很。 霍川不说话,裴执缨尴尬地放下了帕子。 听到裴执缨说‘罪有应得’四个字,萧老夫人坐不住了, 她黑着一张老脸,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碍于梁妈妈等人在此,她不好发作,只道: “罢了罢了,老婆子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对阿靖句句怨言,对我萧家也满腹怨怼。 千错万错,都是我萧家教养无方,阿靖是错了,可是阿媞,你到底是没嫁给小欢,已经全身而退。 可你还记得萧家的养育之恩?记得自小你阿兄对你的处处照顾?记得父母恩情?” 商姈君(霍川)的眉头微动,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他也是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么难听的份上,这老货还有脸朝她问罪? 裴执缨都知道说软话了,这老货还在这摆架子装长辈呢。 ‘我们是错了,但你记不记得恩情?’ 这是什么流氓话? 阿媞从小在萧家,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于是,商姈君(霍川)也不再客气, “昨夜我梦见我父亲和兄长了,他们哭着跟我说,他们好后悔,说他们对不起我……” 闻言,萧老夫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眸光阴沉沉地望着商姈君(霍川),眼中惊讶和恼羞之色不断闪烁, 那张瘪嘴紧抿,硬生生憋出了满肚子的郁火。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听不出来商姈君是什么意思? 她说养育恩情,商姈君马上就提她父兄,还说她父兄后悔了,后悔什么,后悔救了阿靖吗? 她是想说萧家忘恩负义?没有好好对待救命恩人? 这明摆着就是在打她的脸! “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萧老夫人气得手指抖动。 第一卷 第20章 铁锨攻击 下人匆匆而来,说萧靖已经详谈完毕,喊她们二人一道回家。 萧老夫人气得拂袖离去,今天来这一趟非但没教训了商姈君,还被气得心口疼。 而裴执缨心中一喜,估摸着萧靖是成事了,她心口的悬石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她的儿子没事,一切都好说。 至于阿媞,她只是一时的孩子气,多花些心思哄哄就是。 裴执缨匆忙往商姈君的手里塞了个镯子,只道: “今日来的匆忙,以后母亲定会好好补偿你。” 说罢,她也匆匆离去。 等她们走后,商姈君(霍川)翘着二郎腿,将镯子随手一扔,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摔了个七零八碎。 “什么破东西也塞给我?” 梁妈妈和青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没说话。 看来,夫人对萧家的怨气可不轻呐,说话竟如此尖锐,毕竟是长辈,竟一点面子都不给。 商姈君(霍川)起身, “去见婆……婆母。” 她的话临到嘴边转了个弯儿,‘婆母’这个称呼真是不习惯。 霍川还真挺好奇,萧靖那个货能怎么平事? …… 那边,萧老夫人脚步匆匆,一张老脸耷拉得老长。 由于出府的一路上都有谢家的下人引路,所以她们两个人光走路,不说话,直到出了谢家,上了马车才说起话来。 见自家婆母被气得不轻,裴执缨也是为难,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光知道生气发火。 “婆母,将军都说了,我们来这是哄阿媞的,不是来朝她兴师问罪的。” 裴执缨低声说。 萧老夫人一听当即就瞪了眼, “我哪里朝她兴师问罪了?我才说几句话,反倒是她尖牙利齿的,句句刺我,你听不出来她的阴阳怪气?” 裴执缨就是刚开始没听出来,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 “可能这孩子也是受了刺激,反正现在阿靖是没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老夫人打断, “那个孽障丫头,没一点教养,连长辈都敢顶撞,攀个高枝了不得了?她那么有种,那就一辈子别回娘家来!” 裴执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媞今天确实是不太像话了,但是娘家该回还是要回的。 一层救命的恩情隔在其中,要是断亲了,传出去多难听? 只希望她事后好好反思,能知错就改吧。 “阿媞这憨丫头,谢家那哪是给她补偿啊,那分明是补偿给外人看的,瞧她那千恩万谢的样子,唉……” 裴执缨想着,回去得跟将军好好商量商量,他们也该给商姈君一些‘补偿’才是。 不管怎么说,商家父子到底是救过阿靖的命,而且还是以命换命,这把救命恩人的女儿嫁给小欢,名声上实在是忒难听了些。 不然,这恩将仇报的名声一旦传出去,萧家还怎么有脸做人? 裴执缨越想越心烦,忍不住嘀咕了句: “报恩报恩,得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萧老夫人也是烦得很,但一想阿靖顺利解决了此事,心里才松快些, “对了,阿靖呢,怎么还没出来?” …… 彼时,商姈君(霍川)去见魏老太君的路上,和萧靖撞了个正着。 准确地说,是萧靖正要离开,看到商姈君(霍川)的身影,又折返回来,拦住了她。 “阿媞,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了你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萧靖凝望着商姈君(霍川),眼底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对上商姈君(霍川)那满是讥诮的眼神,萧靖避开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次说: “你不理解不要紧,但是换亲的事情万万不可,如果你愿意,我做主让你和离。” 他像是生怕商姈君不同意似的,紧接着又说: “你不用担心以后,我可以暂时先纳你为妾,虽然是做妾,总好过你嫁给一个废人、在谢家处处掣肘要强许多!” 商姈君(霍川)的脸色唰地黑了,他不敢相信地嗤了一声, “你他爹的,你说谁是废人?” 商姈君(霍川)左右寻找,像是在找什么。 萧靖的眉头皱起, “阿媞,我不许你说脏话。” 他想起商姈君以前对他的痴情爱慕,颇有信心道: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谢宴安那个废人估计也没几年可活,你肯定也是不想守活寡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见商姈君(霍川)不说话,萧靖温柔一笑, “怎么,欢喜到说不出来话了?” 商姈君(霍川)的脸上气得微微扭曲,他甚至气到喉间滚出一声笑来,但眼底却凝着冰碴似的寒光, “纳妾是吧?”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商姈君(霍川)终于找到不远处的花圃边有一个下人没来得及拿走的铁锨,他快步走过去,拎起铁锨回来。 由于夜色太暗,萧靖没看清商姈君手里拿的什么, “阿媞,你……” 砰! 等着萧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铁锨。 唰唰! 两行鲜红的鼻血喷涌而出,萧靖捂着鼻子狼狈地摔进花圃里。 但商姈君(霍川)追着他打, “我让你纳妾,我让你纳……” “废人……我让你废!” 商姈君(霍川)将萧靖囫囵一顿打,将萧靖打得抱头鼠窜,萧靖还想抢铁锨,但是又被商姈君(霍川)灵活闪开,一脚蹬他脸上, 萧靖的鼻子本来就受了伤,被猛踹一脚,更是疼得惨叫出声。 “别打了,别打了……” “阿媞,我知道你是对我因爱生恨,可我真的给不了你爱,只能给你身份,你仔细考虑……啊!” 萧靖又是一声惨叫。 霍川打他打得更狠了。 梁妈妈等人远远看着,表情随着商姈君的动作,一紧一紧的。 “夫人下手真狠。” “夫人拳脚真好。” 梁妈妈和青同时开口道。 她俩对视一眼,都再次看过去,生怕错过了一点儿。 梁妈妈忍不住嘀咕, “我原以为夫人是个温柔内敛的性子,没想到也这么的飒爽,什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倒是和七爷挺像的。” 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啊。 青枝掩唇笑了,“要不说是能做夫妻的缘分呢。” 砰! 最后一下,商姈君(霍川)一铁锨砸在萧靖的头上,直接把他敲晕了, “来人,把他扔出去。” 商姈君(霍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瘫如死狗的萧靖,那双微微眯起的黑眸傲气凌人。 他把铁锨一扔,转身离开,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萧靖都敢说出做主帮商姈君和离的话,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看来他还真成事了? 萧靖到底跟魏老太君说了什么? 霍川还挺好奇。 第一卷 第21章 畏罪自杀? 商姈君(霍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青枝留下去叫人收拾烂摊子,梁妈妈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商姈君(霍川), “夫人,您慢些走。” 到了荣福阁,商姈君(霍川)见到了魏老太君,彼时魏老太君单手撑着额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为烦心事烦扰。 商姈君(霍川)脚步微顿,眼底情绪翻涌一瞬,被厚密的睫羽尽数遮住, 他将到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默默走到魏老太君身边,抬手给她轻轻按摩头部, “婆母,您昨天就没睡好,今天又折腾到这么晚,身体撑不住的。仇嬷嬷,让人点一支安息香来,婆母该睡了。” 仇老嬷嬷一愣,心道这七夫人胆子可真大,一来竟直接把老太君给安排了,还如此熟稔地使唤她去做事? 在这偌大谢家,即使大爷对老太君说话也是商量着来,生怕惹了老太君不悦, 敢直接安排老太君的,也就只有七爷了。 想到七爷,仇老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如果七爷没出那场意外,那该多好啊…… 仇老嬷嬷抬眸看了眼魏老太君的脸色,见魏老太君并没说什么,她也就应了声,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点。” 魏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 “阿媞,你会按摩?” 商姈君(霍川)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以前在萧家的时候专门学过。” 魏老太君再次闭上了眼睛,她的状态有些疲惫,但身体放松了许多,任由商姈君给她继续按了, “你是个孝顺孩子,以前啊,晏哥儿也学过,说要给我和他父亲经常按一按,只是……” 她顿了顿,又说: “只是那孩子的手劲忒大,按得人生疼,我见他兴致盎然的,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那给我按的啊……” 魏老太君的脸上多了些许无奈笑意,商姈君(霍川)也哂笑出声, “您可以直接跟他说的。” 魏老太君摆摆手,又说: “你是不知道,晏哥儿从小就一身的牛劲儿,我谢家一群喝墨汁儿的文人,谁知道出了个爱舞刀弄枪的!真是拿他没办法……” 虽然魏老太君嘴上像是在抱怨,但是她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可见她是为七爷感到骄傲的。 自己的孩子,怎么瞧都好。 商姈君(霍川)想说些什么,但是胸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 魏老太君也不在意,轻声喟叹道: “不像你啊,这女子的手劲儿就刚刚好,你按得比他舒服多了。” 商姈君(霍川)的声音发紧, “那以后,我经常帮您按。” 魏老太君露出欣慰的表情来,这才问道: “你就不好奇,萧靖来跟我说了什么?” 商姈君(霍川)手上按摩的动作继续着, “大概能猜得到。” 魏老太君颇有些意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猜的?” 商姈君(霍川)迟疑片刻,说: “谢昭青的女子身份关系谢家全族几百口子的性命,而萧靖知道,这是他手中握着的把柄,他一定是威胁您了,对不对?” “威胁倒也算不上,他没那个胆子。” 魏老太君轻描淡写地开口,说出了这场谈判的最终结果, “只是各退一步,我暗地里留谢昭青一命,他则把错处全部推到谢昭青的身上,被下药,又被陷害,这就洗白了自身。” 商姈君(霍川)敏锐地捕捉到了‘暗地’二字, “那明面上谢昭青……” “畏罪自杀。” 魏老太君淡淡吐出四个字来。 商姈君(霍川)的瞳孔微缩,原来,这就是最终的处置结果了。 谢昭青身为小欢,对大舅哥起了不轨的心思,于是借商姈君的名号骗大舅哥前来,又下药迷奸。 事发后,谢昭青被逐出族谱,又畏罪自杀。 而实际上,谢昭青金蝉脱壳,日后还会以其他身份活着。 在外人看来,萧靖和商姈君只是一对可怜的兄妹,都被无耻小欢算计了而已。 估计为了做戏做得真一些,明天萧家还会报官,状告谢昭青,他们会尽量将事情闹大,而谢家也会陪着演好这一出戏。 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家要脸面,萧家要保萧靖,已经算是两全其美。 因为谢家是不好跟萧家撕破脸面的,同在盛京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 官场上波诡云谲,为了这点事与人结仇不值当。 若在稍稍用些手段,外界只会说谢家的家风刚正,就不会再有风言风语。 所以从头到尾,倒霉的就只有谢昭青一个人。 商姈君(霍川)沉思,道: “可是,一旦让萧靖带走谢昭青,谢昭青的那张脸以后必定是个隐患,即使萧靖做出保证不会泄露谢昭青的女儿身,但空口无凭,对我们谢家而言终究是个隐患……” “我自有法子……” 魏老太君的眼眸眯起危险弧度,谢昭青的那张脸得变一变,至于萧靖,除非他想家破人亡…… 霍川也没有再问。 虽然他不知道魏老太君和萧靖之间具体说了什么,可既然魏老太君心里有数,他也就放心了。 侍奉魏老太君睡下之后,商姈君(霍川)又略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了荣福阁。 回到栖霞阁的时候,他发现红烛和绿萤已经把洗澡的热水都放好了, 青枝上来解她的衣裳, “是奴婢让她们放的水,刚才夫人耗了不少力气,一定出了汗,洗一洗才睡得舒服。” “且慢!” 商姈君(霍川)一下子就给躲开了,所以,他要洗澡? 用商姈君的身体,洗澡? 刚才打萧靖的时候,确实出了一身的汗,后背浸湿了,回来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是有点凉飕飕。 可……商姈君不会生气吧? 青枝感到茫然,“怎么了夫人?” 商姈君(霍川)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是该洗洗。 而且,商姈君头上的伤口也该重新换一回药。 内心挣扎了半天,霍川最终用换药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那就顺便洗个澡吧,反正共用一个身体早晚是要看见的,有什么可扭捏的? 这关系,帮她洗个澡怎么了?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稍微洗洗就行。” 他不习惯被人盯着洗澡。 青枝出去后,商姈君(霍川)在屋里来回踱步,暗暗给自己打气,你可以的! 青枝她们还以为商姈君已经在洗了呢,实际上他还没下水。 她们几人在外面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都快睡着了,商姈君(霍川)才叫了她们进去。 “夫人,水很烫吗?您的脸怎么这么红?”红烛关心道。 第一卷 第22章 报应不爽! 商姈君(霍川)已经待在了被窝里,他打了个哈欠, “不烫,你们收拾了就也去睡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商姈君(霍川)将自己整个人都陷进香香软软的被窝里,他掌握身体后才会有知觉和触觉, 霍川躺在床上,才知道原来这女人的被窝和男人的被窝差别那么大,柔软的被窝里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 他是睡得香甜了,萧家却是鸡飞狗跳中。 “大夫,怎么样啊?阿靖受的伤没大碍吧?” 裴执缨急得团团转。 她们本来是在谢家后门等着萧靖的,没想到萧靖被人抬着扔出来了, 裴执缨一见这还了得? 本想再次冲进萧家报仇来着,却被萧靖一把拽住了衣裳,他说他和魏老太君已经商定完成,身上的伤是离开的时候,被商姈君打的,和谢家无关,让她不要去。 裴执缨就只好带着萧靖回来,赶紧找大夫看伤了。 “伤得不轻,我已经开了药,好好养着吧。”大夫说。 大夫走后,萧老夫人气愤不已, “你说说,你们当年把她抱回来干什么!” “我这么大年纪了,她对我是阴阳怪气,又将阿靖打成重伤,这混账!” 裴执缨也怄了一肚子气,但是她又气萧靖太傻, “她打你,你就不知道拦着点,你就站着让她打?” 萧靖沉默,脸上被缠满了绷带。 而萧老将军看向萧靖的目光锐利, “阿媞自小娴静,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你跟她说什么了?惹得她这般打你?” 萧靖的眼神闪躲, “没……没说什么,她就是对我因爱生恨,以前太爱,所以现在太恨,才打我泄愤。 她手里拿着铁锨,我是怕伤着她才没抢。我没事儿,你们不要再说了,如果能让她消气,打我一顿又何妨?” 萧老夫人更是气得手抖, “你这孩子,你也忒善良了些!” 裴执缨眉头皱起,她对阿媞是越来越不满了。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她怎么能把自家兄长打成这样? 萧老将军沉声, “行了,说正事,那魏老太君是怎么说的?” 说起这事,萧靖的脸上才松快了些, “父亲母亲放心,结果是好的,所有事情推到谢昭青一人头上去,我是被她陷害的。 往后几天还得有劳父亲母亲再登谢家的门,将这事儿圆满地办成了,谢家会配合我们的。” 一听这话,几人顿时欢喜不已,胸口一直积聚的郁气瞬间荡然无存。 但萧老将军很快又疑惑起来,这事儿办得也太顺了,顺得让人觉得奇怪, “那魏老太君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么轻松就答应你了?真要是说谢昭青陷害的,那错处可都在谢家,对名声上更是难听,阿靖,谢家有没有开出条件?” 听到萧老将军的话,裴执缨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谢家开什么条件了?” 萧靖是绝不可能把‘谢昭青’女儿身的身份泄露出去的,一旦泄露出去,不仅昭青的家人获罪,就连他…… 想到魏老太君的那些话,萧靖的眼底又一抹惧意划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萧靖再次抬头,颇有些为难,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这事儿,还是得劳烦父亲母亲……” 萧老将军和裴执缨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说。” …… 隔日,栖霞阁,真正的商姈君已经醒来,并且重新掌控了身体。 【蒙殳大国师?】 听到霍川讲述萧靖和裴执缨来过的事,以及谢昭青一事真正的处置办法,商姈君感到十分惊讶。 【对,由他出面做法,判谢昭青是被邪祟入体,所以才疯魔了,等驱邪祟后,谢昭青会‘愤而自尽’,不过,谢昭青是假死,老太君答应萧靖留下谢昭青一命。】 这些,都是昨晚魏老太君告诉霍川的。 商姈君的眸底写满了惊诧,居然,这就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了。 她没想到,萧靖竟然借着身中情药的这一把柄洗白自己,一切都是谢昭青的算计,他萧靖清清白白。 有蒙殳大国师判定谢昭青是身中邪祟,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嘴谢家的家教歪斜。 谢家再严惩谢昭青,更显得家风刚正。 这样,在舆论上,对谢家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 蒙殳大国师是谁? 他来历成谜,常穿道袍,发丝间缠着一缕银丝,传说有一年大旱,他掐指颂诀,便能呼风唤雨,所言吉凶从无偏差。 陛下不仅将先王府的大宅赐给他居住,还封了‘大国师’的名号,手持令牌能任意进出皇宫,这可是连皇子都没有的特权。 世人对他近乎迷信,所以他说谢昭青是被邪祟入体,那就是邪祟入体,没有人会质疑。 传言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蒙殳大国师在朝中的地位可不低啊。 当然了,谢家是没那么大的面子请蒙殳大国师出山,按理说萧家也没有,可是萧老将军和蒙殳大国师于微时有过一些来往,蒙殳大国师欠萧老将军一个人情。 这一点,商姈君在萧家的时候就是知道的。 商姈君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老太君真是什么都想到了,这般,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舍一个谢昭青,也没有和萧家结仇,还能让萧家欠她好大一个人情,并将所有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她感慨于魏老太君的盘算之深,难道她早就料到萧靖会来找她? 即使昨天上午裴执缨不闯谢家,魏老太君是不是也会放出谢昭青被逐出族谱的消息,试探萧靖会不会有动作? 怪不得前一晚的事,隔日就要逐出族谱,那么急迫。 商姈君的心中百转千绕,当然也只是猜测。 不管怎么样,商姈君很满意谢家对谢昭青的处置结果。 那个贱人,最在意的就是她前程似锦的男儿身,她不是自诩比内宅妇人高出一等吗? 如今从云端一朝坠落,滋味儿定然不好受吧? 不过,她们之间的恩怨还没结束呢。 假死脱身,金蝉脱壳? 呵…… 等着瞧吧。 只是,便宜了萧靖那个王八蛋! 第一卷 第23章 掌心为何起了水泡? 萧靖是萧家唯一嫡子,要想毁掉他的前程没那么容易,除非萧家破落,而且谢家也不想真的结仇。 商姈君如今也是谢七爷的妻,受限于谢家,她能报复的极限只是这样,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她早该预料到了。 虽说没伤到萧靖的根骨,但是这几天,也让他脱了一层皮。 以后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风言风语缠上他。 霍川嗯了一声, 【老太君还说了,这段日子你只管养病,不用出面。】 商姈君略略有些诧色, 【川川,老太君竟然和你聊了这么多,你没露馅吧?】 【当然没有,老太君瞧着是严肃,但是她有一颗极为柔软的心,跟老人相处也是讲究办法的。】霍川道。 【看来你很会讨老人家的喜欢。】 商姈君对霍川更是改观了些,准确地说,是有些欣赏他了。 他阴阳裴执缨和萧老夫人的那些话,就是她的心里话,可如果换成是她自己,估计难以说得出来。 霍川又替她出了气,又没有太过尖锐直接撕破脸。 可见,他是为她考虑的。 毕竟那二人也算是她娘家的长辈。 这种有人为自己考虑周全的感觉,让商姈君的心里泛起感动的波澜,且久久不散。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但是商姈君能看出来,霍川这个人,聪明、灵活,对世事洞明,很会察言观色,总能看透表面直达矛盾要害。 而且,他善与人交。 这样的一个人,他有军师之才。 可偏偏困在她的身体里,受困于内宅,只能替她分析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未免狭隘。 他在他的那个时代,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 【谢谢你啊,川川。】商姈君发自内心道。 【咱俩这关系,客气什么!】 霍川的声音干净清透。 商姈君起身下床,然后突然闪了腰,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我怎么浑身酸疼?” 商姈君又狼狈地爬上了床,哼哼唧唧地躺下了。 霍川没说话。 “不行,胳膊也疼,腿也疼。” 刚才只顾听他说了,这一动弹,才发现身体哪哪都酸疼,尤其是胳膊,最酸。 霍川没吭声。 商姈君伸手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手上怎么有水泡?” 她的手上赫然有两个小水泡。 霍川咦了声,【昨天还没有啊。】 【霍川,你昨晚到底用我的身体干什么去了?!】 直到商姈君问起,霍川才不得不说出实话,他吞吞吐吐地说: 【也……也没干什么,昨天我把萧靖揍了一顿,不过也不能怪我,是他说话太难听。】 【你又把萧靖打了?用什么打的?】商姈君惊愕不已。 打得她浑身都酸痛,手心还起了水泡,那得打成什么样? 听到商姈君说‘又’字,霍川的脑中突然冒出昨天萧靖说的那四个字: ‘因爱生恨’。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酸溜溜的, 【用铁锨砸的,不行吗?】 商姈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居然是用铁锨砸的,怪不得她的手心会有水泡。 见商姈君沉默,霍川耐不住性子,问: 【你就不好奇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 但霍川的回答模棱两可: 【就是一些怨怼的话。】 商姈君又沉默,霍川忍不住追问: 【你不会还心疼他吧?】 而商姈君神思担忧,没听到霍川的问题。 萧靖被打得那么狠,会不会记仇,万一坏了魏老太君的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恰时,青枝推门而入, “夫人……呀!夫人您的手……” 她走进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商姈君手上那两颗晶莹的水泡, “奴婢就说,夫人的皮子嫩,是受不得累的,以后夫人还是别动铁锨了吧。” “呃……好。” 商姈君只好答应。 青枝去喊红烛和绿萤,叫她们一块来伺候商姈君起身洗漱,并且去找了医女来,处理手心水泡。 人一多,叽叽喳喳的,让商姈君忘了刚才霍川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我今天本想再跟黄大夫学学按摩的,看样子是不行了,确实得歇两天,身上很累。” 霍川突兀开口: 【抱歉,你身体娇弱,我不该那么用你的身体,你歇着吧。】 他的声音轻而快,嗓音泛着细微的酸胀,然后,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不再说话。 【我又没怪你。】商姈君说。 “嘶……轻点……” 彼时医女正用银针挑烂水泡,商姈君的注意力全在手心。 水泡被挑破后,医女又给她抹了点药,就这么,商姈君的两只手就水灵灵地缠上了纱布。 …… 今天, 萧家才算是正式登了门,萧老将军本想见商姈君一面,但是商姈君称病并没露面。 她躲在凌风院里,看黄大夫给谢宴安按摩。 直到梁妈妈来说,谢若微在祠堂里跪晕了,商姈君才突然想起还有谢若微那号人,被她罚去祠堂了。 “那就让她回去吧。” 如今谢昭青的事情闹成这样,又泄露了女儿身的身份,那都是瞿氏一人所为,现在瞿氏也被关押在祠堂,不知道最后会落个什么处置呢。 谢三爷恨不得杀了她,整个人焦头烂额的,根本无暇顾及那个女儿。 商姈君初来驾到,对小辈不好太过严苛,免得落人口舌。 “可她说要见你。”梁妈妈又说。 商姈君微讶, “不是晕了吗?怎么见我?” 见梁妈妈欲言又止,商姈君很快反应过来, “是三嫂要见我?” 祠堂里除了谢若微还有一个瞿氏,谢昭青在地牢呢。 瞿氏,她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梁妈妈点头。 “不见。” 商姈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瞿氏能放什么好屁? 魏老太君已经说了,她现在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剩下的事儿已经跟她没关系。 她一概都不需要参与其中,只管称病避人,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并且风头过去之后,她再露面就行。 所以,商姈君什么浑水都不想蹚了,她就等着蒙殳大国师来驱魔,等着谢昭青‘羞愤自杀’。 “好,夫人不想见,那就不见。”梁妈妈应声道。 就这么,商姈君一整天都没露面,光陪着谢宴安了,她就看着那些人是怎么照顾谢宴安的生活的。 光是青枝看着,都觉得商姈君真是个称职体贴的妻子。 主要是商姈君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去院子里溜达吧又怕惹上事儿, 待在谢宴安这,还能显得她心疼丈夫,反正照顾人的活儿都有下人,她何乐而不为呢? 晚上的时候,商姈君赶紧让青枝去准备热水, “昨晚太累,也没洗洗就睡了,待会儿我要好好泡一泡。” 霍川还没来得及阻拦,商姈君就脱口而出了。 青枝一脸茫然, “夫人,您昨天沐浴了啊。” 商姈君猫躯一震, 【霍川!!!】 第一卷 第24章 神秘国师 霍川慌不迭地赶紧解释,【昨……昨天出汗了,不能不洗,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商姈君气得轻喘着,脸颊到脖子已经红成一片, 【你骗鬼呢!】 虽然她知道生活中有些事情肯定不可避免让他听见看见,可是她也没想到霍川那么大胆,居然敢用她的身体洗澡? 【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了,看你就是个孩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霍川小声嘀咕。 商姈君不可思议,【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死的时候明明才十七!】 最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霍川觉得真是为难啊, 【那……那你说怎么办?咱俩现在是一体双魂,这些事就是不可避免的。我就是看见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也是我自己的身体。你就把我当成你身体的器官之一。】 听到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商姈君憋得辩不出一句话来, 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哎,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是人。蒙殳大国师神通广大,说不定他能解了我们俩的难题。】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他懂个屁。 商姈君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现在就把希望寄托在蒙殳大国师身上,他不是掐指即算吗? 说不定能算出她身体里多了一个男鬼魂。 要是能把霍川从她身体里赶走,那就更好了。 霍川:【……】 听起来怪怪的。 他应该还算是个人的吧? 人的魂魄? 商姈君泡澡的时候特地闭上了眼睛,霍川一阵无语,甚至有点想笑,一边说算了算了,一边又依旧害羞。 【如果蒙殳大国师真能把你驱走,那你会去哪?】 商姈君突然开口问。 霍川的语调端得散漫, 【那谁能知道?大概变成孤魂野鬼,或者重新投胎吧,怎么,舍不得?】 【嘁,怎么可能?】 商姈君当即嘁了声。 她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呢。 霍川也不恼,估计他也没那么早重新投胎。 不过今生有变,谁也说不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商姈君每天除了去荣福阁陪伴魏老太君,大部分时间都在凌风院和栖霞阁待着,对于外面的事只打听,一概不参与。 萧家来过三回,商姈君只见了一回,是萧老将军和裴执缨一道来的。 为了堵住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们高调来给商姈君送补偿,又加了十箱嫁妆。 有钱拿,商姈君何不陪他们演这一出戏? 只是从前的亲情已经变了质,变得虚与委蛇,只做做面上功夫。 有谢家配合,萧家顺利洗脱了萧靖的名声。 而萧家帮忙请来蒙殳大国师,国师断言谢昭青是被邪祟入体,又定下十日后设祭坛,行驱邪法事。 此事震动盛京,瞬间就传遍大街小巷,世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个反转? 反正是掀起一番不小的舆论。 有谢大爷私下安排的人有意引导,舆论风向变得可控, “看吧,谢家的家教甚严,怎么可能会出现谢昭青那么道德败坏的小欢?一定是有邪祟作妖!” “萧家兄妹真是可怜,都被邪祟算计了去。” “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和萧家都补偿了那位商小娘子呢,现在她可是谢七爷的夫人了,有两家长辈疼惜,哪里可怜?” “啧啧,谢家要摆祭坛做法事,咱们大伙都看看去?也瞧瞧蒙殳大国师是怎么驱邪祟的?” “行啊!这热闹必须得凑。” 然而,谢家拒外人入内,想看热闹的人只能在墙外听听声儿,就这,那些人还不愿意走呢,只听个声儿也行。 商姈君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蒙殳大国师。 他身穿素色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手持素木拂尘,面容清瘦,眉目肃穆。 瞧着那道袍简朴,实则是用冰丝织成,素白底色缀银色云纹,在阳光下隐现温润光泽,造价不菲。 就连那素木拂尘,也不是凡物。 “国师大人,今日劳烦您了。” 谢大爷对他客气又加,不敢怠慢。 蒙殳大国师嗯了声,声音清冷平缓, “谢太常客气了,降妖除魔,乃贫道分内之事。” 这时谢昭青被押送而来,准确地说,是被硬生生拖来。 谢昭青被捆住手脚,连同嘴里也被布条堵得严严实实,又有布条缠于脑后,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昭青双目无神且麻木,瘦削狼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魂儿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 这么些日子,她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心中只有绝望。 路过商姈君身边的时候,谢昭青那死寂的眼神才泛起丝丝波澜,瞬间泛起无尽狰狞恨意。 对此,商姈君只有冷冷的四个字送给她: “咎由自取。” 谢昭青看出了商姈君的口型,疯了一样挣扎,却被蒙殳大国师一拂尘敲在头上,剧烈的疼痛感让谢昭青差点晕厥,疼得直颤。 “孽障,在贫道面前还敢放肆?” 商姈君紧紧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国师,演技真是好。 正想着,蒙殳的视线朝她投来,商姈君面庞一紧,心中忐忑,想着他是不是真有一双能看出鬼神的眼睛? 但,蒙殳只是淡淡扫过那个方向,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开始吧,净坛焚香,香通九天,今奉道法之旨,驱谢宅鬼魅,缚邪镇煞,引清阳入宅……” 设祭坛的地点挨着院墙,谢家人当然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想瞧热闹,蒙殳大国师做的法事可不是人人都能见识的。 这场法事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做法事的流程繁琐,商姈君见蒙殳认真又严肃地走流程,心里犯了嘀咕, 【你说他能不能发现你的存在?不会是个故弄玄虚的吧?】 商姈君以前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但是重生一回,又认识了霍川这个男鬼,她相信了。 但是对蒙殳…… 她不了解,也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待会儿你找机会与他攀谈,试试不就行了。】霍川说。 【行。】 光这驱邪的法事,就做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蒙殳带来的弟子又是诵经,又是贴符纸的,往火堆里扔个什么东西,火势瞬间炸开,引起一阵惊呼。 “妖孽,还不快现身!” 蒙殳用沾了黑狗血的红绳将谢昭青捆上,谢昭青突然剧烈颤抖。 观看的下人惊呼: “邪祟……邪祟出来了!” “真的是邪祟!” 商姈君用帕子轻掩鼻下,心想国师不愧是国师,这都不笑场? 谢昭青都快被整死了,那红绳上有暗刺,又痒又疼的,她能不抖吗? 她现在一定很后悔,为什么非要和萧靖过什么洞房花烛夜? 最后,也就是重头戏,蒙殳将谢昭青口中的布拽掉,谢昭青哭着喊道: “深谢国师相救,为我祛除邪祟,我已经无言面对族中亲人,父亲,请恕儿子此生不能尽孝了!” 商姈君眉头轻皱,怎么会? 谢昭青怎么会这么说? 不可能啊! 第一卷 第25章 故弄玄虚 商姈君仔细看去,只见蒙殳用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谢昭青,她看不清谢昭青的脸。 而无人注意的旁边,蒙殳的弟子之一依旧认真做法,但是面具的遮掩下,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喉结一上一下。 商姈君眉心一跳,原来如此。 是口技! 这场戏,可真是精彩绝伦啊。 这个蒙殳,是戏曲班子出来的不成?演技精湛,装神弄鬼,真能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商姈君原先还以为他真有什么神通,现在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 然后,场内一阵惊呼, “三郎咬舌自尽了!” “昭青咬舌自尽了!” “他咬舌自尽了!” 就跟怕外人的围观群众听不清楚似的,谢家安排的人一声声重复强调,场面更加嘈乱起来。 “昭青!我的儿!” 谢三爷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商姈君使劲咬了下唇内的肉,也跟着演起,装出惊吓的模样来,她用帕子将嘴遮得严实,在内心警告自己不许笑! 你不许笑! 谢昭青嘴里呕出的大量鲜血,也是蒙殳的障眼法。 那是鸡血。 鸡血腥味很臭,惹得谢昭青一阵干呕,吐血吐得更真实了。 就这么,这场隆重的法事以谢昭青自杀为结果,终于结束了,场面乱成了一团,商姈君甚至能听到外头人的惊呼议论声。 想必要不了一天的时间,蒙殳成功为谢昭青祛除邪祟、谢昭青清醒后羞愤自杀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盛京。 从此,谢家再无谢昭青! 真实精彩绝伦啊…… 商姈君趁乱离开,还有一件事,魏老太君就是不告诉她之后谢昭青会去哪? 又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盛京人的面前? 这么大的事儿,被蒙在鼓里总是会不安的。 【阿媞,你怎么走了?那蒙殳……】 霍川提醒商姈君。 【你觉得还有必要向他求问吗?就他那一套熟练的诓人做派。】商姈君耸肩。 “且慢。” 蒙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商姈君神色如常,低眉浅笑, “国师大人,不知国师大人是有何事?” 蒙殳手持拂尘,面无表情,在商姈君疑惑之际,只见蒙殳的另一个弟子递过来一直平安符, 这个弟子不像刚才会口技的那个弟子那般高瘦,他属于矮胖,长得颇为讨喜, “夫人与邪祟接触过,身上沾染了邪气,务必贴身佩戴此平安符,才能驱散身上残留的邪气,以保平安。” 当着众人的面,商姈君接过平安符,行礼道: “深谢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真是考虑周全。” 她顿了顿,还是半信半疑的开了口: “国师大人,妾身近来总觉得梦里梦外颠倒,昨日见到花匠刚栽下的一棵树苗,我竟恍若看到它十年后被风吹折的情景,而且这一树,分了两枝,不知国师可否解梦?” 蒙殳捋着胡须,神情高深莫测, “夜梦纷纭,皆因心有挂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事情已了,夫人要放宽心才是,若还是睡不好,那就睡前喝一碗安神汤。” 商姈君:“……” 好直白的话,睡不好就喝一碗安神汤, 哇,她怎么没想到呢? 看来这道士果真不通鬼神,压根就没听懂她的暗示嘛。 “好,多谢国师。” 商姈君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 蒙殳若有若无地嗯了声,一挥拂尘,转身离去。 商姈君摩挲着手中平安符,此平安符的制作精良,上面还有朱砂掺了金粉画的符,在阳光下隐隐闪着微光。 商姈君好好收起,在心中问起霍川, 【你觉得有关蒙殳的过往传闻有几分真假?】 霍川啧了声, 【难说,他有这么精湛的演技,可见不是头一次行事了,而且身边还有能人异士,占卜驱邪之术,真真假假,不过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罢了。】 商姈君微微抿了抿唇,转身悄然离开。 看来这道士是不行,还得再想办法。 …… 深夜,谢宅。 “你不是一直问谢昭青往后何去何从吗?现在,你亲眼瞧见了。” 魏老太君望向那床上昏迷的女子,淡声道。 商姈君走进看去,当看清楚谢昭青的容貌之时,她大惊失色, “婆母,这……这是谢昭青?” 只见床上的女子只和谢昭青身型相似,那张脸已经变了模样。 仔细瞧着,虽然和以前的谢昭青也有相似之处,但现在的谢昭青面容更柔美一些,脸也小了圈儿,一瞧就是女子。 猛地一看,旁人绝对不会把她和曾经的谢昭青联系到一起。 明显,就是换了张脸! 仇老嬷嬷沉声道: “老太君已经给她重新捏骨塑形,从此,谢昭青已死,世上只多了个萧靖的外室。” 商姈君快速眨眼,不可思议地看向魏老太君, “婆母,您会捏脸?” 仇老嬷嬷的语气染上一丝骄傲, “那是,我们老太君从小是在南境长大的将门虎女,见过的奇人异事多了去,往日老太君救过一个只剩一口气的老道,那老道就教了我们老太君这‘移骨换相术’。” 捏骨塑形,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捏骨改变面部骨骼的形状,从而达到改变容貌的目的。 魏老太君轻轻清了一下嗓子,仇老嬷嬷自知多言了,没有再说。 商姈君仍在惊愕之中,魏老太君出身将门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一直以为老太君只是久浸后宅的普通妇人而已。 原来,老太君竟还有这般手艺在身。 谢昭青容貌已变,这样的话,真的是半点蛛丝马迹都不露了! 即使谢昭青想反咬谢家一口,她顶着现如今这张脸,也没人信她。 “若人人都能捏骨塑形,那……” 像是知道商姈君在想什么似的,魏老太君这才开了口: “人的骨骼只能动一次,且颇为危险,你就别多想了。” “哦,原来是这样。” 商姈君的唇角轻弯, “真没想到,谢昭青到头来竟做了萧靖的外室,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该恭喜他们才是。” 保谢昭青一命,是萧家的条件,萧靖要谢昭青,那给了就是。 如今的谢昭青只是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弱女子,只能依附于萧靖,甚至,就只是个外室而已。 不像从前,二人一个出身武将世家,一个出身文臣之家,一个走科举路,一个走武将路子,两个人都风风光光。 商姈君倒要看看,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身份悬殊如此之大。 谢昭青这大女主,又该如何威风起来? 第一卷 第26章 假死脱身 谢家某处暗室。 谢昭青艰难睁开眼睛,虽然身上已经上了药,但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最要命的是脸上,为什么如此刺痛? 屋内,只燃着一盏油灯,烛光昏暗。 “醒了?” 瞿氏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虽然仔细梳理过,但遮不住面上的憔悴,以及发间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谢昭青的意识逐渐清醒,“母亲?” 她又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始终冷脸的谢三爷, “父亲?你们怎么都在?” 昏黄的烛光映在谢三爷的脸上,他的嗓音沉哑带涩, “长话短说,青儿,如今你能保下一命实属不易,以后去了萧靖那,自个儿保重吧。” “父亲你在说什么?” 谢昭青疑惑不已。 瞿氏的目光落到谢昭青的身上,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只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萧家力保萧靖,已经把错处全推到你身上,族里请了蒙殳大国师来,判定你是被邪祟入体。 今天,谢昭青已经畏罪自杀,以后,你就是萧靖的外室了,在天亮之前,萧家会派人来接你。” 谢昭青瞪大眼睛,只觉五雷轰顶, 全成她的错了? 谢昭青死了? 那她现在是谁? 外室??? 萧靖只纳她当外室? 两行热泪扑簌簌落下,谢昭青崩溃痛哭,终于体会到‘悔’之一字, 多么痛陈心扉! 可再后悔也没用! 不,不能这样,她不能就这样毁掉一辈子啊! “母亲我错了!父亲我知错了!你们最后帮帮我,我不想当外室,就算‘谢昭青’死了,我也可以做谢家远房来的表亲!我还要科考呢,我不想做女人,更不想做外室……” 听她哭诉,谢三爷忍无可忍低叱, “你还有脸哭!你一个女子,扮成男人欺骗家里这么多年,我还没找你算账!” 瞿氏像是偏要跟他作对似的,呛声道: “那又如何!昭青三岁会作诗,有诗圣之才,要不是有她给你长脸,就凭你这庸碌的样子,在外面能得什么脸?” 谢三爷青筋暴起,但仍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子说: “要装就有本事装一辈子!现在这是个什么样?现在你们让我成为全家的笑话!” 瞿氏早就豁出去了, “有本事你就休了我,我嫡兄可是刚升了户部!你敢休我吗?” 谢三爷憋得说不出话来了,舅兄的官职是比他的闲职要高出许多。 谢家对于瞿氏的处置,只能是化大为小,最多,以她伤心过度为由,囚于家中佛堂中,逢年过节有事的话,还得让她出来。 因为一旦处罚重了,外界多多少少会生疑,瞿氏除了谢昭青,还有其他三个女儿,其中两个已经嫁出。 谢昭青已‘死’,要是瞿氏这边再有动静,那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听着父母争执,谢昭青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满脑子都是‘外室’两个字, 她决不能当依附男人而生的菟丝花! 她不能做回女儿身,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干什么? 就是废物! 就算没有谢氏的官眷子弟出身,他做个白丁,好歹也有科考的资格,以她具有时代前瞻性的才华,一定会在科考场上大放异彩的! 想到这,谢昭青一把抓住瞿氏的胳膊,泪如雨下道: “父亲母亲,事已至此,我只剩一身才华,所以我绝对不能做回女儿身,求你们,给我一个男人的身份,哪怕只是个白丁!” “来不及了……” 瞿氏递过去一个铜镜,“你自己看吧。” 谢昭青疑惑接过镜子,看到镜子里这张陌生的面孔,惊愕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原先的脸有些男相,瞧着是清秀,再稍加掩饰,一眼瞧过去就是个男人,所以才能瞒这么多年, 可是这张脸一看就是女人面! “为保万无一失,荣福阁那边不知道请了哪个能人异士给你捏骨易容。依我看,你就跟了萧靖吧,别瞎折腾了,一个女子上什么科考场?万一被逮到了还是死罪。 我看萧靖待你有几分真心,往后,你就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在萧家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他们不知道是魏老太君亲自动手给谢昭青捏的骨,魏老太君也没有告知他们的义务。 谢三爷闷声说完这句话,心里忒不是滋味儿。 这些年他拿谢昭青当儿子一样宠爱,谢昭青又给他争气,这唯一的儿子就跟他的命一样。 一朝真相揭开,他几乎气得大病一场。 谢三爷站起身来,只狠心留下一句话, “往后要是难了,就捎话来,但是在外头要是见了面,就当不认识吧!” 说完,谢三爷推门离开,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砰! 谢昭青将铜镜狠狠砸在地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疯狂嘶叫, “啊!” 镜中的那张脸告诉她,她再也不能女扮男装了,她的前程,完了! “凭什么……凭什么换我的脸!都去死!” 她又怨又悔,怨自己,怨谢家,怨他们所有人,当然了,最恨的还是商姈君,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前程尽毁! 瞿氏别过脸去,又是一声轻叹,只有对此事尘埃落定的疲惫感,连责怪谢昭青都没有力气责怪了。 这个‘儿子’,算是彻底废了,连她也跟着受了不小的牵连, 让女儿假扮男儿身的事情家里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四房那个,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她? 以后三房无子,她无子,日子该有多难过? 想到这,瞿氏满心烦躁, “真心真心,一个登徒浪子,他能有什么真心!他要是真有心,怎么会为了洗白自己把错处全都推到我们身上!” 瞿氏骂得晚了,谢三爷已经离开,没听到她在后方的咒骂。 谢昭青哭累了,也喊累了,她就这么呆坐在床上,目光僵着,没有一点光亮, 她缓缓闭上胀痛的眼睛,讷声道: “母亲,你别这么说他,这样,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倒霉,好歹保住了他的名誉。” 瞿氏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蠢的,我问你,洞房花烛夜那个主意,是谁出的?” 谢昭青像是没听见一般,又问: “母亲,谢家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远方表亲的身份?” 瞿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旦要给她安一个远方表亲的身份,中间不知道又要打点多少人,魏老太君怎么肯再为她费这些心思? 捏骨换了脸,把人扔去萧家,从此就和谢家无关。 多省事啊! 瞿氏原本就对萧靖生了怨,此刻更是恨声道: “还能是为什么?萧靖他亲自开的条件,要你当外室!” 说完,她也不得不该离开了,原本她是不能来见谢昭青最后一回的,她心里有气,可此一别,估计再也见不到。 就当最后来给这不争气的女儿送行吧。 在瞿氏走后,谢昭青缓缓睁开眼睛,嘴中反复咀嚼着两个字: “外室、外室……” 这,真是靖郎的主意吗? …… 第一卷 第27章 靖郎,我要做你的正妻 丑时三刻,萧家的马车来了,谢昭青并没有被送往萧家,而是被秘密送往京中一处别致小院。 因为,谢昭青假死脱身这件事是萧靖的要求,萧老将军夫妇并不知情。 景程院。 萧靖一见到谢昭青,便呼吸骤然一窒,无法控制地将他这日思夜想的人拥入怀中, “青青!” “嘶……靖郎,我身上有伤。” 谢昭青一见萧靖的那一刻,只觉得恍然隔世,心中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只剩下思念,和满腔的委屈。 “疼吗?对不起……我手太重了。” 萧靖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疼惜和慌乱,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红了眼睛。 见到萧靖这般神态,谢昭青一时恍然,心头被奔涌的暖流淹没,又泛着淡淡的酸意,填满了她的整个胸腔。 她甚至因为来之前质疑萧靖要纳她当外室的做法而感到内疚,她不该质疑她的爱人的。 他,明明爱她如命。 谢家已经抛弃了她,连个身份都不肯给,将她如垃圾一般扔到萧家来。 现如今,只有靖郎视她如珍宝啊。 她怎么还能质疑他的真心? 想到这,谢昭青抱紧了萧靖, “靖郎,我只剩你了……” 萧靖喉咙发紧,动容道: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知你在谢家受苦,只盼着早日将你接来,一刻也不想等。” 谢昭青哭着掀起帷帽, “你看我……” 萧靖惊讶,“你的脸?” 谢昭青心下忐忑,生怕萧靖不再喜欢她了, “我……国师给我捏骨换了脸,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你还喜欢吗?” 萧靖小心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才华、你的诗句,还有你与众不同的灵魂,都让我为你痴迷啊。” 谢昭青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颤得说不出话来, “靖郎……” 二人紧紧相拥,谢昭青诉起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听得萧靖心疼不已,他怕谢昭青心里不舒坦,犹豫开了口: “青青,将错处都推到你身上,实在是无奈之举,家里不断施压,我是家中唯一嫡子,你是知道的,好歹保下一个,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我……” 谢昭青身体一僵,直起身来。 怀中一空,萧靖不禁忐忑起来, “青青……” 谢昭青却捂住他的嘴,抽噎道: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要是怨你,就不会来了。” 萧靖心中感动,他就知道青青会理解他的, 他恨不得将其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又生怕弄疼了她, “你知道吗?我和魏老太君争执许久,才保住你的性命,我好怕失去你,如果谢家伤你性命,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想必她是怕了,才答应将你送到我身边。” 谢昭青吃惊地仰头看向他,泪花闪烁,原来,这才是真相。 萧靖继续又说: “福祸相依,现在我们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放心,我日后必定好好待你。” 谢昭青抬手抚摸他的脸庞, “靖郎……” 她突然想起正事来, “对了靖郎,你帮我想想办法,即使是做不成男人了,我也不该是个无依无靠的外室啊,你给我寻个好一点的身份吧,既然要嫁,那我要嫁你做正妻。” 谢昭青也想通了,尤其是一见到萧靖,委屈和思念涌来,让她意识到她深爱着这个男人, 她离不开他了。 可她谢昭青也是有傲骨的,她怎么能只是个依附于男人身上的外室呢? 这和小三有什么区别? 她当然只能做正室。 萧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这……” “怎么了?不能吗?” 谢昭青的脸色渐渐变了,她从萧靖的怀中挣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微颤。 “不是……” 萧靖搂紧了谢昭青, “我会想办法,你有惊世之才,父亲母亲喜欢你还来不及。” 这时候,父亲母亲以为谢昭青已经被谢家秘密处置了,并不知道谢昭青还活着。 所以昭青换脸了也好,能换个身份进萧家。 可是,迎娶正妻要门当户对,如今昭青只是个黑户,身份这一关实在是难过。 但,此刻软香在怀,他心爱的女人都是被他才连累成这个样子的,谢家弃了她,他不忍心告诉她这些。 会有办法的。 他会想办法。 听到萧靖答应下来,谢昭青更加感动, “对了还有,从此我不再叫谢昭青了,我叫孟璇。” 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孟璇?好,我就唤你阿璇可好?” 萧靖在她额间刻下一吻。 “以后,你就住在这别院,我会给你安排婢女伺候,日常所需什么都不需你费心……” …… 春光融融,竹影绰绰。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今儿是个好天气,阳光照得人暖融融的,商姈君起了个大早,心情很是不错。 前几天伯爵府有帖子送来谢家,邀她去参加什么裙幄宴,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妇人都会去, 商姈君作为谢宴安的妻子,当然也有资格受邀在列,但是她头上的伤还没好全,疤痕还没完全脱落呢,是不好出去见人的。 而且距离谢昭青的事情过去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虽说风言风语已经淡去不少,还她要是去了,不免还是会惹出议论。 所以,商姈君就称病推辞了,还是再低调一些日子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参加京中各类宴会。 小厨房里送来了刚腌渍的小菜,商姈君用完早膳之后,就去了凌风院。 她已经学了很久的按摩,今天,她要独自完成给谢宴安的康复按摩。 “夫人学得真快,这病人和普通人的用力技巧是不一样的,一般人要学,起码学上两个月呢。” 黄大夫在一旁夸道。 床上的谢宴安光着上身,只穿了条亵裤,虽说消瘦了许多,但腹肌尚在,这身材更显得精瘦了…… 商姈君的手划过谢宴安的腹部,指尖温度传来,她又抚上他紧实的胸膛,道: “七爷的肌肉硬实,比起绿萤那软绵绵的胳膊,确实要多用上几分力气才有效果。” 【别摸了,你快点按吧。】霍川幽幽提醒。 【你不懂,抚摸也是按摩的一部分,再说了,这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商姈君非常理直气壮。 霍川:【……】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商姈君握住谢宴安的胳膊,有黄大夫在旁边看着,她也没心思欣赏谢宴安的身材了, 她按得很是专注,可以说是渐入佳境。 按摩是个费力的力气活,尤其还是给男人按,商姈君很快就手酸了,额间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商姈君甩着酸酸的手, “比给绿萤按要累多了,黄大夫,您可真是厉害。” 黄大夫不仅要给谢宴安按摩肌肉,还要帮他活动身体,防止肌肉僵缩,不仅费力气,还要观察谢宴安的身体各处状态,也耗费精力。 黄大夫没来得及说话,魏老太君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辛苦活,让他们做就是了,你怎么亲自给晏哥儿按摩?” 商姈君回头一看,她竟然没发觉魏老太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婆母怎得来了?” 第一卷 第28章 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商姈君垂眸行礼,嘴角噙着浅淡笑意,真挚道: “回婆母,夫妻本为一体,儿媳闲着也是闲着,总想亲自为七爷做些什么,多一分力,便多一分盼头,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听罢,魏老太君眸中微动,神色柔和下来,她轻轻点头, “你有心了。” 但是霍川却受不了了, 【酸死我了,这些酸话你怎么张口就来?阿媞,你为什么非得亲自给他按摩,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商姈君脸上的笑意不减,却在心里回复霍川: 【因为谢宴安是我夫君,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就这么简单。】 她当然不会告诉霍川,自己之所以亲自给谢宴安按摩,是为了以后创造独处的空间。 谢昭青已经‘羞愤自杀’,她也成功换嫁,事情勉强算是已经了结。 那,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就得提上日程,而且要尽快才行,这可关乎她在谢家的一生。 这才是她要亲自给谢宴安按摩的真正目的。 她话音一转,【不过,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你什么?】 霍川稀里糊涂的,猜测道: 【你想让我帮你给他按摩?那也行。】 他跟着看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学会了。 不过嘛,自己给自己按摩,这属实是有点奇怪了。 商姈君的眼底微动, 【不,这件事我必须亲力亲为,我想求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霍川百无聊赖地叹气,心想商姈君这个女人啊,最爱卖关子了。 “听梁妈妈说,你想去普济寺拜佛祈福?” 魏老太君突然问起,打断了商姈君和霍川的内心对话。 商姈君颔首, “是,我想去给七爷祈福,而且,在谢昭青死后,我总是心有不安,所以想去拜一拜佛祖,浸染佛光。” 蒙殳大国师那道士不行,商姈君就想试试佛门,看看普济寺的惠恩圣僧能否解了她当前的困惑? ‘惠恩圣僧’之名是先皇亲封,传闻他仅用看面相、问八字,就能解你心头惑,是个通得天机的神僧。 想一掷千金求惠恩圣僧解惑的人太多了,可是惠恩圣僧只见有缘人。 先前魏老太君提过一嘴,说惠恩圣僧建议给谢宴安娶妻冲喜,这句话商姈君听进心里了, 她必须得去见一见惠恩圣僧才行。 希望不是像蒙殳大国师那样,只是传闻中的厉害。 她总不能,和霍川这男鬼一辈子都共用一具身体吧? 最好是能送他入轮回,再去投胎,希望,他能投个好胎吧。 会不会投到她肚子里来? 商姈君被脑中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这还怪吓人的,最好还是别了…… “佛门圣地,是能祛除杂念,再过两天,你与我一同去吧,正巧,我也该去拜一拜了。”魏老太君道。 商姈君眉头轻挑,原来,魏老太君也要去普济寺,那真是赶巧了。 【喂,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 霍川着急想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回去再说。】 商姈君温柔笑起,“能和婆母一道去,那当然是极好的。” 商姈君在给谢宴安按完之后,就到了晌午饭点了,她陪着魏老太君吃了顿饭,因魏老太君要午睡,她便告辞回了栖霞阁。 在商姈君走后,仇老嬷嬷一边给魏老太君捏着肩,一边说: “老奴瞧着,七夫人对七爷是上了真心了。以前也不是没让府里的丫头学过按摩。可是她们不是力气太小,就是坚持不下来。 七爷的身体本就硬实,能给他完整的按摩下来,那手疼得就跟废了一样。所以非得是黄大夫那些大男人,才能伺候好七爷按摩的事儿。 刚才老奴瞧见了全程,没想到七夫人这娇滴滴的人儿居然真能坚持下来,可见是下了苦功的。” 魏老太君的指尖缓转,捻着手中佛珠, “她是用心了。” 仇老嬷嬷敛眸,伤怀道: “要是没出那场意外该有多好?可怜七爷,如今才娶妻,连个孩子都留不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失言,仇老嬷嬷连声请罪, “老奴该死,老太君您宽心,如今七爷娶了新妻,身体一定会康复的。” 魏老太君眉峰微蹙,似乎在想刚才仇老嬷嬷的话, “孩子……” 她又摇摇头,发出一声沉哑叹息, “晏哥儿怕是没这个命了,以后挑个好的,过继到七房吧。” 仇老嬷嬷悄悄抹了把眼泪,心酸难言。 …… 回到栖霞阁,商姈君累得躺到床上,青枝给她端了盏茶,又唤道: “红烛,绿萤,你们先别忙活,快来给夫人揉揉手。” “哎,来了。” 红烛和绿萤放下手里的活,来给商姈君轻轻按摩手臂。 青枝在一旁说: “夫人,您要奴婢怎么说您呢,您的手臂都像是肿了一圈儿,要不还是让黄大夫他们来吧。” 商姈君抽回手, “不用,多按几次就习惯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午睡一会儿。” 青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她抬手挥了挥,喊上红烛和绿萤一块出去了。 商姈君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红绸帐,开始向霍川献殷勤: 【川川,你在不在呀?】 【我不在我能去哪?】霍川说。 商姈君甜甜一笑,还挺不好意思的呢, 【就是……那个……我想请你帮我……】 【我帮你哪个?】霍川更糊涂。 商姈君想了想,又问: 【川川,你一定是有家族后辈还活在世上的吧?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总找你帮忙,实在不好意思。】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霍川在帮她,她要是还总提出请他帮忙的请求,一次两次的,商姈君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霍川哼哼两声,懒洋洋道: 【你啊你,有话直说呗!】 又来这一出。 他心道这傻丫头,莫名多出来一个男人跟她共用一个身体,这与续命无异,而且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相处, 她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才是被欠恩情的那个吗? 就一点不觉得吃亏? 怎么就不好意思提要求了? 商姈君干笑两声,这才道: 【就是……为了表示真心,我想亲自给谢宴安洗澡沐浴,但是我实在没给男人洗过澡,你能帮我给他洗吗……】 商姈君越说越小声,毕竟让一个男人去给另一个男人洗澡,这要求确实有点过分了。 【你说什么?!】 霍川的声音陡然提高。 第一卷 第29章 失策啊失策 【阿媞,凌风院又不缺下人,你至于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去做吗?】 霍川实在是想不通,商姈君又是亲自给按摩,这又要亲自给他洗澡,完全没有必要嘛。 商姈君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谢宴安最多也就活一年了,所以在这一年里,不管我怎么付出都是应该的,谁让我占了他妻子的身份呢。 凌风院是有下人伺候是没错,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交给下人去做,自己凭着个身份作威作福,这院里的人该怎么看我?不说别人,就是魏老太君也会对我不满的。 别说按摩、洗澡这样的事儿了,就是日常的饮食、煎药喂药,以及凌风院内的各种琐事,我都得管,都要亲力亲为去做, 我不是谢宴安正经娶进门的,处境本就尴尬,现在自然是要多做一些,多尽‘妻子’这个身份的本分,才能得到谢家人的认可。 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做,但是洗澡擦身这一条,我真得需要你帮帮我,你只需要帮我一回,学会之后,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商姈君顿了顿,又道: 【反正就一年嘛,就当是感谢他给我提供这样好的一个身份了。往后我在谢家还有事几十年要过活, 这一年里积攒下的口碑,就决定了以后我在谢家旁人对我的看法,所以我一定要做好妻子该做的一切。】 她既然在魏老太君那说了自己是心爱谢宴安的,这又做了谢宴安的妻子,占了这身份,就不只是来享福的, 这院里院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非得事事亲力亲为,用出十分心力去照顾谢宴安,才能在谢宴安死后的几十年里,在这谢家有一席之地的生存空间。 商姈君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能仰仗什么呢? 她什么都仰仗不了,所以,她必须要这么做。 必须要做给外人看才行。 霍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这么想是没错,可是…… 自己给自己洗澡,是很正常,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他的事情你亲力亲为就是了,就非得给他洗澡吗?那多尴尬啊,谢宴安也很尴尬啊,我不尴尬吗?】 商姈君抿唇思考,小声嘀咕说: 【可是谢宴安又不知道啊,这样才显得我对他上心。你们都是男人,男人看男人的身体,也会尴尬吗?】 霍川很想扶额苦笑,但他只是个鬼,只叹道: 【这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 商姈君当然能听得出来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只好说: 【那好吧,那我自己帮他洗吧,没关系的,不就是洗澡吗,一回生两回熟的事儿,今晚我就给他洗。】 虽然说突然要给一个陌生男人洗澡这件事确实是有些难为情,可是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习惯了就好。 看着看着,也就习以为常了。 【且慢!】 霍川的声音都在颤,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十分无奈道: 【算了,我帮你,以后给谢宴安洗澡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商姈君十分惊喜, 【真哒?每一次吗?这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霍川沉默,他能怎么办? 洗澡这事儿,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好,不好假于人手,而且还是个女人。 真没想到,都变成鬼了,还是逃不了洗澡这事儿。 唉! 鬼生命苦啊! 【没事,应该的。】 这话让霍川说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商姈君感动坏了,话里像是浸了蜜, 【谢谢你啊川川,你什么都不图,还总是帮我,让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你真是我的幸运!】 【呵呵……】 霍川苦笑两声,他现在只求以后商姈君别再想一出是一出了,洗澡就够了,可千万别整其他的。 他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 而商姈君心里暗喜着呢,霍川愿意给谢宴安洗澡,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她就只需要旁观喽! 顺便还可以看一看…… 那哈。 还不知道管不管用捏? 商姈君清了清嗓子,起身下床, 【好了,我歇够了,我现在得去盯着煎药,还要晚上药浴需要用的东西。】 霍川没说话,这女人,真是一会儿都不闲着。 她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整天谢宴安这,谢宴安那,对一个瘫痪在床失了魂的空壳子那么殷勤, 还不如多来讨好讨好他呢! 谢宴安每天要喝三回药,因药性不同,所以煎药的手法也不同,有的需要文火慢炖,有的则需要武火急煎, 有的药方因为其中几味药的药性易失,需要在中途加药,一刻都不能离人, 还有的药方其中有药材是有毒的,需要久煎减毒之后,才能加其他药材…… 反正十分复杂。 商姈君也是听煎药的下人详细说了之后,才知道原来煎药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有劳,你再说一遍,这副药里的沉香是什么时候添?” 信息量太大了,商姈君一时记不住。 “回夫人,待其他药材从四碗水熬到一碗半的时候,再添沉香,大伙滚三沸即可,只取其香气醒脾开窍。 而这边药罐子里正在煮的是川乌,川乌有毒,需要单独加水六碗,文火慢熬直到毒素散去,再入其他药材……” 那熬药的下人详细说着。 商姈君边听边点头,学得十分认真。 晚上沐浴的时候,因为谢宴安需得药浴,所以一定要有人帮忙他才能进浴桶,等商姈君进去的时候,谢宴安已经再浴桶里坐着了,身边还有小厮搀扶着肩膀, 因为如果没人扶着,他一头栽浴桶里去,那就淹死了。 还有,因为是药浴,所以沐浴之水浑浊,商姈君什么都看不见。 这真是让她大失所望。 有小厮在身边杵着,商姈君帮谢宴安洗也实在是尴尬,所以她就只好假装监督一样,看那两个小厮用舀子舀出药液淋在谢宴安的身上。 就连黄大夫也来了,他带了一包银针来,把谢宴安的头扎的跟刺猬一样,满头的银针啊。 看得商姈君是龇牙咧嘴的,这得多疼? 真是没想到,原来谢宴安洗澡的流程如此的复杂,她本来还想借着洗澡的由头瞧瞧那什么还管不管用的,看来是不行了。 得赶紧想其他办法才行。 谢宴安也就能坚持一年,她必须要在这一年的时间力怀上孩子。 【失策了吧?我就说了,压根就不需要你帮他洗澡。】 霍川压不住内心的高兴,幸亏洗澡的时候是需要药浴和针灸的,倒省了他的功夫了。 像是察觉到商姈君的情绪不太对,霍川嘶了声,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失望呢?】 【哪有,我轻松还来不及。】 商姈君果然扭头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给我夫君温粥去了。” 【给我夫~君~温粥去~了~】霍川故意学她。 商姈君:【……】 …… 转眼,就到了去往普济寺上香祈福的日子,天未亮的时候,商姈君就起床了。 普济寺在盛京城外三十里的山上,是盛京香火最旺、也是最大的皇家寺庙,宫里的主子会常往这来,办祈福大礼。 普济寺的惠恩圣僧见过陛下多次, 商姈君此去的目的,就是惠恩圣僧。 由于路程遥远,光是去的路程就要半晌午,所以商姈君一行要在普济寺小住个几天。 虽说现在是春天,可是山上清寒,所以商姈君带了几件厚衣服。 她带着行李姗姗来迟的时候,商姈君发现瞿氏居然也在? 瞿氏冷冷瞥了一眼商姈君,又收回视线,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三嫂也去寺里祈福啊?可巧,咱们能一起作伴了。” 商姈君轻声说道,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瞿氏只是敷衍嗯了一声,便独自走向三房的马车。 商姈君的眸色微暗,看来这趟寺庙之旅,恐怕不会太平了…… 第一卷 第30章 普济寺之行 “阿媞,你也上车吧,路程远着呢,今日起得早,可在车上小憩。” 魏老太君叮嘱道。 “好,那儿媳先扶婆母上车。” 商姈君甜甜应了声,小跑过去搀扶魏老太君上马车。 仇老嬷嬷往旁边移了移,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正在上车的瞿氏身体一僵,脸色颇为难看,同样是儿媳,她去搀扶老太太,倒显得她不孝了。 上了马车后,祁妈妈见自家夫人脸色不好,用极低的声音暗骂道: “瞧那献媚的贱样儿,看着就嫌脏眼!” 瞿氏闭目养神,漠声道: “她不讨好老太太,怎么在这谢家过下去?这不是在我们院里,慎言。” “是,老奴失言。” 祁妈妈讪讪应是,不再说话。 瞿氏听着外头的动静,眉目间刮起阴鸷寒风。 原本她是关在家里的小佛堂中受罚的,之所以求了那个老不死的,要去普济寺佛门脚下赎罪,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对丧尽天良的兄妹俩,一个,毁了昭青的一生,拍拍屁股走人扭脸他就成了受害者,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昭青一个人的身上。 昭青一身才华,前途无量,现在只能假死脱身,做他的外室! 萧靖,该死! 而另一个,装疯卖傻,故作无辜,将丑事宣扬得满城皆知,逼得昭青受尽苦楚,她转头换嫁,在这谢家风光度日,还被世人同情怜惜。 商姈君,也该死! 他们毁了昭青,更毁了三房、毁了她的日子! 瞿氏自认现在拿萧靖不能怎么样,但是商姈君这婊子,想在谢家安稳度日? 做梦! 且看着吧,有她的好果子吃! “那边都准备好了?” 瞿氏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 祁妈妈点头,“都妥当了,夫人放心。” 祁妈妈有些迟疑,劝道: “夫人,我们真的要在寺里对她下手吗?这会不会有些太急了?即使事成,也会引起怀疑的啊,要不,我们再等一等?” 瞿氏的眼神阴郁, “等?你可知我这心里有多怄!三房让她害成这样,我让她害成这样,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止涨了辈分,日子还越过越好了,我怎么能忍!” 瞿氏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就算引起怀疑又怎么样?我们做得干净一些,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只要商姈君一死,谢家为了息事宁人,更不敢动我了。” 祁妈妈心中忐忑,还想再劝,可是见自家夫人坚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是啊,她们此番的算计是天衣无缝的,商姈君那小贱蹄子一定中招,她必死无疑, 或许等商姈君一死,夫人胸口的郁气就能散去一些吧。 …… 每房各自有各自的马车,商姈君坐的是以前谢宴安的马车,乌木的车厢宽阔,里头铺了墨缎软垫,四角还坠了玉佩。 就连拉车的马都是枣红色骏马,乃谢宴安谢七爷专属。 自从谢宴安出事之后,这马和车驾就一直闲着,如今终于有人能用它了。 马车缓缓行驶,车辙平稳的碾过青石板。 商姈君头一次坐这么好的马车,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瞧瞧那, “这马车真不错,处处都透着精巧。” 就连脚下的木垫子,都是刻了云纹的,可见马车的主人精于雅趣,对生活的细节有严苛的追求。 青枝的语气难掩骄傲, “那是!这每处的细节可都是七爷自己盯的,就连骏马都是千挑万选,七爷处处讲究着呢!” 商姈君起了兴趣, “青枝,看来你很了解七爷,那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儿呗?” 由于出行人多不便,所以商姈君只带了青枝一个,红烛她们都留在了栖霞阁。 “夫人想听,那奴婢就跟您讲讲。” 青枝也打开了话匣子,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些果子点心来。 商姈君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青枝说起谢七爷做过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儿。 “夫人可曾听说过漱月郡主?漱月郡主天资绝色,被起了歹心的叛贼所劫,是七爷驭马狂追。 叛贼过桥的时候居然斩断了木桥,但七爷骑着马一跃而起!成功飞跃悬崖,以一敌百,最终救下了漱月郡主。” 青枝啧啧感叹, “后来荣亲王府重谢七爷,送来了好些贵重谢礼,不然漱月郡主要是真落到了那叛贼窝,这辈子都毁了。” 商姈君轻轻哇了声, “英雄救美,确实厉害。” 漱月郡主她当然是听说过的,坊间传她美貌无双,如同天仙下凡,有北昭国第一国色的赞誉。 全国第一美色,这么大的名号,商姈君当然听说过的。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哪不太对劲, “不对啊,漱月郡主被掳这么大的事儿,盛京内怎么没听人说呢。” 青枝压低声音, “那可不能说!虽然七爷救了漱月郡主,可这到底关系女子声誉,所以荣亲王府那边封锁了消息,今儿我只跟夫人您说,夫人您可别外传哦。” “哦哦!” 商姈君遮住了嘴巴,“不讲不讲。” 【嘁……胡扯。】 霍川突然嘁了声,吓了商姈君一跳,【多厉害啊,哪胡扯了?】 霍川想解释又不能解释,什么劳什子的英雄救美? 【反正是胡扯。】 然而接下来商姈君说出的话,差点让霍川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不许嫉妒我相公。】 【什……什么?!】 霍川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青枝话到嘴边又咽下,见她吞吞吐吐,商姈君直言: “有话说呗!” 青枝这才小声说: “其实,先前七爷心悦漱月郡主,郡主也有意于七爷的,原本是要商定婚事来着。 谁知道七爷出了意外,郡主总来谢家探望,后来亲王府那边怕外人说闲话,就不让她来的勤了。” “哦~” 商姈君长长哦了一声,啧啧叹道: “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有情人难成眷属,倒是便宜我了。” 【我真服了!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川气得不行,青枝怎么变得爱胡说八道了,这哪有的事儿啊? 青枝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奴婢失言,这一扯闲话就没了分寸,其实夫人和七爷也是极般配的。” “没事儿,这不是闲聊吗。” 商姈君又不喜欢谢宴安,所以并不在意他的过往情事,一个生命只剩一年的瘫子,商姈君对他只有同情。 只是有一个人好像特别在意, 【川川,你干嘛这么激动?】 霍川被噎了下, 【别听她胡扯了,这婢子,当着你这正经夫人的面,跟你说这些,确实没有分寸。】 商姈君拿水杯的手一顿,原来,霍川是怕她听了心里不舒服啊, 他这个人,心可真细。 【没事儿的川川,我就听一乐子,谢宴安的过往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真当我喜欢他啊?】 不过,青枝跟她说这些话,确实有些奇怪。 可这却是商姈君主动问起,所以就算了。 这一句话,差点把霍川气撅过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行行行……】 霍川的牙根儿都要咬碎了。 而商姈君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暖意,心想川川这个人的人品还是蛮不错的,人又细致。 可惜啊,英年早逝。 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 第一卷 第31章 谢宴安心有所属,漱月郡主? 一路晃晃悠悠,商姈君和青枝闲聊了许多话,刚开始还吃果子瓜子什么的,后来怕吃多了口干,水喝多了就要如厕,商姈君也就不吃了。 到中午的时候,马车终于来到了普济寺的山门下。 普济寺的山门是两道朱红色的石柱,她们离寺门还很远,就能听到和尚撞钟的声音,这钟声浑厚绵长。 剩下的路,要步行过去才显诚心。 商姈君下了马车,看向那不远处巍峨雄伟的寺庙殿宇,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整个人都端正起来。 “几位女施主,请。” 山门处就有小沙弥迎客。 “多谢小师傅了。” 商姈君陪在魏老太君的身边搀扶着,这条路并不算远,进了寺庙之后,她们要先去拜访主持,以及焚香叩拜,然后才能去后山的别院厢房落脚。 然则,她们刚刚拜过大雄宝殿,正在去药师殿给谢宴安祈福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刚从药师殿出来的熟人。 一身穿粉衣的绝色女子见到魏老太君的那刻,眼睛一亮,她聘聘婷婷走上前行礼,声音清灵好听: “老太君安好,可巧,您今日来也是给七爷祈福的吗?” 魏老太君受宠若惊,福身行礼道: “郡主客气了,以您的身份,怎能给老身行礼呢?” 商姈君不认识,但也跟着行礼。 “夫人,这就是漱月郡主。”青枝用极小的声音提醒。 商姈君微讶,嚯,真巧。 她仔细端详起眼前女子,杏眸盈盈,樱唇琼鼻,鼻尖上一点小痣更显俏丽,加上肤色白皙,身姿柔美, 果真绝色。 怪不得有北昭第一国色之称。 魏老太君继续又说,“此趟来,确实是带新妇来给晏哥儿祈福的。” 既然魏老太君话里提起了商姈君,那商姈君就一定得上前正式行礼问安, “妾身见过郡主,郡主金安。” 漱月郡主的神情微微一变,她掀起眼皮来,这才正眼看向商姈君细细打量。 谢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自然也知道谢家为了补偿这商娘子,将她换嫁给了谢宴安。 原来这就是商姈君,容貌娇俏,瞧着是楚楚动人,可为什么偏偏是换嫁给了他? 她是可怜,可七爷也不是补偿谁的工具。 宫中太医去过无数趟,断言他的命数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 漱月难以接受。 她平时路过谢宅都要绕路,生怕想起他又是泪如泉涌。 昔时鲜衣怒马,英姿勃发,一朝瘫痪卧榻,命不久矣,这么大的落差,闻者谁不唏嘘? 漱月郡主的唇线绷紧, “七爷已经卧榻困苦,又怎能做那补偿他人的工具?老太君,你欠缺考量了。” 她说话一向直接。 商姈君微怔,她一向心思缜密,总能敏锐觉察出旁人微妙的态度,看来,这漱月郡主不喜她…… 难道,把她当成情敌了? 商姈君的眉峰微微蹙了一瞬,又很快展平,她同样心中不悦, 【莫名其妙,她对我像是有敌意,谢宴安就躺在那,她自己嫌瘫子不嫁,还不许别人嫁?】 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给霍川听,可不敢讲出来。 【你把这话说给她听啊,就只敢跟我说,小怂猫。】 霍川漫不经心开口。 【我哪敢?她可是郡主,万一她恼羞成怒之下扇我一顿耳刮子咋办?】 商姈君嘀咕。 【嗤……】 霍川嗤笑一声,【不会,你夫君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拿你怎么样。】 【你就瞧热闹不嫌事大吧,是谢宴安救的她,又不是我,她本来就瞧我烦,万一真惩治我一顿,你替我挨揍啊?】 【我替你挨也行。】霍川倒是‘善解人意’。 【拉倒吧,丢人的不还是我吗?】 商姈君已经和霍川熟络起来,说话也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霍川但笑不语,逗她也是个乐趣。 此时,魏老太君不疾不徐道: “回郡主,前些日子来礼佛时,遇到了惠恩圣僧,谈起晏哥儿的情况,是圣僧说或可以办一门婚事冲冲喜,所以老身便做主,让晏哥儿娶了阿媞,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漱月郡主的瞳孔震颤,她又瞥了商姈君一眼,秀气的眉毛拢起,不解道: “圣僧竟让冲喜?这有用吗?” 她没想到惠恩圣僧竟然建议给谢宴安冲喜,谁不知道圣僧可是不轻易开口的? 可是面对谢宴安的病情,满太医院的太医都直摇头,冲喜算个什么法子? “既然圣僧说了,试试又何妨?” 魏老太君顿了顿,又道: “阿媞是个好孩子,对照顾晏哥儿的事很是上心。” 漱月郡主又抿了抿唇,心中不是滋味儿,但是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冲喜真能让他的身体好转,试试倒也无妨…… 而且,他现在是那个样子,娶妻又有什么用? 权当多个人照顾他罢了。 想到这,漱月郡主的心中宽慰不少,她再次看向商姈君,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有劳夫人,务必照顾好七爷的身体,若七爷身体康复,本郡主自有奖赏给你。” 商姈君垂眸颔首,不动声色道: “郡主放心,照顾夫君是妾身分内之事,不敢求郡主的奖赏。” 听到商姈君说‘夫君’二字,漱月郡主忍不住拧了下眉头,没作声。 漱月郡主又和魏老太君闲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商姈君回首望了眼漱月郡主离开的方向,又很快收回视线。 她是能瞧得出来,这个郡主对谢宴安是有情的,而且情意不浅,如果谢宴安不出意外,说不定真是一对佳偶天成的壁人, 可惜啊,堂堂郡主,又怎么能嫁给一个瘫子? 他俩是没这缘分了,即使漱月郡主再不甘、再伤怀,也只能认命。 【想什么呢?】霍川突然开口。 【我在想,她只是见了我就这般不喜,可见对谢宴安是情根深种的,即使谢宴安成了瘫子,她依旧惦记着,难以忘情呢。】 商姈君突然想起前世谢昭青咒骂她的话,小三,意思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她不是小三,她现在是谢宴安名正言顺的妻子。 可是…… 【别说那郡主了,如果谢宴安知道我多番算计才嫁给他,占了他妻子的位置,害得他心爱的女人伤心难过,估计也恨不得掐死我吧?】 商姈君自嘲一笑,说是名正言顺的妻,可事实却是在那个男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的,‘名正言顺’这四个字,着实有些虚了。 霍川一听,便知道她误会大了,这个女人在胡思乱想什么? 第一卷 第32章 算计! 【你不必高估了他,也不许低估你自己。】 霍川的声音清润,慢声细语安抚她那不曾被人发觉过的小沮丧, 【且不说这只是青枝的片面之词,就是那郡主对你夫君有心,你又怎么知道你夫君对她是否有意?谢宴安可并没承认过。名义上你们才是夫妻,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 他着重加重了‘夫君’二字的音节。 听到霍川的话,商姈君怔住片刻,心头又软又暖,她的唇角不自觉轻扬,为什么霍川这个人,总能察觉她情绪上细微的变化? 他生前一定是个细心温暖的男人。 可惜他生前并未娶妻,不然他的妻子,一定是这世间顶顶有福气的女子。 商姈君抿唇轻笑, 【也是,反正谢宴安是我丈夫了,让她红眼去吧!就算我亲他抱他又怎么样?怎么也轮不到外人说话。】 【……】 霍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对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起歹心,真好意思啊你。】 怎么还又亲又抱的? 真是世风日下,瘫了都不安全呐。 商姈君忍笑,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再说了,我跟你说话有什么可顾忌的啊,你又忘了,你是器官啊,摆正你的位置啊川川~】 霍川无声笑了, 【那我是你哪里的器官?】 【唔……】 商姈君还真认真思考了下,【心口的吧,因为你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霍川忽的顿住,心尖像是被什么触碰一下,漾起绵长的悸动。 “阿媞,走吧。” 见商姈在发呆,魏老太君出声提醒道。 商姈君中断了和霍川的闲谈,连忙跟上魏老太君的脚步,踏进药师殿。 而霍川,也没有再说话,他以她的视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跟着魏老太君燃香、祈福、叩拜。 口中念念有词,为她的夫君诚心祈福。 霍川只觉周遭喧嚣尽散,心头泛起难言滋味儿,又痒又酸。 冲喜…… 真的有用吗? 他那原本死寂的心,竟忐忑起来…… 拜完药师殿后,商姈君和魏老太君她们才去往后山歇脚的别院。 路上,魏老太君突兀开口: “漱月郡主以前受过晏哥儿的恩,因此对晏哥儿的身体很是关心,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家夫君就行,其他的不用管,更不必想。” 商姈君一愣,对上魏老太君投来的安抚目光,她浅笑点头, “是,儿媳知道了。” 老太君是怕她多思乱想,才嘱咐一句,别看老太君表面冷,实则是个软心肠。 商姈君搀扶上魏老太君的胳膊,温声道: “婆母今日劳累,待会儿落了脚,儿媳帮您按一按可好?” 魏老太君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染了两分笑意,她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往后山的方向走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就是接受了。 【川川,川川,待会儿你来按可以吗?帮帮我。】 商姈君在心里呼唤起霍川。 她不是不会,只是不知道霍川是怎么给魏老太君按的,生怕手法不一样,让她老人家不满。 所以她要在旁学学霍川按摩的手法。 【行啊,这种忙我可以帮你,其他的可不行。】 霍川还不忘多补充一句。 【哦。】 商姈君无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不让他帮谢宴安洗澡了,他那脑袋瓜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到了别院,大伙安顿了下来,魏老太君住东边厢房,商姈君住旁边一间靠南的厢房,让她觉得奇怪的是,瞿氏并不和她们一起住? 在给魏老太君按摩的时候,商姈君让霍川问了一嘴,魏老太君只说: “她可不是来祈福的,住不得这。” 原来,瞿氏是来普济寺受罚忏悔的,她去了别处的厢房住。 这样也好,商姈君本就不想和瞿氏住在一起,她总觉得瞿氏看她的眼神阴恻恻的,心里不安。 …… 转眼,商姈君在普济寺已经小住了三日了。 她每天不是吃斋饭,就是陪着魏老太君念经祈福,连惠恩圣僧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别说她了,就连魏老太君也没见到惠恩圣僧,每日都去,却见不得。 但是,魏老太君也不心急,反而气定神闲的就这么在普济寺住着,魏老太君不急,那商姈君也不急。 只要魏老太君能见到惠恩圣僧,她就立马凑过去,一准能行。 这三天的功夫,商姈君倒也没见到瞿氏的身影,即使连她身边的祁妈妈也没瞧见。 想来也是,这寺庙又大,瞿氏被禁足赎罪,不会轻易出来闲逛。 在普济寺的另一个方向,一处僻静的厢房内,前方供奉着菩萨玉像,瞿氏跪于蒲团之上,手中缓缓扣着佛珠,启唇道: “那老太婆今夜去了静心堂诵经,今夜行事,务必闹开。” 祁妈妈冷笑,幽声道: “放心吧夫人,那人已经去了,那小娼妇不是会把事情闹大吗,咱们也闹大,就让外人瞧、外人看,老太君那边顾着谢家体面,一定会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她。” “嗯。” 瞿氏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神暗暗,满是森然寒色。 …… 魏老太君去静心堂诵经,商姈君并没有陪同前去。 因为那是寺庙专门为高龄信众举办的延寿祈福会,而在寺庙里,年轻女子也要避开夜间外出,所以商姈君得了晚上的闲空。 在寺庙也无事可做,于是商姈君早早沐浴过,点一只檀香,披了件厚衣和青枝下起围棋。 夜里的山上还是有些冷的。 “青枝你这棋艺不错啊。” 又被青枝吃子后,商姈君颇为惊讶。 青枝不好意思地笑了,“七爷喜下棋,闲着的时候会教我们这些婢子,奴婢这棋艺比起七爷可就差远了!” 商姈君敛眸,“七爷真是多才多艺。” 又会骑马,还有兴致教府里的婢女下围棋,倒是有情致。 “那是,七爷的棋艺就是荣亲王和荣亲王妃也满口称赞呢。”青枝还在喋喋不休。 当即商姈君也没了下棋的心思,她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捻着一只黑棋,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不想再听青枝说七爷这七爷那,要说吃醋,那肯定也不是。 就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 白天头一次听青枝说起谢宴安和漱月郡主的话还觉得挺新鲜,但听得多了吧,心里竟有点别扭。 商姈君将黑棋放在桌上,“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青枝一愣,似有些茫然, “是,夫人早些睡吧。” 青枝行礼后离开,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商姈君也没睡觉,依旧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摆弄起围棋,她将棋盘上的白子全都收起来,然后用黑棋摆出一个小人的样子。 青枝是真以为她爱慕谢宴安了,总想跟她说一说那人精彩往事,可商姈君越是听,就越觉得他是那天上月,是那宫阙仙。 好似就是因为他成了瘫子,她才捡了漏。 商姈君越看越觉得自己摆的小人很丑,闷笑了声。 不过,也是事实。 她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那‘宫阙仙’要个孩子吧,既然是那般出色的少年贵公子,要是没个子嗣继承,多可怜啊! 是吧?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空心竹筒戳破了纱制窗户,浓烟吹进,又很快消散开来,化于无形。 商姈君打了个哈欠,这眼皮子怎么越来越重了起来? 在她的胳膊险些没撑住、脸差点砸在棋盘的时候,商姈君惊觉不对! 这才刚戌时而已,她平时不会睡得这么早,所以才拿出围棋来打发时间,怎么会突然这么困? 【川川,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困,我撑不住了,我……】 商姈君甚至连这句话都没说完,就趴在了棋盘上,沉沉睡去。 【阿媞?】 霍川怎么喊,商姈君都无动于衷。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健壮的青年闪身而入。 霍川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第一卷 第33章 好险! 佛寺圣地,竟会有奸人算计! 【阿媞醒醒,你快把你的身体给我,阿媞!】 霍川焦急万分。 那健壮青年长相并不猥琐丑陋,相反长相周正,他朝着商姈君步步靠近,拳头紧了又握,握了又紧,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对不住了阿媞,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时间不多,要尽快把人办了,于是,他朝着商姈君抓去,将人抱起,扔到床上。 然后,快速解开腰带。 在商姈君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她陡然睁开双眼,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弯月杏眸,竟蕴着森然杀意! 寺庙的别院在香客刚住进来的时候,就会在床帏两边绑上祈福的福袋,以红绳缠绕。 霍川果断勒住了青年的脖子。 青年大惊,拼命挣扎,面上憋得涨红,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醒?” 商姈君这身子骨的力气不大,青年又挣扎的厉害,竟让他还有说话的功夫。 霍川的眸色骤然冷戾下来,这要是换成他自己的身体,早就迅速勒断了他的脖子! 青年伸手就要抓霍川,但霍川借助肘击的力量猛击他百会穴,青年吃痛,一阵的头晕目眩。 霍川用缚仙索的捆法绑住了他的四肢,这捆法是军中所创,越挣扎绑的越紧,四肢都在背后吊起捆着,非常难受。 为了捆得结实点,霍川找出来时捆箱子用的麻绳,重新又加固了下,又将床帏撕下,一圈圈缠住他的嘴,让他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做完这些,霍川扯了个凳子随意坐下,眼神扫过去,冷沉的眸子中压着丝丝杀念, “你该庆幸这是寺里,不然,我一定取你性命。” 佛寺境内,不得杀生, 这是规矩。 青年用无比震惊的眼神看着商姈君,眼前的商姈君让他无比的陌生,不,这绝对不是阿媞,阿媞根本不会武! 而且,阿媞不会这么对他! “你……是……谁?” 他艰难说着话,口水流出来染湿了嘴上捆绑着的床帏布。 霍川掀起眼皮睨他,如同在看一只猪狗畜生, “谁派你来的?” 青年没有回答。 “我来猜猜,是萧家,萧靖?”霍川盯着青年。 青年微微惊愕,不知道商姈君为什么会提起萧靖,那不是她的兄长吗? 见青年神色有异,霍川又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来, “还是谢家三房?” 青年更是惘然,他是存了死志的, “你不用猜,就是……死,我也不会……说……” 他艰难说着,每说一个字,嘴中都勒得生疼。 霍川轻蹙眉峰,看来背后那人办事极为小心,并不让这歹人知道幕后指使人。 他拿起商姈君用的小巧剪刀,正准备严刑拷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男人鬼鬼祟祟的,就是往这边来了!我亲眼瞧见,他爬进了这间屋子!” “几位贵人,这是你们的屋?嘘,你们这屋里进了个光膀男人!” 外面,陌生农妇的嚷嚷声尖锐又亮堂,惊动了这附近住着的许多香客。 这边的别院都是女香客住着,男客女客有各自的住处,所以女香客所住的别院要是溜进来个男人,这可是大事! 其他户都有婆子丫鬟出来看情况是怎么回事? 魏老太君眉头皱起,她刚刚回来,而那农妇指的屋子,正是商姈君住的那间。 魏老太君和仇老嬷嬷对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起了疑色。 那农妇身材肥胖敦实,竟直接冲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小贼,滚出来!” 她眼也不眨的看向床上的方向,因为太过激动,鼻翼一翕一张,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切,让她傻眼了。 人呢? 只见商姈君(霍川)像是被人惊了睡眠,双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神色有惊讶,有薄怒, “你是何人?” 那农妇不可置信,在房内四处逡巡,不肯放过一个角落, “人呢?你把那小贼藏哪去了?我明明看到他进来了!” 她的声音很大,像是有意提高了嗓音。 同时她心里打起了鼓,屋里怎么就这女的在睡觉,李伟呢? 他跑哪去了? 商姈君(霍川)冷了脸, “放肆!你莫名闯进我的房内胡言乱语,我看你这贼妇是在贼喊捉贼,来人,捆了她!” 仇老嬷嬷看向魏老太君的脸色,魏老太君轻一颔首,仇老嬷嬷挥手,后方的两个婆子就架起了那农妇。 农妇慌了神,竟四处翻找起来,高声嚷嚷: “人肯定藏在这,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偷男人的小贱……唔唔唔……” 大宅院里的婆子什么事没见过?连忙就堵上了她的嘴,不再让她胡吣。 魏老太君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看向商姈君的眼神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霜, “怎么回事儿?” 商姈君(霍川)走了床,声音里像是掺杂了碎冰, “此人一进来,就立刻往床上看去,张口就是有男人进了我这屋,没看到她想看到的人,还是死咬着不松口,大声嚷嚷着惊动四邻,母亲,您看呢?” 而且,背后之人最用心歹毒的是,她专找了阿媞以前的旧识,可以说是从前的情郎姘头,即使彻查,也只会越查越乱。 不管李伟有没有成事,只要他人在商姈君的屋子里,那商姈君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魏老太君很快便意识到这是有人设局,她迅速沉了脸色, “去,告诉外面只是一场乌龙误会,只是咱们这院有个丫鬟长得膀大身宽,让这妇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个男人。” 仇老嬷嬷深知事情的重要性,连忙就去了,笑呵呵的和那些伸头探脑来探情况的人说: “误会误会,我家新买的丫头以前是庄户上的!长得膀大身宽,这大晚上看不清,猛地一瞧还以为是个男人呢,这都是第二回被认错了,那丫头被拽起来,可吓得不行!” 众人一听,竟是这样的乌龙误会,有人先笑出了声,笑声蔓延开来,原先的疑虑紧张都尽数散去。 “嗐,原来是误会啊,我就说嘛,这可是普济寺,那边还有武僧守着,怎么会有男人进来呢?” 仇老嬷嬷笑出了一脸褶子, “可不是吗,大家快回吧,这山里晚上还是冷的。” 众人散去后,仇老嬷嬷的脸色瞬间凝重下来…… 第一卷 第34章 疑心 屋内。 商姈君(霍川)走到床边,掀开床帏下方, 一个被捆成螃蟹的男人从床底下被拽了出来,一脸惊慌。 “不是来找人的吗?在这呢。” 那农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想喊,但是嘴却被布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魏老太君面色惊疑,看那男人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应该是被人制服,谁?商姈君? “你……能制服他?” 看着那身量强壮的男人,魏老太君又看向她那柔弱娇小的小儿媳,心中感到不可思议, 不仅制服了比她体型大一倍的男人,甚至还将人塞去了床底下? 商姈君(霍川)解释道: “我父兄从前都是军中骁勇善战之人,自小我也学了一些防身术,这人以为我晕了,才会放松警惕,被我偷袭。” 魏老太君的面上稍松,原来,阿媞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真是看不出来。 她又看向那被捆起来的一男一女,眼底漠然像是淬了冰,这两个人在她眼中,已经如同死人一般了。 这么拙劣侮人清白的戏码,还配了个捉奸的人四处嚷嚷,可见背后之人用心歹毒。 一旦让奸人得逞,商姈君这条命就陨了,包括谢家的名声也会受损。 新妇偷奸,还是在寺庙里偷男人,何其下作。 “背后那人,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啊。” 魏老太君的神色晦暗,不知道想到了谁, “阿媞,你先歇吧,这事儿我会查清。” 一个孩子,陪她来寺庙祈福,却遭了奸人算计,险些被害,这才过去几天,就这么的迫不及待? 魏老太君面上不显,但心里是真动怒了。 仇老嬷嬷看了眼那男人,又望向商姈君,犹疑了一下,问: “夫人可伤到了身子?” “无碍。”商姈君(霍川)说。 见商姈君衣着整齐,仇老嬷嬷的抿了下唇,不再多问, “那老奴就放心了。” 魏老太君让人将那两个歹人先压下去,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青年身上捆绑的结。 魏老太君瞳孔一缩, “等等,这是缚仙索的捆法?此乃我魏家独创,这通家我只教过晏哥儿一人!” 魏老太君出身将门,可偏偏嫁了个文弱书生,家中子弟也都只会舞文弄墨,唯有一个谢宴安随她,对那些奇门技巧颇感兴趣。 “你怎么会缚仙索的捆法?”魏老太君的视线锋利。 商姈君(霍川)的脸色微变,怎么忘了这茬! “这就是他教我的,婆母忘了吗?先前我说过那年赏春宴,我和七爷相识,是他教得我。” 他灵机一动,拿商姈君之前说过的话当了借口。 “哦……原来如此。” 魏老太君舒展了神色,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怅然道: “看来,是晏哥儿救了你。” 晏哥儿或许想不到,现在这商姈君成了他的妻。 商姈君(霍川)点点头,心里放松下来,正送魏老太君离开,魏老太君却突然出手,擒住她的肩, 商姈君(霍川)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扣住魏老太君的手腕,然后反应过来,慌忙看向魏老太君。 魏老太君的脸色柔了些,目中多了几分慈祥笑意, “他连这个都教你了,看来这世间缘分,真是难说得很呐。” 商姈君(霍川)只是尴尬应声,等送走魏老太君她们之后,他躺去床上,双手枕于头下,还翘着二郎腿,在心里唤起商姈君。 【阿媞?听得到吗?】 原本没经过商姈君的准许,他是不能操纵这副身体的,可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他突然就能用了。 或许,是商姈君最后的意识起了作用。 商姈君并没回答,迷药下得重,她昏睡得很沉。 霍川发现了漏洞,明明用的是一副身体,可当商姈君中药昏迷之后,他再将身体接管过来,迷药对他竟然不起效果了。 他庆幸自己今天帮她躲过了一劫。 同时,他也惊诧于这后宅的阴私事儿竟能如此的肮脏龌龊,能把手伸进普济寺来,绝对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 是谁干的,霍川已经有所猜测。 霍川闭了闭目,他知道,魏老太君手腕老辣,处事干净利落,把那两个人交给她,他是完全放心的。 只是这长夜漫漫,商姈君又在昏迷中,没人跟他聊天解闷儿,他该干什么呢? 无聊。 …… 那边,魏老太君的屋中。 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袅袅,魏老太君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仇老嬷嬷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 “老太君,您就那么信任七夫人?这孤男寡女,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制服歹徒?” 魏老太君放下茶杯,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不会。和晏哥儿的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她至于放着好日子不过,搞这一出? 即使偷情,也不会专门来这寺庙里,更不会如此心急。而且那农妇安排的也忒巧妙了,处处皆是漏洞,明显是个局。” 魏老太君顿了顿,又道: “而且,我刚才试探过了,她会些防身手段,也确实像是晏哥儿教的。” 闻言,仇老嬷嬷摇头,说: “不是,老奴不是担心她偷情,她定是不会在佛寺偷情的,老奴是担心她是否还清白啊,毕竟孤男寡女……” 魏老太君依旧是气定神闲, “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擒她肩膀?就是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是否还在,放心。那两个歹人定是前后脚的事儿,其中光是制服歹人都需要废不少时间,她的衣裳头发都没乱,全须全尾着呢。” 听到这话,仇老嬷嬷的面上才松了下来, “您心里有数,老奴也就放心了,老奴实在是担心咱们七爷受屈,才不得不多思虑一些,这样的事儿,可马虎不得。” 仇老嬷嬷给魏老太君揉着肩, “那边已经在审,老太君您觉着,这是谁的手笔?” 魏老太君怒哼一声,眼底幽芒闪过, “这普济寺里恨阿媞的人还能有谁?她害阿媞,就是害我的晏哥儿,敢动我的人,自是没好果子吃的!” 仇老嬷嬷一惊,心道老太君这是真的动怒了,她老人家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雷霆手段,等闲不发威, 可真动了怒,也是骇人的…… 普济寺另一处厢房之中…… “你说什么?失败了?” 瞿氏又惊又怒,连手中的佛珠都掉了地, “如此周密的安排,怎么会失败!” 原本万无一失的算计落了空,瞿氏恨得牙根发痒,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商姈君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她是怎么躲过去的? 祁妈妈额头直冒汗, “那仇老婆子精明似鬼,一句话就让看热闹的人散了场,麻姑和李伟那两个也是不中用的,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过,定是被老太君那边的人按住了!” 瞿氏的眉头倏然一蹙,眼底掠过一丝狐疑, “不对……” 她又冷静下来,“仇老嬷嬷说的是什么话?” “她说是家里新买的丫头身子壮,麻姑看错了,只是一场乌龙。” 瞿氏的眉峰舒展,神色自得的又捡起地上的佛珠, “谁说失败了?那老婆子为了谢家的名声当然要遮掩过去,可谁又瞧见了屋内的情形?只怕那奸夫淫妇酣战正欢,被抓了个现行呢!” 祁妈妈眼珠子一转, “夫人聪慧,是老奴愚钝了!” 瞿氏讽刺一笑, “这捉奸情确实是把利刃啊,她不是喜欢捉奸吗?现在也被人捉,滋味如何?咱们现在只需要按兵不动,看那老婆子会以什么理由处置了那商姈君?” 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