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 第279章 呕血惊三军 粪水破地道的恶臭,在洛阳城中弥漫了三日仍未散尽。 但比起这令人作呕的气味,更让守军百姓心头沉重的是刘老相公的病倒。 地道被破那夜子时过后,刘文正拖着疲惫身躯巡视完各段城墙,回到定鼎门城楼临时设下的指挥所时,脸色已苍白如纸。长子刘瀚端来热水,他接过碗的手竟抖得泼出大半。 “父亲,您必须歇息了。”刘瀚声音发颤。 刘文正摆摆手,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起初是压抑的闷咳,随即越来越急,竟弯下腰去,咳得浑身颤抖。刘瀚慌忙上前搀扶,却见父亲指缝间渗出暗红。 “血……医官!快传医官!” 城楼上顿时乱了。亲兵狂奔下楼,不多时,留守司医官曹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来。把脉片刻,曹大夫脸色越来越沉,又掀开刘文正眼皮查看,最后摇头低声道:“心血耗竭,邪寒入体……刘大人这是将身子熬干了。” 刘文正此时已咳得说不出话,只靠坐在椅中,胸口剧烈起伏。亲兵将他小心抬至城楼内侧临时铺设的木板床,盖了两层棉被,他仍浑身发冷。 “用药!无论多贵重的药!”刘瀚急道。 曹大夫苦笑:“府库里老参前日已碾粉入金疮药,现下只剩寻常黄芪、当归。刘大人这病……非药石可医,需静养,需停思虑,需温补。可眼下——”他望望城外辽军营火,未尽之言人人明白。 当夜,刘文正高烧发作。 起初是阵阵发冷,即使裹着棉被仍抖如筛糠。刘瀚将能找到的所有衣物、甚至旗帜都盖在他身上,仍无济于事。一个时辰后,寒冷转为滚烫,刘文正脸颊潮红,呼吸粗重,额头烫得吓人。 昏迷中,他呓语不断。 “南墙……补缺口……箭矢……” “洪儿……守住太原……” “陛下……老臣……还能战……” 断断续续的梦呓,句句不离守城、杀敌、太原、陛下。守在床边的刘瀚听得心如刀绞,几次背过身去抹泪。曹大夫用湿布敷额降温,又煎了退热草药,喂进去大半吐出来,病情不见好转。 消息悄然在守军中传开。 起初只是几个亲兵知晓,但第二日清晨刘文正未照常巡城,各段城墙的将领陆续来探视,见到老相公昏迷不醒的模样,无不色变。到了午时,连城中协助守城的民夫头目、士绅代表都听闻了风声。 恐慌如暗流般涌动。 “刘老相公若倒了,洛阳还能守多久?” “听说吐了血,高烧不退……” “辽狗若是知道,必定疯狂攻城!” 议论声中,一股悲壮之气反而渐渐凝聚。当日下午,南墙段一名老兵突然登上垛口,对着城外辽营嘶声大喊:“刘相公在!洛阳在!尔等辽狗,休想踏进一步!”周围守军先是一愣,随即齐声应和,吼声震天。 其他墙段闻声,纷纷效仿。一时间,洛阳城头呐喊此起彼伏,竟将连日的沉闷压抑一扫而空。辽军不明所以,只见守军突然士气大振,一时不敢妄动。 刘瀚站在父亲病榻旁,听着城头传来的吼声,眼眶发热。他知道,这是将士百姓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昏迷的老相公:您在,军心就在;您倒下了,还有我们。 第三日清晨,刘文正病情稍稳,高烧略退,却仍昏迷不醒。曹大夫把脉后,对刘瀚低声道:“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若再操劳,下一次发作……恐怕就难说了。” 刘瀚咬牙点头。此时几位主要将领齐聚城楼,神色肃然。 “刘主事。”张奎率先开口,“老相公病重,守城不可无主。末将等商议,愿推您暂代指挥之职,直至老相公康复。” 其余将领纷纷附和。 刘瀚却摇头:“我乃文官,不谙军务。张将军久经战阵,当由您——” “不可。”张奎正色道,“您是老相公平日栽培、如今最亲之人,将士信服。且这两月您随老相公参赞军机,调度粮草、安抚百姓,诸事皆井井有条。军务之事,末将等自当竭力辅佐。” 众将再劝。刘瀚望着昏迷的父亲,又望向城外黑压压的辽营,终于重重点头:“瀚……必不负诸位,不负洛阳。” 交接在压抑而有序中进行。刘瀚将指挥所移至城楼另一侧,每日黎明、正午、黄昏三次召集将领议军情,其余时间亲巡各段城墙。他虽无父亲那般威望,但处事细致,肯听诸将建言,军心暂稳。 如此又过五日。 刘文正时醒时昏,醒来时神志不清,只反复问“辽军可退”、“太原消息”,喂些米汤便又昏睡。刘瀚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眼见父亲日渐消瘦,心如油煎。 直到第八日黄昏。 一骑快马自西狂奔而来,马蹄踏过护城河上临时铺设的木板桥,在城门下嘶鸣。马上骑士浑身尘土,高举令牌:“急报!吴敏之将军率八万大军已抵洛阳西郊,距城十里扎营!” 城头守军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援军!援军到了!” “八万大军!吴将军来了!” 欢呼声浪传至城楼。昏迷中的刘文正眼皮突然动了动。刘瀚正俯身替他擦拭额头,见状急唤:“父亲?” 刘文正缓缓睁开眼,眼神起初涣散,渐渐聚焦。他嘴唇干裂,声音微弱如蚊:“何……事喧哗?” 刘瀚强压激动,俯身道:“父亲,吴敏之将军率八万大军已至城西十里,扎营与辽军对峙。援军……援军到了!” 刘文正愣了片刻,浑浊的眼中竟一点点亮起光来。他挣扎欲起,刘瀚赶忙搀扶。靠在儿子臂弯中,刘文正望向西窗外——暮色中,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新起的营火,星星点点,虽不密集,却如黑暗中燃起的希望。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干涸的眼角竟渗出泪来,“洛阳……有救了……” “父亲您别激动,曹大夫说您需静养——” “静养什么!”刘文正突然提高声音,虽仍虚弱,却有了些许力道,“扶我起来……我要上城楼,我要亲眼看看!” 刘瀚拗不过,只得与亲兵小心翼翼搀扶他起身,披上厚裘,一步步挪到城楼了望口。暮色苍茫,西郊原野上,新建的营寨轮廓已隐约可见,与辽军大营东西对峙。 刘文正久久凝视,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窗沿,指节发白。 “吴敏之既至……辽军必分兵应对,攻城之势可缓。”他喃喃分析,竟又进入主帅状态,“然其部急行而来,必是疲军,不可仓促求战……当联络夹击,稳扎稳打……” “父亲,这些容后再议,您先回去歇息——” “不。”刘文正摇头,忽然转头看向儿子,眼神清明许多,“瀚儿,取纸笔来。我要给吴敏之写信……有些事,须当面交代。” 刘瀚知道劝不住,只得取来纸笔。刘文正靠坐椅中,颤抖着手提笔,每一划都吃力,却写得异常认真。信不长,却将洛阳防务、辽军虚实、可供夹击的薄弱处一一写明,最后写道:“公至,则洛阳军民有主心骨。然敌势仍炽,望稳扎稳打,勿冒进中伏。文正病躯难赴,心随诸君共杀敌。” 写完最后一字,他已是气喘吁吁,额头再冒虚汗。 “派人……冒死送出城。”刘文正将信递出,手却未松,又补了一句,“若信使途中……遭遇不测,便是我儿……亲自去。” 刘瀚重重点头:“儿明白。” 夜色渐深。一封沾着病中老臣心血的书信,被藏入蜡丸,由两名最精干的斥候携带,自城墙缒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城楼上,刘文正坚持不肯回床,只让人抬来躺椅,盖着厚裘,望着西郊援军营火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一夜,他再未昏迷。 而十里之外,辽军大营中,耶律休哥也收到了探马急报。他摔碎酒杯,怒视西方那片新起的营火,冷笑下令:“传令——明日拂晓,猛攻洛阳西墙!我要在吴敏之眼皮底下,先破了这城!” 新一轮的血战,已在黎明前黑暗中酝酿。 而病榻上的老臣,与千里外孤城中的儿子,都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迎来各自的宿命。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0章 西原破晓 永明三年二月廿七,黎明前最暗的时刻。 耶律休哥将手中最后半囊马奶酒泼在战刀上,酒液顺着刀槽流下,在火把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眯眼望向西方——十里外,吴敏之的八万大军营火彻夜未熄,如一片星海落在平原上。 “汉人援军已至,却按兵不动。”副将萧挞凛低声道,“吴敏之素来谨慎,恐在等后续兵力。” “等?”耶律休哥冷笑,“那就让他等不到。” 他翻身上马,刀锋指向洛阳西墙:“传令——中军三万,辰时三刻猛攻西墙!我要在吴敏之眼皮底下,撕开这道口子!” 卯时正,辽军大营战鼓擂响。 不同于往日四面佯攻、重点突破的战术,这一次耶律休哥将所有攻城器械——云梯四十架、冲车八辆、投石机二十座,全部调集至西墙外三里。辽军步兵方阵如黑色潮水铺开,骑兵在两翼游弋,箭矢如蝗升空,为先登死士掩护。 西墙守将张奎早已严阵以待。 “弓弩手,预备——放!” 一声令下,城头千弩齐发。但辽军此次有备而来,前排步兵皆持巨盾,弩箭钉在盾面噼啪作响,难透重甲。投石机开始抛射,百斤石弹呼啸砸向城墙,一处垛口被击中,碎石飞溅,三名守军惨叫着跌落。 “补位!火油准备!”张奎嘶吼。 云梯已搭上城墙。 第一批辽军死士口衔弯刀,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守军推下滚木擂石,浇下滚烫火油,点燃火箭射下。惨叫声中,数十辽军如断线木偶坠落,但后续者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向上,攻势如浪,一波猛过一波。 辰时二刻,西墙中段一处女墙被投石连续击中,崩塌出三丈宽缺口。 “堵住!”张奎亲率亲兵冲向缺口。 辽军也发现了机会,号角急促,更多兵力涌向缺口。双方在残垣断壁间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张奎左劈右砍,连杀三名辽兵,自己左肩也中了一刀,血染战袍。 就在西墙防线岌岌可危时—— 辽军后阵突然骚动。 西方地平线上,尘烟骤起。一支骑兵如利刃刺入辽军后阵侧翼,看旗号正是吴敏之部将韩韬。这支三千人的轻骑不与辽军缠斗,只在外围奔驰骑射,专挑辎重车、投石机下手。火箭如雨落入辽军后勤营地,数辆粮车燃起大火。 几乎同时,辽军左翼也出现一支步卒,约五千人,列阵缓缓推进,弓弩齐射压制辽军侧翼骑兵。辽军不得不分兵应对,攻城主力的压力骤减。 “吴敏之!”耶律休哥在望车上看得真切,咬牙怒骂,“只会偷袭的鼠辈!” 他急令右翼骑兵回援,但吴敏之的袭扰部队极为滑溜,见辽军主力调转,立即后撤,保持距离继续骚扰。辽军若追,他们就退;辽军回身攻城,他们又贴上来。如附骨之疽,甩不脱、打不着,生生将攻城节奏拖乱。 西墙缺口处,张奎趁辽军攻势稍缓,指挥民夫用沙袋、门板、甚至阵亡将士的尸首层层填堵,暂时封住了缺口。守军得以喘息,弓弩重新组织齐射,将已攀上城头的数十辽军尽数歼灭。 耶律休哥眼见攻城部队陷入僵持,而后方袭扰不断,若强行续攻,恐被吴敏之抄了后路。他脸色铁青,终于不甘地挥手下令: “鸣金收兵!” 巳时初,辽军如潮退去。 西墙下尸横遍野,硝烟弥漫。守军清点伤亡,仅此一波攻势,阵亡便达四百余人,重伤倍之。张奎包扎着肩伤,望向西方——吴敏之的袭扰部队已收兵回营,平原上只余尘烟。 “吴将军这是……救了西墙啊。”副将喃喃。 张奎沉默点头。他虽不喜吴敏之往日做派,但今日若非其及时牵制,西墙恐已失守。他转身望向城内,低声道:“速报刘老相公,西墙守住了……多谢吴将军策应。” 接下来的五日,战场陷入诡异的僵持。 耶律休哥每日派兵试探,却不敢再倾力攻城——吴敏之的八万大军如悬顶之剑,虽未正面决战,却时时袭扰粮道、斥候,让辽军寝食难安。辽军若全力攻洛阳,则后背暴露;若转身与吴敏之决战,又恐洛阳守军出城夹击。 耶律休哥只得将营寨后移五里,分兵三万监视吴敏之,攻城力度大减。洛阳压力稍缓,守军得以轮换休整,修补城墙。 而刘文正自得知吴敏之抵达后,病情奇迹般好转。虽仍卧床,但已能清醒处理军务,每日听儿子刘瀚禀报战况,口述指令。那封写给吴敏之的信已送达,吴敏之回信简短:“公且安心养病,城外有某。” 短短九字,却让刘文正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永明三年三月初二,晨雾弥漫。 耶律休哥正与诸将商议是否暂时放弃洛阳、转攻吴敏之时,探马狂奔入帐:“报——西南方向出现大军!旗号‘川峡’、‘王’,兵力不下八万,距此已不足二十里!” 帐中哗然。 “川峡兵?王楷?”耶律休哥霍然起身,“他们怎会来得这般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话音未落,又一名探马冲入:“吴敏之营寨大开,全军出营列阵,正向大营逼近!” 耶律休哥冲至帐外,登上望车。晨雾渐散,只见西南方尘头大起,旌旗如林,一支衣甲鲜明的生力军正疾行而来。而西方,吴敏之的八万大军已列出进攻阵型,战鼓隆隆,缓缓压上。 两路大军,东西夹击。 “好……好一个吴敏之!”耶律休哥怒极反笑,“按兵不动五日,原来是在等川峡兵!” 他迅速判断局势:吴敏之部养精蓄锐多日,王楷部虽是疲军但士气正盛,己方攻城两月早已人困马乏。若被两面夹击,凶多吉少。 “传令——前军变后军,撤出十里,据住洛水东岸高地!”耶律休哥当机立断,“骑兵两翼掩护,步卒交替后撤,不可乱!” 辽军毕竟精锐,军令下达,各部迅速转换阵型。但就在后撤途中,吴敏之与王楷的先锋骑兵已如两把钳子咬了上来。 王楷部先锋将乃川峡悍将杨政,率三千山地劲卒,惯用强弩硬弓。见辽军后撤,杨政并不深追,只命部队占据一处矮坡,弩箭齐发,专射辽军后队。辽军骑兵反扑,却被吴敏之派出的轻骑侧翼牵制。 小规模接战持续了半个时辰。辽军丢下数百具尸体、十余辆辎重车,最终撤至洛水东岸,背水立寨。吴敏之与王楷也见好就收,两军会师于西原,营寨相连,声势大振。 午时过后,捷报传入洛阳。 最先听到的是西墙哨兵——他们看见远方战场上辽军后撤的烟尘,以及吴、王两军会师时震天的欢呼。消息如野火传遍全城,当信使冲入刘文正病榻所在院落时,整个洛阳已陷入沸腾。 “川峡援军八万至!与吴将军合击辽军,辽狗退守洛水东岸!” 刘文正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儿子阻拦,赤足跌跌撞撞扑到窗边。他推开窗户,听见满城欢呼如浪,看见百姓相拥而泣,守军将士将头盔、刀剑抛向天空。 “天兵……天兵至矣……”老臣颤抖着重复这句话,泪水纵横,竟跪倒在地,面向西方重重叩首,“列祖列宗……护我华夏……护我洛阳……” 刘瀚含泪搀扶父亲,却听见父亲低声喃喃:“还不够……辽军未退,太原……我儿还在太原……” 欢呼声中,病重老臣的这声低语,很快被淹没。 而在西原新立的联军大营,吴敏之与王楷并辔立于坡上,遥望洛水对岸的辽军大营。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雪中归骑 永明三年三月初五,灵州。 围城已逾三月,城内外俱成焦土。 辽西路军主将耶律察割显然汲取了教训,不再发动大规模冲锋,转而采取困守之策——深挖壕沟、广设拒马,将灵州围得铁桶一般,只以投石机昼夜骚扰,消耗守军精力。城外原本埋设的地雷区,也被辽军驱使俘虏的汉民以血肉之躯趟平了大半。 灵州城内,气氛日渐压抑。 粮草尚可支撑三月,但药材已近枯竭。伤兵营里,因缺医少药而伤口溃烂哀嚎的士卒越来越多。更令人忧心的是箭矢储备——弓弩是守城利器,但连日消耗,库存箭簇仅余两万支,工匠日夜赶制也追不上消耗。 这一日清晨,林砚登上北城墙。 春寒料峭,塞外的风裹挟着细沙打在脸上,生疼。他举着李墨改良的单筒望远镜——镜筒以硬纸卷制,两端嵌琉璃镜片,虽视野狭窄且边缘扭曲,却已比肉眼看得远上许多——仔细观察辽军营寨。 辽军明显在调整部署。原本密集围城的营帐,近来逐渐向西北方向收缩,空出东南一片区域。巡逻骑兵的频率也降低了。 “辽狗粮草不继了。”身旁的周通低声道,他肩缠绷带,是五日前率小队出城袭扰时中的流箭,“探马回报,这几日辽营炊烟稀了不少,战马也被牵走许多,恐是杀了充饥。” 林砚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耶律察割不是莽夫。他收缩防线,一是节省兵力,二是故意示弱,诱我们出城决战。” “那咱们就偏不上当。”周通啐了一口,“耗着,看谁先饿死。” 话虽如此,林砚心知灵州耗不起。守军五千,加上可战的民壮也不过八千,而辽军虽屡遭挫败,仍有六万之众。一旦箭尽粮绝,城墙再坚也守不住。 他目光不由望向西北——那是拓跋德明离去的方向。那位党项首领自二月十四趁夜出城,已二十日杳无音讯。说是去西蕃购马,但穿越辽军封锁线、往返数千里,凶险可想而知。 “报——” 城楼台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哨兵冲上来,气喘吁吁:“将军!西北方向……尘烟!有马队接近!” 林砚与周通同时扑到墙垛边。 果然,西北天际线处,一道烟尘如黄龙腾起,正向灵州蜿蜒而来。烟尘前头,隐约可见骑兵奔驰的轮廓,约数百骑,马匹体型高大,绝非辽军惯用的蒙古马。 “是拓跋将军!”周通眼尖,指着烟尘中一面残破却依稀可辨的旗帜——那是党项部落的狼头纛。 林砚心跳骤然加快:“传令!北门守军准备接应!火炮调整方向,瞄准追兵!” 望远镜中,景象逐渐清晰。 拓跋德明一马当先,浑身血污,皮甲多处破裂,但脊梁挺得笔直。他身后跟着约三百骑,每人牵引两三匹空马,马背上驮着鼓囊囊的皮袋、木箱。马队后方三里处,烟尘更大——显然是辽军追兵。 “开炮!”林砚厉喝。 城头五门火炮早已装填完毕,炮手迅速调整仰角。李墨亲临指挥,他改良的简易瞄准具虽粗糙,但在三百步内已能保证大致精度。 “放!” 轰隆巨响,五发实心弹呼啸出膛,划出低平弧线,砸入追兵阵中。辽军追兵显然没料到灵州守军敢在此时开炮,阵型一乱,速度骤减。 拓跋德明趁此机会,率马队疯狂冲向城门。吊桥早已放下,城门开了一缝,仅容两马并行。 “快!快进!” 城头箭矢如雨倾泻,压制追兵。拓跋德明一骑当先冲过吊桥,身后骑兵鱼贯而入。最后十余骑入城时,辽军追兵已至护城河边,箭矢叮叮当当射在正在升起的吊桥上。 城门轰然关闭。 拓跋德明滚鞍下马,脚下一软,被亲兵扶住。他满脸风尘,嘴唇干裂出血,却咧开嘴笑:“将军……幸不辱命!” 林砚已奔下城楼,一把扶住他:“辛苦了!伤亡如何?” “出时五百骑,归时三百二十一人。”拓跋德明笑容一黯,随即又振作精神,“但带回了战马一千一百匹!都是河曲良驹,耐力足,适合西北作战!还有——” 他挥手,亲兵抬过几个木箱。撬开箱盖,里面是成块的青盐、捆扎的药材,甚至还有几袋雪白的霜糖。 “盐四百斤,药材二十余种,糖五十斤。”拓跋德明喘着气,“西蕃高地缺茶,却盛产盐、药。这些是用咱们带去的茶叶、丝绸换的。” 林砚抓起一把青盐。盐质粗糙,泛着灰白,却是此刻灵州最急需之物——城内盐储早已见底,百姓淡食月余,士卒体力下降明显。他重重点头:“好!太好了!” “还有一事。”拓跋德明压低声音,“临行前,唃厮啰赞普召我密谈。他说……若灵州能在此战中存活,吐蕃愿与灵州结盟,互通商路,共御外敌。” 林砚瞳孔微缩。 吐蕃赞普这句话,分量极重。这意味着一旦灵州挺过此劫,将获得一个稳定后方,商路可通,战马可得,甚至可能获得高原兵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赞普可说了结盟条件?” “未明言,但暗示……希望获得火器。”拓跋德明苦笑,“吐蕃苦辽国骑兵久矣,若能得火器守边,他们愿出高价。” 林砚沉吟片刻:“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去治伤休息,马匹物资我来安排。” 拓跋德明确实已到极限,被亲兵搀扶着离去。林砚立即召集周通、李墨及后勤官员,清点物资。 一千一百匹河曲马被牵入城内预留的马场,这些马肩高体壮,虽经长途跋涉略显疲惫,但饮水喂料后精神渐复。周通抚着一匹枣红马的鬃毛,眼露精光:“有这些马,咱们能组建一支千人骑兵!袭扰粮道、侧击敌阵,大有用处!” 盐、药、糖被迅速入库。林砚下令,盐优先供给守军与伤兵,百姓按户分配少量;药材全数送医营;糖则留作重伤员滋补。 午后,拓跋德明简单处理伤口、换了干净衣袍后,再次求见。他在林砚书房中详细禀报了此行经历。 原来他出城后,并未直趋吐蕃,而是先向北绕行三百里,穿过荒漠,避开辽军主力。抵达吐蕃边境后,凭着昔日与唃厮啰并肩作战的情谊,得以入逻些城觐见。交易过程顺利,但返程时在祁连山北麓遭遇辽军游骑,一路厮杀,折损近半兄弟,才冲破封锁线。 “辽军在西北的兵力,比我们预想的更分散。”拓跋德明铺开一张手绘的简陋地图,指点道,“耶律察割围灵州用兵六万,但西京、朔州、夏州等地仍有留守部队,总数不下三万。这些兵力既要防党项残部,又要监视吐蕃,还要维持粮道……耶律察割的日子,未必好过。” 林砚盯着地图,脑中飞速运转。 骑兵得到补充,可执行更多机动任务。盐药暂时缓解后勤压力。吐蕃的暧昧态度,则提供了战略转圜空间。 但核心问题未变:灵州仍被围困,兵力悬殊。 “拓跋将军,你带回的马匹,优先补充你的党项骑兵。”林砚做出决定,“三日内,我要看到一支八百人的精锐骑队,能做到吗?” 拓跋德明眼中燃起战意:“能!” “周通。”林砚转向另一侧,“你从锐士营挑选两百擅骑射的汉兵,与党项骑兵混编,专练协同袭扰。李墨,火炮继续改良,重点提升射速,我要城头火力能覆盖更广区域。” 众将领命。 林砚走到窗前,望向城外辽军营寨。夕阳西下,辽营炊烟稀稀拉拉,确实比月前少了许多。 “耶律察割在等。”他轻声说,“等灵州粮尽,等我们出城,或者……等其他两路辽军的消息。”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那我们偏不让他等舒服。传令全军——今夜加餐,每人多分二两肉,一撮盐。告诉将士们,援马已至,盐药充足,灵州还能守三月、半年、一年!让辽狗看看,什么是华夏军的韧性!”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2章 狼烟焚粮道 永明三年三月初八,夜,塞外无月。 灵州城北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吊桥无声落下。一千骑兵如暗影般鱼贯而出,马蹄裹厚布,衔枚疾走,很快没入夜色。 周通一马当先。他换上了党项式的皮甲,外罩深色斗篷,腰间除了惯用的横刀,还多了一把拓跋德明所赠的弯刀。身旁并辔而行的是拓跋德明,这位党项首领伤未痊愈,却坚持亲自带队——熟悉草原地形、了解辽军布防习惯的,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一千骑兵中,八百是拓跋德明麾下党项精锐,二百是周通从锐士营挑选的汉兵。这些汉兵本就会骑射,这几日与党项骑兵合练,虽谈不上默契无间,但基本的协同阵型已能掌握。 队伍绕过辽军正北方向的营寨,向西北迂回。这是拓跋德明探明的路线——辽军粮道从西京方向延伸而来,在灵州西北七十里处的“野狐峡”分岔,一条直抵围城大营,另一条转向北去,供给监视党项残部的留守部队。 “野狐峡地形狭窄,两侧有矮山,适合伏击。”拓跋德明压低声音,“但辽军必设哨卡,咱们得从北面绕,翻过‘秃鹫岭’,从背后突袭。” 周通点头:“李墨给了十个‘烟雷’,点燃后浓烟呛人,可扰敌视线。待会接近粮队,先掷烟雷,再冲阵焚粮,不可恋战。” 子时前后,队伍抵达秃鹫岭北麓。 春寒料峭,岭上残雪未消。骑兵下马牵行,小心翼翼翻越山脊。从岭上望去,野狐峡如一道黑色伤口切开荒原,峡中隐约可见火光——那是辽军转运粮队的临时营地。 “粮车约二百辆,护卫骑兵五百,步卒千人。”周通举着望远镜观察,“车队首尾相连,停得紧密……好靶子。” 拓跋德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动嗜血的光:“我率党项骑从东侧突入,焚前队粮车。周将军率汉兵截后路,阻其援兵。两刻钟为限,无论战果如何,必须撤。” “两刻钟。”周通重重点头。 丑时二刻,行动开始。 三百党项骑兵如狼群悄无声息滑下山坡,在距离辽营一里处突然加速。马蹄声惊动了哨兵,示警的号角刚响起,拓跋德明已率队冲入营地东侧。 “掷!” 数十个陶罐被奋力抛出,砸在粮车、营帐间。罐体碎裂,内藏的硫磺、硝石、辣椒粉混合燃起,霎时浓烟滚滚,辛辣刺鼻。辽军猝不及防,被呛得咳嗽流泪,阵脚大乱。 “放火!”拓跋德明怒吼。 党项骑兵纷纷抛出浸透油脂的布团,火箭紧随其后。粮车上覆盖的油布、草料遇火即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辽军护卫骑兵慌忙整队迎击,却在浓烟中难以辨敌,被党项骑射倒一片。 几乎同时,周通率四百汉兵从西侧杀出,直扑车队尾部。他们并不与辽军缠斗,只以强弓硬弩攒射,投掷烟雷,将试图组织反扑的辽军步卒打散。 “不要恋战!烧车!”周通连发三箭,射倒一名辽军百夫长,厉声催促。 骑兵如旋风般掠过粮队,火把、油罐不断抛出。二百辆粮车大半陷入火海,麦谷燃烧的焦香混杂着血肉焦臭,弥漫峡谷。辽军将领声嘶力竭指挥救火、反击,但浓烟蔽目,人马皆慌,建制已乱。 两刻钟将尽时,拓跋德明一箭射倒营中那面狼头大纛,高呼:“撤!” 党项骑兵闻令即走,毫不拖泥带水。周通率汉兵断后,又掷出一轮烟雷,趁辽军视线受阻,拨马便走。 来时如鬼魅,去时如疾风。等辽军勉强整队追击时,袭营者已消失在黑暗丘陵中。野狐峡内,粮车大火映红半边天,毕剥燃烧声混杂着辽军的怒骂、伤兵的哀嚎。 黎明前,袭营骑兵安然返回灵州。 清点人数,折损二十七骑,伤四十一人,但无人被俘。带回了二十余匹辽军战马,以及——一名被生擒的辽军运粮官。 此人名萧翰,四十余岁,是辽国后族萧氏远支,负责西路大军粮草调度。他被俘时试图自刎,被党项兵打落弯刀,捆成粽子驮回。 林砚连夜审讯。 萧翰起初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林砚也不动刑,只让周通将缴获的辽军粮册、令符一一摆在他面前,又让医官替他包扎手臂箭伤。 “萧将军是聪明人。”林砚语气平静,“灵州被围三月,你可知城中还有多少存粮?” 萧翰冷笑:“最多三月。” “那辽军呢?”林砚翻开粮册,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上月廿五的记录,西路大军存粮七万石。按六万人、每人日食二斤算,可支五十八日。但今日是三月初八,又过去了十三日,且这期间我军焚毁粮车二百辆——每车载粮三十石,便是六千石。萧将军,西路军现下存粮,还够几日?” 萧翰脸色微变,仍强撑:“大辽后方粮草源源不断……” “是吗?”林砚打断他,“草原今春白灾,牛羊冻毙三成。耶律洪可汗的病重传闻,萧将军不会没听过吧?各部族争夺草场、争嗣汗位,哪还有余力全力供给南征大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句句戳中要害。萧翰额角渗出冷汗。 林砚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渐亮的天色:“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耶律察割:灵州城坚粮足,再守半年也无妨。而西路军粮草将尽,后路不稳,久攻不下,军心必溃。与其在此耗尽精锐,不如早谋退路。” 萧翰猛然抬头:“你……放我走?”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杀运粮官,这是规矩。”林砚转身,目光锐利,“但请萧将军也带句话——若辽军愿退兵,我可开放商路,以盐、茶、甚至火器换取辽地皮毛、马匹、铁矿。若执意死战……”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下一把火,烧的就不只是粮车了。” 萧翰被押下去后,周通低声道:“将军真放他走?此人知道我军袭粮战术,回去必加强防范。” “正需要他加强防范。”林砚冷笑,“辽军若将更多兵力用于护粮,攻城兵力就少了。况且——” 他展开一张简陋的西北地图,手指从灵州划向东北:“萧翰被俘又释,耶律察割会怎么想?他会猜疑萧翰是否泄密、是否与我暗通。辽国内部本就派系林立,这一点猜疑,足以让西路辽军指挥层生出裂痕。” 周通恍然大悟。 “传令全军。”林砚沉声道,“今日起,城防轮值改为两班,让将士们多休息。告诉百姓,辽军粮草将尽,熬过这个春天,咱们就赢了。” 消息传开,灵州士气大振。 而城外辽军大营,耶律察割看着狼狈逃回的运粮队残兵,听着粮车尽焚的噩耗,脸色铁青。当被释的萧翰跪在帐前,转述林砚那番话时,这位辽国名将终于失态,一脚踹翻桌案。 “林砚……欺人太甚!” 但他没有下令处死萧翰,甚至没有斥责——正如林砚所料,他看向这位后族将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猜忌。 当夜,辽军大营粮灶再减三成。 围城第九十六天,僵局的天平,开始朝灵州倾斜。 而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另一场决定中原命运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3章 白幡入城 永明三年三月十二,洛阳。 自正月初三被围,这座都城已在烽火中坚守七十日。持续两月余的激烈攻城战,在进入三月后突然缓了下来。 辽军营寨不再每日派出攻城的方阵,投石机的轰击频率也减至每两个时辰一次,且多是落在城墙前方空地,更像是警告而非强攻。取而代之的,是辽军骑兵在外围频繁调动,加固营垒,挖设更多壕沟——这是由攻转守的迹象。 西原联军大营中,吴敏之与王楷并立望楼,遥望辽军动向。 “耶律休哥要撤?”王楷皱眉。这位川峡名将风尘仆仆,八万大军急行两月,抵洛后未及休整便投入战斗,虽小胜一场,但士卒已疲。 “不是撤,是谈。”吴敏之语气平淡,“辽军久攻洛阳不下,东路受阻;中路军在太原陷入僵局,西路军困于灵州。三线皆无突破,耶律休哥这是要探朝廷的底线了。” “议和?”王楷冷笑,“辽狗杀了多少中原百姓,现在想谈?” “正因为他们杀得够多,朝廷才可能谈。”吴敏之转头看他,眼中没有波澜,“王将军,洛阳守了六十八日,城中粮草还剩多少?箭矢滚木还有几成?刘老相公病重,若他倒下,谁来统御这满城惶惶军民?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陛下和满朝文武仍在城中。若城破,玉石俱焚。” 王楷语塞。他久镇川峡,对中枢朝局了解不深,此刻才惊觉:原来皇帝和朝廷根本未曾南逃,一直就在这座围城里! 吴敏之继续道:“我八万大军在此,你八万大军新至,看似十六万对辽东路二十万,占优。但你我都知,我军长途跋涉,士卒疲敝;辽军虽顿兵城下,却皆是百战精锐。真打起来,胜负犹未可知。况且太原那边……已被围五月,一旦失守,辽中路军腾出手来东进,与耶律休哥合兵,到时就不是十六万对二十万,而是十六万对五十万了。” 王楷握紧刀柄,指节发白,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是沙场老将,岂会看不出这危局? 果然,午时刚过,辽军大营驶出一队人马。 约五十骑,皆白袍白马,未持兵刃,为首者举着一面白色旌旗——草原议和的标志。队伍缓缓行至洛阳定鼎门外护城河边停下,为首辽使以生硬的汉话高喊:“大辽南院枢密使耶律休哥,致书新朝皇帝陛下!请开城门,容使入城议和!” 消息同时传至皇宫与刘文正府邸。 紫宸殿偏殿内,永明帝赵衡正与几位重臣议事。听闻辽使至,左相周永年沉吟道:“陛下,辽人主动议和,确是转机。然其条件必苛,我朝当谨慎应对,既要止战安民,亦不可丧权过甚。” 户部尚书崔文瀚捻须点头:“周相所言极是。岁贡、榷场等事可谈,但割地、诛将等款,断不可轻易应允。” 兵部尚书刘文正却因“病重”未被召入此次小朝会——实则是周永年有意排挤。此刻刘府中,刘文正刚服了药,正由长子刘瀚搀扶着在院中缓步走动,听闻辽使至,脚步骤停。 “更衣……备轿。”他推开儿子,声音虚弱却坚定,“入宫。” “父亲,您的身体——” “这是国事!”刘文正厉声道,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刘瀚慌忙为他抚背。咳了好一阵,刘文正喘着气,抓住儿子手臂,“听着……辽军此时议和,必是战局不利,欲以谈代打。但我们……我们也撑不住了。” 他望向庭院角落那株枯了一半的老梅,眼神悲凉:“为父这身子,不知还能撑几日。城中箭矢不足两成,火油用尽,滚木礌石早拆光了民房屋梁。百姓饿死者日增……若再不谈,辽军察觉虚实,全力一击,洛阳必破。” 刘瀚眼眶泛红:“那……那就谈?” “谈,但不可示弱。”刘文正深吸一口气,挺直佝偻的脊背,“扶我更衣。今日这场议和,老夫……要争一争。” 半个时辰后,洛阳皇宫正殿。 因战事紧张,大殿只点了半数灯烛,帷幔积灰,却因皇帝与文武百官齐聚而肃穆凝重。永明帝赵衡端坐龙椅,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惊惶未褪的青色。左右两侧,文官以左相周永年为首,武官班首空缺——刘文正尚未至。 辽使萧思温被引入殿时,气氛陡然肃杀。 这位辽国林牙年约三十,汉话流利,举止有礼,但眉宇间那股草原贵族的倨傲却掩不住。行礼后,他呈上耶律休哥的亲笔书信。 太监当众宣读。 信中先是一通冠冕堂皇的言辞,称辽军南征乃“吊民伐罪”,指斥新朝“君昏臣庸、民不聊生”。而后话锋一转,提出议和条件: 一、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城及以北之地予辽; 二、新朝岁贡银三十万两、绢百万匹; 三、开放边境榷场,辽商享免税之权; 四、送皇子入辽为质; 五、诛杀“首恶”刘文正、吴敏之等主战将领,以谢辽军。 每读一条,殿中吸气声便重一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思温待宣读完毕,微微躬身:“若大新皇帝陛下应允,我大辽即刻退兵,两国永结盟好。” “好一个‘永结盟好’!”一个嘶哑却坚定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刘文正由刘瀚搀扶,一步一顿踏入大殿。他身着紫色朝服,官帽戴得端正,但面色蜡黄,颧骨高耸,每走一步都似用尽力气。 永明帝见他来了,竟似松了口气:“刘卿……你来了。” 刘文正艰难行礼,而后转向萧思温,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位辽使:“萧林牙,辽军围攻洛阳两月余,杀我军民数万,如今一句‘议和’,便要割三城、索岁贡、诛大将、质皇子——这是议和,还是受降?!” 萧思温面不改色:“刘相言重了。战事难免伤亡,若能及早止戈,何至于此?至于条件——”他顿了顿,语气转缓,“皆可商议。然中山、河间已归我大辽,太原被围五月,陷落只在旦夕。贵国以此三城换取洛阳平安、万民生机,孰轻孰重?” 周永年此时出列,沉声道:“萧林牙,岁贡数额巨大,国库实难承受。榷场互通有无本是好事,然‘辽商免税’一款,有失公平。至于诛将、质子——”他看了一眼刘文正,缓缓道,“此非议和,是辱国。” 崔文瀚亦附和:“正是!岁贡可酌减,榷场须平等,诛将、质子二事,绝无可能!” 这番表态让刘文正略感意外。他看向周永年,这位政敌此刻面色凝重,虽主和,却也在据理力争。朝堂之上,面对外侮,主战主和两派竟在此刻有了微妙的一致:和要谈,但代价不能太大。 萧思温扫视众人,忽然笑了:“诸位的意思,在下明白了。然耶律元帅让我带句话:洛阳还能守多久,诸位心知肚明。若贵国无诚意,辽军二十万精锐,不介意再攻两月。到时城破,可就不是这五个条件能了结的了。” 殿中死寂。 永明帝看向刘文正,又看看周永年,挣扎良久,终于颓然道:“兹事体大……容朕与诸卿细议。请萧林牙回禀耶律元帅:议和可谈,但条件须改。三城不可割,岁贡减半,榷场可开但须平等,质子、诛将之事……绝无可能。” 这回答软中带硬,显然是朝堂共识的底线。 萧思温似乎早料到如此,也不争执,只拱手道:“在下会将陛下之意转达元帅。不过——”他抬眼,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耶律元帅只等三日。三日后若无令其满意之答复,辽军将全力攻城,不死不休。” 言罢,他再行礼,转身退出大殿。 辽使一走,永明帝便瘫坐龙椅,喃喃道:“三日……只有三日……” 周永年上前:“陛下,当务之急是整饬城防,以战促和。辽人见我军严阵以待,或可让步。” 刘文正看了周永年一眼,缓缓点头:“周相所言极是。请容臣布置城防。” 永明帝如获大赦:“准……准奏。” 刘文正退出大殿,回到府中书房,立即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吴敏之,命其率本部兵马移营至洛水西岸,与王楷部互为犄角,严阵以待;另一封给王楷,命其分兵两万至龙门山设防,卡住辽军南下要道。 信写罢,他以火漆封好,交予亲信死士:“冒死也要送到两位将军手中。” 亲卫领命而去。 刘文正这才瘫坐椅中,咳得撕心裂肺。刘瀚含泪奉药,他却推开药碗,望向东北方向——那是太原所在。 良久,老臣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句话是:“洪儿……为父……怕是护不住太原了。”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4章 弃子骨硬 永明三年三月十五,太原。 这座曾经的北地雄城,如今已成鬼域。 自去年十月初九被围,太原已在辽军中路军三十万大军的铁壁合围中,苦撑了一百五十七日。 城墙早已残破不堪。南墙崩塌三次,三次都用尸骨与砖石混合填补,新砌的墙面呈暗红色,那是血与土反复浸染的痕迹。护城河被双方尸体填平大半,开春后腐臭冲天,引来成群乌鸦,终日盘旋不去。 城中景象,比城墙更惨。 最初的两个月,守军尚有存粮,百姓还能领到稀粥。第三个月起,粮仓见底,刘洪下令杀尽城中所有牲畜,连守城用的战马也宰了一半。第四个月,树皮、草根、鼠雀被搜刮一空。第五个月……地狱降临。 刘洪扶着一截断墙,缓缓登上南城墙。 他瘦得脱了形。原本养尊处优的圆润脸庞,如今两颊深陷,颧骨高耸如刀,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仍亮得骇人——那是饥饿、仇恨与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燃烧出的光。 身上的明光铠早已残破,左肩甲被刀劈裂,用皮绳勉强捆扎。战袍污秽不堪,分不清原本的颜色。每走一步,铠甲都发出“哗啦”的轻响——不是甲叶撞击声,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城墙上,守军或坐或躺,稀疏如秋后残叶。 一个月前,太原守军尚有万余。如今,还能站起来的不足五千。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饿死。还活着的人,个个面如骷髅,眼神空洞,只有在看到刘洪时,才会勉强聚起一丝光。 “将军。”一名老兵挣扎着起身,手里捧着半块黑乎乎的东西。 刘洪接过。那是用火烤过的人肉干,边缘焦黑,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他面无表情地撕下一小条,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肉干又柴又咸,带着浓重的腥气。 “哪来的?”他问,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昨夜……北墙坠下去的三个弟兄。”老兵低下头,“辽狗没抢尸,属下带人用绳索……拉上来了。” 刘洪点点头,将剩下的肉干递回:“分给受伤的弟兄。” 他没有呕吐,没有愤怒,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五个月的围城,早已磨掉了所有无用的情绪。人相食——这道最后的底线,在一个月前被打破时,曾引发全军崩溃般的哭嚎。是刘洪第一个拔刀,割下阵亡亲兵的肉,当众吞下。 “不想死的,就吃。”他当时说,满嘴鲜血,状如恶鬼,“城在,我们在。城破,所有人都得死。选吧。” 守军选了活。 于是太原城头,多了一口永远沸腾的大釜。每日都会有新的“肉料”投入——大多是战死者,偶尔也有饿毙的百姓。守军按队分食,刘洪与将士同釜而食,从不例外。 这般景象,连城外的辽军都为之胆寒。曾有辽军将领在阵前喊话,劝守军投降,说“何苦食同类自残”。刘洪在城头回以长笑:“尔等破城后,不一样要屠城食肉?老子不过先走一步!” 自此,辽军再不敢以“仁义”相劝。 “将军。”副将李继勋拄着断枪走来,这位老将同样形销骨立,左眼被流矢射瞎,用破布缠着,“辽军今日……没攻城。” 刘洪望向城外。 辽军营寨依旧连绵如乌云,但确实没有攻城的动静。非但如此,营中似乎还有骚动,骑兵频繁往来,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 “有蹊跷。”刘洪眯起眼,“派两个机灵的,趁夜缒城,抓个活口回来。” 命令尚未执行,答案自己送上了门。 傍晚时分,辽军阵前驰出一骑,至弓箭射程外停下,张弓搭箭——箭上绑着帛书。箭矢“嗖”地钉在城楼木柱上,守军取下,急呈刘洪。 帛书是汉字所写,字迹工整,内容却如淬毒的匕首: “大新皇帝已遣使议和,割太原、中山、河间三城与辽。尔等死守无益,速开城门归降,可保性命。若执迷不悟,待和约定,尔等皆为弃子,死无葬身之地。耶律斜轸谕。” 刘洪握着帛书,手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某种极致的荒谬与愤怒,冲得他眼前发黑。他张了张嘴,想笑,却发出一连串破碎的、非人般的怪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浑浊的泪划过脏污的脸颊,冲开两道白痕。 “将军?”李继勋不安地唤道。 刘洪猛地将帛书撕得粉碎,碎片扬向空中,如苍白的雪。他转身,面对城墙上所有还能动的守军,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传遍城头: “弟兄们——朝廷……要把太原割给辽狗了!” 死寂。 随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与怒骂。 “凭什么?我们守了五个月!” “老子全家都死在城里,现在说割就割?” “朝廷……朝廷不要我们了!” 绝望如瘟疫蔓延。有士兵瘫倒在地,抱头痛哭;有人拔出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更多人则是茫然,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刘洪静静看着这一切。等哭嚎声稍歇,他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布满缺口,却仍锋利。他将剑尖抵在自己胸口,缓缓划开皮甲、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刘洪。”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右相刘公文正之子,曾经的纨绔废物。被老爹扔到太原,本想是来镀金,混个军功,回去继续做我的少爷。”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可这五个月,我杀了二百三十七个辽狗,断了三根肋骨,中过七箭。我和你们一起啃过树皮,吃过……人肉。我爹在洛阳,我知道他也难,可他还是把太原……卖了。” 剑尖在胸口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渗出。 “朝廷不要太原了,不要我们了。”刘洪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是弃子,死定了。” 他猛地提高声音,嘶吼道:“但是——就算是被弃的棋子,就算明天就要死,就算要下十八层地狱——老子也要让辽狗记住:太原城头,有一群汉人,守了一百五十七天,打到人相食,也没他娘的投降!” 他转身,剑指城外辽营:“耶律斜轸!你听着——太原还在老子手里!想要?拿命来换!” 城头守军呆呆看着他,看着这个形如骷髅的年轻将领,看着他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渐渐地,有人站起来了。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还能动的守军,全都站了起来。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 只有一种死寂的、近乎麻木的决绝,重新回到他们眼中。那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反而彻底解脱的平静。 李继勋老泪纵横,却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嘶声笑道:“将军说得对……纵为弃子,亦当让辽狗知我汉骨之硬!” “汉骨之硬!”有人跟着喊。 “汉骨之硬!” “汉骨之硬——!” 起初稀落,渐渐汇聚成潮。五千个濒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吼出的誓言,竟震得城墙微颤,传遍四野。 城外辽营中,耶律斜轸在望车上听见这吼声,眉头紧皱。 “疯子……一群疯子。”他低声咒骂,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他原本想用议和消息摧垮太原守军的意志,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看来,他错了。有些人,被逼到绝境后,不会崩溃,只会变成恶鬼——连自己的肉都敢吃的恶鬼。 耶律斜轸抬头望向阴沉的天色,忽然觉得:这太原城,恐怕比他想象的,更难啃下最后一层皮。 而城中,刘洪在吼声平息后,缓缓坐倒在垛口下。他摸出怀里最后一块肉干,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目光望向东南。 那是洛阳方向。 “爹……”他喃喃道,“儿子……不给你丢人。”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只有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的手,证明他还活着,还在准备着下一场——也许是最后一场——厮杀。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5章 西营夜火 永明三年三月十八,灵州。 围城第一百零六天。 耶律察割站在大营望楼上,手中攥着两封刚从东面送来的军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一封是耶律休哥的亲笔信,用契丹文草草写成,言简意赅:“东路与南朝议和,条件将成。中路军仍困太原,汝部宜早做打算,勿陷孤军。” 第二封更糟,是留守西京的族弟密报,用汉字书写,字迹潦草:“母族萧氏与乙室部争草场,死伤百余。可汗病重,诸子争位,粮秣输送已断半月。兄速归,迟则生变。” 两封信,如两记重锤砸在耶律察割心头。 他望向眼前的灵州城。三个半月的围攻,这座城像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崩掉了西路军数万精锐的牙齿。火炮轰不塌的城墙,地雷炸不开的防线,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袭粮骑兵——就在昨日,又一支运粮队在百里外被焚,押粮官的首级被挂在路边树上,旁边插着木牌,汉字歪歪扭扭:“此路不通”。 “元帅……”副将萧忽古小心翼翼开口,“粮草只够十日了。战马杀了三成,士卒一日两餐稀粥,怨声渐起。” 耶律察割沉默。 他想起临行前,兄长耶律斜轸的叮嘱:“察割,西路的关键是快。灵州若不能速下,便转围困,待东路破洛阳、中路下太原,三路合兵,西北自平。” 如今呢?东路在议和,中路困在太原,而他,被死死钉在灵州城下。 他再次望向灵州城。黄昏时分,城头炊烟袅袅,虽不密集,却稳定如常。相比之下,自家营中的炊烟稀稀拉拉,甚至有几处营帐根本没生火——那是断粮的征兆。 “传令。”耶律察割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今夜子时,各部整装,焚弃辎重,撤军。” 萧忽古愕然:“元帅!围了将近四月,就这么……” “不撤,等着饿死在这儿吗?!”耶律察割暴怒,随即又强压火气,低声道,“东路一和,南朝便能腾出手来。若洛阳派兵西进,与灵州守军前后夹击……你想让六万儿郎葬身异乡?” 萧忽古哑口无言。 “记住——”耶律察割盯着他,“撤,但不是败退。营帐照旧,篝火加柴,做出大军仍在的假象。子时一到,骑兵先行,步卒押后,沿途设伏兵阻截追兵。遗弃的粮车、帐篷,全部浇油,走时点燃。” “那……伤兵呢?” 耶律察割闭了闭眼:“能走的带走,不能走的……”他顿了顿,“留些干粮,自生自灭吧。” 命令在压抑中传达。辽军毕竟训练有素,尽管军心浮动,仍按部署悄然准备。夜幕降临后,营中反倒比平日更显“正常”:篝火添得更旺,巡逻队照常往来,甚至还有军汉在营门前赌钱喧哗——只是这些人的眼神,总忍不住往西北方向瞟。 那里是回家的路。 子时将至,灵州城头。 林砚披着大氅,与周通、拓跋德明并立北墙。李墨新制的“夜望镜”架在垛口上,镜筒更长,琉璃镜片磨得更精,虽仍看不清细节,但已能分辨营中大致动向。 “辽营灯火……是不是太亮了?”周通皱眉。 拓跋德明眯眼细看,忽然道:“火堆边没人。” 林砚心头一紧,凑到夜望镜前。果然,几处最大的篝火旁,本该围坐着取暖的士兵,此刻空无一人。再往营寨深处看,隐约有黑影在移动,不是巡逻队那种规律的路线,而是……朝着西北方向流动。 “不对劲。”林砚直起身,“周通,派两队斥候,摸近查探。记住,若遇伏兵,即刻撤回,不可恋战。” 两刻钟后,斥候带回惊人消息:辽营前沿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只有少量疑兵,大部分营帐已空!西北方向有大队人马移动的声响,听马蹄规模,不下数万! “撤军?”周通难以置信,“围了快四个月,说走就走?” 拓跋德明却道:“草原部族就这样。打得赢就抢,打不赢就走,不丢人。况且——”他看向林砚,“耶律察割怕是收到东路消息了。” 林砚沉吟。这几日他也从零星渠道得知洛阳在议和,但详情不明。若东路真和,辽西路军孤悬在外,确实处境危险。 “将军,追不追?”周通跃跃欲试。 “等等。”林砚摇头,“耶律察割不是庸将,撤军必设伏兵。况且黑夜之中,我军骑兵不熟地形,贸然追击恐中圈套。” 正说着,城外辽营突然火光冲天! 不是一两处,而是连绵成片。粮车、帐篷、甚至攻城器械都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火光中,隐约可见骑兵队列如长蛇,向西北蜿蜒而去。 “真撤了!”周通握拳。 城头守军也发现了异常,纷纷涌上城墙。看着那片燃烧的营寨,看着远去的敌军,许多人先是茫然,随后,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辽狗跑了!” “跑了!辽军跑了!” 欢呼如野火燎原,瞬间席卷全城。疲惫不堪的守军相拥而泣,百姓冲上街头,敲盆打碗,嘶声呐喊。一百四十一天的煎熬,终于看到了尽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砚却依旧冷静。他盯着那片火海,忽然道:“周通,点一千骑兵,即刻出城。” “追击?” “不,占住辽军遗弃的营寨,清点辎重。”林砚道,“拓跋将军,你带两百骑,往西北探二十里,确认辽军是否真退。若有伏兵,不可硬闯,退回即可。” 两人领命而去。 林砚独自留在城头,望着欢呼的人群,心中却无多少喜悦。 辽军退了,灵州守住了,这是胜利。但他知道,这场胜利的代价是什么——洛阳在议和,太原被抛弃,中原王朝用屈辱换来了喘息之机。而他林砚,这个被朝廷定为“弑君叛贼”的人,却在这西北边陲,守住了汉家一寸土。 多么讽刺。 一个时辰后,周通兴奋回报:“将军!辽军遗弃粮车三百余辆,虽大半被烧,但抢出完好的仍有五十车!还有攻城梯、撞车、箭矢无数!” 拓跋德明也安全返回:“末将追出十五里,未见伏兵。辽军撤得急,沿途丢弃盔甲、兵器,甚至还有病马。看方向,是往西京去了。” 林砚长长吐出一口气。 “传令全军——”他提高声音,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辽军已退,灵州守住了!今夜,杀羊宰牛,全军加餐!阵亡将士的抚恤,明日开始发放!” 更大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灵州的危机暂解,但天下的棋局,才刚刚走到中盘。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6章 和议 永明三年三月廿一,洛阳。 持续十日的拉锯谈判,在辽军刻意放缓的攻城节奏与新朝君臣日益焦灼的等待中,终于有了结果。 紫宸殿内,空气凝固如铅。左相周永年手持刚刚誊抄完毕的和议条款,逐字宣读。他的声音平稳,但每念一句,殿中某些人的脸色便白一分。 “……两国罢兵,各守疆界。大新岁贡银二十万两、绢五十万匹,于每年秋末交割。” “……开放潼关、真定、霸州三处榷场,双方商贾平等贸易,各依本国律例抽税。” “……辽军即日起停止攻击洛阳、灵州等地,并陆续北撤。” 念到这里,殿中已有低低的吐气声。岁贡虽巨,但比最初三十万两、百万匹绢已减半;榷场平等,免了辽商独大的屈辱;最重要的是,辽军肯退兵。 然而,周永年的声音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大新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城予辽。自盟誓之日起,三城守军须停止抵抗,由辽军接管城防。城中官吏军民,愿留者编入辽籍,愿南归者限期离境。” 死寂。 然后,兵部侍郎陈安猛地出列,声音颤抖:“陛下!中山、河间已失,割让尚可称‘追认’,然太原……太原还在我军手中啊!刘洪将军率孤军死守五月,将士浴血,人相食而不降!如今一纸和议,便将忠魂碧血尽数抛弃,天下人心何存?军心何存?!” 永明帝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周永年阖上文书,缓缓道:“陈侍郎,正因太原将士死守不屈,才更应保全。和议若不成,辽军全力攻城,太原必破,届时玉石俱焚。如今以太原一城,换洛阳平安、换两国止戈,换千万生灵免遭涂炭——孰轻孰重?” “那太原五万军民就活该被牺牲吗?!”陈安双目赤红。 “是四万六千。”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刘文正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他扶着椅背,脊背佝偻,却强撑着挺直,一字一句道:“老夫昨日才接到太原最后一份战报。守军原两万,五个月来战死、饿毙、病亡……至今还能执兵者,不足五千。百姓……十不存三。” 他每说一个数字,殿中的寒意便重一分。那些抽象的战报,此刻化作了具体而残酷的人命,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刘文正望向御座上的皇帝,缓缓跪下:“陛下,老臣……最后一次请命。请调吴敏之、王楷两部精锐,北上救援太原。辽东路既和,其军必懈,我军可趁势突击,或可接应太原军民南撤。纵……纵只能救出千百人,亦是对天下、对忠魂的一个交代!” 他的头重重叩在地上,白发散乱,身躯颤抖。 永明帝动容,张了张嘴,却看向周永年。 周永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刘相,非我等不愿救。然和议条款已定,若我军北上,便是撕毁盟约,辽军可立刻再攻洛阳。届时战端重启,死伤又何止太原数万?且吴、王二部苦战数月,士卒疲敝,粮草不继,纵有心也无力远征。” 句句在理,句句冰冷。 刘文正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他慢慢直起身,脸上竟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似悲似嘲:“臣……明白了。” 他再叩首:“请陛下……用印吧。” 永明帝如蒙大赦,几乎是抢过太监递上的玉玺,在那份和议文书上重重盖下。鲜红的玺印,如一道血痕,烙印在割让三城的条款之上。 散朝后,刘文正没有回府,而是让轿夫抬着他,缓缓行至定鼎门城楼。 春日的阳光照在残破的城墙上,血迹已变成暗褐色,与青石融为一体。守军正在清理战场,搬运尸体,修补垛口。见到老相公,士兵们默默行礼,眼神复杂——他们大多已听说和议达成,知道不用再战了,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刘文正挥退随从,独自扶着墙垛,望向东北。 那里是太原的方向,相隔八百里,烽烟阻隔,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看到那座孤城,看到城头那个瘦骨嶙峋却挺直如枪的身影。 “洪儿……”他喃喃道,“为父……终究是没用。”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捂住嘴,咳得弯下腰去,五脏六腑都似要呕出来。松开手时,掌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他愣愣看着那摊血,忽然笑了。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难听,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血沫淌下来。 “五个月……人相食……换来的……是一纸割让……”他语无伦次,眼前阵阵发黑,“刘文正啊刘文正……你一生忠君爱国……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父亲!”刘瀚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他冲上城楼,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触手一片冰凉。 刘文正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双目涣散,却仍死死望着东北:“告诉……告诉洪儿……不是朝廷不要他……是为父……为父没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在斑驳的城砖上。刘文正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父亲!医官!快传医官——!” 同一时刻,皇宫深处却是一片“祥和”。 永明帝终于卸下了心头巨石,不顾周永年“国用艰难”的劝阻,下令在宫中设宴。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丝竹之声再起,舞姬彩袖翻飞,仿佛两个多月的围城苦战,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陛下洪福,天佑大新!”有臣子举杯谄媚。 “从此两国罢兵,百姓可享太平矣!”另一人附和。 永明帝饮尽杯中酒,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他望着殿下歌舞,恍惚间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他该过的——吟诗作赋,宴饮游乐,而不是整天听着战报,担惊受怕。 至于太原……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一城换一国,值得。刘卿会理解的……吧? 宴至酣处,永明帝甚至有了诗兴,命人取纸笔来,要作一首《庆和诗》。笔提起,却不知该写什么。他抬眼望向殿外,暮色中,定鼎门城楼的轮廓巍然矗立,墙面上那些洗不净的血渍,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暗沉的光。 皇帝的手顿了顿,最终落下笔,写下的却是些“干戈止息”、“四海升平”的套话。 诗成,群臣称赞。歌舞继续,酒香弥漫。 而刘相府中,刘瀚守着昏迷的父亲,医官正在施针。老臣气息微弱,却仍不时呓语,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 “太原……” “洪儿……” 夜色渐深,宫宴的灯火将半边天映亮,欢声笑语飘出宫墙。洛阳的百姓劫后余生,有人庆幸,有人痛哭,更多的人茫然无措。 谁也没有注意到,定鼎门城墙根下,那摊新鲜的血迹,正慢慢渗入青石的缝隙,与五个月来层层叠叠的旧血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和平来了。 带着割地的屈辱,带着遗弃的背叛,带着父亲呕出的血,来了。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7章 碎诏绝誓 永明三年三月廿五,太原。 围城第一百六十七日。 天刚蒙蒙亮,一骑从辽军大营方向缓缓驰来。马上骑士未着甲胄,只穿寻常吏员皂袍,手中高举一面黄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标识。他至护城河边停下,张弓搭箭,将一支绑着黄绫文书的箭矢射上城头。 守军拾起箭,层层传递,最终送到刘洪手中。 刘洪正蹲在城墙根下,慢慢咀嚼着一块肉。他接过文书,解开黄绫,展开。 是朝廷的正式诏书。 纸是上好的宫绢纸,字是工整的台阁体,加盖着鲜红的皇帝玉玺。内容……与他三日前从辽军箭书中得知的,一模一样。 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城。守军停止抵抗,由辽军接管。官吏军民,愿留者编辽籍,愿南归者限期离境。 刘洪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得很慢,仿佛不认得那些字。看完一遍,又从头再看一遍。晨光渐渐亮起,照在诏书鲜红的玺印上,那红色刺得他眼睛发疼。 周围渐渐聚拢了一些守军。他们不敢靠太近,只远远看着自家将军,看着那卷黄绫,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刘洪忽然笑了。 起初只是低低的、压抑的笑声,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举着诏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城墙垛口边,面向城内。 “弟兄们——”他嘶声喊道,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飘散,“朝廷……来旨意了!” 守军们屏住呼吸。 刘洪抖开诏书,一字一句,用尽全身力气念出来。每念一条,城上城下便死寂一分。念到“割让太原”时,有士兵手中的兵器“当啷”落地;念到“停止抵抗”时,有人瘫坐在地;念到“编入辽籍”时,终于爆发出第一声哭嚎。 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绝望的、崩溃的哀鸣。如同绷了五个月的弦,在最后一刻,断了。 “我们被卖了……被朝廷卖了……” “守了一百六十七天……就换来这个?” “爹……娘……儿子回不去了……” 哭声如瘟疫蔓延。城墙上下,还活着的四千守军,无论老兵新卒,无论伤重伤轻,此刻都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他们可以忍受饥饿,忍受伤痛,忍受人相食的罪恶,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在守护家园,相信朝廷不会抛弃他们。 现在,信仰崩塌了。 刘洪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制止,没有呵斥,只是慢慢将诏书卷起,双手握住两端,然后——用力一撕。 “刺啦——” 绢纸破裂的声音清脆刺耳。他撕得很慢,很仔细,将诏书撕成两半,四半,八半……直到碎成满手纸屑。然后他走到垛口边,张开手。 春风骤起,卷起那些带着玺印的碎片,如苍白的蝴蝶,纷纷扬扬飘下城墙,散入满是尸骸与焦土的护城河中,转瞬不见。 “诏书,没了。”刘洪转身,面对守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朝廷不要太原了,不要我们了。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想走的,可以走。放下兵器,出城去,辽人说‘降者免死’。我刘洪……不拦着。” 死寂。 只有风声呜咽。 良久,一名断了左臂的老兵挣扎着站起,他走到刘洪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噗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城砖上。一下,两下,三下,磕得额角渗血。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城墙上下,还能动的守军,一个接一个跪下。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磕头的闷响。 刘洪看着这些面如骷髅、衣衫褴褛的汉子,看着他们眼中那种彻底绝望后反而清澈起来的决绝,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城外号角长鸣。 辽东、西两路撤回的辽军,已与中路军汇合,重新在太原城外展开阵型。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漫过原野,旌旗遮天蔽日,粗粗看去,兵力竟比围城初期更盛——耶律休哥将能调集的兵马全压了上来,誓要在和议正式生效前,彻底碾碎这座让他丢尽颜面的孤城。 一骑辽使飞驰至城下,用生硬的汉话高喊:“耶律元帅最后通牒——午时之前,开城投降,免死!过时不降,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喊声在城墙间回荡。 刘洪缓缓走到垛口边,俯视着那名辽使,忽然笑了。他回头,看向跪了满地的守军,提高声音——用尽最后力气,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诸位——都听见了?降,可活。战,必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刘洪,右相之子,原本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被老爹扔到这鬼地方,本想镀层金回去继续享福。可现在——” 他扯开破烂的战袍,露出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胸膛:“老子杀了二百三十七个辽狗,吃了……同袍的肉。老子守了一百六十七天,守到朝廷把老子卖了。老子现在,就剩一条烂命。” 他拔出剑,剑尖指向城外如海的辽军:“这条命,不要了。但老子要让它丢得值——丢在太原城头,丢在辽狗堆里!让后世知道,这座城,有一群疯子,被朝廷抛弃了,饿到吃人肉了,还他娘的不肯跪!” 他转身,面对守军,嘶声怒吼:“愿意跟我一起死的——站起来!” 四千人,齐刷刷站起。 没有呐喊,没有誓言,只有四千双燃着死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将军。 刘洪笑了,笑得泪流满面。他举起剑,剑尖向天,用尽平生最后的气力,吼出那句憋了一百六十二天的话: “汉骨——不折——!” “汉骨不折——!!!” 四千个濒死之人,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咆哮,竟震得城墙簌簌落灰,竟压过了城外数十万大军的号角。 辽使脸色发白,拨马便走。 刘洪收回剑,缓缓走下城墙。他最后看了一眼东北方向——那是洛阳,父亲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帅府。 身后,四千守军默默跟上。他们捡起地上的兵器,检查残存的箭矢,将最后一点火油、滚木搬到预定位置。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沙沙作响,如秋叶归根前最后的轻叹。 午时的太阳,缓缓升到中天。 太原城头,最后一战,即将开始。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焦土忠魂 永明三年三月廿八,午时三刻。 耶律斜轸终于失去了耐心。 四十七万辽军完成合围后的第一波攻势,便如天崩地裂。投石机抛出的不再是寻常石弹,而是浸满火油的陶罐,落地炸裂,火蛇四窜;箭矢密如飞蝗,钉在早已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云梯如巨兽的爪牙,同时搭上南、东、西三面城墙。 太原守军没有投降。 四千残兵,用最后的气力进行着绝望的反击。滚木礌石早已用尽,他们便拆下城楼的梁柱、民房的砖瓦,甚至阵亡同伴的尸身,一切能扔的东西都被砸向攀城的辽军。火油告罄,他们便将最后存下的食油、灯油混合,煮沸后倾泻而下。箭矢稀缺,他们便等辽军爬至半途,用长矛、钢叉抵住云梯,数人合力猛地推出——云梯倾倒,攀附其上的辽军惨叫着坠落。 但这抵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未时初,南墙中段一处经反复修补的墙体,在投石车的连续轰击下终于彻底崩塌。碎石与尸体如瀑布般滑落,露出十余丈宽的缺口。辽军骑兵的欢呼声如潮涌起,铁骑如决堤洪水,从缺口汹涌而入。 “堵住!堵住缺口!”副将李继勋嘶吼着,率最后三百亲兵扑向缺口。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李继勋独眼圆睁,断枪挥舞,连杀七名辽骑,最终被三杆长矛同时刺穿胸膛。他倒下前,用尽最后力气抱住一名辽军百夫长的马腿,嘶声道:“将军……快走!” 刘洪在城楼看到了这一切。 他没有流泪,没有咆哮,只是缓缓拔出剑,对身边仅存的数十亲卫说:“撤。” “撤?”亲卫队长愣住。 “撤向帅府。”刘洪转身下城,声音平静得可怕,“按计划,点火。” 他们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退。每条街巷都有小队守军断后,每退过一处街口,便点燃预先堆放的柴草、泼洒的火油。火焰如红色的潮水,从城墙缺口开始,向城内蔓延。 辽军骑兵冲入城中,迎面而来的不是溃逃的军民,而是燃烧的街道、崩塌的房屋,以及——从废墟中突然杀出的守军。这些守军大多带伤,衣甲破烂,却个个眼神疯狂,不要命地扑向辽骑,用刀砍,用矛刺,甚至用牙咬,用身体去绊马腿。 一条街,两条街……每前进一丈,辽军都要付出代价。而守军边战边退,边退边烧,将所有能点燃的东西全部点燃。粮仓早已空空如也,但守军还是冲进去,将最后几袋发霉的杂粮泼上油,投入火中;水井被填入碎石、尸骸;民居的门窗被拆下堆在街心焚烧。 太原城,在陷落的同时,正被它的守卫者亲手化为焦土。 刘洪退至帅府时,身边仅剩十七人。 帅府大门洞开,院中堆满了柴薪、破布、文书卷宗——所有能烧的东西。刘洪站在阶前,看着城中各处升起的浓烟,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忽然笑了。 “可惜……没酒了。”他说。 亲卫队长默默递上一个水囊。刘洪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是水,但带着淡淡的酒气,大概是哪个士兵从废墟里刨出来的最后一点残酒兑的。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将剩下的泼在柴堆上。 “你们走吧。”刘洪说,“从后门出,混进百姓……或许能活。” 十七人一动不动。 “这是军令。”刘洪加重语气。 亲卫队长跪下,重重磕头:“将军,属下跟了您五年。从京城到太原,从锦衣玉食到人相食……属下,不走了。” 其余十六人齐齐跪倒。 刘洪看着他们,良久,点点头:“好……那便一起。” 他转身走进帅府正堂。堂内空荡,只有正中那面“太原留守”的匾额还挂着。刘洪取下父亲手书的匾额,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然后将它放在柴堆最上方。 “点火。” 火把投入柴堆。浸透油脂的柴薪轰然燃起,火舌迅速窜升,舔舐着匾额,将“太原”二字一点点吞没。 刘洪提剑走出帅府。院外街巷,辽军骑兵已至。为首的辽将看见站在火海前的刘洪,愣了一下,随即狞笑:“可是刘洪?耶律元帅有令,生擒者赏千金!” 刘洪没有答话。他缓缓举起剑,剑尖指向辽将,然后——迈步向前。 一步,两步,步伐起初有些踉跄,随后越来越稳。他瘦得只剩骨架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竟如铁铸般挺拔。 “杀!”辽将挥刀。 三名辽军骑兵同时冲上。刘洪侧身避过第一刀,剑光一闪,刺入马腹;战马嘶鸣倒地,他顺势滚地,剑锋划过第二骑的小腿;第三骑的长矛已至胸前,刘洪不闪不避,任由矛尖刺入左肩,同时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直没入对方咽喉。 “噗——” 矛尖透肩而出,鲜血喷涌。刘洪踉跄后退,拔出肩头长矛,反手掷出,将一名正要张弓的辽兵钉在墙上。 他拄着剑,大口喘息。血从肩头、嘴角不断涌出,视线开始模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有五名辽兵围了上来。他们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汉将,眼中竟露出畏惧——那是一种对濒死猛兽的本能恐惧。 刘洪咧嘴笑了,满口血牙:“来啊……辽狗……老子还差……二百四十个……” 他挥剑,斩断刺来的长枪;侧身,避开劈下的弯刀。剑光再闪,一名辽兵喉间喷血倒下;回身肘击,撞碎另一人的面骨。但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破绽越来越多。 第五刀终于砍中他的后背。铠甲早已破碎,刀锋深深嵌入脊骨。 刘洪向前扑倒,又用剑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站起。他回头,看向帅府冲天的大火,看向这座正在燃烧的城市,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爹……儿子……没丢人……” 第六刀斩落。 刘洪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竟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无头尸身挺立数息,终于缓缓倒下,倒在帅府门前,倒在燃烧的太原城中。 黄昏时分,耶律休哥在亲卫簇拥下,骑马踏入太原。 没有预想中的抵抗,没有跪地求降的军民,甚至……没有活人的声息。 街道空荡寂寥,只有未熄的余火在废墟间明灭。焦黑的尸体堆积在街角、巷口,有的是战死的守军,更多的是自焚的百姓——许多屋舍内,一家老小相拥而焚,只剩蜷缩的焦骸。 粮仓大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连老鼠都没有。水井被填得严严实实。所有能烧的房屋都在燃烧,或已烧成白地。 北风吹过,卷起灰烬,如黑色的雪。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令人作呕。 耶律休哥策马至帅府前。府邸已成废墟,只有几根焦黑的梁柱还在冒烟。府门前,一具无头尸身倒在那里,身旁插着一柄布满缺口的剑。头颅滚在三步外,面朝洛阳方向,双眼圆睁。 “这就是刘洪?”耶律休哥问。 副将低声应:“是。验过了,确是刘文正之子。” 耶律休哥沉默良久。他南征北战三十年,破城无数,见过跪地求饶的守将,见过弃城而逃的统帅,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守到人相食,守到被朝廷抛弃,守到最后一兵一卒,然后亲手将城池烧成焦土,自己战死在府门前。 “厚葬。”耶律休哥忽然说。 副将一愣:“元帅?” “按汉人将军的礼节,缝回头颅,置棺下葬。”耶律休哥调转马头,声音有些疲惫,“传令全军……退出太原,在城外扎营。” “可城中或许还有藏匿的……” “没有了。”耶律休哥打断他,环视这座死寂的焦城,“这是一座坟。我们打赢了,但什么也没得到。” 他最后看了一眼刘洪的尸身,喃喃道:“汉骨……果然硬。” 辽军如潮水般退出太原。这座坚守了一百七十日的雄城,在陷落之日,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坚守——它没有留给征服者一粒米、一滴水、一间完好的房屋,只留下满城焦骸,和一段让征服者都胆寒的忠魂。 夜幕降临,太原城中唯有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而在千里之外,洛阳城中昏迷的刘文正,于病榻上忽然惊醒,捂住心口,泪流满面,却不知为何而哭。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北望祭忠魂 永明三年四月初二,灵州。 辽军西路军撤退已半月,城中秩序渐复。缴获的粮车充实了仓库,新编的骑兵队在城外草场操练,工匠日夜赶制修补城墙的水泥,街头甚至有商贩重新摆出了摊子——尽管货物稀少,价格腾贵,但终究有了些生气。 林砚站在北城楼上,望着城外辽军遗弃的营寨废墟。春风已暖,烧焦的土地冒出零星的草芽,几只乌鸦在废墟间跳跃觅食,仿佛那场持续一百四十一天的围城,不过是场遥远的噩梦。 “将军。”周通快步登城,手里拿着一封插着三根翎毛的急报——这是最高级别的军情,“太原……有消息了。” 林砚回头,看见周通脸色凝重,心中便是一沉。他接过信报,拆开火漆。信纸只有一张,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内容简短得残忍: “三月廿八,太原陷。守将刘洪战死,尸身不全。城破前守军焚城,粮尽井填,辽军所得唯焦土耳。耶律休哥厚葬刘洪,已率军北返。洛阳和议已成,割三城,岁贡二十万两、绢五十万匹。” 短短数行,林砚看了三遍。 他想起那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名字——刘洪,兵部尚书刘文正之子,曾经的京城纨绔。围城五月,人相食而不降,最后被朝廷抛弃,战死在燃烧的城池中。耶律休哥厚葬他……真是莫大的讽刺。 “刘洪……”林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座孤城,一个瘦骨嶙峋的将军站在冲天大火前,面对如潮的敌军,最后挥出一剑。 “将军?”周通小心唤道。 林砚将信纸折好,塞入怀中。他望向东北方向——那是太原,相距千里,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听见那座焦城的呜咽风声,能看见那些自焚的百姓、战死的守军、还有那个至死挺直脊梁的年轻将军。 “传令。”林砚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全军缟素三日,祭奠太原死难军民,祭奠刘洪将军。城中所有旗帜降半,鼓乐皆停。今夜子时,北城门点火盆,全军将士面北而拜。” 周通愣住:“将军,这……是否逾制?刘洪毕竟是朝廷命官,我等如今的身份……” “去传令。”林砚打断他,目光如铁。 周通不敢再言,躬身退下。 命令传开,灵州城刚刚升起的些许欢庆气氛,瞬间凝固。士兵们默默解下盔甲上的红缨,百姓翻出压箱底的白布,裁成布条系在臂上。商铺关门,市集收摊,连孩童都被大人拉住,不许嬉闹。 傍晚时分,北城门外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巨大的柴堆。李墨亲自带人用水泥砌了个简易的基座,形似祭坛。没有牌位,没有画像,只有周通找来的半截残破的“唐”字旗——那是前朝遗物,被某个老兵珍藏至今,此刻被插在祭坛中央。 夜幕降临,全城军民沉默地聚集在城外。火把如林,映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党项骑兵与汉兵混站,工匠与农人并肩,这一刻,没有部族之分,只有对同一群赴死者的哀悼。 林砚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他换上了一身素白长衫,未佩刀剑。苏婉儿站在他身侧,同样一身缟素,手中捧着一碗清水——这是代酒,城中已无酒可祭。 “点火。”林砚说。 周通将火把投入柴堆。火焰腾起,噼啪作响,逐渐吞噬柴薪,照亮夜空。 林砚面向东北,拱手,深深一揖。身后数千军民,齐刷刷躬身。无人号令,动作却整齐划一。 “太原五万军民,守城一百七十日。”林砚直起身,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粮尽而食人,箭绝而掷石,墙破而巷战,城陷而自焚。主将刘洪,力战而亡,尸骨不全。耶律休哥以将军礼葬之——此非敌之仁,乃我汉骨之硬,令豺狼亦生敬畏!”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今日我等在此,非仅祭奠。更要记住——记住太原为何而亡。不是亡于辽军之强,是亡于朝廷之懦!不是亡于守军之弱,是亡于中枢之弃!”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许多士兵红了眼眶,他们想起了灵州被围的一百四十一天,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同袍,想起了自己也差点成为另一个“太原”。 “但我等与太原不同。”林砚提高声音,“灵州守住了!不是靠朝廷援兵,不是靠议和妥协,是靠你、我、在座每一位!靠我们手中的火器,靠我们修筑的水泥城墙,靠拓跋将军冒死带回的战马,靠李墨先生日夜不休改良的器械,靠周将军率军焚敌粮道,靠城中父老省下口粮支援守军!”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灵州能守住,是因为我们不信命,不认输,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今日祭奠太原,便是要告诉自己——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重演!” “绝不再演!”周通第一个嘶声应和。 “绝不再演!”拓跋德明用生硬的汉话吼道。 “绝不再演——!!!”数千人的吼声汇聚成雷,震得火焰摇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祭祀持续到子时。军民分批上前,将手中的白布条投入火中,默立片刻,然后默默退去。没有喧哗,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火焰吞噬布条的细微声响。 最后只剩下林砚一人。 他站在将熄的火堆前,看着灰烬如黑蝶飞舞,久久不动。苏婉儿轻轻走来,为他披上外袍:“夜深了,回吧。” 林砚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婉儿,若有一日……我是说若有一日,我也面临太原那样的绝境,你会怎么办?” 苏婉儿静静看着他,良久,轻声道:“那我便与你一同点火,一同焚城,一同赴死。但我知道——你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林砚笑了,笑容苦涩却坚定:“是,我不会。” 回到府中书房,林砚没有就寝。他点亮油灯,铺开那本从不离身的牛皮笔记——那是他穿越以来,记录所有现代知识、所有谋划思路的本子。翻到最新一页,他提起笔,蘸饱墨。 笔尖悬在空中,良久未落。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远处军营中,守夜士兵换岗的口令隐约可闻。这座西北边城,在经历血火洗礼后,正缓慢而顽强地恢复着生机。 林砚终于落笔。字迹端正,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刘洪将军,且看后世华夏,绝不再有太原之殇。” 写罢,他合上笔记,吹熄油灯。黑暗中,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片冰冷静寂的决意。 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千里之外的洛阳城中,刚刚苏醒的刘文正,从医官口中得知儿子被辽军厚葬的消息,怔了半晌,忽然老泪纵横,喃喃道:“厚葬……厚葬……我儿要那虚名何用……何用啊……” 哭声嘶哑,如受伤的孤狼,在晨光中久久不散。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削权 永明三年四月十五,洛阳。 持续近半年的战事终于尘埃落定,朝廷上下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气氛中。宫城内张灯结彩,说是要“庆贺和议成功、洛阳解围”,实则谁都明白——这是在用表面的喜庆,掩盖割地赔款的屈辱。 紫宸殿偏殿,一场小范围的封赏朝会正在举行。 吴敏之跪在御阶下,听着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宣读圣旨。诏书辞藻华丽,极尽褒扬之能事:赞他“驰援洛阳、忠勇可嘉”,赏赐金银绢帛无数,加封“镇西大将军、勇武侯”,食邑三千户。 然而,紧随其后的第二道旨意,才是真正的重点。 “着镇西大将军吴敏之,分京营、川峡精兵五万,充实禁军,拱卫京师。余部返延州镇守,加拨粮饷,以固西陲。” 吴敏之低着头,袖中的手紧紧攥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五万精兵!他麾下原本有八万大军,洛阳一战折损近万,如今又要抽走五万,等于削去他七成兵力!所谓“加拨粮饷”,不过是安抚的空话——朝廷国库早已空虚,连给辽国的岁贡都要东拼西凑,哪还有余粮养兵? “吴卿,还不谢恩?”御座上,永明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吴敏之深吸一口气,以头叩地:“臣……谢主隆恩!” 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感激涕零的表情。做官二十载,这点演技还是有的。他能感受到两侧投来的目光——左相周永年神色平静,仿佛这只是寻常调度;兵部尚书刘文正告病未至;其余武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退朝后,吴敏之在宫门外被周永年叫住。 “吴将军此番劳苦功高,陛下甚为倚重。”周永年笑容可掬,“分兵入京,实则是看重将军练兵的才能。这五万精兵充实禁军,京师防务便托付给将军了。” 话说得漂亮,但吴敏之听出了弦外之音:你的兵,朝廷收走了;你的人,以后得听朝廷的。 “末将明白。”吴敏之躬身,“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练出一支强军。” “如此甚好。”周永年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延州那边……还要多仰仗将军。灵州林砚,虽击退辽军,然其弑君叛国,终是心腹之患。朝廷眼下忙于善后,无暇西顾,将军当善自经营,勿使其坐大。” 吴敏之心头一凛,连声称是。 四月廿二,吴敏之率两万残兵返回延州。 来时八万大军,旌旗蔽日;归时两万人马,稀稀拉拉。许多士兵脸上带着茫然——他们血战数月,死了那么多同袍,最后朝廷一纸和议,割地赔款,连主将的兵权都被削了。这仗,到底为了什么? 吴敏之策马行在队伍最前,面色阴沉。 他想起离开洛阳前,特意去打探的消息:灵州守军一万,却击退辽西路军十万,焚其粮道,迫其撤军。辽军遗弃辎重无数,灵州非但未受损,反而缴获了大量物资。如今林砚在西北声威大振,党项残部归附,吐蕃暧昧,俨然已成一方诸侯。 反观自己呢?救援洛阳,被嫌迟缓;苦战数月,损兵折将;最后还被削了兵权,困守延州这座边陲小城。 “将军,前面就是延州了。”副将沈宁低声道。 吴敏之抬眼望去。延州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土黄色,比起灵州那种灰白色的水泥城墙,显得陈旧而脆弱。城内炊烟稀稀拉拉,显然人口不多,民生凋敝。 “沈宁。”吴敏之忽然开口,“你说,若是辽军攻延州,我们能守多久?” 沈宁一愣,迟疑道:“将军何出此言?辽军既已议和……” “议和?”吴敏之冷笑,“辽人狼子野心,今日和,明日便可战。况且——”他顿了顿,“灵州林砚,比辽军更可怕。” 进城后,吴敏之顾不上休息,立即召集幕僚议事。 “灵州情况如何?细作可有回报?”他开门见山。 一名文吏呈上密报:“林砚正在整军。缴获辽军战马千余匹,已组建骑兵;水泥工坊日夜赶工,据说要扩建城墙;李墨的研究院招募工匠,似在改良火器。还有……党项残部完全归心,称其为‘华夏之主’。” “华夏之主?”吴敏之拍案而起,“他也配!” 幕僚们噤若寒蝉。 吴敏之在厅中踱步,良久,沉声道:“传令:即日起,延州进入战备。征发民夫,加固城墙;清点粮草,能囤多少囤多少;派人去关中、蜀中招募流民,充实户口。还有——”他看向沈宁,“派一队精干人手,扮作商贾,潜入灵州,我要知道他们火器的详情,尤其是那种能轰塌城墙的火炮!” “将军,这……是否太过?”有幕僚小心道,“朝廷刚与辽议和,若此时与灵州冲突……” “冲突?”吴敏之冷笑,“本将是在防备叛逆!林砚弑君叛国,朝廷早晚要剿。我们提前准备,有何不可?” 他坐回主位,提笔疾书。这是一封给朝廷的奏折,措辞严厉,痛陈林砚之害:“……盘踞灵州,勾结党项,私造火器,形同割据。辽军既退,此獠必成心腹大患。臣请朝廷早发大兵,趁其羽翼未丰,一举荡平……” 写罢,他盖上印信,交给亲信:“八百里加急,送洛阳。” 信使连夜出发。 吴敏之独坐书房,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却无半分轻松。他知道,朝廷如今焦头烂额——要筹措给辽国的岁贡,要安抚各地藩镇,要收拾战争烂摊子。皇帝经过这次围城,恐怕已患上“畏战”之症,哪还有心思和余力西征? 这封奏折,多半石沉大海。 “林砚……”吴敏之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你究竟……想做什么?” 窗外夜色深沉,延州城寂寥无声。而西北方向,灵州的灯火,似乎比往日更亮了些。 脆弱的和平之下,新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喜欢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请大家收藏:()庶子闲云志:穿回古代后只想躺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