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 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 一旁的浣碧也怔怔停了扇着风炉的手,垂首不已。 殿内一时静静的无声,只见小银铫子里的的热气嘟嘟滚了出来,白白的一嘟噜一嘟噜。 温实初急切道:“小主…” 喉间也有了哽咽之意。 甄嬛抱了汤婆子在怀中汲取暖意,微微一笑,“大人伤心做什么?本宫没有伤心,你倒抢在本宫前头了。” 汤婆子那样烫,隔着衣裳烫着甄嬛冰冷的胸腔。 甄嬛低头,用力道:“无论什么时候,本宫绝不轻贱自己,委屈了这个孩子。 还未进冷宫,哪怕是进了冷宫呢,本宫也必然好好抚养这个孩子长成。” 温实初久久松了一口气,畅然道:“那就好,微臣生怕小主轻贱了自己。” 他坚定道:“有小主这句话,微臣必定一力照应好小主!” 甄嬛凄楚一笑,深深觉得温情和感激。 温实初对甄嬛的情意甄嬛这一世也无法回应于他了。 纵然他对甄嬛有爱慕之情,甄嬛却无意。 可是深宫如斯多变阴冷,他是如亲人一般在身边的关怀。 甄嬛笑中带泪,缓缓道:“温大人与本宫自幼相识,何曾见过本宫自轻自贱。” 他快慰的笑了,是:“微臣认识的小主,从不曾让微臣失望过。” 甄嬛道:“如此,本宫和腹中的胎儿,一应托付给大人了。” 温实初走后,独浣碧留在甄嬛身边照应,她为甄嬛掖好被角,欣慰道:“幸而是温大人来照应小姐,不过万事也皆不可放松。” 她劝甄嬛:“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也好,至少皇上不至于太绝情。” 甄嬛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你也觉得皇上太绝情么?” 宫中生不下来的孩子那样多,步步均是险路。 既然皇上情薄,也惟有依靠自己争取了。 甄嬛挣扎着披衣起身,命浣碧取了文房四宝来。浣碧道:“小姐身子虚弱,有什么等好些了再写吧。” 甄嬛摇头,提笔写了一纸,交予浣碧封好,道:“我有了身孕,皇上必然肯看我的书信,想办法送到御前。” 浣碧道:“小主写了什么?” 甄嬛用神太过,愈加觉得吃力,半倚在床边,道:“我求皇上下旨,由皇后亲自照顾我怀孕生产之事。” 浣碧吃惊,“小姐本就疑心今番之事是皇后的意思,为何还要皇后照顾?” 甄嬛苦笑:“不错,可是如今宫中皇后独大,我要留心这孩子,凭一己之力必然不够。 皇后这样设计陷害我,必定对甄嬛十分厌憎,想来也厌憎甄嬛腹中孩子。眼下量力而行,我是绝对无力与她相抗的。 若要她一应照料我生育之事,若有任何差池她自己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为了她自己,她必定尽心不来害我的孩子,也不让别人来害我的孩子。” 浣碧无奈,却也赞同。 “要一切平安,这是唯一的法子。 小姐将来若要复宠,一切指望全在这孩子身上。” 甄嬛怆然摇头。 皇上如此,她可还愿意为争宠去做一个旁人的替身? 便是杀了她,也是断断不能,她只要这孩子平安长大。 甄嬛只说:“你快快去吧。” 皇后在人前一向“仁慈亲厚”,皇上有这样的旨意,她断然不会拒绝。 甄嬛低头抚着尚未显形的小腹,暗暗下了决心。 孩子,哪怕你的父皇不怜惜你,不怜惜娘亲,娘亲也必定想尽办法保护你平安。 浣碧收好了书信,微笑道:“燕窝冷了,奴婢去兑些热牛奶进去。” 甄嬛随口道:“等下去弄吧,我嘴里总觉得淡淡的没有味道,叫流朱吩咐小厨房去做碗虾仁粥来吧。” 浣碧的神色有些古怪,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过了一歇,端粥进来的却依旧是浣碧。 她坐在甄嬛床前,一口口舀了笑道:“小姐现在有身子的人,一人吃两人补,要多吃些才好。” 甄嬛本无多大的胃口,不过一时想着而已,待真端到了面前,又失了兴致。 因见她殷勤期待,尽力咽了几口道:“怎不是流朱进来,刚才你们进来贺喜也未见她。” 浣碧笑吟吟道:“小姐嫌奴婢服侍得不好么,一心念着流朱。” 甄嬛见她虽是笑着,眼角却红了。 不由心下疑惑,道:“流朱怎么了?” 她忙道:“没有怎么啊,只是流朱这几晚没睡好,患了风寒正在睡呢。” 甄嬛哦了一声,本待睡下。 或是这些日子来的风波起伏,心里并不安定,掀了被子起身道:“我去瞧瞧她。” 浣碧忙要起身拦甄嬛,甄嬛越发狐疑。 浣碧眼见拦不住,扑通跪在地下,咬了唇痛哭道:“小姐不用去了,流朱已经送往太医院医治了!” 甄嬛惶然大惊,道:“你说什么!” 浣碧呜咽不已,道:“小姐以为太医如何能进来呢?外头的守卫根本不理会咱们的求告。 是流朱拼死撞在他们的刀上,外头的人怕惹出了人命才叫了太医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只有温太医肯来,方能照应小姐,可惜流朱却是出了好大的血。 如果不是安妃娘娘身边懂医术的宝绢姐姐恰巧路过,也带了些草药跟用品,流朱怕是要当场惨死在碎玉轩的宫门口。” 流朱自小在甄嬛身边,情分一如亲生的姐妹一般。 一时闻得这样的噩耗,心中绞痛,几乎跌在浣碧怀里。 浣碧急得大哭,道:“奴婢早说不让小姐知道,怕伤了胎气,小姐千万别太伤心。” 甄嬛死死咬着牙,用力太过,牙根酸得发痛,如含了一口冰水在口中。 浣碧哭求道:“小姐一定要好好的,安妃娘娘一定能救活流朱,小姐若是伤心坏了,流朱岂非白白为了小姐!” 甄嬛怔怔流着泪。 她知道浣碧的身世,一向待她亲厚,不免略疏忽了流朱。 但经浣碧当日变节一事,甄嬛心里是待流朱更信任的。 可惜她和浣碧一同进宫陪伴甄嬛,未曾得一日的清福,却先为她落了如此的下场,岂非是连累了她! 浣碧握住甄嬛的手,一根根掰开甄嬛紧握的手指,含泪道:“小主的手刚敷了药,这样握着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中肯,甄嬛再难过也听得入耳。 甄嬛缓缓止了泪,叹息道:“不错,只有我好好的活着,流朱这一下才不算白挨刀……” 救治了昏迷的流朱,得了空的安玲容,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古人书。 沉迷了好几日后,终于不用侍寝得了空的眉庄,带着宫人来到永寿宫看望几日不出门的安玲容。 恰巧,安玲容手中得了本宫外的书,忙忙拉了她来,好似得了宝贝似的,一句一句念给她听。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而眉庄入宫前,把女则和女训读得烂熟于胸,诗词一道,她总是不太关心。 因此听到安玲容念起了诗词,她装作不愿意听的样子,聊着闲话。 紧接着,就往安玲容最朝阳的窗户边坐下,吃着茶,聊着天。 聊累了,就一心一意缝着一扇绣屏。 “五福捧寿”或是“玉堂如意”的图案,大捧大捧灿若云霞的丝线,映得她的脸越发端庄从容。 而安玲容也恰巧读完了新的诗书。 她慢慢听完了,冲安玲容微微一笑,那一笑,似一潭碧绿清水中忽然绽放出一朵袅袅婷婷的白莲。 那种白如玉璧的光华,凌然在碧波之上,光滟无法可挡。 她放下针线,浣过手,道:“我听得不甚明白,只觉得这莫愁的命真好。 自己多才多艺,夫婿豪门贵子,十六一举得子,自然在婆家立稳了地位,出入仆婢如云,富贵非凡。” 眉庄浅浅微笑:“有这样的境遇,已是世间女子的最好归宿。” 是啊,那个时候,闺阁里所有的盼望,不过是能得一个有情郎,一世平安富贵就是了。 然而,入宫已久,生了公主的眉庄,那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我只是不明白,莫愁的际遇这样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东家王,她实在不应有这样的叹息。” 莫愁,莫愁。 安玲容笑道:“莫愁嫁得富贵,可是通篇下来,却不见说他夫婿如何英伟不凡,如何爱她敬她。 若碰上一个不堪的夫婿,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婿,哪怕拥有再多锦绣富贵,也不过是一个豪门中的寂寞女子罢了。 生了儿子,拥有一个正室的名头,又有什么好过的?” 眉庄缓缓叹息了一声,道:“那也是,富贵也有富贵的无奈,总是各有各的苦。” 安玲容学着戏文里唱了一句道:“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眉庄呀了一声,起身作势要打安玲容。 “玲容,不是我说你,你如今已久是安妃了,又是读闲诗又是唱那些没来头的戏文,半点娘娘的样子也没有,成什么呢?” 安玲容一个旋身忙躲到屏风后头,笑着道:“眉姐姐饶我这一遭吧,我不过一时贪图好玩儿的。” 安玲容笑得喉咙发痒,连连道:“我可不是那这话来取笑姐姐的。” 眉庄正一正衣裳,傲然道:“这个自然,咱们必定能白头到老。” 说罢,连眼角到晕红如醉了。 由于跟眉姐姐打闹的时间较长,等到晚上侍寝过后,第二天早上,安玲容显得格外贪睡。 她起得比平时晚些,醒来的时候见皇上坐在榻上含笑凝望着自己。 安玲容不由惊异,当是他怎的那样早就下朝了。 他却支手颐然躺下,只闲闲道:“爱卿好睡,当此美人春睡图,朕怎舍得离去去对着朝臣们那样永远板着的脸。” 安玲容又惊又羞,道:“这样可好么?臣妾怎能比得上皇上的政事要紧,皇上还是快去上朝吧。” 皇上缓缓打了个哈欠,食指慢慢抚上安玲容的脸颊,微笑道:“难得一日,就当给大臣们松快一日吧,朕也偷取一日的清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玲容待要再劝,他的食指已经捂上了安玲容的唇。 “你这样静静睡着就好。 早朝么——反正时辰也已经过了,朕再赶去也来不及了,索性罢了就是。” 安玲容只好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躺在他臂弯之中。 彼时春暖花开,东室下的朱漆镂花长窗半开着,有和煦的风带着迷蒙的花香缓缓散一些进来。 像是女儿家的一双玉手,试探着轻轻半卷起重重的鲛绡帷幕,仿佛置身在海市幻境之中。 一阵风过,殿外的樱花四散零落如雨,片片飞红远远地舞过,映着满殿轻薄透明的鲛绡,光影迷离如烟。 一抬头,遇上皇上如许深情的目光,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安玲容一人,仿佛整个人都无声无息地沉溺了下去。 然而槿汐恭恭敬敬来敲门,道是有紧急的奏章来报。 皇上不耐烦,又不得不去,只好笑对了安玲容道:“只怪苏培盛糊涂,平时没在这事上好好提点那些奴才们,叫他们不晓得一句话。” 安玲容一时不解,好奇心起,于是问:“是什么?” 皇上笑得有些促狭,“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 安玲容更是含羞,轻轻啐了一口,低头道:“皇上好没正经,这样拿人取笑呢。” 皇上笑了笑,也算是起身收拾好离去了。 安玲容起身收拾好衣服,只见槿汐领了内务府进来道:“娘娘,花房命人送了一盆牡丹花来。” 内务府的人放下了花便退到了一旁恭恭敬敬立着。 安玲容的眼风只落在牡丹缤纷的艳色之上,向内务府的人道:“是难得的姚黄呢。” 硕大的花盘慵慵如春睡的美人,重重叠叠的花瓣薄如轻盈绢绡,一瓣一瓣簇拥着,极尽瑰丽怒放之姿。 花香浮漾,无声无息便濡染了裙裾摇曳。 内务府的人见安玲容喜欢,一径笑道:“奴才只觉得颜色好看,却不知姚黄是什么?” 安玲容端坐于檀木椅上,徐徐道:“姚黄和魏紫是洛阳牡丹中最好的两品,素有绝品万花王之称。 能在这个时节种出姚黄来,也算难得了。”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晚儿 安玲容说完没多久,夏冬春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带着淳儿一同拜见了她。 一番闲聊后,淳嫔正端详着花朵,忽然指着夏冬春的衣衫道:“哎哟,方才没仔细看,原来音贵人的袖口上绣着淡黄色的花朵,看着倒像是这姚黄牡丹呢。” 夏冬春唇角的弧线勾勒出不屑的轻笑,略瞥了一眼,这才发觉相像,便起身道:“嫔妾这身衣裳是内务府昨日刚送来的,嫔妾看着淡青的衣裳配松黄的花,颜色倒也别致,所以才穿上了,并未留意是不是姚黄牡丹的图案。” 淳嫔眼角飞扬,浅笑的唇线带出两朵梨涡。 “是么?我想音贵人也是无心的,只是无心也是无心之失啊,自古牡丹是皇后娘娘和高位嫔妃才配用的呢。 不如音贵人告罪一声,回去把衣裳剪了再不穿,想来安姐姐和皇后娘娘是不会介意的。” “皇后娘娘当然是不会介意的,因为花中之王后宫之主,本在人心而已。” 夏冬春保持着无可挑剔的恭谨,屈膝道:“嫔妾回去之后会脱下这件衣裳送到皇后娘娘宫中,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处置。” 安玲容微微漾起的笑容缥缈不定,只是深深地看了夏冬春一眼。 转首看着身侧盛开的姚黄。 “你两倒是斗上嘴了,罢了,槿汐去把这盆花送到皇后那里去,顺便把今日之事告诉皇上。” “至于音贵人,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夏冬春神色肃然,默默退下,只是眼中那一点倔强,始终不肯退去。 安玲容眼见夏冬春出去,面庞慢慢沉下来,仿佛积雨天气时暗垂的铅云。 看出安玲容面色不善,槿汐赶紧上前,垂着头捧了花蹑手蹑脚出去。 淳嫔小心觑着皇后的神色,愤愤道:“这盆姚黄美是美,却送来得不合时宜,也太过耀眼。 这样刺目的东西,喧宾夺主,不配养在安姐姐宫里。” 安玲容扶着头,珐琅嵌玛瑙珠子的护甲横在微微皱起的秀丽眉峰上,才略略遮住她眉心的一丝戾气。 她凝神片刻,衔着寒意道:“音贵人……” 淳嫔知道安玲容不喜欢音贵人,于是乎,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宫里的八卦。 与此同时,皇后正训斥着脑袋不灵光,已久惧怕鬼神的富察贵人时。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前哐啷一声,皇后一惊,即刻蹙眉抬头。 嬷嬷爆喝道:“大胆!在娘娘面前竟敢如此惊扰,活得不耐烦了么?” 被花房管事下令送东西的余莺儿吓得俯首磕头不止,带了哭音惶恐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槿汐见状刚准备开口为人求情,就被富察贵人的宫女使坏拦下去了。 皇后凝眸一看,才知是方才捧着牡丹进来的宫婢,在进殿时被门槛绊了一脚,不留神砸了手中的花。 嬷嬷见皇后不悦,上去揪住余莺儿的领子,迫她抬起头来,劈面就是两个耳光。 “皇后娘娘与富察小主在此,你也敢这样放肆!当景仁宫是什么地方?” 余莺儿嘤嘤哭着,为自己辩解。 “姑姑恕罪,是奴婢不当心,惊扰了皇后娘娘跟富察小主,错了规矩。 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姑饶恕。” 富察贵人轻嗤一声,闲闲抚着鬓角簪着的一朵丹红珠兰。 “你那袖口晃着的那俩白的是手么?怎么连爪子也不如? 一盆花都拿不稳,那手爪子砍了也不可惜。 嫔妾原就知道花房里伺候的宫女轻贱,原来还是笨手笨脚的蠢丫头。 说起来,终究是规矩没立好,才由着那些轻狂婢子没上没下讨人嫌。” 嬷嬷立刻道:“富察小主别生气,奴婢自会给奴才们立好规矩。” 她略略扬声,“小流子,把这个丫头拖下去,重重地掌嘴,看谁还敢在皇后娘娘面前不精心伺候!” 殿外的小太监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上前就来拖那宫婢。 皇后长长的睫毛如寒鸦的飞翅,在眼下染就两片晦暗的青色阴影。 “慢着!嬷嬷,把她带到本宫跟前来。” 嬷嬷不明所以,手上却极快地拖了余莺儿到皇后身前。 余莺儿吓得浑身发抖,皇后漫然道:“抬起头来。” 余莺儿惊魂未定,瑟缩着抬起头,腮边犹有两痕晶莹水珠。 皇后凝视片刻,缓缓浮起两朵笑靥。 “富察贵人,你仔细瞧瞧,她的眼睛和下巴像谁?” 富察贵人仔细端详,瞬时浮出厌弃的表情,不屑道:“贱婢,长得就是一脸狐媚样子,合该活活打死才算完!” 余莺儿吓得连话也不敢说,只俯下身磕头不止。 皇后笑着欠身,用护甲轻轻托起她的脸。 护甲尖闪着锐利的光泽拂过余莺儿姣好的面容,皇后柔声道:“这样美的一张面孔,要是打死了她也太可惜了!” 富察贵人不屑地嗤道:“宫里有一张这样的脸就够烦人了,这婢子长得虽不是一模一样,但细看起来也有三四分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娘要留了这个婢子在景仁宫,岂不添烦?” 皇后温和地看着余莺儿,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余莺儿雪白的两颊上浮着通红的指印,眼底全是迷茫惶惑,连声音都颤颤地断断续续。 “奴婢余莺儿,阿玛曾是包衣内管。” 皇后微微颔首:“倒还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人都还在吗?” 余莺儿啜泣着摇头:“阿玛犯了事,已经不在了。” 富察贵人不满地看着余莺儿,直言道:“再好的人家也不过是狐媚子奴才,连名字都那么妖里妖气,何况如今还是个破落户儿。” 皇后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抹亮色。 “这名字是小家子了些,本宫给你改个名字。” 她沉吟道,“菀菀,嬛嬛……” 富察贵人一双凤眼斜睨着,满是奚落之色:“跟甄嬛一个狐媚样子,就叫晚儿吧,夜晚的晚。” 皇后肤色玉华,此刻嫣然一笑,更增端美之态。 “还是富察贵人聪慧知趣,嬷嬷,你带晚儿下去好好梳洗一番,然后送去富察宫里里伺候。” 余莺儿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 皇后和声道:“好了,晚儿。 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本宫都把你赐给富察了。” 说罢,皇后便向富察贵人道,“妹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怎么把一个丫头调教好了。” 嬷嬷会意,抿着唇幸灾乐祸地笑。 “你福气倒好,还不快谢皇后娘娘恩典。” 余莺儿心知不好,却也不得不毕恭毕敬磕了个头,跟着嬷嬷下去了。 富察贵人见状,不免有些恼:“皇后娘娘何必对这个贱婢这么好,嫔妾也不愿她在跟前,看了就生气……” 皇后转脸含笑看着她不语,富察贵人恍然省悟,“晚儿晚儿,原来如此……” 她一脸喜色,“还是娘娘睿智,有这么个人在,甄嬛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不膈应死她!” 皇后微微含笑:“所以,本宫把晚儿赐给你,你可高兴?” 富察贵人欢快地施了一礼,恍如一只几欲扑向花丛的蝶,眨了眨眼,那笑容几乎要滴出水来。 “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必不辜负娘娘盛情。” 皇后意态舒然,含笑道:“祺贵人轻浮急躁,胆子又小,更是个没福气没孩子的。你福气却比她好得多了。 本宫喜欢你,你也要好好惜福才是。” 富察贵人会心地点了点头,谦恭无比:“嫔妾能有今日,多赖娘娘关照。 嫔妾愿为娘娘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皇后含笑示意富察贵人往身边的黄花梨琢青鸾座椅上坐了,切切道:“这些年你为本宫做的,本宫心里都有数。” 富察贵人哪里沉得住气,气咻咻道:“皇后娘娘心善,饶是这样,甄嬛禁足,皇后娘娘也不过在饮食上让她吃些苦头,终究没有怎样为难她。” 皇后居上座,身子倚在重重石青黄缎的锦茵垫中,背脊挺直,头颈微微后仰,似乎凝神许久。 富察贵人以温顺驯服之姿徐徐欠身:“皇后娘娘思虑周详,嫔妾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了甄嬛这样的人就生气。” 皇后微微一笑:“人哪,都是命该如此。” 她切切道,“好了,时辰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至于那个不懂事的丫头,由你调教着便是。” 余莺儿随着宫人们回到延禧宫,正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富察贵人慢步进暖阁坐下,吩咐佩儿道:“带晚儿换身衣裳再上来。” 佩儿忙答应着去了。再回来时,余莺儿已经换了一身延禧宫中低等宫人的服色。 梳着最寻常不过的发髻,连头上的绒花点缀也尽数除去,只拿红绳紧紧束着。 余莺儿一脸不知所措,佩儿拿出一副管事宫女的姿态,傲然喝道:“见了小主还不跪下?” 余莺儿吓得双膝一软,忙不迭跪下了道:“奴婢晚儿,给小主请安。” 富察贵人斜倚在榻上,滟湖色的软茸妃榻,越发衬得一袭玫瑰紫衣裙的她无比娇艳,仿佛一枝柔软的花蔓,旖旎生姿。 富察贵人拈了一枚樱桃吃了,轻蔑地笑:“你倒乖觉,这么快就喜欢自己的新名儿了,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晚儿么?” 余莺儿怯怯摇头:“奴婢愚昧,奴婢不知。” 富察贵人慵懒地直起身子,娇声道:“你呀!今天来送花不是错,送盆姚黄也不是错。 偏偏最错的是你的脸,眼睛和下巴长得和甄嬛那么像。 啧啧啧,你说你,让不让人讨厌呀。” 余莺儿吓得眼都直了,连连叩首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富察贵人扑哧一笑:“该死倒也未必,如果你肯挖了自己的眼睛,削了自己的下巴,说不准皇后娘娘心情一好,还是让你回花房当差去。 既然你长得那么像她,她从前的名字叫菀菀,你便叫晚儿,不是很合适?” 余莺儿直愣愣地跪着,吓得浑身发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主恕罪,小主恕罪。” 富察贵人饶有趣味地将余莺儿的害怕尽收眼底,顺手在白玉花觚里取了枝红艳艳的芍药花,一瓣一瓣撕碎了把玩,花瓣碎碎扬扬撒了一地。“ 知道你舍不得你这张狐媚子的脸。 也是,你要毁了容,我还怎么得趣儿呢。 话说回来,你还是得谢谢我,要是落在了祺贵人手里,祺贵人恨甄嬛恨成那样,不拿一炉子热香灰烫烂了你的脸才怪。” 富察贵人扬了扬脸,佩儿会意,拧住余莺儿的耳朵用力道:“从此你便是延禧宫的人了。 这两个耳光是告诉你,好好伺候小主,有一点不周到的,便有你受的。” 富察贵人娇美的面容上隐着犀利的冷,忽而轻嗅道:“今儿的香点得好,是苏合香吧?” 佩儿忙笑道:“是啊,小主回宫前半个时辰便烧上了。” 富察贵人葱绿玉白缎的攒珠绣鞋轻轻点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香倒是好闻,只是放得远了,气味淡淡的,晚儿。” 她看着余莺儿,多了一抹促狭的玩味之意。 “你把那小香炉捧到我身前来。” 余莺儿忙收了眼泪和畏惧,殷勤地捧了紫铜象鼎炉来,才捧到富察贵人身边的案几上,便烫得赶紧放下,缩手在背后悄悄搓着。 富察贵人不悦地摇头。 “谁叫你放下了,放在案几上挡着我的视线,你就跪在这儿,拿你自己的手当香案,捧着那香炉伺候我吧。” 余莺儿想要分辩什么,抬头见富察贵人的神色如这天色一般阴晦,只得忍下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将香炉高高地顶在了头顶上。 富察贵人瞥了佩儿一眼,娇慵地打了个哈欠。 “我乏得很,进去眠一眠。记着,以后就让晚儿这么伺候,佩儿你也好好教导着她些。” 说罢,富察贵人便留了佩儿在外看着余莺儿,自己扭着细细柳枝似的腰肢,入寝殿去了。 从此,余莺儿的日子便没有再好过过。 白日里要替延禧宫的宫女们浣洗衣服,一刻不能停歇。 到了晚间,便要伺候富察贵人洗脚。 逢着富察贵人不用侍寝的日子,还要跪在富察贵人跟前,捧着蜡烛当人肉烛台。 由着滚烫的烛油一滴滴烫在手上,烫伤了皮肉,也烫木了一颗心。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避 偏偏那一日倚梅圆的嬷嬷来富察贵人宫中闲话,瞥见余莺儿跪在地上当香案,便很有些看不上,道:“原来这丫头来了小主宫里当差了。” 嬷嬷和嫔妃们之间闲话最多,一来二去,富察贵人便知道了安玲容曾对余莺儿青眼有加。 富察贵人心胸狭窄,如何还会有好脸色给她。 原本只是差事苦,吃穿倒也还好,渐渐地连延禧宫的小宫女都敢对她随意打骂。 就连吃饭也只是剩饭剩菜,连想去见一见宝绢诉苦,也不得半分空闲。 不过是拿着一条命,在延禧宫中一日一日煎熬罢了。 自余莺儿进了翊坤宫,便再无人提起她的去处。 安玲容知道,但也没有让宝绢和宝萍过于出手帮助。 因为这位主子在前不久之前,又放弃跟她吃香喝辣,偏偏想着去花房照顾花朵,妄图得了皇上的青睐。 这样的人,安玲容自然不见得会去救。 除非,除非她能成为计划中的一环,帮助安玲容彻底抹除富察贵人。 这一日恰好小夏子当差,跟着太监们去浣衣局取坤宁宫侍卫们的衣裳。 才遥遥瞥见了余莺儿一眼,想要追上去询问这位老相识。 偏偏浣衣局里都是各宫来领取或浣洗衣裳的宫女,哪里能容许他走近。 好不容易辗转打听了,才知道她如今在延禧宫当差。 这一得空,小夏子便趁着送坤宁宫萨满法师出宫的机会,转到了延禧宫门外,果然就见到了余莺儿。 宫禁森严,延禧宫外的守卫又格外多,他哪里能走到近前去。 可是不必走近,他也能看到余莺儿消瘦憔悴的面庞和满是伤痕的双手。 余莺儿跟着几个宫女行走,见了小夏子,也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多看一眼,只是默默流泪。 她撩起衣裳伸出手臂,露出全是挨了打受了伤的胳膊。 正巧前头的宫女回头呼喝几声,伸手便在她肩膀上拧了一把。 余莺儿吓得低眉顺眼,赶紧走了。 小夏子眼见余莺儿受苦,如何受得了这个。 思来想去,趁着十五之日皇后带着嫔妃们入坤宁宫敬香的时机,一咬牙便告诉了眉庄身边的采月。 眉庄听得消息时正哄着公主,不觉皱眉道:“你说延禧宫的人叫她什么?” 采月道:“小夏子说,都叫她晚儿。” “晚儿?” 眉庄面上浮起一层冷笑,“好端端的怎么就去延禧宫,还要受她们这般凌辱,那便是冲着嬛儿来了。既然是冲着我们汉军旗来的,想要袖手旁观也不能。 你且让小夏子安心等一等,富察贵人既然喜欢折磨晚儿,必定不会教她受太重的伤或是死了。 等我找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救她一救。” 所谓的机会,很快便等到了。 那一日正是宫中吉日,宫中多以兰草汤沐浴,悬挂艾叶与菖蒲,吃粽子、白肉和咸鸭蛋,饮雄黄酒,佩戴五色丝线做成的五毒香囊,以求吉祥平安。 到了午后,嫔妃们便聚在皇后宫中,接受皇后亲手制作的五毒香囊。 皇后看着素心把香囊一个个交到嫔妃手中,含笑道:“这香囊里放有雄黄、艾叶和各色香药,能驱蚊虫、避邪气。 你们自己一人一个,给孩子们也佩戴上,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老好人,谁都不得罪的齐妃忙起身,一脸假笑道:“每年端午皇后娘娘都亲手制作香囊赠予宫中嫔妃,臣妾们感念皇后娘娘恩德。” 皇后笑道:“齐妃客气。本宫对你们的心意一年也便端午一次,你们若喜欢,好好收着就是。” 说罢便吩咐宫人上了五毒饼来。 所谓的“五毒饼”,即以五种毒虫花纹为饰的饼。 其实就是在玫瑰饼上做上刻有蛤蟆、蝎子、蜘蛛、蜈蚣、蛇“五毒”形象的印子,盖在酥皮儿上罢了,也是吃个有趣。 富察贵人见众人都在,便有心要让复宠的甄嬛没脸,扬声唤道:“晚儿!” 余莺儿怯怯上前,规规矩矩地守在富察贵人身后,接过宫人们递来的五毒饼,利索地跪下膝行到富察贵人跟前,高高举过盘子道:“恭请小主用五毒饼。” 欣嫔奇道:“这是什么规矩?咱们却不知道。” 富察贵人含笑道:“欣嫔有所不知,这叫人肉跪盘。 晚儿这丫头笨笨的,可有一样好处,什么都能受着。 本宫要闻香的时候,她就是捧着香炉的香案;本宫要看书时,她便是举着蜡烛的烛台。 还有形形色色的好处,下回一一给各位姐妹们瞧个新鲜。” 眉庄冷着脸道:“我朝没这个规矩,富察贵人咱们这儿,可不这样折腾人的。” 富察贵人不以为意,取了一块五毒饼吃了。 “你瞧她捧得多稳当,奴才生来就是伺候人的,怎么伺候不是伺候呢。” 她觑着帮腔的眉庄,直言道,“惠妃娘娘,你说是不是?” 眉庄的笑容宁和得恍若一面明镜澹澹,却是淳嫔道:“我记得这丫头从前在永寿宫宫里伺候过安妃娘娘的,如今怎么干起这个活儿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宫里的宫女们好歹都是八旗出身,皇上一向最宽厚待下的,若是知道了,可不大好。” 富察贵人扬了扬嘴角算是微笑,望着毫无反应的安玲容,开口道:“淳嫔也真是小心太过了,宫女们伺候主子又怎么了,也值得说嘴?且晚儿又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有什么要紧。” 她盯着余莺儿道:“晚儿,本宫可没逼迫你,都是你自愿的吧。” 余莺儿哪里敢说个“不是”,忙道:“晚儿是奴婢,生来就是伺候主子的。” 富察贵人指着她嗤笑道:“晚儿啊晚儿,你这张樱桃小口,答起话来倒利落啊。 倒和咱们曾经爱戴的菀嫔平日里说话一个样子,细看起来,和惠妃娘娘也有几分相像呢。” 眉庄听她直指自己,便也笑道:“就是为了这几分相像,富察贵人就那么喜欢晚儿伺候么?我记得晚儿本来是花房的宫女,叫作余莺儿,怎么到了妹妹身边,名儿也改了,伺候的活儿也改了?” 富察贵人放下手中的五毒饼道:“惠姐姐这可是多心了,我不过是喜欢她的樱桃小口,所以才叫晚儿罢了。” 安玲容淡漠地扬了扬唇角:“这个自然了,只是方才富察贵人说那丫头长得有几分像惠妃,我便跟妹妹讨个人情,让她跟了惠妃去,如何?” 富察贵人“哎呀呀”一迭声唤了起来道:“那怎么行呢!且不说我一时半刻还离不了这丫头,还是留在我身边稳妥些呢。” 皇后冷眼旁观,含了温和之色道:“不过是个小宫女,安妃和惠妃若喜欢,本宫让内务府再挑好的给你。” 眉庄与安玲容对视一眼,知道富察贵人死期将至,便也默然了。 待到从皇后宫中散去,眉庄与安玲容携了手出来。 眉庄眉头微蹙,脸上颇有些萧瑟之意,道:“看着富察贵人这般拿晚儿取笑凌辱,我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不好受。” 安玲容和婉劝道:“那丫头与眉姐姐和菀姐姐有几分相似,也难怪了。 可我还是劝姐姐一句,别想着去救她。 一则姐姐开口,富察贵人愈加不肯放,还不如等她腻歪了,自己也觉得无趣,便撒手了,二来……” 安玲容微微沉吟,小声道:“我亲眼见过这丫头在我宫里是怎么在皇上面前抓乖卖俏的,实在不算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眉庄颇为意外:“竟有这样的事?难怪她那时会突然要断了与小夏子的情,后来被打发去了花房,才知道要回心转意,原来竟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 闲聊过后,安玲容先是去看望了甄嬛,然后才回到宫中。 一进门,她便见皇帝坐在窗下。 一盏清茶,一卷书帖,一本奏折,候着她回来。 她解下披风,坐到皇帝跟前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淡淡道:“去看菀嫔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窗外微明的光线为安玲容如花树堆雪般的面容,镀上了更为温婉的轮廓。 她徐徐替皇帝添上茶,缓声道:“原是想略坐坐就回来的,但是看着碎玉轩炭火供应不足,菀姐姐又病得可怜,所以多说了两句。” 皇帝蹙眉,不以为然道:“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安玲容露出几分怜悯之意:“菀姐姐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昏昏沉沉的,只反反复复惦记着要见皇上一面。” 皇帝眉心拧得越发紧,凝视着茶盏中幽幽热气,冷淡道:“朕不去。” 他顿一顿,“你来劝朕,前朝人也上书进言,牵扯纯元……” 皇帝的叹息幽幽地钻进心底去,安玲容明白他的不忍、他的为难。 “皇上不肯去,是因为人事已变,面目全非么?” 皇帝斜倚窗下,仰面闭目:“安妃,朕一直记得,菀嫔在朕面前,是多么温柔,多么的善解人意,朕真的不想看见,那么多人让朕看见的、她背着朕去处死年答应的模样。” 安玲容深深攒起的眉心有自然的悲怆。 “皇上不去,自是因为心疼年答应,也心疼从前的华妃,只是菀姐姐毕竟有了身孕,她陪嫁的丫鬟流朱又多日不醒,臣妾只怕这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的眼底渐渐有纷碎的柔情慢慢积蓄,沉吟良久,他终究长叹。 “罢了,朕便去瞧瞧她吧。” 碎玉轩迎来了日思夜想的男主人,却因为女主人的质问,导致了男主人的落荒而逃。 皇上坐在步辇上,看着月色苍茫,想起曦月方才所言,只觉得前事茫茫,亦有花落人亡的两失之感。 苏培盛善察皇上心思,便道:“今儿皇上也还没翻牌子,此刻是想去哪里坐坐?” 皇上的眼神不知望着何处,只觉得身体轻渺渺地若一叶鸿毛,倦倦地问。 “苏培盛,朕从前,是不是很宠爱菀嫔?” 苏培盛不知皇上所指,只得赔着笑脸道:“是。可皇上也宠爱欣嫔,宠爱安妃,六宫雨露均沾……” 皇上倏然打断他:“你伺候了朕多年,有没有觉得,朕宠了不该宠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培盛吓了一跳,也不敢不答,只得道:“能不能得宠是小主们的本事和福分,至于皇上宠不宠,怎么宠,这可没有该不该的! 皇上仁厚,后宫这些小主,皇上从没冷落了谁,也不见特别专宠了谁。” 他一壁说着,只怕哪里答得不慎,惹得皇上不悦,便越发战战兢兢。 皇上只是浅浅一哂,流水似的月华泻在他俊逸清癯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光华琳然,却有着不容亲近的疏冷。 皇上的语气里有着无限寂寥:“或许,朕知道怎么宠她们,却不知如何爱她们,所以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苏培盛伺候皇上多年,深知他心性难以捉摸,更不敢随便言语,只得苦着脸道:“皇上,奴才哪里懂得这些,您和奴才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么……奴才就是那牛。” 他说着,轻轻“哞”了一声。 皇上忍不住失笑,便吩咐道:“瞧你那猴儿样子,罢了,去永寿宫吧。” 皇上进来时安玲容正换了玉色湖水纹素罗寝衣,从镜中见皇上进来,便道:“夜深了,怎么皇上还过来?” 皇上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儿让人心静,朕过来坐坐。” 安玲容没有任何疑义,温顺道:“是。” 她挽着皇上坐下,“皇上去看过菀嫔了?” 皇上支着头坐下:“是,她和朕说了好多话。” 安玲容从妆台上取过一点茉莉薄荷水,替皇上轻轻揉着太阳穴。 她知道皇上既然回来了,大概是吃了甄嬛的闭门羹。 因此安玲容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对方上钩。 果不其然,皇上握着她的手,抚着她如云散下的青丝万缕,低声道:“容儿,有一天你会不会算计旁人?” 安玲容的眸光坦然望向他,直言道:“会,若是此人做了臣妾绝不能容忍之事,臣妾会算计。” “你倒是个直性子,有话也不瞒着朕。” 皇上凝视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那你会不会算计朕?”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染病 安玲容心头一颤,有无限的为难委屈夹杂着愧疚之意如绵而韧的蚕丝,一丝丝缠上心来。 她对他,并不算坦荡荡,所以这样的话,她答不了,也不知如何去答。 良久,她抬起眼,直直地望着皇上,柔声而坚定。 “但愿彼此永无相欺。” 皇上望了她许久,轻轻拥住她道:“有你这句话,朕便安心了。” 他长长地叹口气,“容儿,朕今日见了菀嫔,听她说了那么多话,朕一直觉得很疑惑。 人人都以为朕宠爱菀嫔,连菀嫔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是到头来,彼此的真心又有几分?” 他抓着安玲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隔着绵软的衣衫,她分明能感触到衣料经纬交错的痕迹下他沉沉的心跳。 皇上有些迷茫,“容儿,朕知道怎么让一个女人高兴,怎么让一个女人对朕用尽心思讨朕的喜欢,可是朕忽然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女人。 从没有人告诉朕,也没有人教过朕。 父母之爱是朕天生所缺,夫妻之爱却又不知如何爱起。 或许因为朕不知道,所以朕有时候所做的那些自以为是对你好的事,却实在不是朕所想的那样。” 安玲容看着他的神色,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极力寻找着想要去的方向,却又那么不知所措。 她无言以对,只是紧紧地拥住他,以肉身的贴近,来寻觅温暖的依靠。 星河灿灿,盈盈相语。 这样静好的时光,宛如一生都会凝留不去。 只是过了今日,皇帝依旧是皇帝。 除了不去祺贵人宫中过夜,惹了安玲容和眉庄不快的富察贵人那里照去不误。 如此一来,安玲容不得不学做民间的法子,彻底抹除富察贵人存在的痕迹了。 没办法,谁也不能保证不疯的富察贵人,日后不会再怀上更多的子嗣。 既然无法从子嗣入手,那安玲容只能在两人的私事上入手了。 做这件事情前,安玲容特别叮嘱了眉庄,近些日子装作公主病了,不许他人随意探访。 而安玲容自己,也打着看弘历学业的事情,暂且休整了一段时间。 没了安玲容和眉庄的争宠,富察贵人得了皇后的意思,开始没日没夜的留下皇上过夜。 如此一来,她每日洗漱的时间大大增加了,有时候,木桶里的水是否清澈见底也不太在意。 只想着如何才能再怀上一胎,给富察家增光。 因而没过多久,富察贵人和皇上都染上了某种奇怪的病。 这病其实来得很蹊跷,一开始不过是肌肤瘙痒。 两人没当回事,想着是春季到夏季的过渡季节,吸入的花粉或者吃食有了问题而已。 可是过了一会后,身上渐渐起了许多红疹子。 大片大片布及大腿、后背、胸口,很快疹子发成水疱,一个个饱含了脓水,随后连成大片,不忍卒睹。 且随着病势沉重,发热之状频频出现,皇帝一开始还觉得难以启齿,不愿告诉太医,病到如此,却也不能说了。 最先发现的人固然是富察贵人,一开始她还能日夜伺候身侧,为皇帝挑去水疱下的脓水,再以干净棉布吸净。 可是皇帝发病后,她的身上很快也起了同样的病症,方知那些红疹是会传染的。 且富察贵人日夜照顾辛苦,发热比皇帝更重,也不便伺候在旁,便挪到了养心殿后殿一同养病。 如此一来,连太后也着了急,一日数次赶来探望,却被温太医拦在了皇帝的寝殿外。 温太医忧心忡忡道:“皇上的病起于疥疮,原是春夏最易发的病症,却不知为何在现在便开始发作起来了。” 太后扶着竹息的手,急道:“到底是什么症候,要不要紧?” 温太医忙道:“皇上怕是接触了疥虫,感湿热之邪,舌红、苔黄腻、脉数滑为湿热毒聚之象。 湿热毒聚则见脓疱叠起,破流脂水。 微臣已经协同太医院同僚一同拟了方子,但之前皇上讳疾忌医,一直隐忍不言,到了今时今日,这病却是有些重了。” 太后遽然变色,严厉道:“这些日子都是谁侍寝的?取敬事房的档来!” 旁边的安玲容忙恭声回答:“太后,臣妾已经看过记档,除了臣妾和惠妃各伴驾一次,之后都是富察贵人了。” 太后鼻息微重,疾言厉色道:“富察贵人呢?” 苏培盛察言观色,忙道:“皇上之前不肯请太医察看,都是富察贵人在旁照顾。 小主日夜辛劳,如今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症候,正在养心殿后殿养着呢。” 太后这才稍稍消气。 “算她还伺候周全。只是富察贵人怎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病,莫不是她传给皇上的吧?” 苏培盛忙道:“皇上发病半个月后富察贵人才起的症状,应该不像。” 安玲容看着温太医道:“你方才说皇上的病是由疥虫引起的,疥虫是什么?是不是延禧宫不大干净,才让皇上得上了这种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太医躬身道:“疥虫是会传染疥疮,也可能是得了疥疮的人用过的东西被皇上接触过,或是皇上直接碰过得了疥疮的人才会得这种症候。 至于延禧宫中是否有这样的东西,按理说只有皇上和富察贵人得病,那延禧宫应该是干净的。” 太后沉声道:“好了,既然其他人无事,安妃,咱们先去看皇帝要紧,皇后的头风发作,哀家也不好喊她来。” 温太医忙道:“太后、安妃娘娘当心。这病原是会传染的,万万得小心。” 说罢提醒小太监给太后和皇后戴上纱制的手套,在口鼻处蒙上纱巾,方由苏培盛引了进去。 进去后,温太医又道:“太后,安妃娘娘,千万别碰皇上碰过的东西,一切微臣来动手即可。” 太后见苏培盛和太医这般郑重其事,也知道皇帝的病不大好,便沉着脸由着苏培盛带进去。 寝殿内,一重重通天落地的明黄色赤龙祥云帷帐低低地垂着,将白日笼得如黄昏一般。 皇帝睡榻前的紫铜兽炉口中缓缓地吐出白色的袅袅香烟,越发加重了殿内沉郁至静的氛围。 偶尔,皇帝发出一两声呻吟,又沉默了下去。 两个侍女跪在皇帝榻前,戴着重重白绡手套,替皇帝轻轻地挠着痒处。 太后见皇帝昏睡,示意苏培盛掀开被子,撩起皇帝的手臂和腿上的衣物,触目所及之处,皆是大片的红色水疱。 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异的光泽,更有甚者,一起成了大片红色饱满的突起的疖状物。 皇帝含糊不清地呻吟着:“痒……痒……” 安玲容情难自禁,泪便落了下来。 太后到底有些心疼,轻轻唤了几句:“皇帝,皇帝!” 皇帝并没有清醒地回应,只是昏昏沉沉地呢喃:“额娘,额娘,痒……” 太后的面色略好看了些,直言道:“安妃,你听见皇帝说什么?” 安玲容道:“皇上一直尊称您为皇额娘,如今病中虚弱,感念太后亲来看望,所以格外亲热,只称呼为额娘了。” 太后唇边的笑意淡薄得如同远处缥缈的山岚,眼睛亮了亮。 “难为皇帝的孝心了。” 她的口气再不如方才热切,“温太医,给皇上和富察贵人用的是什么药?可有起色?” 温太医忙道:“回太后,微臣每日用清热化湿的黄连解毒汤给皇上服用,另用芫花、马齿苋、蒲公英、如意草和白矾熬好的药水擦拭全身。 饮食上多用新鲜蔬果,再辅以白鸽煲绿豆、北芪生地煲瘦肉两味汤羹给皇上调治。 富察贵人得的病症晚,虽然发热较多,但不比皇上这样严重,这些药外敷内服,已然见效了。” 太后扶了扶鬓边的瑶池清供鬓花,颔首道:“你是太医院之首,用药谨慎妥当,哀家很放心,就好好为皇上治着吧。一应汤药,你必得亲自看着。” 温太医答应出去了。太后回转头,见安玲容只是无声落泪。 心中的怀疑消散了不少,太后不觉皱眉道:“安妃,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掉眼泪是没有用处的。若是你哭皇上便能痊愈,哀家便坐下来和你一起哭。” 安玲容忙忍了泪道:“是。” 太后皱眉道:“皇上的病不是什么大症候,眼泪珠子这么不值钱地掉下来,晦气不晦气? 若是富察贵人也跟你一样,她还能伺候皇帝伺候到自己也病了?早哭昏过去了。” 安玲容见太后这般说,少不得硬生生擦了眼泪,不再说话了。 太后叹口气道:“你这样温温柔柔的性子,也只得哀家来吩咐了。 既然富察贵人已经病着,宫中其他妃嫔可以轮侍,菀嫔刚有了身孕,端妃和敬妃要抚养人,都不必过来。” 太后一一吩咐完,安玲容跪下道:“太后圣明,臣妾原本不该驳太hi的话,但是皇上的病会传染,若是六宫轮侍,万一都染上了病症,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太后觉得臣妾还妥当,臣妾自请照顾皇上,必定日夜侍奉,不离半步。” 太后双眸微睁,眸底清亮:“是么?你与皇帝如此恩爱之心,哀家怎忍心分离,便由着你吧。 只是安妃,你也是人,若到支撑不住时,哀家自会许人来帮你。” 说罢,太后便又嘱咐了苏培盛几句,才往殿外去。 因皇帝病着,寝殿内本就窒闷,太后坐了一路的辇轿,一直到了寿康宫前,才深吸一口气,揉着额头道:“竹息,哀家觉得心口闷闷的,回头叫太医来瞧瞧。” 竹息正答应着,转头见江太医正站在廊下,不觉笑道:“正说着太医呢,可不江太医就跟来这儿了呢。” 太后闻声望去,见江太医依礼请安,却是一脸惶惶之色,不由得皱眉道:“怎么了?皇帝病着,你这一脸慌张不安,也不怕犯了忌讳?” 江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拿袖子擦了脸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这告罪甚是没有来由,太后与竹息对视一眼,旋即明白,便道:“起来吧,哀家正要再细问你皇帝的病情,江太医回答哀家的是否如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太医上前几步,跟着太后进了暖阁,见左右再无外人伺候,方才缓和些神色。 太后扶了竹息的手坐下,稳稳一笑,睨着他道:“三魂丢了两魄,是知道了襄嫔临死前狠狠告了你一状吧?” 江太医赶紧跪下:“回太后的话,微臣在宫里当差,主子的吩咐无一不尽心尽力做到,实在不敢得罪了谁啊!” 竹息替太后斟了茶摆上,看着江太医抿嘴笑道:“江太医久在宫中,左右逢源,不是不敢得罪了谁,是实在太能分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了。 你怕襄嫔知道了您对她做的那些事,教皇上怪您做事不谨慎? 那可真真是没有的事。 江太医慌不迭摆手道:“太后的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太后轻轻一嗤,取过手边一卷佛经信手翻阅,漫不经心道:“你要仔细些,皇帝来日若要怪罪你,不会是因为你替他做的那些事,只会是知道了你也在为哀家做事。” 江太医吓得面无人色,叩首道:“太后、皇上、皇后都是微臣的主子,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紫檀小几上的博山炉里缓缓吐出袅袅的轻烟如缕,那种浅浅的乳白色,映得太后的面容慈和无比。 “昔日华妃只求生子,皇上看重你的才干,安妃又愿意用你,你倒是好命,没有跟你哥哥一样,给华妃陪葬。” 听到这里,江太医诺诺道:“是是,太后的原意也不想伤了谁的性命,也是襄嫔和华妃娘娘命该如此。” 太后笑得优雅而和蔼,闲闲道:“她们的命或许不该如此,你放心,皇帝既然知道你的忠心,便没人能动你分毫。” 江太医这才安心些许,想了想又道:“那么菀嫔和安妃娘娘……” 太后垂着眼皮,淡淡打断他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旁的不必多理会。” 江太医这才告退。竹息见江太医出去,便替太后捶着肩,试探着道:“菀嫔的事,太后当真不理会么?”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示威 皇帝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 而安玲容,也因悉心侍疾,地位水涨船高。 到了花儿飘香之时,更好的消息便从景仁宫中传出,已然不年轻的皇后,终于再度有娠。 这一喜非同小可,自皇后的儿子早夭之后,帝后盼望嫡子多年。 如今骤然有孕,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如此,欣嫔羡慕不已。 “原本就知道借着这次为皇上侍疾,安玲容一定会再次得宠,却不想这么快她连孩子都有了。” 她停一停,叹道,“皇后娘娘有孕,皇上这么高兴,咱们总要去贺一贺的。” 眉庄扬了扬细长清媚的凤眼,冷淡道:“何必去赶这个热闹?皇后有孕与我何干,我既不是真心高兴,自然不必假意去道贺!” 安玲容笑语嫣然:“贺的是情面,不是真心。若不去,总落了个嫉妒皇后有孕的嫌疑。” 眉庄曲起眉心,嫌道:“我本从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如今也慎重了。” 安玲容的笑容被细雨打湿,生了微凉之意。 “浮沉多年,自然懂得随波逐流也是有好处的。” 眉庄沉郁片刻:“玲容也如此,可见是为难了。” 欣嫔婉声道:“在宫里,不喜欢的人多了,可是总还要相处下去,彼此总得留几分余地。” 采月也沉吟着道:“委屈娘娘了,娘娘从不喜欢……” 眉庄说着忙掩住她口,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郑重摇头道:“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你心直口快是好性子,但也会伤了自己!慎言,慎言!” 采月的唇际挂下如天明前虚浮的弯月,半晌才低低道:“知道了。” 安玲容含笑看着她道:“幸好眉姐姐是喜欢采月这丫头的性子的,但再喜欢,宫中也不是只有皇上一个。” 她略停了停道,“皇后有孕是喜事。” 然而那边厢,皇后中年有孕,格外当心,除了饮食一律在小厨房中单做,亦是请了舒太医并太医院中几个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一日三次轮流伺候。 而此时,为皇后搭脉的舒太医脸色并不十分好看,只是一味拈须不语。 皇后的心一分一分沉下去,忍不住问道:“舒太医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舒太医面色凝重,道:“皇后娘娘此次有孕,本是大喜,从胎象来看,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皇后大喜过望:“如此,可要多谢舒太医了。” 说着,皇后给人使了个眼色。 她也没想到,只是装头风从民间那儿拿些药,竟然能问出香坊里特有的孕药。 而这孕药她也看过了,不怎么伤身子,倚靠药物吊着,应该没什么大事情。 旁边侍奉皇后的嬷嬷捧出一匣银子来,舒太医慌不迭起身避让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只是皇后娘娘,您的胎象虽好,可是您的脉象……” 他迟疑片刻道,“虚滑无力,脉细如丝,怕是……” 皇后一惊,连忙道:“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宫里有着寒气,但这些日子她已经尽可能的去熏艾,扎针,调理了一段时间后,才敢跟皇上同眠。 同眠的时候,她还特意用了某种迷人的香料,其目的就是为了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像那染病的富察,如今已经不中用了。 舒太医磕了个头道:“微臣该死。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已不是有孕的最佳年纪,又因大阿哥之死忧思过度,这些年神思操劳,导致体质虚弱。 虽然微臣一直用药为您催孕,但您有孕之前一直日夜侍疾,以致劳累过度,便是有孕的时机不太对,所以……” 皇后心中一阵阵发紧,面色也越发不好看:“所以如何?你只告诉本宫,能不能保住皇子?” 舒太医犹豫片刻,迟疑着道:“能是能。 但皇后娘娘如今怀孕四个月,按微臣的意思,未免母体孱弱以致胎儿不保,微臣……” 他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微臣打算扎针替娘娘保胎。” 皇后周身一阵阵后怕,只觉得眼前晕眩不已。 她是生育过的人,自然知道要扎针保胎,必是有滑胎之象了。 不过比起烧艾,已经好了不少。 想到皇上的宠爱,家族的荣耀,皇后的手心里全是湿腻腻的冷汗,勉强扶着素心的手撑着身体。 坐稳后,皇后极力自持道:“既然能保住胎儿,那一切有劳舒太医太医了,至于皇上那里……” 舒太医久侍宫闱,何等圆滑晓事:“微臣会替娘娘隐瞒,让皇上放心。” 皇后决然摇头道:“不!本宫不是要皇上放心,你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本宫替皇上怀着嫡子有多辛苦多艰难。 即便你要扎针,也必须皇上在侧陪伴本宫。 一定要亲眼让皇上看着本宫的辛苦,皇上才会对本宫倍加怜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一年的时光内,有甄嬛为皇帝生下胧月公主的喜事,更因为皇后的身孕而格外热闹。 而皇后自己则避居景仁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嫔妃们去探望时,亦每每见到皇后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 而太医们神色紧张而恭谨,侍立一旁。 这一日太后探望皇后归来,便在寿康宫焚香静坐。 竹息捧了一本法华经来供太后诵读,太后读了几段便笑道。 “方才看皇后谨慎的样子,看来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真的很要紧。” 竹息穿着一身蓝缎地圆纹如意襟坎肩,配着一身象牙色长袍,用铜鎏金素纹扁方挽着头发,清淡得如太后宫中的一抹香烟。 她眉目恭顺地道:“中宫无子,等于是无依无靠,皇后已经大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容易。” 太后颔首道:“当然不容易。 哀家私下问过舒太医,如此艾灸,能否保孩子到足月。 舒太医告诉哀家,能保到九个月都算万幸了。 到底比不得惠妃和菀嫔,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身段。” 竹息有些担心:“皇后年岁偏长,若孩子再不足月,那便胎里弱了。” 太后凝神片刻,自嘲地笑笑。 竹息犹豫片刻,替太后添上一壶香片,没有说话。 太后一下一下拨着鎏金珐琅花鸟手炉上的小蒂子,轻嘘了口气道:“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所以哀家也懒得去提点皇后什么。 其实她既然要艾灸保胎,又防着旁人,大可不露声色,临到早产时动些手脚,便可除去想除去的人了。 只是她一心借着嫡子博皇上怜爱,到底嫩些。” 竹息含笑道:“太后深谋远虑,皇后哪能和太后您比。 何况太后不喜欢任何一方独大,那么皇后也好,安妃也好,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到底咱们将来的指望,是在惠妃身上呢。” 太后见桌上有切好的雪梨,便取了一片慢慢吃了:“菀嫔和淳嫔也就罢了,惠妃倒真的是很得皇帝的恩宠。” “太后千挑万选的人,能不好么?” 竹息微微迟疑,“可是这几年舒太医太医每每暗示,奴婢也留意下来,皇上每次让惠妃侍寝之后都服用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可是奴婢觉得那药不大对头啊。” 太后微微一笑:“对头不对头都不要紧,顶多便是皇帝防着她是高门贵女的出身,再不济便是防着哀家。” 竹息一凛,旋即道:“那倒不像。” 太后的笑淡淡的,仿佛窗外摇曳的花影依依。 “咱们这位皇帝,心思可深着呢。” 竹息低眉顺目:“那自然是因为太后您的缘故。”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哀家啊什么都可以不理会,只理会一桩。” 她的神色慢慢沉寂下来,带了一缕无以言及的哀伤。 “便是哀家母家的未来……” 重重销金华衣之下,太后日渐老迈的身量显得单薄而不堪重负。 竹息含了一丝安慰,温厚道:“太后放心,一定会的。 ”两个人紧紧依傍在一起,天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好像悬在窗棂上的薄薄的纸片,摇摇欲坠。 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皇帝带着安玲容和眉庄进来,搓着手道:“外头好冷,皇后这儿倒暖和。” 皇后因靠在床上养息,便只是欠身示意:“皇上万福。” 皇帝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团福纹天马皮长袍,外头罩一件竹青色暗花缎琵琶襟熏貂皮马褂。 身后的安玲容和眉庄穿着同色的金红羽缎斗篷,倒像两个出塞的昭君,格外娇俏。 皇后命人奉上茶点,笑道:“皇上今日兴致倒好,怎带着两位妹妹来了?” 皇帝道:“安妃素性喜欢梅花,正好惠妃也在,朕便陪着她们赏梅去了。” 皇后微微一笑,抚着隆起的肚子安闲道:“安妃喜欢什么,皇上倒一直惦记着。” 安玲容盈然含笑:“皇上惦记着臣妾,臣妾也惦记着皇后娘娘。” 她唤过槿汐,“宫中绿梅难得,这一束是臣妾选了梅苑中最好的送来给娘娘,希望娘娘闻着梅香清冽,可以安心养胎。” 皇后眉心微曲,很快笑道:“安妃有心,本宫心领了。” 闲聊一阵后,旁边皇后的宫女抿唇笑道:“其他的也罢了,皇后娘娘还亲手做了一个香囊送给皇上呢。” 皇后嗔怪似的看了宫女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本想赶着好日子送给皇上的,可是体力不支,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皇帝从宫女手中接过:“是盛装平安符的香囊?用鹿尾绒毛做的?” 皇后含了几分期盼,望着皇帝道:“去年秋天的时候皇上与臣妾提起关外旧俗,提及祖上刚刚创建帝业之时,衣物装饰都是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在袖口。 而不是像如今宫中那样用金线、银线精工细绣而成。 臣妾一向主张节俭,觉着宫中用金的玉的自然是好看,可是也奢靡了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皇帝看着手中的香囊,果然全用鹿毛制成,并无一点缎料,十分朴素,与先帝所用的并无二致,亦感叹道:“如今这样的东西是少见了,难为你记得朕说过的话。” 皇后道:“臣妾想着皇上那日说起时颇有思慕之意,所以特意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成一个香囊。 希望以此提醒宫中,虽然国库丰裕充盈,天下富庶安康,但后宫不应该养成太过奢靡的风气。 越是平安富贵,越该不忘先人创下基业的苦心啊!” 皇帝眼中有赞许,亦闪过一抹感动:“皇后所言甚是,朕会将皇后所制香囊随身佩戴,以表不忘祖宗辛苦,不忘根本。” 眉庄看着皇帝亲手将皇后所做的香囊佩在身上,淡淡一笑:“也是巧了,臣妾本也做了个香囊,如今看来,是不配送与皇上了。” 皇帝转脸看着她,带了几分疼惜与娇宠。 “惠妃没有旁的,就是气性大。” 眉庄听了皇帝这句,从袖中取出一个黄地金花粉彩香囊。 安玲容一看,亦不觉暗暗赞叹,那香囊穿系黄绳,绳上有米珠、珊瑚珠装饰。 器内施松石绿釉,外壁周边饰描金卷草、朵花及缠枝花纹。 器腹正反两面有长方形开光,开光内粉彩绘西洋人物进宝图,端的是华彩妙丽,映目生辉。 眉庄清冷道:“皇上喜欢皇后娘娘的朴素无华,臣妾这个便实在是奢靡太过了,料来是入不了皇上的眼了。” 皇上好一阵安抚,这才把眉庄哄好。 而这一切也在安玲容的计划中,她要的就是让皇后知道,怀孕算不了什么,尤其是怀孕也都在算计中。 因为眉庄和皇后分得皇上关注的缘故,安玲容被冷漠了许久。 等到皇上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跟安玲容出来了。 朔风扑面,吹着斗篷上柔软的细毛,沙沙地打着面庞,偶尔一两根拂进眼中,酸酸的似要逼出泪来。 安玲容闭目一瞬,柔声道:“臣妾的家世比不得皇后和姐姐,臣妾都明白。” 皇帝的语气温柔沉沉:“这也是朕对着你可以纵情舒意的缘故。” 他拢过她,替她挡着身前的寒风。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章 生疏 这几日后宫稍显平静。 非要安玲容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祺贵人因梦魇之事,暴露了本性。 一不顺心就打骂宫人,甚至一怒之下,弄死了随同佩儿一起投奔过去的小太监。 这件事发生了,佩儿的待遇也一落千丈。 因为她和小太监一样,曾经都是甄嬛宫里的人儿。 等到安玲容见到佩儿的时候,是在古董房边一间昏暗的小庑房里,像是她平日当值时所住。 佩儿一副没了精气装束,簪着白绒团花,枯哑的头发用一支素银平簪紧紧压住。 她眼睛通红,人也木木的,像是没有活气似的,哪还有半分像从前宠婢模样。 安玲容见佩儿这副打扮,知道她是家中出了丧事,便道:“家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为难的地方?” 佩儿离她俩远远的,缩在墙角一隅,戚然叹道:“奴婢的好友殁了,奴婢今日是过来替他收拾遗物的。” 安玲容叹口气:“槿汐,备下五十两银子给佩儿,就当给她朋友操办后事。” 槿汐答应了一声:“那奴婢回宫去取。” 佩儿惨然一笑:“安妃娘娘,难为你还肯给些赏赐,倒不计较奴婢曾是伺候菀嫔和祺贵人的人。” 窗外寒气犹冽,庑房里并不如嫔妃所居的宫室一般和暖春洋。 安玲容远远立在佩儿身前,静静听着,心中忽然有一阵短暂的心安。 在宫中怄气这些年下来,是落在宫墙缝里的尘灰,抠不出,抹不去,只能任它停留成时光柔软的折痕。 当这些曾经轻狂的片段从安玲容的回忆中慢慢剥离而出时,她不胜欷歔,然而那欷歔也是属于胜利者的活着的绮想。 毕竟如今活着的人,是她自己。 而甄嬛的待遇自然不同以往,包括曾经伺候过她的宫人们,也是一样的。 她凝望佩儿的目光疏远而冷淡,却不失一缕悲悯之色。 “所谓计较,是对活着的人而言。斯人已逝,前尘往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况你只是祺贵人的奴婢而已,何必再与你有所纠葛?” “那么奴婢来找安妃娘娘,不去找菀嫔娘娘,果然是没有错。” 佩儿俯身一拜,感叹道:“从前奴婢多有不敬,这一拜算是还了。” 她微微一笑,叩首道,“只是安妃既然赏赐,五十两银子怎么够?两个人的丧事,要给也是一百两了。” 安玲容的眉心细细地拧起,打量着佩儿道:“这话怎么说?” 佩儿的脸是萎黄的花瓣的颜色,有慢慢颓败的迹象。 她惨笑道:“奴婢这位儿时的玩伴,死于病状,奴婢照顾这么多天,恐怕也逃不了了。 昨日早上起来,已有呕吐、头痛的症状。 今天手臂上发现长了两颗红疹子,所以,两位娘娘,奴婢离你那么远。” 安玲容听得脏疫二字,心下一阵紧缩,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槿汐紧紧依在她身畔,勉强镇静道:“你都得了脏疫,还要见安妃娘娘,是要让我们染上脏疫,继续帮祺贵人做事吗?” 佩儿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摇头道:“奴婢知道,小青子死不瞑目,最恨的人是谁。 小青子临死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死死盯着奴婢,奴婢知道,他是要奴婢不要放过那个佛口蛇心的人!” 安玲容凝视她片刻,摇头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佩儿呵呵笑着,干枯的唇微微张阖:“就是因为奴婢到了这个地步了,才终于有了办法。” 她笑起来露出森森的白牙,“小青子死前,奴婢答应过他的,一定会替他报仇雪恨。” 安玲容不以为意地摇头,静静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玉髓琢花连理镯,如玉髓莹红通透如石榴籽一般,衬出她一双柔荑如凝脂皓玉。 “如今祺贵人宫禁卫森严,你进不去的。”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佩儿,“你要本宫帮你?” 佩儿点头道:“奴婢既然得了脏疫,法子反而多了。 奴婢知道,娘娘其实也一样恨她。” 安玲容盈然一笑:“你倒真是明白本宫的心思。” 只是她略想了想,背过身去,只留下华服高鬓的身影。 “这件事,本宫不做。” 佩儿犹不死心:“安妃娘娘……” 安玲容摆一摆手,转身向佩儿,决然道:“抱歉,本宫帮不了你。” 她见佩儿遽然变色,越加宁和道,“本宫知道你想报复祺贵人,只是本宫现在有心无力。” 安玲容说罢,旋身便出去了。 二人静静地站着,风声被两旁耸立的深墙挤得虎虎乱窜,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声。 安玲容恻然转首,但见淳嫔携了侍女缓缓走来,大约是从养心殿出来。 淳嫔见了她们,忙福了福身,剪水双瞳清凌凌的,泛出由衷的欢喜殷切之情。 “安妃娘娘万福。” 安玲容端正容色,微微颔首。 淳嫔走到安玲容身前,楚楚的脸庞越加蕴满了自谦的神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冷天的,安娘娘怎么立在这儿,仔细着了风寒。” 安玲容的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淳儿挂心,本宫正要回去。” 说罢,她便径自要离开。 淳嫔侧了侧身,却并无让她过去的意思,只道:“安妃娘娘还是那么讨厌嫔妾么?” 安玲容淡薄一笑:“淳嫔这话,本宫却不懂了。” 淳嫔挥手示意宫女走远,道:“娘娘一直以为嫔妾是攀龙附凤不念旧情之人,所以屡屡冷淡嫔妾,却不知嫔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安玲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她扬起的唇角勾勒出不屑的弧线。 长街猎猎的冷风冷不丁地掀起她玉色长袍,配着纽子上系的青碧流苏金累丝缀明珠香囊,越发如云后淡薄的日光,渺渺不可亲近。 “你如何一步一步走来,本宫都是亲眼看着的,又何来苦衷二字?” 淳嫔银红色的袍角被风拂起,像一只想飞却飞不高的蝴蝶,颤动着翅膀。 “嫔妾听说安妃娘娘出身,想来娘娘当年刚进宫的时候,一定不会忘却自己的家人,所以才奋发而起。 嫔妾也是如此,像嫔妾这种出身,娘娘这样的尊贵之人如何能够体会。 但嫔妾不忘家族之心,与娘娘却是一样的。” 安玲容默然叹息:“但是你终究辜负了一颗真心。” 淳嫔自嘲地笑笑:“像我们这种人,进了宫中之后,自身的荣耀便与家族的荣耀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尤其是嫔妾,既然父母族人不能为嫔妾带来任何荣耀,嫔妾就一定要让自己过得舒心适意。 真心这样私己的东西,不能割舍也是要割舍的了。” 安玲容紧了紧披风,漠然以对。 “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高兴就好。” 淳嫔欠了欠身,感叹道:“但愿以后娘娘不要再鄙夷嫔妾就好,这句恭喜,嫔妾感激不尽。” 安玲容径自离开,宫女走近淳嫔,低声道:“娘娘何必要理会,安妃对您的态度越来不如以前了,再加上早已分开居住,咱们与她也不相干。” 淳嫔轻笑,明媚的眼睛如同天上细细的月牙儿。 “怎么不相干?皇后虽然怀了孩子,但身子坏了许多,很多时候都不能侍寝。 而安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我自然得格外小心些。” 她看宫女一眼,“对了,我让你去看看音贵人一直用的是什么怀药,你看了没?” 澜翠道:“奴婢借口去敬事房,说娘娘的绿头牌有些暗了,偷偷用瓶子装了些音贵人的药出来,马上送去太医院,请太医照样子配出一个来给娘娘服用。” 淳嫔颔首道:“快去!自打我的孩子被人夺走后,哪怕皇上晋封,也不过是个小小嫔妃,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妃位? 宫里的坐胎药那么多,人人都在喝,只有音贵人的是皇上亲自赏的,一定特别好!” 宫女犹豫道:“可音贵人每次侍寝之后都喝,一直都没怀孕啊。” 淳嫔有些不屑:“那是她福薄,没福气延续下去也是有的。” 她迟疑片刻,“不过你还是让人看看,是不是上好的坐胎药。” 澜翠答应着去了,淳嫔抚了抚平坦的肚子,饱含希望地长舒了口气。 三日后黄昏时分,苏培盛来传召安玲容前往养心殿一起用晚膳。 安玲容更衣过后,换上烟霭紫的如意云纹锦袍,清雅的颜色,袖口不过是略深一色的折枝辛夷花纹样,搭着金丝薄烟翠绿缎狐皮坎肩,越发衬得容色多了一分温柔娇艳。 安玲容裹紧身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缓步入殿。 暖桌上已经布好了热气腾腾的金丝菊炖野鸡锅子,安玲容闻得香气,先笑道:“好香。” 皇帝起身拉住她手,一脸的亲密无间。 “今儿晚膳都是你爱吃的菜,这芝麻青鱼脯制得极好,朕让他们试着做了十来次,只有这一次做出来的一点腥味也没有。 菠菜和豆腐制成的金镶白玉版十分清甜,入口即融。 尤其这道醉虾,融了虾子本身的鲜嫩,配上醇酒调味的甘芳,所以朕急急催促你来。” 安玲容两靥盈盈,眉目澹澹含情。 “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好好儿的怎么备下了那么多臣妾爱吃的菜?且都是难得的。” 因着从外头进来,她双手冰冷,皇帝捧着她手,轻轻呵气道:“外面反潮可冷吧。朕想着你协理后宫忙碌了这么些天,也给你松乏。” 他亦有几分自得,“如今天下富足,库仓串铜钱的草绳都烂了,你喜欢的东西即便难得,朕若想要取来,也不算难事。” 安玲容心口暖洋洋的,握着皇帝的手,道:“那臣妾能谢皇上的,就是把这桌菜都吃了。” 如是,帝妃二人相对而坐,也不让人服侍,便自自在在动起筷子来。 皇帝看她贪吃了几口醉虾,甚是喜欢的样子,便高兴道:“虽然贪吃也慢些,到底里头是有酒的。 咦?你怎么没喝几口酒脸就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安玲容笑着摸了摸脸:“新描的眼妆,皇上喜欢么?” 她且说且笑,如玉双颊上透出几许红晕,似初露的晓霞弥散。 眉眼旁都化为淡淡的芙蓉浅红,更显得明眸灿若星子,顾盼蕴漾。 皇帝伸手轻轻抚摸:“容儿,朕希望你一直这样高兴。” 心跳得有点快,混着红罗轻炭暖融融的气息,将殿中沉水香的气息烘暖出来,徐缓地在空气里面迷漫着。 安玲容低下头,莞尔一笑,轻轻挠他的手心,似小鱼轻啄。 这般温存,直到有添酒的小太监步入,才稍稍中止。 苏培盛随后进来道:“皇上,上回您说要在年前晋封福小主为贵人,叫内务府拟了封号来看,内务府已经拟了三个送来,想请皇上过目。” 皇帝微一颔首,苏培盛一拍手,内务府的小太监捧着一个红纹木盘子恭谨入内。 上面放着洒金纸,分别写着三个大字:令、恪、睦。 皇帝扫了一眼,随口道:“后两个都俗。 令,令,美好为令,这个字前人也未用过,便是这个令字吧。” “令贵人?中说‘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是赞美如玉般美好之人。” 安玲容轻声念过,笑盈盈觑着皇帝,“皇上似乎很喜欢她。” 皇帝静了须臾,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几乎笑得眸如弯月,含了几分促狭道:“容儿,你是吃醋么?” 安玲容面上微微一红,转首不去看皇帝,故意有些怨怼:“皇上是取笑臣妾么?” 皇帝侧身靠近她,咬着她的耳垂低低道:“乃指两情恩爱,共效于飞之乐。你是觉得朕过于宠爱福氏了么?” 安玲容嘟一嘟嘴,面色愈红,极力自持道:“臣妾没有这样想,是皇上最爱多心,胡思乱想。” “好吧,那便是朕胡思乱想。 但即便是胡思乱想,也不会是福氏,而是你。” 皇帝捉过她白皙如凝脂的手背轻轻一吻,听他娓娓说起那样情长的语句,不是不曾有一分心旌动摇,牵起往日的恩爱。 然而安玲容听完,轻轻啐了一口,便一笑置之。 “皇上觉得合心意,那就嘱咐内务府去办吧。”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阅历 她侧首吩咐侍奉皇帝的小夏子,开口道:“把那甜白釉玉壶春香炉挪远些,里头点了龙涎香,香气太重影响进食。” 小夏子忙答应着做。 二人正说着闲话,只听闻外头细细尖尖的太监的嗓音轻巧道:“皇上,淳嫔求见。” 太监的声音一贯尖细如丝,若非听惯,必然觉得扎耳。 安玲容抿嘴笑道:“淳妹妹来了呀。” 皇帝的眼笑得如弯起的新月牙,闪烁着明亮的璀璨,吩咐道:“唤她进来,正好也在用膳,人多热闹些。” 外头厚厚的明黄重锦团福帘一扬,一个清婉女子莲步姗姗而入。 彼时地上铺了厚厚的素红色销金绒毯,她的脚步极轻盈,落在地上寂然无声。 牵动碧蓝闪银明霞缎长裙扬起浮波似的涟漪,如点点光溢。 因着年轻,连用的珠花也是那样明媚柔丽,粉红碧玺是盛开的花朵。 红宝粒子是娇盈盈的花蕊,黄玉花苞生生待放,绿色碧玺作五瓣花叶。 她的脸如天际的霞色,映着鬓边珠翠珊珊,真恍若一道轻霞柔柔撞入眼帘。 皇帝见了淳嫔便含笑,伸手示意她起身:“不必拘礼,外头天寒,你怎么来了?” 淳嫔娇怯怯道:“臣妾炖了一晌午的燕窝,听说皇上和安妃娘娘正用膳,所以特意奉来给皇上和安妃娘娘品尝。” 安玲容如何不懂她话中之意,蕴了一丝浅浅的笑道:“淳儿的燕窝定是特意备下给皇上的,臣妾沾光了。 淳儿来得正好,皇上正说起要给你赏赐呢。” 淳嫔乍惊乍喜,掩不住唇角满溢的欢愉,连连欠身谢恩不已。 皇上欣赏着她娇媚喜色,亦十分满足。 淳嫔脆脆道:“皇上刚有意赏赐臣妾,臣妾也备了新制的燕窝,换了新巧的做法进献皇上,真算与皇上心意相通。” 她说罢,睇了皇上一眼,眼波悠悠荡荡,极是轻媚。 皇上看得心醉,淳嫔含了几分羞涩,并不与他目光相触,转首唤道:“月儿,将我备下的燕窝奉上。” 月儿喜孜孜从五角红纹食盒里小心翼翼捧出一碗燕窝细粉,淳嫔柔声道:“臣妾家乡盛产绿豆制成的粉丝,母家额娘托人送了些进宫,原是小家子玩意儿,吃个新鲜罢了。 臣妾早起用鸽蛋和金针丝煨了,再配三两燕窝炖制浇上,请皇上和安妃试个新鲜。” 安玲容望了那盏中一眼,细粉原近乎白色,那燕窝更是透明的白,一眼望去,白霜霜堆了满满一盏,几乎要盈了出来。 安玲容按住心底逸出的一丝诧异,面上淡淡地道:“三两燕窝,所费不少呢。” 月儿在旁赔笑道:“娘娘早起便为这道点心费心,还怕皇上吃惯了御膳的菜色,吃说让皇上尝尝心意便是了。 只要皇上喜欢,也不怕靡费什么。” 皇上看了一眼,唇角的笑色越来越浓,几乎忍不住了,他转首看安玲容道:“说到制菜,安妃亦颇为拿手,这道燕窝细粉,安妃怎么看?” 安玲容看着满桌琳琅菜色,含了薄薄的笑色,语音清朗如珠倾落。 “淳儿的燕窝细粉素白一碗,颜色倒颇清爽。” 她顿一顿,看着喜不自胜的淳嫔,本不欲往下说,然而她想起淳儿近日跟皇后的走动,忽然起了几分恶作剧之心。 于是,她衔了笑意道,“燕窝贵物,原本不许轻用,如必定要用,先得用天泉滚水泡足,须巧手妇人在光下用银针挑去黑丝和细毛,一丝一缕都不得残余,以免损了滋味。 若用嫩鸡、新摘菌子并上好火方三样汤滚之,火方则以金华产最佳,细细煨透后除去杂物,撇去油脂,只余清汤慢炖才是最佳。 其次以蘑菇丝、笋尖丝、鲫鱼肚、野鸡嫩片炖汤与燕窝同煮亦可。民间常用肉丝、鸡丝夹杂其中,这是吃鸡丝、肉丝,口味浑杂,并非只吃燕窝之妙。 如今淳嫔妹妹用三两燕窝盖足碗面,与细粉混同,一眼望去如满碗白发,反不得其美味了。” 皇上轻嗤道:“东西用得贵而足,但配制不当,真乃乞儿卖富,反露贫相。” 他凝视安玲容,笑道,“你善于美味,只是轻易不露真相,如今娓娓道来,可做御厨的师傅了。” 安玲容婉然道:“臣妾卖弄了。本该洗手做羹汤侍奉夫君,只是有御厨专美,臣妾的微末技艺,算得什么。只是与淳儿一般,拿心意侍奉皇上罢了。” 皇上似想起什么,欢喜之色如孩童一般。 “朕记得你从前在做过一道冬瓜燕窝,滋味甚佳。 以去皮冬瓜之柔配燕窝之柔,以燕窝色泽之清入冬瓜之清,重用鸡汁、菌子汁熬足,入口清醇,一试难忘。” 他颇为叹惋,“只是如今你不大肯做了。” 安玲容摆首,含了一缕黠色。 “偶尔一试,才能难忘。若是常常吃到,便也没什么稀罕了。 而且臣妾多年不做已经手生,若做得不好,却连皇上记忆中的美味都不保,还是不做也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安玲容的喜色与微嗔都分明落在眉梢眼角,二人一应一答,恍若寻常夫妻。 淳嫔侍立在旁,听得安玲容字字句句评说,脸早已窘得如煮透的虾子一般红熟。 末了皇上的话,更羞得她成了夹在满桌膳食中的那碗燕窝细粉,一分分尴尬地凉了下去。 还是月儿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赶紧告退。 淳嫔竭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道:“皇上与安妃娘娘用膳,臣妾偶感风寒,还是不陪着了,以免损及皇上与娘娘康健。” 殿里暖洋如三春,她只觉得背上黏腻腻的全是汗水,吸住了薄而滑的云丝小衣,闷得透不过气来。 皇上正与安玲容说话,只是草草点了点头,也不多理会。 淳嫔匆匆转身,仿佛一刻也待不住了似的,她转得太急,身子撞在了一旁的甜白釉暗花葡萄玉壶春香炉上,炉身一翻,里头的龙涎香洒出大半,殿中立时弥漫了甜腻香气,近乎窒闷。 皇上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睨了淳嫔一眼,旋即向小夏子道:“方才安妃嘱咐你把香炉放远些,就是怕香气过于浓郁,影响进食的情绪,怎么你还是如此不当心?” 小夏子忙跪下请罪,淳嫔听得皇上有不悦之意,惴惴不安地欠身:“皇上恕罪,是臣妾不当心,碰翻了这白瓷香炉,不干小夏子的事。” 皇上微微瞠目,旋即失笑:“白瓷?这怎是白瓷?” 他从容拂袖,细细道来:“这是甜白釉,乃前明永乐窑所产。 甜白釉极莹润,白如凝脂,素犹积雪,几能照见人影,触目便有温柔甜净之感,故称甜白。 其名贵难得,怎是寻常白瓷可比?” 寥寥数语,几如措手不及的耳光,打得淳嫔几乎站不住。 淳嫔的身影微微一颤,好在月儿在身后紧紧扶住了,她极力自持着颤颤请罪。 “臣妾愚昧无知,还请皇上宽宥。” 皇上摆一摆手,似乎不愿再多言。 “依你出身所见,必不至此。罢了,跪安吧。” 皇上叫臣子“跪安”乃是客气,若是对妃嫔这般说,便是不欲她多留眼前的意思了。 淳嫔本是新封贵人之喜,此刻只觉足下无丝毫立锥之地,只得讪讪退出。 安玲容望着她仓皇背影,又见宫人退下,方浅笑道:“皇上往日似乎很喜欢淳儿。” 皇上淡淡含笑:“不过尔尔,只是宫人扰攘,总说淳儿因为像你而得宠,你喜欢么?” 安玲容撇一撇嘴:“有什么可喜欢的?臣妾却不信这样的话。” 皇上大笑:“啊!原来你觉得淳嫔不够美,所以不是因为像你而得朕欢心。” 安玲容轻一旋身,半开玩笑:“因为臣妾不信人与人可相互替代,容貌与性情也不会重复。 皇上喜欢淳儿,自然是有她不可取代的好处。” 皇上笑着拧一拧她的脸:“容儿,那么,你也有你不可取代的好处。” 安玲容斜睨他一眼,盈盈双眸几能滴出水来。 “臣妾也知道,自己有十足十的坏处,旁人学也学不去。” 皇上一牵她手,拥入怀中,咬着她耳垂笑道:“那朕来告诉你,你坏在哪儿。” 殿中,一色春意浓。 殿外朔风剧寒,如能蚀骨,淳嫔跌跌撞撞走到玉阶之下,只觉得浑身冷汗肆意,钻骨透心。 月儿慌不迭紧紧扶住了:“小主别在意。您费了半日心意,又冒着严寒送来,这份苦心皇上是知道的。” 她见四下无人,低声抱怨道,“都怪安妃,卖弄什么呀,也不过是个家道不如意的货色!” 淳嫔死死地掐住月儿的胳膊,硬着酸涨的脸哑声道:“不许胡说,原是我自己不得脸没见识罢了。 安妃家在江南,我不也是个破落户的出身么?要不然,怎么不得年岁就被送进宫养着?” 她咬紧了牙关,屏了半日,回首望着灯火通明的养心殿,一字一字着力。 “原本,是皇上给了我一丝希望,他对着我笑,告诉我可以凭自己改变门第命运,我却甜白釉也不识,连燕窝都做得粗俗,可不是自己没脸么? 皇上没撤了赏赐的旨意,已算留了脸面了。” 月儿忧心道:“那娘娘打算怎样?” 淳嫔忽地捏住月儿的下巴,拧着她的面孔对着自己,哑声道:“月儿,你仔细瞧,我的脸还在不在?我有没有变老,有没有变难看?” 月儿见她神色狰厉,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忙赔着笑道:“娘娘的脸好好儿的,小主貌美如花,青春正盛。” 淳嫔的手重重地垂落下来,如卸下千斤巨石。 她摸着自己的脸凄怆道:“月儿,我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宠。 为着皇上一时的兴致,为着一个男人偶然所起的一点欲念,更为着,我瘦下来的脸,现在有几分像是安妃和菀嫔的影子?难道我都不知道么?” 月儿忙扶着她的身子,柔声道:“娘娘,安妃位分尊贵,您像她,不算折您的福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更何况,虽说是三分相像,您却胜过安妃和菀嫔年轻时许多呢。” 淳嫔勉力支起身体,面容渐渐沉静若寒水。 她裹紧了身上的青云缎锦毛披风,那声音像从嗓子底处透着心窝迸出来的。 “是,能因为像安妃而获宠,又得了皇后青睐,生下阿哥,自然是我的福气。 哪怕我再不懂事,只要这张脸在,只要我不犯下大错,就不会和菀嫔当年一样,躺进冷宫里去。 因为皇上看着我这张年轻的脸,就会想起曾经,自然会格外优容。 且我还年轻,安妃懂的,我慢慢学着,终有一日也都会懂得。 她会的不肯轻易做的,我要什么都做得比她好,那便是最好的打算了。” 殿中晚膳已毕,便有小宫女伺候着捧茶漱口,一众人忙忙碌碌,却是鸦雀无声,丝毫不乱。 苏培盛见一切事毕,方进来道:“皇上,太医院江大人有要事求见。” 皇上面色微微一沉,安玲容会意:“那臣妾先告退。” 皇上摆手,笑得轻快:“不必,今夜你留在养心殿。 苏培盛,着人去伺候安妃沐浴。” 安玲容转身离去,才走到后殿,她觉得左耳上空荡荡的,一摸之下才发觉戴着的白玉菡萏耳坠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下微微一沉,只念着这是皇上之前赏赐的爱物,兼着几分酒意,并未多想便径自往东暖阁去。 待到沐浴更衣回到寝殿之时,皇上亦换好了明黄寝衣在等她。 养心殿寝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黄的锦缎帷帐铺天盖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龙金鼎内燃着上等紫檀香,青烟一缕一缕渐渐朝上扩散淡开,整个大殿肃穆而安静。 安玲容在踏入的一刻已然缓过了神色,温婉如常。 皇帝半垂着眼睑,慵懒道:“有佛手柑的气味,真好闻。” 他伸出手向她,似笑非笑。 “来,走近些,让朕细细闻闻,仿佛还有豆蔻的甜香。” 安玲容静静一笑,走到榻前的双鹤紫铜烛台前,正要吹熄蜡烛,外头慌乱而仓促的脚步骤然响起,拍门声显然已失却了分寸,皇帝蹙眉道:“越来越没规矩!进来回话!”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鹤舫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事 富察贵人薨逝那夜,皇上一直静静坐在自己的龙舟之内,深深的沉默仿佛巨大的山脊将皇上压得沉重而无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坐船出游一阵子,代表富察氏家族的富察贵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要知道,富察贵人犯了事情死在后宫里头,跟死在外边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现在的前朝能用之人不多,造成的动荡可想而知。 而安玲容闻得消息,早已换过一身素净衣衫,只以素银钗并白色绢花簪鬓。 皇上俊朗的面容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有着虚弱的苍白。 安玲容依在皇上身边,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有一个似的。 相对亦是只影寂寥。 夜风吹起涌动的水波,拍在船身之上,悠悠荡荡发出沉闷绵长的声音,和着远远传来的哭声,缓而重地拍在心上。 皇上定定地看着安玲容,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轻叹一口气。 安玲容握着他的手,她的神情平静至极,徐徐道:“富察贵人这一事,乃是老天认定的事情。” 皇上斜倚在椅上,明明是乍暖微凉的春夜,他的长吁如叹,却是秋色初寒的冷。 “富察贵人拿着富察氏百年的荣耀和福祉发誓,她做过的她认,可那些受到宫女告法之事,她至死不认。” 安玲容的身体微微一颤,牙关紧咬处有讶然之声逸出。 她仰起脸问:“富察氏百年的荣耀和福祉?她真的拿这个来发誓?” 然而她的神色旋即冷了下来:“也不过是发誓而已,臣妾不相信誓言。” 她沉吟片刻,“皇上,陪嫁的两个丫鬟是富察贵人的心腹随身,许多事咱们如有疑问,如今富察贵人薨逝,或许可以从她们口中探知些许。” 皇上静了片刻,沉声唤了苏培盛,然而入内的却是小夏子,他叩首道:“皇上,苏公公方才出去了,奴才候着。” 皇上也不理会,只道:“你在也是一样,去传两人过来。” 进忠正答应着要转身出去,忽然见外头帘影一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恭顺地垂首站在一边,道:“奴才苏培盛给皇上请安。” 他跪伏在地,看了小夏子一眼,沉声道,“皇上不必去唤俩人了,奴才适才出去,便是听人来报说宫女触柱而死,殉了富察贵人。” 皇上与安玲容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到一丝震惊之色,不禁相顾失声。 “两人都殉主了?” 苏培盛低首道:“是。富察贵人娘娘薨逝,青舫上本有许多事要料理。 谁知就在上岸的地方有座牌坊,奴才寻着两人时,她们已经在牌坊的石柱子上撞死了。” 安玲容望着皇上,从他闪烁的神色里读到一丝再清晰不过的狐疑之情。 那狐疑,分明也是长在自己心底的,像一根细细的毛刺,隐隐触动着细微的痛和痒。 “皇上,殉主是光明正大之事,两个陪嫁丫鬟何必悄悄儿地背着人?” 皇上凝神片刻,问道:“苏培盛,你去嘱咐竹息,她年长稳重,让她去瞧瞧两人的尸身,商量了叫人如何处置。” 皇上见安玲容神色困倦,心中亦是不忍,道:“夜深了,你再熬着也是苦了自己,赶紧回去歇息吧。” 说罢,便吩咐了苏培盛,殷殷送了安玲容出去。 安玲容才走到皇上龙舟尾上,却见风露中宵,一位披着莲青色如意云纹披风的玲珑女子立于舟尾,遥遥望着自己,莹白面容上盈出融融笑意。 安玲容原是疲累到了极处,一见她笑盈盈望着自己,不觉心头一暖,疾步上前握住她手道:“眉姐姐,夜来风寒,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因在夜间,眉姐姐只用一枚羊脂白玉嵌碧玺莲荷扁方松松挽着云髻,燕尾上几朵碧玡瑶珠花点缀,越发显得素雅清简。 眉姐姐垂首道:“今日自午膳后便未和妹妹说过话,心里总存着许多事,实在睡不着,便来这里等妹妹了。” 安玲容替眉姐姐紧了紧披风上的垂珠深紫缎带,露出她颈间一痕吴棉的浅蓝紫连珠暗花锦纹罗衣,嗔道:“生了公主后一直畏寒怕风,自己也不仔细些。” 她瞥一眼四周,“你若不嫌烦,今夜便在我那里住下,咱们好好儿说说话。” 眉姐姐眼眸一转,正声道:“那是应该的。” 她忽然凝眸,伸手替安玲容取过腋下鎏金菡萏花苞纽子上系着的雪青绫销金线滴珠帕子,沾了沾她额头晶莹的汗珠。 “玲容这是怎么了?这会子夜寒,竟出起冷汗来了?” 安玲容与她挽了手走得远些,只觉得牙关一阵阵发紧,哑声道:“富察贵人之死,怕是跟皇后有关系。” 眉姐姐骤然停住步子,旋身凝视着安玲容。 片刻,她樱唇微张,吐出的言语字字雪亮,打断道:“就算皇后出手又如何,如今为了公主,为了我们的未来,这……” 心头如被透明的蚕丝一缕一缕细细牢牢地缠紧,一圈又一圈,几乎透不过气来。 安玲容喃喃道:“眉姐姐,夜防日斗,生死相搏,却永不知下一个对手何时会出现,何时会咬住自己的喉咙。” “看样子,我们的计划也要尽快了。” “一身绫罗,不过也是享着荣华的困兽,与它们并无区别。” 眉姐姐笑色宛然,露出糯白细牙。 她以澹然的目光相望,唇角衔着一丝清淡笑意,掰着纤纤的指道:“玲容,前头压着咱们的一个个死绝了,也该轮到我们了。” 安玲容只是笑着,一双眼藏着幽幽沉沉的心事起伏。 这样清寒的夜里,隐隐约约有鸟儿的啼啭夹杂在哭声之中,对着杨柳烟,梨花月,无端惹人悲凉。 须臾,安玲容向上挑起的唇勉力勾勒出一朵笑纹,却清冷得让人觉得感到冰冷。 “眉姐姐,我知道了” 眉姐姐眉目间清净内敛,语调却冷得如万丈寒冰。 “旁人的人生可以删繁就简,安稳一世。 可咱们一脚踏进了紫禁城,这一辈子就是今日重复昨日的日子,永无尽头了!” 簌簌风露拂面,安玲容独立于月色波縠银光素涟之下,已无太多喜悦或是悲伤,只是有淡淡的倦,并有寒意。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朝 趁着富察贵人大葬,后宫刚好举行太妃祭典歇的一刻,槿汐与安玲容听着各宫各处的太监宫人们来报上琐事。 甄嬛跪得久了,只觉得膝头酸麻不已,见别的嫔妃们并无进偏殿歇息的样子,便招了招手示意浣碧带上药酒,跟着自己往偏殿去。 浣碧扶着她出来,低声道:“小主的膝盖不好,经不得这样长跪呢。” 两人正说话,安玲容恰好扶了槿汐出来,打算往偏殿更衣,见了甄嬛便道:“是不是膝盖受不住了。你先去偏殿歇一歇,我叫人端碗八宝甜汤来给你,再涂点药酒。” 甄嬛摆手道:“生了孩子之后到底是不如从前了,玲容妹妹悄声些,别让人拿住了话柄说我不敬神佛。” 甄嬛这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近日皇帝因前朝的事情,脾气也喜怒无常,如果旁人知道甄嬛因为跪在佛前而犯了膝头酸痛,不知又有多少是非呢。 安玲容知她言下之意,叹道:“……罢了,前朝大臣们这样做,皇上到底是伤心的。” 甄嬛没有搭话,虚情假意的挽着安玲容的手要进偏殿,忽然听得里头有窸窣的低语声。 二人见有人在,一时也不便进去,正转身要走,却听得依稀是三阿哥和齐妃在说话。 齐妃温声软语劝道:“累了这么几天,喝点参汤提提精神吧,我已经准备了热水,敷敷脸,精神些。” 三阿哥似乎很不耐烦:“弄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我得赶紧去礼堂守着。 我这个长子不在,像什么样子。” 齐妃很是心疼:“这辈子就是被长子两个字困住了,你又不是铁打的人,但凡多歇一歇又怎么了?” 三阿哥看了眼齐妃,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片刻,有脚步声逐渐迫近,继而开门声响起。 安玲容与甄嬛站在阶下,指着远处的宫殿似乎说着什么。 三阿哥见了她们,便是一脸孝和谦恭的样子,拱手道:“安妃娘娘,菀嫔娘娘好。” 他似乎有些紧张,“两位娘娘怎么在这里?” 安玲容从容笑道:“本宫正和菀嫔说,从这里望出去对面的琉璃瓦颜色特别亮,在祭拜期间似乎不太合适,得蒙上白布才好。” 三阿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看了眼两人的脸色,:“那儿臣立刻去办。” 他说罢,匆匆离去。 檐外有细雨蒙蒙,三月的紫禁城仿佛融在了在暗灰色的烟雨之中,一片哀色凄凄。 安玲容回到殿中,宝绢正与宝萍着人派发午后歇息时喝的银耳莲子羹。 其他宫过来帮忙打杂的宫人们仿佛预知跟着安玲容身边的人混,日后可能会有的荣华锦光,亦格外奉承,直如众星捧月一般。 可惜,安玲容还没休息太久,就被苏培盛喊了过去。 路上,她也得知了皇上为什么动怒。 因此安玲容心下也有些吃紧,便赶紧吩咐了轿辇随着苏培盛去了。 养心殿中极安静,宫女太监们都伺候在外,一个个鸦雀无声地垂手侍立着,生怕皇帝的雷霆之怒牵扯到他们。 安玲容扶着苏培盛的手下了辇轿,示意宝绢和宝萍候在阶下。 她才步上汉白玉台阶,便已听得皇上的震怒之声:“朕的难处?你们如何能懂得?全是没心肝的东西,只会满口仁义道德。出去!” 安玲容候在殿外,只见两位老臣面面相觑,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见了安玲容,便躬身请安:“安妃娘娘万福。” 安玲容微微颔首,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不甚恭敬。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尊重与恭敬,原也不在一时。 她缓缓步入殿内,彼时正值午后,醺暖的风被紧闭的窗扇隔绝在了外头,阳光亦成了映在窗上的一缕单薄的影子,缥缈无依。 皇帝仰起头躺在冰凉的椅子上,一脸疲累。 安玲容笑道:“皇上这样仰面躺着倒好,从来人只看自己脚下的路,却很少望望自己的头顶上方是什么。 以致乌云盖顶都不知,还在匆匆赶路。”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倦意:“你来了。那朕发脾气,你都听见了,怕不怕人?” 安玲容走近他身边:“天子之怒,四海战栗,臣妾当然怕。 何止臣妾,方才两位大人走出去,战战兢兢,如遭雷击。 臣妾想,他们真的是害怕了,也只有他们害怕,朝廷上下才都会敬畏皇上,不再把皇上当成曾经的年轻君主。” 皇帝舒一口气,以手抵上额头:“容儿,朕这些年也老了不少。” 安玲容从身后搂住皇帝,感慨良多:“哪有的话,臣妾从未见过皇上如此雷霆之怒。” 她从案上取过珐琅描花小钵里的薄荷油,往指尖搓了点蘸上,替皇帝轻轻揉着额头。 “皇上对着外人发发脾气就罢了,可别真动了怒气伤肝伤身。 依臣妾来看,皇上今日做的是高兴的事呢。” 皇帝闭目沉吟:“朕怎么高兴了?” 安玲容抿唇一笑:“这些日子来,外人看着皇上肝火甚旺。 但皇上处罚的人,或是两朝元老,或是先帝旧臣,或是嫔妃母家。 对于尾大不掉,又在前朝倚老卖老掣肘皇上的人,趁这个机会除去,名正言顺,又是皇上情深之举,绝不惹人诟病。” 皇帝的嘴角露出几分从容的笑意,伸手攀住她的手笑道:“容儿,何必这样聪明。” 安玲容伸开细长的手指与皇帝牢牢交握:“不是臣妾聪明,是臣妾与皇上一心。” 皇帝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柔滑手背上,感叹道:“朕喜欢你说这个词,一心。” 安玲容温婉地笑了笑,浅浅微笑:“朝廷上的事臣妾不懂。 臣妾只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手里提拔上来的,才会真正感恩戴德,没有二心。” 皇帝会意一笑:“朕倒不是怕他们有二心,他们也不敢!只是别总以为自己有着可以倚仗的东西便自居为功臣老臣。 朕喜欢聪明听话的臣子,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便可以退下去歇歇了。” 安玲容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觉得不妥,只得换了无意的口气道:“皇上说得是。”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归 是夜,安玲容宿在养心殿。 皇上睡得极熟,她却辗转无眠,只是依任他牵住自己的手沉沉睡去。 呵,真是酣眠。 她盯着枕边人熟睡中的面孔,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有温暖而诱惑的姿态,眼角新生的细纹亦不能掩饰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颜。 当真是个俊逸的男子,不为岁月所辜负。 她的手与他紧紧交握,在他熟悉的掌纹里默默感知着彼此年华的逝去。 安玲容出神地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伸手抓住锦被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却在那一刹那察觉,如果靠近身边身体温暖的男人,会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她还是选择了自己保护自己,哪怕是在与自己肌肤相亲过的男人身边。 这一种下意识,几乎在瞬间逼出了她一身冷汗。 是,或许在她的心底,这个男人未必能保护自己。 那么会是谁,谁才能在危险的境地里义无反顾地护住自己。 她细细寻思,细细寻觅,唯一能想起的人,居然是这一世生母。 骤然,皇上的呻吟声在睡梦中响起,他温柔地呢喃:“纯元,纯元,宛宛……” 安玲容仔细分辨片刻,才想起那是纯元皇后的闺名。 在她的记忆里,皇上从未这样叫过皇后的闺名,他一直是以身份来称呼她,“福晋”或者“皇后”。 她看着皇上在睡梦里痛苦地摇着头,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终于忍不住推醒了皇上,轻柔替他擦拭着汗水。 “皇上,您怎么了?” 皇上惊坐起来,有瞬间的茫然,看着帐外微弱的烛光所能照及的一切,气息起伏不定。 安玲容柔声问:“皇上,您是不是梦魇了?” 皇上缓过神来,疲乏地靠在枕上,摇头道:“容儿,朕梦见了纯元皇后。 她站在朕的床前,满脸泪水地追问朕,皇上皇上,你为什么那么久没叫过臣妾的闺名?” 皇上颓然地低下头,没了之前的神采。 安玲容看着皇上,神色清淡温然,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纯元皇后在皇上的心也是无人能取代的,因此不必天天挂在嘴边。” 烛影摇动暗红烨烨,皇上清峻的面容在幽暗的寝殿中并不真切,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良久,皇上长舒了一口气。 夜风拂动芙蓉锦帐堆雪似的轻纱,帐上的镂空银线串珠刺绣花纹晶光莹然,床头的赤金九龙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响,连那龙口中含着的明珠亦散出游弋不定的光。 皇上复又躺下,沉沉睡去。 安玲容望着他,只觉得心底有无数端绪萦绕辗转。 最后,亦只能闭上眼,勉力睡去。 这一觉睡得轻浅,安玲容醒来时,皇上正起身准备穿戴了前去上朝。 安玲容已无睡意,索性起身服侍皇上穿上龙袍,扣好盘金纽子。 皇上的眼下有淡淡的墨青色,安玲容站在他跟前,正好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只觉得他呼吸间暖暖的气息拂上面颊亦有滞缓的意味,轻声道:“皇上昨夜没有睡好,等下回来,臣妾熬着杜仲雪参红枣汤等着皇上。” 皇上温言道:“这些事便交给下人去做吧,你昨夜也睡得不甚安稳,等下再去眠一眠吧。” 安玲容低低应了一声,侍奉着皇帝离开,便也坐着软轿往翊坤宫中去。 天色只在东方遥远的天际露出一色浅浅的鱼肚白,而其余的辽阔天幕,不过是乌沉一片,叫人神鬼难辨。 宝萍伴在她身边,悄声问:“娘娘,为何纯元皇后薨逝之后,皇上反而如此情深,念念不忘?” 安玲容淡淡笑道:“有时候人的情深,不仅是做给旁人看的,更是做给自己看的。 入戏太深太久,会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宝萍有些茫然:“娘娘的话,奴婢不懂。” 安玲容长吁一口气:“何必要懂得。你只要知道,你活着的时候他待你好,才是真的好。” 这样想着,安玲容不知为何想去找眉庄谈谈心里话。 于是洗漱好后,二人正说话,软轿一停,原来已经到了眉庄的宫门口。 安玲容扶着宝萍的手下了软轿,宫女匆匆迎上道:“安妃娘娘可算是来了,我家娘娘从昨夜进了太后宫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可把奴婢们愁坏了。” 安玲容心下一凉,即刻问:“这消息旁人知道么?” 宫女摇头道:“宫的人都是惠妃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懂得分寸,只敢把消息递到咱们这里,旁人都不知道。” 安玲容略一思忖,微叹一口气,终究忍不住转身:“去太后宫中!” 安玲容赶到太后宫中外时,天色才蒙蒙亮。 熹微的晨光从浓翳的云端洒落,为金碧辉煌的太后宫中罩上了一层暧昧不定的昏色。 安玲容伫立片刻,深吸一口气。 这个地方,无论她来了多少次,总是有着难以言明的畏惧与敬而远之。 然而此刻,眉庄在里头,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安玲容隐隐觉得不安。 太后虽然主持着六宫事宜,但一向并不插手小事,而且她御下也极温和,甚少会有不让回宫的厉举。 所以越走进太后宫中,安玲容心底的惴惴越重。 外头的小宫女们一层层通报进去,迎出来的是竹息。 她见了安玲容不惊不诧,只是如常平和道:“安妃娘娘略坐坐,太后已经起身,梳妆之后就可见娘娘了。” 太后素性喜爱时鲜花卉,皇帝又极尽孝养,故而太后宫中内广植名贵花木,以博太后一笑。 诸如海棠、牡丹、玉兰、迎春等皆为上品,又有“玉堂富贵春”的好意头。 花房还特拨十名积年老花匠,专心照料太后最爱的几株合欢花。 因此太后宫中内繁花似锦,永远花开不败。 更兼夜露莹透,染上花花草草,更是透出别样的娇艳来。 安玲容看了看院子里,除了花草芳菲,唯有两只仙鹤在芭蕉下打盹儿,四下静静的,并有着什么人。 安玲容越发担心,低声问道:“姑姑,惠妃呢?”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死 竹息笑吟吟垂着手道:“惠妃娘娘是有位分有孩子的,太后怎会要她如此丢了脸面,要跪也不会跪在这里,否则传了出去,惠妃娘娘还怎么做人呢?” 安玲容猜不透太后的盘算,便跟着竹息进了暖阁坐下。 竹息指着案几上一碟莲心酥并一碗核桃酪道:“这是太后昨夜给娘娘备下的夜宵,娘娘没用上,已经凉了,奴婢叫人撤了,换些早膳点心吧。” 安玲容诧异,却只能不动声色含笑道:“姑姑怎知本宫没有用早膳?” 竹息笑道:“奴婢哪里能知道,不过是按着太后的吩咐做事罢了。 只不过娘娘昨夜没来,那必定是因为侍寝而不知道。 若是侍寝之后即刻回宫,那这个时辰知道了会赶来。 娘娘一向与惠妃娘娘情同姐妹,不是么?” 安玲容暗暗咋舌,太后身边一个姑姑都活成了水晶玻璃通透人儿,何况是太后自己。 看着早膳上来,她索性定下神来,用了点奶茶和马蹄饼,又用了一小碗栗子粥。 竹息在旁笑眯眯道:“太后临睡前嘱咐了,要是娘娘没有用东西的精神,她便懒得和娘娘多言了。 要是娘娘还吃得下,那就还能有心思说话的。” 安玲容依然含笑:“竹息姑姑,本宫已经吃饱了。” 竹息如何不懂,笑道:“娘娘放心。” 如此回答,安玲容亦只能缄默了。 静候了一炷香时分,只听见有珠帘挽起的轻晃声清脆玲玲,如同细雨潺潺。 隔着一挂碎玉珠帘,有透澈如水的女子声音传来,仿佛也沾染了碎玉的玲珑通透。 太后从帘后漫步而出:“哀家就知道,惠妃罚不归夜,你迟早会来,因为这件事,少不得有你牵连。” 安玲容忙起身行礼,诚惶诚恐:“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康宁。” 太后摆手道:“哀家有什么万福的?后宫里头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么好的算盘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哀家想闭上眼当看不见也不成啊。” 安玲容保持着恭谨的微笑:“太后的话,臣妾不明白。” 太后看着宫女们布好早膳退下,笑着从竹息手中取过茶水漱口,然后慢慢舀着一碗燕窝粥喝了几口。 “不明白?哀家只需看这件事中谁得益最多,便可以猜测是谁做的。” 她极力撑着脸上的笑:“太后这话,臣妾有些听不懂了。” 太后搁下燕窝粥,摆手道:“竹息,这粥太淡了,替哀家去兑上点牛乳。” 竹息答应了一声,引着一众宫女退下,唯余安玲容与太后静静相对。 太后拿绢子擦了擦唇角,随手撂下,转了冰冷脸色。 “安妃,哀家老了,但不傻,如今你一心想跟皇后斗,究竟有没有把哀家和皇后放在眼里?” 安玲容安玲容目视太后,意味深长。 “太后,臣妾觉得或许在皇上眼中,母子之恩,父子之情,夫妻之义,都比不上君臣二字来得要紧呢!皇后娘娘她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臣妾也只是出于自保罢了。” 太后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这是你自己的揣测,还是皇帝告诉你的?” 安玲容见太后不再动早膳,便盛了一碗牛骨髓汤,恭恭敬敬递到太后手边。 “皇上天心难测,臣妾如何能得知,皇上更不会告诉臣妾什么。 只是太后对皇上之事无不上心,难道会看不出来么? 臣妾若真有什么算计,多也是落了‘正巧’二字罢了。” 熹微的天光从重重垂纱帷帘后薄薄透进,太后背着光宽坐榻上,衣裾在足下铺成舒展优雅的弧度。 任凭身后是四月锦绣,花香弥漫的浮光万丈,她的面孔却似浸在阴翳之中,连着浑身的金珠玉饰、朱罗灿绣,都成了冰冷的死色。 太后打量着安玲容的神色,片刻,才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汤,慢慢啜饮。 “你倒是越来越懂得看皇帝了,难怪惠妃一晚上都不愿意说出你和她故意针对皇后一事。” 太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眼中却是极淡极淡的邈远之色,仿佛她这个人,永远是高不可攀,难以捉摸。 “惠妃在哀家的寝殿外头候着,你自己去看看吧。” 安玲容本为眉庄担心,听得这一句,忙走到太后寝殿前,见眉庄没事情,也就放心了。 安抚好眉庄,安玲容转到殿外暖阁中,跪下道:“太后怜悯,臣妾心领了。” 太后慢慢道:“哀家这次要你过来,是让你要让你知道有许多事,你搁在心里头就是了,不必痴心妄想。” 安玲容静静地听着,目光只落在太后身后那架泥金飞绣敦煌飞天仙女散花的紫檀屏风上。 那样耀目的泥金玉痕,绚丽的刺绣纷繁,衣饰蹁跹,看得久了,眼前又出现模糊的光晕,好似离了人间。 安玲容安分地垂首:“一切由皇上和太后定夺,臣妾不敢痴心妄想。” 太后笃定一笑,叹口气道:“这话虽然老实,却也不敬。 后宫的事难道哀家和皇后做不得主,还要皇上来定夺?” 安玲容听到此节,心中的畏惧减了几分,轻笑道:“个中的缘由,太后比臣妾清楚。” 太后收敛笑意,淡淡道:“你便不怕哀家把你算计皇后,富察贵人的事告诉皇帝?” 安玲容的神情清淡如同一抹云烟。 “若说算计,后宫里谁不曾算计过?太后一一告诉了皇上,也便是让他成了孤家寡人,太后舍不得的。” 太后冷冷笑道:“哀家舍不舍得,是哀家说了算。 你既然来了,哀家也不能不罚你,可为什么罚你,哀家也不能张扬。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这件事,哀家便记在心里,你们走吧。” 安玲容心头一松,忙道:“多谢太后,那么惠妃……” 太后眼皮也不抬:“你都走了,哀家还留她做什么,一起走吧。” 安玲容如逢大赦,忙与宫女一起扶了眉庄出了宫。 眉庄紧紧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慢。 她站在风口上,任由眼泪大滴滑落在天水碧的锦衣上,洇出一朵朵明艳的小花。 喜欢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请大家收藏:()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