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炮灰爸妈支棱起来了》 第一章 少女白玛 如果说,穿越是一件不好不坏的事情,那么穿书大概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知道剧情的情况下,可谓是先知先能。 坏消息是,她穿越到了距离已知剧情的一百多年前,主角配角都没有出生的时候。 比较好的消息是,她有金手指,从出生开始每晚入梦,系统就开始教导她各种知识,直到她将其融会贯通的时候,系统沉睡了。 更坏的消息是,这个世界是盗笔,灵异与科学交织的世界,非常非常地危险,而她穿书的身份,即盗笔主角之一的张起灵的母亲,那个可怜命苦的女人。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系统在沉睡以前告诉她,为了维持世界稳定,她必须要用“白玛”这个身份,生下张起灵,然后按照原定轨迹完成这具身体的使命。 对此,胎穿到这个世界十七年的温岚表示,自己的运气真的简直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生下张起灵且迎接死亡的那天,她彻夜难眠。 没有谁能真正直面死亡,温岚也不能,她只是一个有着系统的穿越者,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开始,温岚的确为此感到了恐惧,甚至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可是剧情不会变,久而久之,温岚也就产生了类似“摆烂”的情绪。 与其每日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让这一天快点到来吧,她不愿意活在恐惧之中。 未来到底如何,还是要等到那一天到来才知道,何况温岚也想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她不想死。 从五岁的时候,温岚就开始尝试探索族群所在的雪山,她不能坐以待毙,因为并不清楚张起灵什么时候出生,或者说她什么时候才会遇到张起灵的生父。 那个在原著当中仅有只言片语的男人,着墨甚至没有白玛多,温岚只知道,那是一个为了妻儿被张家处以极刑的男人。 那么想来,应该也是重情重义的吧,或许可以想想,到时候能不能说动对方,他们一起离开,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康巴洛族是一个坐落在雪山深处的古老民族,他们平素从不轻易与外人交往,以打猎为生,并且拥有驯服棕熊的本领,用以看守部落附近的必经之路抵挡外族人。 族人大多擅长打猎,他们会在固定的时候派人去山下搜买物资,因为身负某种血脉,拥有一定的长生体质,可以延年益寿和延缓衰老,且族人大多身手敏捷,也因此惹来了其他族群的忌惮,被称作“雪山深处的恶魔”。 温岚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族中的大祭司选为圣女,不能婚嫁,日后将被献祭给阎王。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身份,温岚从小在康巴洛族生活优渥,即使她只是一个孤儿,但没人敢轻视她。 温岚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跟康巴洛族全族成为敌人,所以她不与任何一个人深交,只要有空就躲到外面去练习自己的技能,以便日后派上用场。 以至于,自己在康巴洛族留下了孤傲高冷的人设,但是温岚并不在意那些人私下是怎么说自己的,她静静等待着“孩子他爸”的到来。 白玛是一个藏医,这是她在原著中为数不多的着墨里可以确定的人物基本设定之一。 所以,温岚每晚睡觉就会去到一个学习空间,她最先接触的一项技能,就是医术。 学医是一件很枯燥并且需要积累的技能,而且难度很高,一般来说学习都是从低往高了学,但系统给出的学习计划却不是这样子的,温岚也曾经问过为什么。 而系统给出的答案,即温岚需要在维持“白玛”这个人物的设定基础上才能去学习其他的技能。 简称在一定自由的范围之内不OOC。 如今现在温岚已经十七岁了,在康巴洛族当中也算是一个大姑娘,虽然温岚平日里能察觉得到一些年轻小伙子偷看自己的眼神,但碍于族规和身份,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到温岚面前晃悠。 “白玛,你要到哪儿去?” 温岚十三岁之后才被允许可以单独出去,那个时候她必须在日落之前返回雪山深处,但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了,大祭司对她的管控也松了一些。 目前已经可以多在外面待几天,只需要按时往族里传信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动向就可以了。 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温岚面不改色地转回头,道:“大祭司,我要出去采药了,这段时间也打算去吉拉寺长住,不回族里了。” 整个康巴洛族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直呼“白玛”这个名字,年轻一代以及往上数一代的父母辈都会尊称她为“圣女”,上了年纪的妇女们则会亲切地称呼她为“卓玛”。 在这个较为落后的族群里,有“圣女”这么一个割裂感极强的称呼,温岚最开始很不习惯,但她只能接受。 大祭司是康巴洛族年纪最大、权威最高的老人,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看上去也才六十来岁的样子,可是温岚猜测,或许对方的年纪和外表是不成正比的。 “啊……这么快就又要出去了吗……” 大祭司看似浑浊实则十分平静的眼睛注视着温岚:“白玛,到了吉拉寺,要恪守规矩,不要给德仁添麻烦。” 这种话大祭司并不是第一次说了,温岚微微低着头:“是的,白玛铭记于心。” 大祭司看了温岚好一会儿,随后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温岚背着竹篓,慢慢走出康巴洛族的领地,等回头看不到聚居地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冰蓝色的湖泊。 温岚驻足看了好久,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一次她都为这个湖泊的美丽而感叹。 四面环绕着雪山,一眼望去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 这里就是墨脱,她这一世生长的地方。 温岚徒步走出康巴洛族所在的雪山,因为这里有着一支“恶魔”居住,因此对这里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几乎很少踏入康巴洛族的地界。 身着红白藏袍的藏族姑娘独自一个人行走在茫茫冰雪大地上,她轻车熟路地避开危险的冰窟,有些地面看着完整,实际上只是被大雪覆盖了,只要人一踩下去,就极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温岚走过这条路很多次,康巴洛族距离吉拉寺的所在的山脉有好一段距离,熟悉路的人徒步至少需要三个小时左右,而这三个小时,就是温岚时常练习技能的时候。 她吹了一声长哨,清脆的哨声响彻天空,没过一会儿,远处的雪山突然传来一声非常悠远但有力的啼鸣,一只金雕正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 温岚站在原地,伸出手,那金雕就像一只利箭靠近,随后慢慢收起翅膀,落在了温岚的手臂上。 这金雕非常大,金雕最大可以达到翅膀2.3米,但是温岚手上的金雕却是接近2.5米了。 第二章 商队 “这几天雪山附近有陌生人来过吗?” 温岚询问。 金雕非常通人性地摇了摇头,叫了几声,温岚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大概就是现在是大雪封山的季节,外面根本没有人进来。 得到这个消息,温岚其实不是很意外,但也难免失落,要知道,如果她与张起灵生父相识的时间越短,那么生下张起灵之后能做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在这里暂且称呼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为老张吧。 张家人派老张到墨脱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采集藏海花,这是一个重要的任务,但根据她多年研究,藏海花周期很长,因此老张也极有可能会在墨脱待上几年。 这里已经无从考究白玛跟老张到底是什么时候生下的孩子以及什么时候相遇的了,温岚只希望能够尽快遇到老张。 她实在不认为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微末之力可以改变未来的一切。 温岚只想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 温岚让金雕自己玩儿去了,她则是勤勤恳恳地去了另外一座雪山,在当地被称作“神山”的嘎拉隆山,位于两座县城的交界地带,海拔大概有接近五千米左右,常年生活在西藏的温岚早就对高反免疫了。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开始准备各种物资放在了储物格子里,总共一百格,一个格子大概有一张宿舍床那么大的面积,东西垒起来可以放很多东西,并且这里面时间静止,不用担心食物坏掉。 这也是温岚对自己日后可以改变命运的一丝信心所在,如果真的完全不可抗,那么系统教导她的所有技能以及这储物格子,又算什么呢? 所以温岚始终相信未来一定有一线生机在,人总是有希望才会有盼头,有盼头才会有动力、有动力才会付诸于行动。 嘎拉隆山的海拔不算太高,因为地貌形似莲花,所以也是当地藏传佛教心中的圣地,神圣不可侵犯。 虽然采草药只是一个为了维持藏医人设跟离开部落的一个借口,但是温岚确实需要通过制药来提升自己技能的熟练程度。 【【医药】达到七级。】 脑海中响起数据面板的电子提示音,这道声音陪伴了温岚许多年,听得多了,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大概是技能越熟练,她就越强大,底牌就越多。 俗话说多而不精,但温岚偏偏要逼自己练到各个精通。 每一个技能修满就是十级,而且进度条还挺缓慢的,有的时候温岚觉得太慢了,心烦,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学的太快开发不出新技能,没法儿打发时间,又无聊。 真是一种矛盾至极的心理,仿佛在左右脑互搏一样。 温岚顶着冷风在山上刨草药,然后利落地甩到背后的竹篓里。 等到竹篓满了,她今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然后就要去吉拉寺借宿,打扰一下那里的喇嘛们。 温岚抬头看了看天色,看着应该是临近中午了,现在去到吉拉寺估计也会错过饭点,山脚下就是县城,不如去买些东西,顺便多囤积一些食物。 这样想着,温岚便开始行动了。 她背上竹篓一步一个脚印下山,走在平地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勉强还算暖和,迎面一阵冷风吹起她的头发和毛领,脖子周边矗立的一圈白色的毛时不时动两下,弄得温岚有点痒。 等到了墨脱县,已经是下午了。 雪山上的春夏秋冬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天气都差不多一样冷,所以在其他地方本该是很热的下午,县里摆摊出行的人却并不少,温岚甚至看到了一些带着马匹的人。 带着马匹的,不是商队就是从墨脱外面来的,温岚背着竹篓,卖掉了几株无关紧要的草药,随后游走在各个摊子上,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正当她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视野中突然冒出了一队人,大概是十来个组合成的小队。 墨脱雪山地势复杂,气候很冷,没有本地人带路是很难走的,因此几乎很少看到外地人,尤其是眼前这群人,哪怕穿着藏袍,但是从他们的气势和一些细节依旧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本地人。 这一队人牵着马匹,还有骡子,上面都背着一些货物,温岚与一些行人一起退到路边,默默注视着这些外来人。 商队也是藏族人民获得重要的资源和外界消息的渠道之一,并且商队有的时候也会带来一些本地没有的物品。 “瞧一瞧,看一看!丝绸金器胭脂应有尽有!” 闻言,温岚踮起脚看了一眼,丝绸这种东西在雪山里不是很好用,一来不保暖,二来不好洗。 但是普通的商队还能弄到金器…… 温岚想看看,但是人比较多,她挤不进去。 她在藏族女子的群体当中个子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常年生活在海拔如此高的雪山上,她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穿上靴子有一米八,不算矮了,但耐不住站在她面前的都是壮硕的汉子,不仅挡住了视线,连个缝隙都没有。 “不要挤不要挤,慢慢来!” 疑似是商队老大的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喊,他给身后的几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十来个男人拿着商品游走在人群当中,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人群不由自主散开,留了一些空间。 这个时期的藏族人有些排外,虽然需要从商队那里购买所需物品,但也不会有太多交流,在他们眼中商队的人就像狐狸一样狡猾。 温岚趁机来到前排,正巧一个商队的人捧着一卷丝绸走过,她伸手抓住那人的臂膀:“等等,你这丝绸是几米长的?” 商队的人原本不抱希望,因为藏族人大多都不太能欣赏丝绸,他们已经做好自己把丝绸拿回家用的准备了,但是温岚的话让他们眼前一亮:“三米长的!” 温岚想了想,丝绸透气,轻薄还贴身,适合做睡衣和里衣,而且还可以做小孩子的衣服跟襁褓布。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小孩,不过注定未来要有的,防患于未然吧。 “你们这儿有多少丝绸?价格怎么样?” 温岚问道。 解放之前的西藏通用货币除了本地的纸钞与铜币银币之外,还有黄金,这东西不管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可以说,黄金就是整个西藏的通用币,价值不会低,拿黄金铸成的首饰价格更是可以再翻上一番。 所以温岚对于之前商队说有金器这个事情,保持怀疑,估计不是纯金的,否则到深山里来出货很难回本。 噢,这个时期的冶金技术可能也没有后世那么好,在这里所谓的纯金可能都混着一点铜,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那人走到商队头头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温岚看到他在用手指着自己,随后商队头头亲自走过来,道:“我是商队首领阿勒戈,听说你想要丝绸?” 纯正的藏族话让温岚眉头一挑,“你是藏族人?” 阿勒戈笑了笑:“我是门巴人,不过我们族群的话就算是藏族也很难听得懂,为了行走交易方便,我就学了一些别的族群的话。” 门巴族在当地也是数量比较稀少的族群,听得懂门巴话的人并不多。 温岚点点头,看来商队里也并不只有汉族人。 “你们带了多少丝绸?价格怎么算的?” 阿勒戈说道:“丝绸……你大概也知道雪山里的人民不怎么用,我带的数量也不多,五匹左右,一匹大概五米。” 温岚点点头,道:“一条小黄鱼,能买下你这儿所有的丝绸吗?” 闻言,阿勒戈很惊讶地看了一眼温岚,似乎没想到她直接用黄金交易。 “当然可以,这批丝绸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你还可以买一些别的东西。” 阿勒戈把温岚这个出手阔绰的大客户领到货物前:“需要什么自己看看吧。” 温岚微微弯腰,伸出手挑挑拣拣,她很快就发现了什么,转头不经意地问道:“有枪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在嘈杂的街道上并不清晰,但仿佛是在阿勒戈耳边炸开了一样,中年男子面色一顿,但行走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要买枪的客户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事先说明,我只有手枪,至于子弹,数量不是很多,只有一百发。” 温岚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假的,商队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子弹?就不怕被人抢劫? 当然了,人家自己也要防身用,可以理解,只是一百发着实少了一些,准头不好根本不够用。 “五百发,两把手枪。” 西藏不禁打猎,自然不禁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两把枪。 阿勒戈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可以给你一颗手雷,子弹两百发。” 温岚不禁侧目,手雷都能弄得到,看来阿勒戈还是有些本事跟人脉的。 只是在雪山这种地方扔手雷不亚于找死,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招数她可不会用,这手雷还不如手枪好用。 “不用,我就要五百发子弹,两把手枪和你所有的丝绸就可以了,给你一块大黄鱼跟一条小黄鱼,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从你这里买了枪。” 康巴洛族的人当然也会跟商队交易,只是他们比较虎,一般都是半路上就直接把商队拦下来了,并且康巴洛内部对手枪管控比较严,只有护卫队可以拿。 反正温岚长这么大,摸过枪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族人的眼中,他们的圣女开枪准头很差。 晚上入睡以后在系统的模拟训练当中虽然可以经常碰枪,但是枪又带不出来,只能想办法从别的途径弄枪。 而她在康巴洛族里也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枪,之所以给封口费也是不想商队走漏消息,要是让大祭司知道她买这么多子弹,难免多想。 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对上这个人。 第三章 祝你生日快乐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温岚没有过多在墨脱县停留,她带着包袱走出墨脱县大概三公里路之后,打开系统面板,点开右下角的地图小标志,脑海中出现了以她为圆心的方圆十里的地图。 显示这附近只有她一个人以后,温岚就把包袱收了起来,看着储物格子又有一格开始“开疆扩土”,心里满满当当的。 有的时候,温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松鼠,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寒冬而拼命储存过冬的粮食。 天黑的时候,温岚到了吉拉寺的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居民聚居地,虽然天黑了,但是可以看得到有几个藏族小孩蹲在屋檐下玩耍。 温岚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似乎是惊动了这群孩子,一个个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视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都感觉这好像不是自己家附近的人。 “你是谁?” 一个胆子大的小孩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出声问道,这个男孩应该是这群小孩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但藏族人普遍都是打猎的好手,藏族男孩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上马了,再加上雪山高原气候比较无常干燥,所以在这里基本上是不能以他人的外貌和身高来判断年纪的。 “我要去吉拉寺。” 温岚的声音有些空灵,但格外好听,几个孩子互相注视着对方,开始说悄悄话。 “说话这么温柔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我阿妈说了,坏人这两个字是不会写在脸上让我们看的。” “反正她要去的地方是吉拉寺又不是我们家,让她去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温岚笑了笑,转身朝着山上走去,去往吉拉寺的路非常陡峭,毕竟这会儿是没有解放以前的西藏,很多族群依旧有着一些让中原人无法理解的“陋习”。 温岚见过太多了,也就喇嘛庙好点儿。 吉拉寺的路弯弯曲曲,地上有很多结冰的地方跟碎石头,温岚手上提着一盏灯,烛火摇曳,冷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抓住自己领口的衣服。 西藏的白夜温差非常大,稍不注意就能冻死人,在这个时代感冒发烧那都是能要人命的病,不过温岚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身体素质早就不同于前世那副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样子了。 深夜的吉拉寺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扰了安宁,但好在喇嘛们并不责怪突如其来拜访的温岚,相反看到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庞,颇为怜惜地给她送来了暖身的酥油茶跟一些吃食。 “劳烦把酥油茶换成青稞酒可以吗?” 温岚拦住了送饭的小喇嘛,这小喇嘛看着也不过才八九岁的样子,跟自己刚才在山下遇到的那群孩子差不多年纪。 “当然可以啊。” 小喇嘛脾气很好,将酥油茶拿走了,不一会儿敲门而入,带来了一壶青稞酒。 虽然已经胎穿到这里很多年了,但是温岚对于酥油茶还是有些不太喜欢,她更喜欢喝清甜的青稞酒来暖身子。 “谢谢。” 小喇嘛摆摆手,很有礼貌地带上门,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气,房间中央是一个很大的凹陷下去的正方形,里面燃着火堆。 这有点像火桶,人可以一整个窝在里面,不过喇嘛庙里的这个是坐在外面的,当然也可以坐在火堆边上。 这个房间很大,是温岚以前来吉拉寺的时候时常居住的地方,久而久之大喇嘛也就把这个房间给她了。 地上铺着毛毡,床榻上也有着厚厚的毛毯,不一会儿房间里就暖和起来了,温岚挂上门闩,脱掉外面一层厚厚的藏袍,只穿着一层白色的里衣跟红色的下裙。 她并不是很困,便把储物格子里的丝绸拿出来一匹,还找出了针线和一把锋利的剪刀,准备裁布做一件新的小衣。 温岚手持剪刀,干净利落地把丝绸一分为好几,在烛火的映照下,她坐在火堆边,缝制着自己的衣服。 针线如飞,在丝绸上留下了一道道紧密的针脚,温岚做事情一向专注,从不一心二用,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窗外的旭日升起的时候,温岚正好拿剪刀剪掉了线头,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她揉了揉眼睛,把小衣折叠起来,放在地上。 房间每日都会有勤快的小喇嘛打扫,因此温岚并不关注“衣服放在地上会不会脏”这种事情,她看向窗外,喃喃道:“天亮了,又一天过去了。” 突然,半透明的淡蓝色系统面板自动出现,上面浮现着一个时间,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今天是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6205天】 【请对未来抱有希望】 【请对生活抱有热情】 【另外,祝您今天,诞辰快乐】 【请领取你的生日礼包】 温岚看到了,愣了好久。 这个时间每天都在增加,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温岚她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而且还把天数标得这么准确。 6205天,多么大的一个数字。 温岚差点忘了,今天是她十七周岁的生日。 也就是说,她来到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六千二百零五天。 她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什么时候出一个主角诞生的时间表………” 话说以前,没有这个生日礼包来着。 温岚道:“领取礼包。” 【叮咚!礼包已打开,物品如下】 【【通灵】技能升级至三级,平安手串一条,储物戒指一枚。】 看到【通灵】这个技能提升了,温岚也有些欣喜,原因无他,这个技能是她所有技能里面等级最低的一个,很难提升。 她很难在现实接触到“灵”这个东西,又何谈与它们交谈? “储物戒指这个东西……它的储物空间还没有系统的储物格子实惠吧。” 温岚摇了摇头,这个储物戒指,且不说空间大小如何,就说它是一个首饰类的外物,而且貌似即使绑定了还是会有丢失的风险,怎么看都比不上背包的储物功能。 先收着吧,多少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东西。 第四章 小喇嘛洛丹 “卓玛,上师请你过去吃早饭。”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的声音。 “来了。” 温岚起身,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就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喇嘛,跟昨天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卓玛”是藏族中对女子的称呼,一般是形容女孩如同女神一样美丽且智慧。 喇嘛庙里经常有很多小孩子,大多数都是男孩,要么都是贫苦人家养不起送到喇嘛庙来,能吃一口饭的,要么就是心中虔诚信佛,专门送自己家的小孩过来学习经文的。 反正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确定入了喇嘛庙,基本上都是从小喇嘛开始做起。 这个喇嘛庙名叫“吉拉寺”,是方圆几百里很有名的寺庙,只因为这里有一个有名的老喇嘛,传闻他是活佛转世,法号“德仁”。 德仁喇嘛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出家前的名字已经不可考究了,更有离谱的传闻说自从吉拉寺建立之初他就已经存在,一直在寺庙的深处潜心修炼佛法。 有的人相信,有的人半信半疑,但这都取决于外人自己的想法,德仁喇嘛对于外界的传闻从来就没有做出过任何回应。 吉拉寺有地位的老喇嘛不是只有德仁一个,而他本人也并不时常出现在香客的面前,但是寺庙的其他喇嘛见到他都会很恭敬。 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为德仁喇嘛的传闻增添了几分神异。 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那为什么跟你同地位阶级的其他喇嘛见到你还需要恭恭敬敬地向你行礼呢? 您老未免也太谦虚了点吧? 于是,外界的人更加相信德仁喇嘛“活佛转世”的事情了,寺庙香火不断,也让吉拉寺一度成为整个墨脱最著名的寺庙之一。 温岚知道,吉拉寺的“德仁喇嘛”其实是一个如同张家族长张起灵一样的职位。 德仁。 张起灵。 这都不是他们各自的名字,但他们都要承担这个名字之下的责任。 德仁,是张家在墨脱的眼线,也是接头人。 当张家人来到墨脱做任务的时候负责为其提供便利,也是张家人与康巴洛族交流的一座桥,更是康巴洛族知晓外界消息的重要渠道之一。 德仁喇嘛未必就是张家出来的人,这么多年过去,每一个德仁的继承者都是从那些小喇嘛当中挑选出来的。 张家人不来的时候,德仁就只是一个喇嘛。 张家人来了墨脱,德仁就是张家人行走在墨脱最好的帮手。 张家人是一个强大的家族,他们存在于历史,影响历史,他们的人和势力可能遍及现在的每一个地区,并且很活跃,而这都是为了让他们的人外出的时候,不管到哪儿都有人及时接应。 温岚来了吉拉寺这么多次,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见到德仁喇嘛的,对方毕竟上了年纪,不喜欢被人打扰。 “上师早安。” “早安,昨日怎么来得这般晚?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德仁喇嘛很是关心温岚的情况,他询问起昨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晚的原因,温岚早就想好了理由,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转头就跟大祭司说起这件事情。 况且有很大概率,对方现在就是在试探她,所以,她最好是说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昨日去了嘎拉隆山脚下的县里买了一些东西,看了些热闹。” 温岚似乎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上师,您知道吗?商队居然还卖枪!” 德仁喇嘛是一个看上去宛如邻家老爷爷的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花白的胡子跟胡须,胡子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系了起来,一眼望过来还有种圣诞老人的即视感。 温岚的这番话很符合一个被族群管控不怎么摸枪的十七岁少女,又或许是过去那些年她伪装得太好了,德仁喇嘛只是简单问了问,并没有说其他的。 “你啊,听大祭司说你在族里孤僻,不与其他人来往,每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样子,还两副面孔,真的是……” 德仁喇嘛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太多,毕竟眼前的这个女孩才十七岁,她能知道什么呢? “好了,吃饭吧,吃完了出去走走,别在房间里不出门。” 温岚乖巧地应下了,吃完了早饭,她主动离开,等看不到德仁的住处之后,刚刚脸上还洋溢着的笑容瞬间消失,变成了德仁口中那个在康巴洛族孤僻的圣女。 所有的老人,几乎都有一个通病。 在面对乖巧的孩子的时候,会本能地产生好感,并下意识维护。 即使如同德仁这般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不同寻常的老人,也耐不住他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以及吉拉寺没有小女孩。 温岚每次过来的时候能拜访尽量拜访,顺便刷刷好感,虽然她没有什么好感度提示音,但是给一个老人留一个好印象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尽管她心里有的时候,对德仁有些抵触,但左右不过是说些话做点事情的工夫,她又不是做不来。 温岚在喇嘛庙里无聊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寺庙的大门口,昨天晚上天太黑还没怎么注意,大早上一看,那么长的阶梯两侧,都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 这些彩旗为白茫茫的雪地增添了几分色彩。 “卓玛,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小喇嘛在身后叫她。 温岚没有回头,便知道这个小喇嘛跟昨天晚上开门的小喇嘛以及今天早上来叫她吃饭的小喇嘛都不是一个人。 她有点无奈,吉拉寺的小喇嘛很多,地方也很大,经常前一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记住,就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 “没看什么,就是房间里有些闷,出来走走罢了,你不去上早课么?” 面对温岚,小喇嘛似乎有点害羞:“我……我还没有到上早课的年纪。” 温岚有些诧异,她转头一看,这个小喇嘛年纪很小,皮肤很白,长得很可爱,如果不是一个光头,留着头发或许会被认为是女孩子。 “你今年多大了?” “六岁多一点儿。” “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洛丹。” 温岚愣了一下,别的不说,不知情的人光听这个名字,听上去还有点像是汉族人的名字,姓洛名丹嘛。 但实际上,“洛丹”这个名字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智慧、聪明。 “看来你的父母希望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孩。” 小洛丹害羞一笑,脸上红红的:“上师也是这么说的。” 温岚道:“你是说德仁喇嘛吗?” “是啊,他还说我很有慧根呢!” 小洛丹看上去极为高兴的样子,但温岚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没有多想,伸出手摸了摸小洛丹光溜溜的小脑袋:“是吗?那你可要努力点哦。” 小洛丹用力点头,小小的人儿心中迸发出一种坚定的光芒:“我一定会的,我不会辜负上师对我的期望!” 小洛丹走了,一蹦一跳的样子让温岚不禁莞尔。 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无云的万里晴空,天空很蓝,让她想起了小学时期学过的一篇课文。 好像是叫……《拉萨》? 记不太清了。 温岚坐在门槛上,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很少,藏族女人在这个时代,无外乎不过是操持家务,喂猪饲羊,或者照顾孩子。 未婚的女孩们在温岚这个年纪也开始帮家里分担重任,或者早早嫁人生子。 温岚有些出神地想,老张啊老张,万事俱备,就欠你这股东风吹到墨脱了。 第五章 不断思考… 温岚悠悠叹气,她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很快,她就隐约听到了喇嘛们集体念经的声音。 喇嘛们的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声音十分平和,好像有能令人平心静气的功效,温岚侧耳听了一会儿,刚刚还有一些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样可不行。 温岚想,她并不确定老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系统也沉睡了,可能也没办法给她提醒,生日礼包估计只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她现在才十七岁,万一老张是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来墨脱的话怎么办? 那她要等好几年? 还是等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对生活和未来的热情? 温岚自觉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前世是病死的,所以有了这次再活一次的机会之后,哪怕周围危机重重,哪怕知道未来的走向和结局,但她依然努力并且坚持自己的想法,想要活下来。 她不想再次体验死亡的感觉。 她已经等了十七年,她希望在遇到老张的时侯和相知相恋以及怀孕生子这三段时间能有一个很长的时间差。 这样她就可以说服老张,让他带着她走。 能够被张家派来采集藏海花的张家人,肯定是佼佼者,既然原著中的老张可以为了张起灵心甘情愿被处死,那么她应该可以“洗脑”他。 — 墨脱附近有很多雪山,其中就包括非常著名的喜马拉雅山,在后世有一个听书软件也跟这座山同名。 最开始,温岚本来是考虑在喜马拉雅山的深处也搭建一个庇护所的,但是后来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时间上来不及,就算一点一点做,到了长冬时节,大雪会把没有盖完的庇护所给淹没。 西藏高原的长冬大雪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然为什么会有“大雪封山”这个说法呢?由此可见雪下得有多大,没有盖完的庇护所屋顶根本不可能承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在准备着,从未有过片刻的懈怠,光是藏在各处的地窖就有四五处,里面有不少干货。 喜马拉雅山脉本身就是由多座雪山组成,世界上第一高的山峰珠穆朗玛峰距离喜马拉雅山就很接近,同时也是这座山脉的主峰。 如果不是那里海拔实在是太高,气候很恶劣,温岚想着也许珠穆朗玛峰会是最佳的自然庇护所。 哪怕是强大如张家人,也根本不可能抗衡来自大自然的威力。 其次,名为“南迦巴瓦峰”的雪山是喜马拉雅山脉所有雪山当中距离墨脱最近的山,如果到时候要逃,这个是首选可以躲藏一段时间的地方。 到时候大雪封山,进不去出不来,她手里有足够多的储备粮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温岚想了很多很多东西,这也是她十七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只有不断思考才能让她无视漫长的时间,只有通过不断思考去弥补计划中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小的漏洞,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距离想象中新的未来又更近了一步。 温岚在吉拉寺待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德仁喇嘛再次差人把她叫了过去。 “上师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情么?” 走在前面的是小洛丹,他挠了挠头:“上师好像有话想要对你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温岚点点头,面上不显,实际上却是在思考,德仁喇嘛很少主动叫她,就算是有话对她说,也是他自己询问一些康巴洛族的情况。 推开门,小洛丹领着温岚走进房间,德仁喇嘛的卧房并没有燃火,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但好在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候,这点风跟毛毛雨似的。 德仁喇嘛盘腿坐在垫子上,背对着两个人,他摆了摆手,小洛丹领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温岚走到德仁喇嘛的对面坐下来,她默默注视着闭着双眼的老人,对方跟几天前没什么变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温岚本能觉得今天他叫自己过来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家常。 “卓玛,这几天过的还舒心吗?” 德仁喇嘛缓缓睁开眼睛,那一双蕴含着无上智慧的眼眸深邃无比,就这么么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温岚面不改色地回答:“很好。” 她想,德仁喇嘛到底是做张家人的接头人的时间长?还是做喇嘛潜心修习佛法的时间长? 温岚觉得,应该是后者吧。 “大祭司传人,说让你在这几天回一趟部落。” 德仁喇嘛的话无异于是石头掉进水里,水面泛起涟漪。 温岚不动声色地问道:“回部落?可我才出来几天,上师知道大祭司为什么突然就…….” 德仁喇嘛只以为眼前这个女孩对这里恋恋不舍,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反正日后你又不是不能来了。” “大祭司传话,你还是收拾好东西尽早回去吧,不要让他等太久。” 温岚见从德仁喇嘛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了,便准备告辞,但德仁喇嘛拦住了她:“卓玛。” “上师还有别的事情?” 温岚原本要起身的动作又坐了回去,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垫子上,双手放在腿上,乌黑的长发垂下,显得乖巧且柔美。 “我预感,自己大限将至。” 这句话比德仁喇嘛之前说大祭司让她回去那句话更加炸裂,温岚有些乱,这一任的德仁喇嘛在原著中就是白玛的恩人,是他给了白玛可以再次见到孩子的机会。 如果他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说明其实未来并非完全固定,是具备可更改性质的? 温岚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随后她笑道:“上师,别开玩笑了,您可是活佛转世,怎么会大限将至呢?” 德仁喇嘛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温岚:“卓玛,并不是现在,而是不久的几年之后。” “我死后,你就不要再经常过来了。” ”洛丹那孩子,我已嘱意他为我的继承人,他将在未来接替我的位置。” 温岚努力压下刚才心里的那点不适,她勉强挤出笑容:“是吗?洛丹的天赋这么高?” 德仁喇嘛点点头:“那孩子对佛法有些许天赋,心思纯净,善良且黑白分明,若是我死了之后你遇到麻烦,兴许他可以帮上你一二。” 温岚愣了一下。 德仁喇嘛不欲多言,一笑:“卓玛,去吧。” — 温岚离开德仁喇嘛的房间的时候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好像透过木门看到了一个老人瘦削的背影。 她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雪。 温岚走出去,路过一个院子,里面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喇嘛正聚在一起堆雪人,小洛丹也在其中。 看到她,小洛丹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还差点滑了一跤,温岚连忙抱住他,看着他站稳之后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 “卓玛,你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对情绪更加敏感的缘故,小洛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温岚低落的情绪。 “没什么,上师跟我说,部落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我要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闻言,小洛丹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 “但是上师说,你天赋很好,他很喜欢你。” 小洛丹脸上洋溢着笑容,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满脑子都是上师对自己的看法。 他站在原地呆呆傻傻地笑着。 见状,温岚也没有打扰他,她绕过小洛丹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第六章 山门守护者 康巴洛族坐落于雪山的最深处,他们与世隔绝,后山就是成大片的藏海花丛,这个时候的藏海花才长出叶子,花苞都还不见踪影。 部落非常排外,除非是大祭司或者族人引进来的客人,否则都会被守在山门附近的棕熊撕碎成为它的食物。 从康巴洛族到吉拉寺有相当长的路程,具体还要看天气如何,以及路况需不需要绕路而行。 温岚对这附近的路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入长冬季节,但是雪山里的雪已经很深了,温岚这样个子高的踩下去雪都要到膝盖上一点,更不要提个子矮的。 康巴洛族之所以会传出“恶魔”这种名声,除了族群排外不与其他部落来往,以及格外骁勇善战之外,其实还有一点被外人误会的地方。 通往康巴洛族的路上修建了一条路,这条路平常被埋在雪下,修建得很高,因此不容易被雪埋深。 因为雪山几乎每个季节都有雪,越深雪越不容易化掉,康巴洛的族人在往返于部落跟外界的时候,就会踩在那条路上走,有时候会被一些外人看到。 外族人不清楚雪下有路,只以为康巴洛族的人生来神异,可以凭空踩在雪面上而不陷下去,于是对这个部落的人敬而远之。 更为夸张的时候,康巴洛族的大名可以止小儿夜啼。 温岚根本不需要低头去看,从雪地里拔出自己的脚,往前一踩,就踩到了一条路上。 这条路修建得很高,上面覆盖着雪,根本看不出来,但从小走到大的康巴洛人只需要凭感觉就能知道路在哪里拐弯、需要走多久。 温岚背着竹篓,里面是几块生肉,这是给看守圣湖的那只棕熊吃的,这些年它吃了一些人,体型越来越大,平常就躲在雪里,只要外族靠近,就会一跃而起杀死对方。 同时,在最开始无法自由出行部落的时候,那只棕熊也是温岚用于提升【驯兽】技能等级的来源。 温岚走了几个小时,中途又下了雪,本来以为是小雪没有在意,但是看到雪一直没有停,并且逐渐朝着中雪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她伸出手,把自己的围脖往上扯了扯,一直遮住大半张脸才罢休,这围脖是先前部落的人出去打猎,打到了一只雪狐,扒了皮做出来“上贡”她的。 现在还是解放之前,据说外面还有清政府的存在,因此并不像后世有动物保护法,猎物谁打到就是谁的,也不管用途。 雪时大时小,等到温岚走到康巴洛族部落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两个黑影在雪地里屹立不动,一高一矮,走近了一段路才发现,那是两个戴着帽子和围脖的人,都是男人。 看着他们的眼睛,温岚就知道是谁了。 饲养棕熊的那户人家的男人跟他的儿子,儿子未来也是要接替男人继续饲养棕熊守护部落出入口的。 “圣女大人,大祭司担心您的安危,特地让我们在门口等您。” 男人巴罗跟少年索朗同时向温岚半鞠躬。 温岚早就习惯了部落居民只要一见到自己就得行礼的样子,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感到不习惯,她点点头,眼神平淡,颇有圣女的风范:“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气。” 巴罗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天,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儿工夫,雪就停了,不禁让人感慨这天气的变化无常。 男人看着自己的儿子,领悟到父亲眼神中的含义之后,少年索朗将围脖向下拉,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脸颊两侧似乎是被冻伤了,看着像酒窝似的。 “哔————” 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 不远处的雪地突然动了一下,温岚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来自雪地下面的细微的声音。 某种大型动物正在地下活动。 突然,雪地凸起,一个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出来,雪花四溅,黑影极速跑向温岚的方向。 索朗心头一紧,怒喝一声:“畜生安敢!” 同时将背后的弓箭取下,对着黑影就要射出去,关键时刻,巴罗一只手按在了弓箭上,对着索朗摇摇头。 “阿爸!圣女有危险!” 索朗不明白其用意,抬头一看,却愣在了原地,拿着弓箭的双手也松了一下。 只见疾如风的黑影在距离温岚几步突然停下来,此刻才完全看清楚这个生物的真面目。 成年棕熊体重约有135—450公斤之间,肩高0.9—1.5米,体长2—2.8米。 但眼前这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在雪山这么恶劣的地方,又或许是人工精心喂养,吃过人的缘故,体长非常骇人。 这只棕熊被巴罗养了好多年了,正值壮年,还是一头威猛无比的公熊,从外表来看,它看着非常吓人,因此除了巴罗父子,部落的其他人也不太想靠近它。 哪怕棕熊其实能闻得出来康巴洛族人的气味,并不会伤害部落的人。 温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棕熊的脑袋,棕熊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心,绕着她的身体缓慢蹭着。 从前,温岚唯一能接触到的大型动物就只有这只棕熊,那个时候它还没有成年,没长这么大。 长年累月的接触下来,温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比巴罗还要清楚眼前这只棕熊的一切,她甚至可以直接越过巴罗命令棕熊。 “圣女大人,您……..” 索朗看着温岚的眼神格外震惊,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把弓箭背在背上,快步走过来,但面对棕熊这种庞然大物,他也不敢贸然靠近,生怕这只畜生受到刺激伤害了圣女。 “不必担心,它是不会伤害我的。” 似乎是为了应和,棕熊叫了一声。 索朗看向温岚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该说不愧是圣女吗?竟然能够降服棕熊这种猛兽! 温岚能够听得懂动物的语言,也多亏兽语是【驯兽】技能的其中必备,她曾经私下给棕熊取了一个狗的名字:斑比。 斑比只有在外人擅自闯入部落的时候才会露出凶性,其余时候大多数都躲在雪地下面睡觉。 它平常性格其实也还算得上温和,只是体型看着委实吓人了一些。 第七章 消失不见的当家 温岚将竹篓里的肉全部倒在地上,在雪地里徒步好几个小时,低温环境之下的鲜肉也变得有点硬梆梆的了,但是用牙齿咬开,里面还能看得见血丝,还是很新鲜的。 在西藏这种地方,肉只要撒点盐晒干,就能保持三年之久,是比大米面粉这类还要容易携带的食物,但是吃多了很容易上火,而且对牙齿很不友好。 斑比吃了肉以后又钻进雪里了,温岚也与巴罗父子一起走进部落里,她察觉到了索朗看着自己略带崇拜的目光,知道是因为斑比刚才亲近自己导致的,也就笑笑,不主动说话。 维持神秘感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叫人猜不透。 雪停了以后,部落里的其他族人也走出来透气,几个孩子在家门口堆雪人,一时之间欢声笑语纷纷,盘发的妇女们搬着小板凳坐在路边聊天。 只是,温岚一眼看过去,除了巴罗父子,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男人。 “部落里当家的都去哪儿了?” 温岚问道。 索朗似乎是想要给圣女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迫不及待地回答:“都出去打猎了。” 温岚蹙眉:“刚下过雪,猎物恐怕不会这么快出来,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戛然而止。 “现在部落里就只有大祭司跟你们两个男人了?” 她又问道。 索朗对于圣女把自己说为“男人”感到非常高兴,他今年才十四岁,放在普通藏族家庭里也是正在慢慢分担责任的年纪,但是在康巴洛族,他的父亲跟几位叔叔伯伯一直说他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这让他很不爽。 毕竟能够驯服和饲养棕熊的只有他阿爸一家,等到阿爸老了,他就要继承阿爸的一切——那只棕熊以及阿爸的手艺。 于是,索朗再次无视了他阿爸抽搐的眼睛,嘴巴非常快:“巡逻队跟当家们的都一起出去了,我叔叔也去了,虽然说是去打猎,但这次去的人好多,跟以前都不一样。” 康巴洛族与世隔绝,教出来来的孩子都是一根筋,对部落非常忠诚,长大以后观念思维根深蒂固,可以为了部落献祭自己的一切。 索朗才十四岁,因为很少接触外界,再加上面对的是族中的圣女,因此没有太多的心眼。 温岚当然注意到了巴罗的不自然,整个康巴洛族几乎出动了全部的男性,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温岚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然了,现在部落里剩下的人全都是老弱妇孺,温岚猜测即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当家的人肯定也会在今天之内尽快回来,最迟也不过明天。 康巴洛族生活在深山里,平日里只有购买一些物资才会下山与人交流,他们除了普遍寿命比常人要长之外,就外表而言其实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被以讹传讹的“雪山魔鬼”,其实非常在意后代的繁衍,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妻子儿女长时间独自在部落里没有男人照料的。 温岚知道巴罗有所隐瞒,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不说实话,不过没关系。 “大祭司现在何处?我要去看望一下他。” 大祭司的本名已经无从考究了,或者说从他成为部落里德高望重的人的时候,他的名字就没有人敢称呼。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记住了。 “在家里。” 巴罗眼神躲闪着,他低着头,情绪似乎很不对劲,索朗注意到了,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阿爸”,随后巴罗轻轻拍了一下索朗的脑袋,“儿子,回家去。” 温岚注视着父子俩离开的身影,索朗似乎想要回头看一眼,但是被巴罗强行揽住肩膀,没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她继续向前走着。 大祭司的住处在部落的中央地带,其余族人就是按照他的住处依次向外排开,当然大祭司本人也并没有要求要被族人如同保护姿态一般,只是部落其余人出于尊敬自发这么做。 温岚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用石头砌成的半圆形房子,敲了敲木门。 “谁?” 听到敲门声,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冷漠的声音。 “大祭司,白玛回来了。” 闻言,屋内没了声音,“白玛”这个名字宛如消音器一样,温岚在门口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个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老人站在门的后面。 “进来吧。” 大祭司没有说什么,让开了身子,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到底也是一个老人家,耐不住冷。 温岚刚才站在外面,还不觉得这种温度需要取暖,但是房间里却依旧燃起了火堆,角落里还放着好几个炭盆,不远处的火炕上被子有掀开的痕迹,在她来之前,大祭司是躺在被窝里的。 换位思考一下,一想到原本躺在被窝里舒服的都眯起眼睛要迷糊了,结果被人打扰,估计现在心情也不怎么样吧。 温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大祭司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城府真的很深还是脸被冻僵成了面瘫。 “大祭司,我才出去几天,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还有当家们的都去哪儿了?” 温岚故作疑惑,当然她也是真的疑惑,只是直接表现出自己对打猎就要全族男人一起出去表示疑惑的话,不符合“白玛”这个人的人设。 白玛可是一个善良且有点天真的女孩,尤其是自己现在才十七岁,还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况且大祭司很少跟自己说康巴洛族的密事。 所以,就算是她感到奇怪,也必须要让大祭司自己主动说才行。 闻言,大祭司抬起眼皮,那一双完全不像是老人能有的眼睛锋利地看向温岚,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奇怪:“刚才巴罗去接你的时候,没跟你说?” 温岚歪了歪头:“巴罗?他没跟我说什么啊,倒是索朗提起大家都出去打猎了。” “只是,以前打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当家的一起出去,难道是什么熊之类的猎物么?” “这样话,还能活捉回来给门口那只配种呢。” 大祭司笑出了声,似乎是被温岚天真的话给逗笑了。 他道:“他们的确不是全部都去打猎了,还有一半的人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哦,所以就是说,这一群人当中,有一半的人是真的出去打猎获取食物,还有一半人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温岚心中有数,她知道大祭司如果存心不想说,那么任凭自己如何在部落里打听都不会得到消息的,反而自己的行为会传到大祭司的耳朵中,到时候万一找人来看守她,那么她的自由就会被限制许多。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温岚已经不把前世所受到的教育套在这个还未完全开化的时代了。 她早就见识过了,在这么一个较为原始的部落里,与世隔绝且排外的情况下,大祭司到底有多重要。 他的命令,就是圣旨一样的存在。 他的地位,就是土皇帝。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一条人命魂归西天。 第八章 试探 如果大祭司是强行让温岚留在康巴洛族的话,她还能稍微争取一下。 但是现在一个身份是长辈的人,以关爱为名,且不做任何强迫措施让温岚留下来,她反而说不了什么。 温岚走出大祭司的住处后冷静下来,她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去。 身为圣女,她有着康巴洛族人的供奉,平常其实也并不需要去找食物,只要圣女的身份摆在那里,族人便心甘情愿地他们自己的食物给了她。 只是温岚不想这么做。 虽然这些康巴洛族人或许会成为日后她奔赴新生的阻碍,但目前他们还没有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以上这是她从前的想法。 后来,温岚就想开了。 在这个宗教盛行的时代,西藏部分地区神权至上,何况康巴洛族到最后一定会跟她背道而驰,原著里也是逼得白玛不得不吃下藏海花的凶手之一。 她现在收点利息怎么了? 温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就有几户人家一前一后上来送粮食。 部落也并非是完全靠着出去采集物资维持生活的,也会开垦种地,就在后山,只是长冬时节基本上只能吃肉,长冬过去一段时间后才是播种的季节,算下来也不过只有夏秋两季可以收获,还得看看老天爷的脾气。 温岚送走那几户人家的妇人以后,从那些送来的食物中拿出一个馕饼,这馕饼里面是羊肉馅的,为了管饱以及方便储存,做的很大。 这馕饼估计是刚做出来不久,吃起来味道很是不错,温岚为自己倒了一杯青稞酒,就着酒一起吃解腻,别有一番风味。 “圣女,我们来给你送粮食了。” 帐外再次传来声音。 在康巴洛族,只有大祭司的房子是石头屋子,身为圣女,她的待遇也不差,帐子的一部分是用牛皮做的,外面的房顶也会铺上厚厚的皮,避免漏风。 “进来吧。” 温岚发话。 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儿子一起进来,两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个包,看形状,像是面粉。 西藏的面粉,大多都是青稞磨的。 “不用送这么多过来,刚才已经有人送过了。” 温岚见他们居然扛了两大包面粉过来,微微蹙眉。 “圣女不用担心,我家储存的粮食很多,这几年收成很好的,两袋面粉还不算什么。” 女人憨厚一笑,她的儿子偷偷打量着温岚。 温岚移开眼,她最开始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些族人,尤其是在她还年幼的时候,虽然名义上是享受着所有人的供奉,可是温岚一直觉得这叫吃百家饭长大的。 如果白玛不是张起灵的母亲,一直就这么按部就班下去,她享受着族人的供奉,直到年纪够了之后献祭于阎王,这大概就是她完整的一生。 尤其是在如此落后且没有律法约束的原始部落,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很合理。 族人供奉白玛,让她衣食无忧,白玛去献祭,换来部落安宁。 但温岚不认可,她不认可的并非是康巴洛族献祭的传统,即使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在西藏某些部落时常发生,不过是宗教不同略有差异罢了。 康巴洛族传承上千年,是与张家相似的长生族群,算来算去也是张家比康巴洛族的陋习更多,伤害张起灵的也是张家。 温岚想等日后自己离开的时候不会有很多阻碍(特指情感),因此面对部落里的族人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这就好像是一个电车难题。 两条铁轨上,三个人在一边,另外一边是一个人,假使你在火车上变道,究竟是选择牺牲一人救下更多者,还是为了道德选择牺牲三人救下那一个人。 一个人的命,当然不值得三个人的命。 有人说,没有谁有权利去评判生命的价值,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前情。 如果身处的时代就是这么黑暗,人命不值钱,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很多人的安宁,那有什么不行的?而且他们还对这个牺牲的人那么好,给了她十几年的好生活。 这是康巴洛族的角度。 温岚不得不承认,这个理论是没有问题的,假如她是受益者,她也不一定就保证为了良心或者道德就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但现在她是受害者。 所以温岚选择离开,走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早就打着她主意的部落而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人生的。 温岚注视着母子二人离开,她端起桌上的青稞酒一饮而尽,觉得有些不太过瘾,就直接把酒壶端起来,壶嘴对着嘴巴倒酒喝。 青稞酒一滴没落地进了温岚的肚子里。 — “大祭司,圣女一切安好。” 石屋内,老人坐在炕上,腿上盖着毛毯,静静听着汇报,在房间里的人,都是刚刚去了温岚的帐中送粮食的人家。 “圣女有无异常?” 大祭司的声音十分难听,犀利的眼神扫过所有人,让他们都有些不寒而栗,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没有,圣女觉得我们送去的粮食太多了,担心我们食物储备不够,还想让我们拿一些回去,她不需要那么多。” 女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先前在帐中的憨厚神态全然不见,脸上只留下了对大祭司的恭敬和忠诚之色,仿佛在这儿的只有一个忠心的下属。 “我知道了,圣女长冬结束之前都会留在部落里,留心她的言行,不需要刻意监视。” 大祭司挥了挥手,他们弯腰行礼,随后退下,木门被关上,窗户开着透气,迎着丝丝凉风,老人的脸僵硬得不成样子,身体却热的额头发汗。 “怎么偏偏要到长冬之后来,东北距离墨脱这么远,就算是现在立刻从那边出发,也要至少半年才到这里。”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大祭司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封信,他早就看过了里面的内容,将信放到油灯上,看着火焰逐渐燃烧起来,温度越来越高。 他松开了手,信飘落在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黑灰,不一会儿,什么痕迹都没了。 第九章 系统苏醒 温岚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些难搞。 如果系统还在这里的话,那么就可以进行信息捕获,就不必去思考对错与否。 仔细算算,距离长冬的到来大概还有三个月余,她的食物已经足够多了,完全可以躲在帐子里不出去,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就在温岚思考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声,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 这声音就好像是某种清醒的药剂一样,让温岚快速从思考的状态中抽身而入出。 她有些许激动地站起来,甚至差点碰掉炕上的小茶几,杯子晃了几下,些许水洒落在桌子上。 【看来在本系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也可以独当一面。】 系统的声音是沙沙的电子音,似乎是因为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缘故。 “你更新好了?” 温岚问道。 没错,当初系统沉睡的原因就是因为要更新新版本,上线新功能,优化原本的功能。 【是啊,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你都十七岁了啊,生日礼包收到了吗?】 如果系统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陪同机器,或许温岚在幼时面对来自这个时代的残酷的时候,即使能坚持下去,也会受到影响, 她现在之所以能做到淡定自若跟冷静思考,其中也有系统的支持和安慰。 曾经在无数次夜里她为繁重的训练以及未知的的未来而迷茫无措的时候,系统就好像是一个老师,一直都在为他出谋划策,指引方向。 ”收到了,里面的东西我很喜欢,谢谢你,系统。” 【不必客气,在这个世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好,我也好。】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些宽慰,它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系统,更像是一个有着感情的人。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 【新功能就是张起灵生父的位置提醒跟信息提醒。】 【还有一些别的功能,需要你自己去发掘,信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你的,需要你自己去触发。还有生物图鉴,总之有很多,我能帮上你的也更多了。】 温岚有些高兴:”是吗?那你给我一些老张的基础信息吧。“ 【老张?哦,你是说主角他爸对吧?还真是一个清新脱俗的称呼啊。】 温岚有点无奈地说道:“没办法,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肯定姓张吧,总要找个名称来称呼对方吧?” 【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系统赞同也默认了“老张”这个称呼。 说着,它就在温岚的面前展开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够看得到的人物信息面板,温岚不想为难系统,但虽然说是基本信息,可是系统还是尽可能地在规定之下多给自己的宿主提供一些便利。 【老张目前已经在来墨脱的路上了,一共是三个人,他们都商量好了,让老张进康巴洛族,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人隐匿在墨脱县里,一个藏在吉拉寺,方便意外发生的时候能够随时接应。】 【这个时候,张家的势力还很鼎盛,衰变不显。】 【按照这三个人的脚程,根据系统的精密计算,大概只需要四个月。】 温岚有点惊讶:“这么快吗?” 【张家人体质异于常人,他们从小就训练可以在不休息的情况下日夜兼程地赶路还不会损伤身体,他们只需要七天休息一次就能继续赶路,骑的马也是千里马,速度当然就快了,而且他来的的时候正好会碰上长冬。】 【大祭司预测张家人可能会在半年之内抵达,担心他们提前,所以安排康巴洛族部分男人在半山腰建立了一个简易的木屋供他们休息,那个木屋的位置是从山下去部落的必经之路,只要上来就不可能看不到。】 【预计那个木屋,也就月底完成吧。】 系统说着,还给温岚播放了现场视频,好几个汉子扛着木头建造木屋。 这让温岚不得不感慨系统的方便,如果系统没有醒过来的话,她就无从得知那些汉子到底去了哪里了,或许到时候,她可以想办法去一趟那个木屋,“偶遇”一下老张,给他留一个印象,不需要多好,但至少要让他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 【好想法,但是要注意安全,而且下暴雪的时候,山里会有一些东西出现,它们没有善恶之分,也不主动靠近人类,但要是撞上了它们,总没有什么好事。】 【轻则小病一场,重则霉运不断。】 温岚对于系统口中的“它们”感到好奇。 “那是什么呢?” 【还不是目前的你可以接触对付的,算是灵吧。】 灵? 温岚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想起那个极难升级的技能【通灵】,也就是有生日礼包才勉强升到了三级。 系统所说的灵肯定不是鬼魂那种东西,而是指万物有灵的那个灵吧? 通灵……通灵……可以通鬼魂,也可以通自然之灵。 温岚:“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老张的身份信息啊。” 【不要那么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系统的话似乎另有所指,而温岚也毫不客气地问了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系统笑了笑。 【你还是加油吧,原著中没有说明白玛是多大年纪生下的张起灵,也没有说她是怎么跟老张相知相爱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的孩子。】 【所以,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人家跟你一起生孩子呢?】 说到这里,系统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哈哈地在那里笑,结果被温岚泼了一盆冷水:“别忘记了,我要是做不到,你也就完蛋了。” 系统笑到一半卡壳了。 半晌之后,它有点迟疑:【宿主,在原著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张起灵是在被爱中诞生的,而且老张的实力非常强悍,所以你要是试图用强的话,不仅不太可能,而且非常容易毁人设,被察觉出不对劲。】 【我看我们不如以真心换真心,世界意识是不可能允许张起灵这么重要的角色不出生的,所以我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温岚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可没有想过要用强,毕竟穿越之前的她病死之前也才二十二岁,别说做敦伦之事,就是连男朋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在上面? 什么都可以尽快准备,可唯独在这方面,却只有等到见到真人之后才能慢慢来,甚至有可能长达一年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张家人的洞察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原著的白玛那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跟老张一起,但是自己现在却是抱着别有用心刻意接近,一旦被老张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人如果存心不与另外一个人接触的话,纵使自己有着百般武艺也没有可以施展的地方。 【我先把老张的资料给你,事先说好,因为老张在原著就没出场过,所以他的信息也不会太多,如果之后你碰到他的话倒是可以事后补充。】 系统给了一个提醒,随后便默不作声,等着温岚自己查看。 第十章 张扶林 蓝色的面板自动弹起,一个信件样式的图标上打着一个鲜红色的大大的感叹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文件传输完成。 【姓名:张扶林】 【别称:老张】 【年龄:六十七】 【身高:一米八七】 【身份:张家暗卫统领,麒麟血纯度极高】 【张家暗卫多取于张家无父无母无牵挂的孤儿,统领为其中最强者,暗卫负责处理叛徒和麻烦事,以及保护族长的安全等。】 虽然知道信息不会多,但是也没有想到匮乏成这个样子,除了身体的基本信息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岚注视着老张的名字跟身份,这个张家统领一看就知道了不得。 【张家暗卫统领有掌刑法之务,认真算的话地位也是个长老,能够跟族长地位差不多的长老。】 【而且不管是统领还是普通暗卫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温岚来了兴趣,她喝了一口青稞酒,问道:“为什么呢?” 【张家暗卫神出鬼没,这是因为他们平常都隐匿在张家,暗卫的身份不会被普通张家人知晓,他们藏在张家各处,也是搜集信息的一把好手,统领更是常年戴着青铜面具。】 【而且据我所知,张家目前没有扶字辈,所以张扶林这个名字,要么就是不按照族谱起,要么就是假名,但是我感觉前者的概率更大,假名不太可能。】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日后总是有机会知道的。” 温岚没有太在意,她道:“目前在你看来,我有什么危机吗?” 系统还以为它回来以后有什么事情没有查清楚,连忙调出数据现在查看了一番,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并没有查探到任何对你生命有威胁的因素,目前在康巴洛族,除非大祭司亲口发话,否则那些族人对你来说,暂时不是阻碍和危险。】 【至于大祭司本人,除了威信高跟寿命较长以外,他自身不会武功,没有族人保护,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罢了。】 【你不要太担心,现在本系统回来了,完全可以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及时提醒然后规避。】 【把神经绷得太紧会让你疲惫不堪。】 温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留在部落里等待着长冬的到来。 长冬还有大概三个月到,常年生活在雪山里的康巴洛族自有一套生存方式,早就提前半年的时间储备粮食,而温岚更不会担心自己,她储物格子里的食物跟物资,足以让四五个人生活好几年。 这也是她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三个月的时间,九十来天,说长很长,说短也短,何况是在这个娱乐不发达的时代,实在是无聊至极,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 对于一个有着现代记忆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这么多年过来,温岚没有疯,都得夸一句抗压能力强了。 另一边,空旷的大路上,三匹千里马正在疾驰,几人注视着前面的路,伴随着太阳落山,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回头说了一句停下,后面两个人一起将马驭住,停在了原地。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一个人发问。 另一人则是回答他的疑问:“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太阳落山,得找个地方休整一晚上,明日清晨出发,夜晚行路,不安全。” 这三人便是本家派往西藏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选,只是另外两人心知肚明,他们不过是旁系,只是因为身手好又恰好在空档期才脱颖而出,真正要进入雪山深处的,是眼前这个从未听说过名号的本家人。 “那我们两个人,谁去墨脱县,谁到吉拉寺里去?”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一个人叫张瑞云,一个叫张瑞海,都是好手,还是亲兄弟,配合亲密无间,他们在一起完成过很多任务,均为优秀。 “这样吧,你去墨脱县,我到吉拉寺里去。” 张瑞云是哥哥,他知道吉拉寺生活是比较清贫的,而自己的这个弟弟比较挑食,兄弟两人一起出门做任务的时候,他总是迁就弟弟多一点。 墨脱县,一听名字也知道是一个县城,肯定是不缺食物的,而且张瑞海的性格比较跳脱,更容易跟那里的人打成一片。 兄弟两个人商量好以后,便去找那人说话,告知了对方他们的选择。 那人的表情非常平淡,即使是对待跟自己一起出任务的同伴也是如此,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谁去都一样。 “走吧。” 男人骑上马,云海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三个人一起驾着马向前,终于是在天黑以前找到了一户可以留宿的人家,虽然三个人挤在一间房间里,但是比起野外的条件已经算很好的了。 兄弟二人原本想把唯一一张床让给那个男人,但是对方摇了摇头。 “你们睡吧,我出去走一下。” 说着不管那对兄弟脸上的表情,推门走到外面,将门关上以后,他纵身一跃,落在这户人家的屋顶上,随后躺下看着夜空。 张扶林很少离开张家本家,他的职责就是守护族长,清除叛徒以及掌刑。 大多数时候,他都一个人静静待着,不怎么跟人交流。 所以这次被族长指派到西藏这么远的地方去采集藏海花,张扶林也没有任何异议。 藏海花周期很长,而按照他的速度,到了墨脱以后,藏海花至少还需要几年才会开花。 他望着天空,觉得这里的星星跟本家的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张扶林慢慢闭上眼睛,双手放在后脑勺处,就好像枕着自己的手准备在屋顶上睡一晚似的。 屋子里的云海兄弟正在整理自己的物资,张瑞云看了看弟弟的包袱,发现对方的食物所剩无几了,不禁瞪了一眼。 “怎么回事?你就这么嘴馋吗?” 张瑞海倒是不怎么在意,他道:“哥啊,你不要那么凶嘛,当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啊,再说了,我们可以用银钱向这户人家购买食物啊,山野里面随处可捡野味,不要紧的哈。” 张瑞云蹙眉:“西藏的果树可没有南北那边多,而且这里天气太冷了,不一定就能找到野味,你这么嘴馋,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在墨脱县生活下去。” “到时候自己的钱花完了,饿肚子可别来找我这个哥哥接济。” 张瑞海哪里都好,就是挑食,而且嘴馋,从小到大都这样,以前小的时候,身为哥哥的张瑞云还能迁就他几分,但是长大了死性不改,出任务还这样,张瑞云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张瑞海撇撇嘴,他才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不会管自己,他们在张家没有父母,彼此就是对方唯一的依靠,张瑞云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呢? 那他不就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了吗? “还有啊。” 张瑞云突然看向张瑞海,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张瑞海还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到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以后,我才会考虑娶媳妇,所以要是不想你哥哥我孤独终老一辈子的话,你也早点找个姑娘成家吧。” 张瑞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不会吧哥,你真的这样打算的啊?” 张瑞海还以为哥哥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看着张瑞云一脸认真的样子才意识到对方也是认真的,于是他也道:“哥啊,张家男儿从来就不用担心自己娶不到媳妇,反正到时候也会被分配的。” 张家只在乎生产力,为了繁衍跟血脉纯粹,亲兄妹也未必不可,只是这种比较少,大多都是选择了表亲堂亲或者隔代的。 张瑞云摆摆手,“早点睡吧,至于……那谁先不管他。” 张瑞海哦了一声,把被子铺好以后,兄弟两个同枕而眠,屋外的张扶林依旧躺在屋顶上闭目,似乎是不打算回房间了。 在这个夜晚,一夜无梦。 第十一章 素描 系统从沉睡中苏醒以后非常在意自家宿主的心理状况,马不停蹄地为温岚进行了心理评估。 但好在结果很不错,这让系统松了一口气。 “别太担心了,你还记得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自己写下的鼓励的话吗?” 温岚淡淡一笑,系统则是一愣,但它很快就想起来内容。 【不必纠结当下,不必恐惧未来。】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奋斗。】 【永不彷徨,来日方长。】 在康巴洛族的日子真的非常无聊,温岚只能以发呆度过,她觉得未来的张起灵那么喜欢看天,大概可能也是觉得无事可做? 系统再次冒泡:【宿主,你要是实在是无聊,可以多学几项技能打发时间。】 【技多不压身。】 温岚觉得很有道理,便问系统有哪些技能还可以学习。 【嗯……我找找看,有素描可以吗?素描挺打发时间的吧,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温岚无所谓,她太无聊了,如果一直思考下去,她估计自己有可能会疯掉。 系统见她没有意见,便拿出了一些素描工具,温岚翻了翻。 素描笔素描本纸笔软橡皮跟一把美工刀。 美工刀估计是用来削铅笔的。 毕竟这个时期的西藏出现卷笔刀很违和。 系统播放了一个时长一小时的素描基本讲解,反正就是首先需要搞清楚透视原理,然后需要搞清楚暗部投影高光和明暗交界线,之后需要花时间练练线条。 温岚认真看完了,她觉得有点难度,但是反正有三个月的时间,她可以慢慢学。 于是她就让系统把视频循环播放,自己开始尝试在素描本上画。 可能很多学素描的美术生第一个画的东西都是正方体,原因无他,容易起形而且还不容易翻车,最关键的是正方体很容易在纸上呈现出体积感。 温岚画得很认真,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画画,而且既然要学习一项技能,就不能半途而废,毕竟这是她这三个月以来需要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每一项技能的存在都有它们存在的道理。 系统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温岚掸掉腿上的橡皮屑,把素描本拿起来放远了看,自我感觉还不错。 系统在一旁说道:【宿主作为新手已经画的很好了,不过投影是颜色最重的地方,你这跟暗面都快要融为一体了,投影跟暗面的颜色区分不开,还需要改进,并且投影画得太生硬,过渡也不是很自然,可以用纸笔稍微擦擦,亮面也只需要稍微带带就行。】 【明暗交界线这一块也不是很好,一般来说素描都遵循由深到浅,你这里的排线也杂乱……当然宿主第一次画,也没时间练习排线。】 系统就好像是一个专业的老师,好像每一个技能它都能上去讲讲点拨一番,但又不是真的深入精通。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系统丰厚的学识,不过只是在自己庞大的数据库当中调取技能的相关资料,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做出最优解。 但是它也有查询不到的数据。 所以技能只有自己学会了掌握在手中才是最踏实的。 温岚虽然对于系统一边说她画得好一边又挑错的行为感到无奈,但她也知道把错误挑出来以后才能重视,以后才不会犯类似或者一样的错误。 再说,系统也确实没说错。 【好画都是擦出来的,所以宿主并不需要顾忌素描不好擦,只有反复修改才能得出一张满意的作品。】 温岚也没打算在短短三个月内就把素描这一门学到精通,但是起码也要学到能画人为止。这墨脱常年下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没什么好画的,估计也就只能画画雪山。 如果学到画人,她或许可以在这个照相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给人画像来获取酬金。 谁会嫌钱多呢? 钱可以买到粮食,而她也可以在给人画像的时候不断精进,不过前提是在此之前她得练到炉火纯青才行,否则谁有那个耐心在她面前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系统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它找出了素描考级的标准,开始介绍道:【宿主,如果真的要达到你心里想的那个程度的话,你至少也要达到后世大概八九级的考级标准。】 【也就是要画出伏尔泰、阿格里巴、塞内卡、小卫这种男性的石膏头,还要栩栩如生。】 【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宿主你这才练习第一天而已,距离这个水准还远得很,除非你把这三个月的时间全部用来不间断地练习画素描,才有可能抵达大约五六级的水准。】 【比如画陶罐水果白盘子组合的写生,或者单画一个五官的石膏体加一块衬布哦。】 温岚摸了摸手中的素描本,感受着有些粗糙的纸面:“没关系,我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把三个月的时间都放在素描上显然是很不现实的,素描只能用于打发时间跟充实自身,她真正重要的技能是【驯兽】【枪类精通】【通灵】等。 但话又说回来,她身为长生者,在未来,她可能会送很多人离开,温岚想通过素描把自己送走的人的面孔画下来,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温岚每天都在画素描,渐渐地也就沉浸进去。 当她从素描本上抬起头的时候,时间往往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到康巴洛族已经小半个月了,但这期间除了最开始回来的那一天以外,始终没有任何族人来找过自己。 虽然说现在距离长冬还有最后三个月,是很紧要的时间了,但毕竟也不是立刻就到,怎么会连串门都不来了呢? 还是说,大祭司有意识地在断她的消息来源? 温岚觉得很有可能,不过她想了想,自己不是还有系统的吗?有系统在,何需担心自己被孤立得不到消息? 她安下心来,继续画自己的画。 第十二章 系统:由我买单 长冬前的倒数第二个月的月初,离开康巴洛族的男人全都回来了。 温岚跟大家一起出来迎接,她通过系统得知其实有很多康巴洛族的女人并不清楚自己当家的出去干了什么,但是多年来被洗脑让她们无条件信任族群跟大祭司的指令。 看着她们跟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或者兄弟一起拥抱亲吻脸颊,诉说着这一个月以来的担忧和思念。 温岚觉得,今天晚上估计各家都是不眠之夜。既然人全都回来了,那么那个临时给老张居住的小木屋必然也建造好了。 夕阳落下,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回家,在三两成群队伍里,只有一个人的温岚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她也不在意。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帐子内很暖和,这让刚才出去就被冷风刮了一脸的温岚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 将身上的外袍脱掉,她眯着眼睛近距离感受炭火带来的温度,扑面而来的热气和干燥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随后身体向后一仰,躺在铺满毛毡的地板上,感受着冬日的平静,仿佛刚才康巴洛男人回来的事情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波澜。 系统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跟她聊天,但说着说着话题就没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的时代,时间又那么长,娱乐活动也那么少,只要行走在部落里,总能感觉得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令人难受。 最开始有系统陪着说话,可是十七年过去,能说的话题也早就说完了,就算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无数次去模拟未来的“逃亡生活”,也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去复盘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温岚为老张的到来感到高兴,尽管她已经适应了部落的生活,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脱离这种单一重复的日子。 在温岚每天都练习素描的行动之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素描本来就是极度费时间的东西,有的时候画完一幅画,可能都要过去三四个小时了。 终于有一天,帐子里的温岚听到外面下雪,雪山下雪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她一开始也没有在意,但是后来,有一名族人进来告诉她。 长冬来了。 温岚愣了好一会儿,道:“你去吧,注意安全,我知道了。”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一个月专注素描而没有再去关注老张的行踪了。 系统非常贴心,很快就甩过来一个视频。 那是一个男人背着行囊在爬雪山的情景,他戴着帽子,脸也被蒙住了,但是在系统的近景镜头之下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古井无波,淡然出尘。 从前温岚觉得小说中对张起灵的眼神的描写大概就是说这个人实在是太平静了,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才会体现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实际上其实并不是那么夸张。 但是她现在亲身看到了这种人,才发现原来有的人气质就是这么特别,能够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小说里描写的也根本就不夸张。 “系统,老张的眼睛……颜色好像不是黑的?他是混血吗?还是麒麟血的缘故?” 温岚盯着老张的特写,那一双眼睛,乍一眼看过去是黑的,但是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老张的眼底带着幽绿。 她记得,以前在她那个世界,斯拉夫人的眼睛好像就是绿色的? 斯拉夫人大多聚集在俄罗斯,俄罗斯跟东北的黑龙江省就隔着一条河,张家的老宅就在东北。 这么一想的话,老张还真有可能是混血儿? 温岚发散思维。 【宿主,原本原著对你们两个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外貌描写,像眼睛颜色这种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切bUg都会自动修复,不完整的设定也会自己完整,哪怕是张扶林这种在原著中只提到过一句话的角色,他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也是完整的。】 【他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性格。】 【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靠近探索才能获知,我也不能先知先能啊。】 【至于他是不是混血儿,这点我倒是可以肯定,他不是,他有着纯正的麒麟血,纯度非常高,如果是混血儿就不可能成为暗卫统领。】 【其实宿主你也有血脉来着,或者说是这具身体,就是还没觉醒而已。】 闻言,温岚调出自己的个人信息,蓝色的面板在身前显现。 【宿主:温岚】 【年龄:十七岁】 【血脉:阎王血脉(未觉醒)】 “这个阎王血脉,具体到底是什么呢?” 可以让本来是混血儿的张起灵直接变成血脉纯度最高的张家人。 【听名字也能大概猜的到了,阎王是地府的主人,那么就能够号令百鬼。】 【而在这个世界,这种血脉落在人的身上,肯定是要考虑人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大概率威力要被压一压。】 【根据我的判断,大概就是有向亡灵问话、向各地城隍交流的能力吧?】 【可能还有别的,但是我想不到了。】 温岚有些好奇:“这个世界上的城隍庙里真的驻守着神灵吗?” 【这会儿还是封建迷信的时候,大清还没亡呢,百姓心中有愿,当然会去各种庙里拜神了。】 【这些信仰慢慢集合在一起,就有了城隍,城隍也是灵,等到后世封建迷信破除以后,城隍没了供奉没了信仰,也会慢慢消散的。】 系统说道。 它似乎有些感慨。 【现在这个时候不早也不晚,深山老林处有精怪,雪山中有灵,人间有小神,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这句话,其实是包含了国运的概念,国运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具象化。】 【所以后来,深山老林中常有超自然的生物,但从不踏足人间,能够修炼出智慧的精怪大部分都是建国以前的,建国以后的那是越来越少了。】 【除非生长于那种洞天福地当中,或者像大墓被阴气滋养,否则正常来讲,很难看到它们。】 温岚听明白了,这阎王血统跟自己的技能【通灵】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还是不一样的。 灵魂当然也算是灵,可以使用技能沟通,阎王掌管地府,那么拥有阎王血脉的人当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灵魂亡灵等阴魂类的东西。 但是,雪山中诞生的“精灵”就不属于阎王管辖的范围了,不能直接沟通,毕竟这个世界有没有地府都不知道呢。 自己现在同时拥有了可以跟任何类别的灵沟通的能力,将来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只是,为什么这个血脉还是处于没有觉醒的阶段呢?她又要如何才能觉醒激发血脉的力量? 温岚直接向系统问。 它也直接回答了。 【宿主,既然是阎王血统,那么肯定大概率是需要你接触阴魂之类的东西,比如说帮助阴魂了结生前的执念啦,吞噬恶鬼啦等等。】 【我感觉吞噬恶鬼这一项好像更加靠谱一点,毕竟需要获得能量嘛,说起来,这么一想的话,宿主你直接去下墓吸收阴气不就好了?】 温岚觉得很有道理,但是现在有几个问题比较难办。 一来雪山上的大墓不好找,找到了也不好进去。 二来这不符合自己现在的人设。 将来要是遇到老张,对方的麒麟血又那么纯,极有可能会跟她身上的阴气产生反应。 试想康巴洛族与世隔绝,打猎种地为生,作为族中圣女,万人敬仰,怎么可能去盗墓呢? 一旦对方心里产生怀疑,就很难再对她建立起信任了。 不建立基础的信任,他们就很难接触。 不接触,就没法产生感情,那怎么把小小张生下来? 温岚还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霸王硬上弓,然后再去父留子,就算有技能傍身,温岚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要是近战,她绝不可能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的对手。 人家练武多久,她才多久? 这都是日积月累实践出来的。 【宿主,我这边已经检测到了,老张已经在山脚下考虑到底要不要冒着风雪上山,他还有两个同伴,一个在吉拉寺,一个在墨脱县。】 噢,终于来了吗? 温岚起了兴趣,但听到居然有张家人驻守在吉拉寺的时候,不由得蹙眉。 “我跟老张接触的话,肯定不能在康巴洛族,那么算来算去好像也只有在吉拉寺的时候我才能自由点。” “但是现在有张家人在那里,岂不是一个监视器一样的存在?” 而且,温岚觉得,如今在老张的心中,那肯定是张家更加重要,她如果想要在吉拉寺单独跟老张接触,那也得他自己配合啊。 不然有什么用? 【宿主放心,只要是为了小小张能够顺利出生而铺垫,全部由我来买单。】 【那个留守在吉拉寺的张家人,他不会看到你跟老张的动作的。】 系统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第十三章 偷地图致使老张迷路 为防止张家的人饿死,大祭司让族人修建屋子的时候就让他们在里面储备一些食物跟厚衣服。 同时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吉拉寺的德仁喇嘛,让他转告张家人。 于是,当张家三人来到墨脱以后,虽然先前都早已经说好了各自的去处,但还是都一起先上吉拉寺去拜见了德仁喇嘛。 这个张家最孤独的职位之一,有可能在位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接到张家的命令。 他们顺利见到了德仁喇嘛,从他那里知道康巴洛族已经提前在半山腰为其修建好庇护所,也准备好了储备粮以后,张瑞云留在了吉拉寺,张瑞海则前往墨脱县,而张扶林独自一个人去了康巴洛族所在的雪山。 临行前,德仁喇嘛为他准备好了行囊,准备亲自在寺庙的门口送他。 “请留步。” 张扶林道:“藏海花生长周期很长,开花需要三五年,我此去至少要在山中留数年,如若张家来信,劳烦德仁传给我。” 德仁喇嘛默默点头,他把藏在自己身后的小洛丹推到张扶林的面前:“这是我的接班人,先认认脸吧,说不定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张扶林没有推脱,垂眸注视了小洛丹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对德仁喇嘛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礼,说道:“珍重。” 说罢他披上德仁为他买的御寒藏袍,大红色的藏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显眼,这也是德仁为了防止张扶林出现意外以后,康巴洛人可以及时在雪地里发现并救助他。 张扶林就这样背着行囊朝着雪山走去,德仁给了他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着去往康巴洛族的路线,非常详细,是他亲手绘制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除了康巴洛人,还有谁清楚这个部落的具体位置的话,只有德仁了。 温岚一直在通过系统的实时传播观察着张扶林,看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是养眼啊。” 系统也很赞同:【在这个时代,而且还是张家那种环境,他的皮肤状态真好,都跟女人差不多了。】 “嗯,是挺白的。” 温岚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常年在雪山这种高压环境下生活,空气干燥,大部分藏族人的皮肤都比较糙,但是系统总给她开小灶。 美其名曰,希望她可以用小仙女一样的气质俘获小小张他爸。 温岚啼笑皆非,倘若张家人都是那么肤浅的人,只需要用美色就可以轻易拿下的话,这个大家族早就灭亡了。 而作为张家暗卫统领,张扶林又怎么会是如此肤浅的人? 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她就可以省下好些工夫。 — 张扶林知道长冬这段时间,墨脱时常下雪,尤其是雪山上雪下得特别大,一脚踩下去,几乎可以没到膝盖以上。 不过,既然康巴洛人早有先见之明,提前在半山腰上建造好了他的容身之所,也没有太担心的必要。 德仁说,只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木屋会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的。 张扶林步履稳健地走在山里,走了大概几个小时,在穿过一片树林之后,他看到了一座矗立在风雪当中的小木屋。 雪连绵不断下了几个小时,从他上山之后就一直在下,到现在终于小了一点。 之前风雪太大,看地图不方便,张扶林将地图上一半的路线记下来以后就将地图塞进袖子里,正好走到小木屋附近的位置,也是他脑子记住地图的那一部分。 张扶林走到木屋门口,推了一下门,门纹丝不动,他低头一看,上了锁。 他环顾四周,开始蹲下来用手把门附近的雪挖干净,露出了底下的一块石板,这是进屋前用来踏脚的。 既然是为他的到来专门修建的屋子,那么肯定不会让人在门外进不去。 果不其然,张扶林将石板抬起来以后,找到了钥匙把门打开,进屋前他抖干净藏袍上的雪,进屋以后把门带上,将外面的风雪关在门外。 屋子很干净,没有多少灰尘,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挺大的木床,还有一个柜子,以及火盆,房间的角落里堆积着干柴和黑色的木炭,可以说几乎是把能想到的都给布置上了。 张扶林一路走过来,德仁给的行囊里的干粮基本上没有怎么吃(风雪太大,张嘴只能吃到雪)。 他把行囊扔在床上,康巴洛人做事情很妥当,连床都给铺上了,被褥很厚,不需要他再去购置,省了很多工夫。 休息一天,恢复一下体力,明天继续向前深入,争取在明日傍晚之前找到康巴洛族地,与那里说得上话的人见一面。 张扶林咬了一口馕饼,就着水咽下去,他在心里默默把事情过了一遍。 补充完身体的能量以后,张扶林便上床休息了,此刻他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温岚确定张扶林顺利找到小木屋并安然无恙以后松了一口气,她思考片刻,把系统叫出来。 “系统,把他的地图给我偷了。” 系统不理解,它大为震撼。 【宿主,拿走他地图干什么?】 温岚笑道:“你傻呀,没有地图他就会迷路,大祭司见他迟迟不来,肯定会叫人去找他,到时候我就可以毛遂自荐。” 若是张家人死在了康巴洛族的地盘上,必然会引来张家本家的怒火,更别说老张身份不一般。 她可是全程盯着老张的,老张到了木屋之后并没有确认地图是否还在身上,这样的话让系统把地图偷了也不会造成不合理的现象。 系统有些迟疑:【可是宿主,就算事情成了大祭司也不一定让你去吧?】 【毕竟你可是尊贵的“圣女”,他不会让你出现任何意外的。】 “放心好了,本山人自有妙计。” 见温岚如此自信,系统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按照她的命令悄无声息地把地图转移到了储物格子里。 温岚看了一眼,只见有一个格子里面出现了一张地图的标识,满意地点点头。 第十四章 老张的一天vlog 次日 当张扶林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雪下了一夜,已经停了,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熄灭了,但整个木屋里还存着余温,暖烘烘的。 他掀开被子,利落地穿好衣服和靴子,打开屋门一看,昨日过来清理的石板已经重新被雪覆盖住,脚印也没了,白茫茫的一片,难以辨认方向。 但是没有下雪在长冬季节已经算是不错的好天气了,他首先需要跟康巴洛族的人接触。 于是,张扶林返回木屋收拾行囊,准备继续向深山前行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想要把地图拿出来记路线,却没有找到。 男人微微蹙眉,思考自己是否在昨天过来的路上不小心将地图给遗失了。 但很显然,地图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都没有印象,自然也不可能想起来地图是在他上来的哪一段路丢失的。 张扶林又看了看外面的雪地,木屋里里外外都叫他找了个遍,没有地图的踪迹,那么很显然是落在雪地里了。 可是昨夜下了雪,已经将他来时的痕迹完全清除。现在去找,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张扶林感觉到了一丝麻烦。 如果没有地图的话,剩下的路就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可是他还记得这个木屋距离康巴洛族真正的聚居地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靠他自己不太可能准确地找到,相反还会浪费时间和体力。 在长冬,雪山下雪通常没有任何规律可言,遇到小雪还好,遇到大雪就看不清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踩进冰缝当中殒命。 张扶林回屋坐下,他烧了一壶开水,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他注视着火苗,好像在思考什么。 另一边,温岚坐在床上,注视着张扶林的一举一动。 【宿主,你这么做,虽然的确是让张扶林不得不停下来了,但是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大祭司同意你去找他?】 雪山上的危险很多,就算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康巴洛人,都不敢说自己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冰缝,毕竟地壳运动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手段可以观测到的,一个不注意丢了命也是正常的事情。 而在所有知情人的眼中,温岚可是尊贵的圣女,将来是要“嫁”给阎王的,怎么可以在长冬这么危险的时间段离开部落? “靠我的口才了。” 温岚笑笑,她喝了一口刚温热的青稞酒暖身:“老张是一个警惕的人,就算丢掉了地图,估计也不会坐以待毙,现在可能在思考要怎么到部落里来呢。” “系统,你觉得呢?” 系统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宿主,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要用什么办法让大祭司同意你去把老张给带回来。】 温岚仰头,将牛角杯里的青稞酒一饮而尽,身体暖暖的,她揉了揉肚子,道:“明天又要去打猎了。” 就算女人在体力方面天生不如强壮的男人,但是康巴洛的女人在长冬期间也并非不会出门,有的时候也会随着自家汉子一起出去打猎。 在不下雪的时候到外面去走走,看似顺便打猎,实则是透气散心的,毕竟长冬时节接近一百天,如果一直在帐子里无所事事的话,也很无聊。 也不知道大祭司是怎么做到一直足不出户的,他从来不出去打猎,也不轻易离开部落的范围之内。 【行吧,我会在导航上标注出有危险的地方,你小心躲过去,不会有什么事情。】 系统拗不过自己的宿主,但它也知道温岚一向有主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为她提供有限的帮助,让她过得舒服一点。 张扶林确实如温岚所说的,没有在木屋里坐以待毙,他将热水烧开以后,将热水倒进牛皮水袋里,堵上塞子,挂在腰间,将一把黑色的刀背在身后,穿上厚厚的藏袍,推开门就朝外走去。 迎面吹来的冷风夹杂着雪星子呼在脸上,吹得脸生疼,张扶林微微眯起眼睛,他把头上的帽子扣紧,迈着步子缓慢地朝着山的更深处走去。 山路陡峭,又下了雪,雪非常厚,足够没过成年人的膝盖,张扶林走路的动作有些迟缓,他腰间的水袋时不时晃荡两下。 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沿途的树上做好标记,以便在天黑之前返回木屋休息。 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 张扶林调整了呼吸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走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到了头顶,他抬起头,左手挡在眼前看了看,估摸着时间,就近找了个地方,用手揩去木桩上的雪,坐了下来。 他解开腰间的行囊,喝了一口水。 上午才烧的热水,经过几个小时的行走,虽然牛皮水袋的保温效果还算可以,但是在西藏这种温差极大的地方,水很快就凉了。 如果一开始就带着凉水上来,冻成冰沙也不是没可能。 张扶林就着温水,一边默默咬着干粮,一边注视着接下来的路。 他在心里估算着,探索之后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天黑之前返回木屋。 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白色,张扶林果断原路返回,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落脚点。 他在屋子里生起炭火,将外袍脱下来,抖落掉上面的雪渣子,挂到墙上,随即走到炭火边坐下。 今天探索了一段路,在树上留下的记号不仅是为了方便他返回,也是为了让外出的康巴洛族人发现。 如果倒霉一点,康巴洛人在长冬季节一直不出来的话,他就只能找一个好天气,带上行囊独自进入深山了。 张扶林搓了搓自己的手,让身体快速回温。 短短几秒钟,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不能坐以待毙。 藏海花的生长周期很长,张家那边也无法预估藏海花的成熟,因此这个任务并没有规定时间,他只要能把汁液带回去就算完成任务。 对于寿命悠久的张家人而言,远离本家在外执行任务长达数年已经是常态。 张扶林很少做时限这么长的任务,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任务,他一般不会被派离张家。 可这次,族长却让他来了墨脱。 张扶林没有深究太多,自己只需要完成任务回到张家即可。 他盯着篝火,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时不时窜到外面来,落在地上消失。 张扶林默默走到床边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第十五章 “跟我走怎么样?” 第三天,晴天,无雪。 很多小孩都从家里出来,成群结队地做游戏。 大概全天下的小孩小时候都会玩踢毽子这种游戏,群体和单人都有。 在冬天,尤其是深山温差极大,就算是晴天的白日,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小孩子通过做游戏打发时间,而大人们通常会在一片空地进行角斗或者射箭来活动筋骨。 温岚的箭术一贯很不错,不过她今天并没有一起去跟其他人活动,而是被大祭司叫到了他的住处。 等到温岚掀开牛皮做的帘子之后,有几道目光瞬间落在她的身上。 温岚看了看,除了她以外,还有六七个汉子,都很面熟。 “我们有一位贵客,在几天之前就抵达了墨脱,大概是在山里迷路了。” 大祭司拄着拐杖,眼神有些锋利:“今天天气很好,你们去找一下,注意山腰那个木屋。” “出行注意安全。” 他叮嘱了几句。 随后又说道:“这位贵客很重要,将来可能会借住在部落好几年,要好生相处,不要轻易跟他产生矛盾。” 大祭司看了一眼温岚:“这次,让白玛与你们同去。” “白玛,你性格温和,又懂一点汉语,要是有误会,到时候你同那位贵客解释一下。” 温岚有些意外,她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出去,没想到现在大祭司就主动让她跟着一起去了。 看来老张在大祭司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这才几天,没有收到消息的大祭司就有些坐不住了。 温岚垂眸:“是,白玛明白。” 有了大祭司的命令,那六个大男人将温岚围在中间,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一把匕首,还有三个背上背着弓箭。 很显然,一直吃肉干让他们想要改善伙食了,想趁着今天出来找人的机会,碰碰运气,打点新鲜的猎物回去换口味。 在康巴洛族,地窖零下的温度足以让蔬菜保持新鲜,但是肉食,化冻以后的味道肯定不如新鲜的好吃。 温岚也不太喜欢食用冰冻太久的肉。 “山很大,我们搜寻的时间有限,大家分开来搜查吧。” 温岚说道。 其中一名中年汉子表示拒绝。 “圣女大人,大祭司让我们首先以你的安危为重,而且……” 温岚一个眼神飞过去:“两两一组,听我的。” 六个男人,两两一组正好三组,但是这样,温岚自己便落单了。 温岚拒绝了其他人,道:“我只是在附近找找,不会有什么事情,若是有危险的话,我会吹响骨哨联系你们的。” 特殊的骨哨发出的声音会立刻吸引人过来。 这六个汉子的身手都不差,耳聪目明。 见温岚态度强势,也没有勉强。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六个汉子分成三组,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走去,而温岚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后,她朝着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很多地方都被大雪掩埋,肉眼根本看不到雪下有什么,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什么东西绊倒。 温岚让系统开启透视模式,至此雪下的情形一览无余,她可以轻松避开一些障碍物。 但就算有了这么方便的功能,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也花了至少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毕竟透视眼只能让温岚看清楚脚下的情况,但并不能减轻雪堆的阻力。 雪很厚,路本来就不好走,温岚一路走走停停才走到了那座小木屋前。 站在门前不远处的地方,温岚没有冒然靠近。 她左看看,右看看。 经过系统的检测,老张并没有在这周围布置陷阱,这里也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所以,这里是安全的。 【宿主,看起来,老张好像出去了,不在。】 温岚从腰间拿下水壶,喝了一口水。 这水壶还是上次买的,是一个掏空的葫芦。 (看来是白来一场,那我们……) 温岚话还没说完,系统忽然发出警报。 她瞬间转过身,警惕地看过去。 看不见一个鬼影,但是系统的警报声一直在响。 (怎么了?) 系统回答:【我检测到树林有人,但是距离有些远,具体是谁,不知道。】 闻言,温岚拔出匕首,握在手里,冷冷注视着眼前这片密林。 很快,她就听到了沉闷的踩雪的声音。 在这种环境,就算是身手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做得到如履平地般踩在雪上而不发出一点声音。 温岚一下子就听到了。 树林里慢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等到对方完全走出来的时候,温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老张?】 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和老张面对面见面呢。】 确实如此。 但是温岚并没有放下匕首。 她担心被张扶林看出异常来。 面对一个陌生人,不应该突然放松警惕。 温岚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认识他。 对面的那个男人站在原地。 虽然相隔有一段距离,但是温岚能感觉到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 过了几秒钟,张扶林率先走过来,在距离温岚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停下来。 温岚不知道他的靠近是为了更方便评估自己的危险程度还是想要攻击她。 但是无论如何,她得先证明自己没有威胁。 张扶林注视着她。 “我是白玛,康巴洛人。” 听到“康巴洛”三个字,张扶林眼神一顿。 “我和我的同伴是奉大祭司的命令,寻找在雪山迷路的贵客。” 温岚说完这句话后在心里忍不住笑了,张扶林为什么迷路,还不是因为她? 张扶林终于开口说话:“我就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说话的缘故。 但还是不难听出他的音色很好听。 温岚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把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当中,随口问道:“你刚才在林子里有看到我的同伴吗?” 张扶林摇了摇头:“没有。” 他没看到除了眼前人以外的人。 温岚了然。 于是,她对张扶林发出邀请:“跟我走怎么样?” 张扶林应下了,本来他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康巴洛族的部落的。 他甚至没有回屋,就这么看着温岚,眼里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温岚在前,他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山的深处走去,走了几步,温岚回头对张扶林说道:“按照我的脚印来走,雪下有很多障碍物,不听话的话,很容易受伤。” 张扶林在雪山里探索了几天,自然清楚眼前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就算康巴洛人对这座山了解再深,难道也能做到判别雪下是否有东西? 张扶林心底产生了一丝疑问,他跟着温岚,踩着她的脚印走了一会儿,很安全。 温岚一边走,一边吹骨哨,不多时周围就传来其他骨哨的回响。 又过了一会儿,有四个人安然到了温岚的身边,但还有两个迟迟没有回应。 温岚微微皱眉。 在雪山里失踪,情况无外乎就那么几种。 要么不小心掉到了哪里,爬不出来; 要么就是遇到了难缠的野兽。 可不管是哪种,两个人,总不至于一点回应都没有吧。 莫非是遇到了危险,一个人去救另外一个人,结果也不小心中招了? 温岚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询问那四个人:“他们两个走的是哪个方向?我们去找人。” 从那四个人的口中得知,剩下那俩人往北走了。 温岚回头,略带歉意地看着青年:“抱歉,只能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了。” 张扶林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康巴洛族人很少接触外人,那四个汉子显然对张扶林十分好奇,温岚最初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一个个的都是冷面硬汉,结果现在才知道,都是话痨。 而张扶林就这么一直听着他们的问话,偶尔回应个一两句,倒也不至于冷场。 温岚想,他似乎也并不完全高冷,好歹还会回答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的问题。 虽然那些回答,也都无伤大雅。 张扶林的目光时不时看着温岚的背影。 女子大红色的藏袍好像在雪原上跳动的红色火焰,鲜艳无比。 张扶林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周围的枯树。 兴许是因为张扶林太闷了,那四个汉子很快便也对他失去了兴趣,开始聊起家常来。 无外乎说的是自己家的婆娘今天会做什么菜,家里的孩子又跑到哪里去野了,说得最多的便是长冬之后要开始犁田耕作了。 长冬三月过去以后,便是春季。 第十六章 回部落 温岚带着人,一路朝着北走,一边走一边吹哨子。 终于,她听见了回应。 四个汉子一起过去,温岚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好家伙,俩汉子倒在同一个深坑里,其中一个的脑门上还有一个鼓起来的肉眼可见的包。 温岚有些震惊。 剩下四个汉子也很震惊,这两个族人大白天的就躺在坑里睡着了呢? 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 开玩笑的。 四个汉子齐心协力把同伴拉了上来,背着他们一起走。 温岚查看了一下这两个人的伤,最后得出结论。 大概是一个人掉下去的时候,出于本能,手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握的东西,以寻求平衡。 结果一个不小心把另外一个人一起拽了下去,然后磕一起到了头,就昏了。 就,挺巧合的。 要掉一起掉,要昏一起昏。 那个吹骨哨的应该是尽全力给出了回应,但很快又再次力竭晕了过去。 温岚忍不住笑了:“还好没有出什么事情,只是碰到头昏迷了而已。” “不过他们也……太倒霉了一点。” 来到去往部落的那条路上,温岚特地跟张扶林交代了:“这条路有点窄,可千万不要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堆里了。” 这条路是康巴洛族人为了方便自己出行修建的,外人并不知道,如今下了这么大的雪,都被雪给埋进去了。 温岚提醒:“跟紧点儿,你不知道路。” 说着抬脚就朝前面踩下去,脚底踩到硬物,温岚一个起身就站了上去,瞬间比身后的张扶林高出不少。 张扶林踩在她的脚印上,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走,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到了一片湖的附近。 晴天的时候,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远远望过去水天相接。 这片湖的面积之大,超出想象。 尽管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不由得为它的美丽而驻足。 张扶林是第一次见到这片湖泊。 他的眼神落在湖面上。 温岚回头,便看见他如同稻草人一样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像向日葵一样,头望着湖泊的方向。 她出声道:“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湖泊?” 温岚以为他不会回应,但没想到张扶林点头,嗯了一声:“很漂亮。” 说着,他扭过头,眼神落在温岚的身上,也看了一会儿。 这片湖很澄澈,张扶林又向前走了几步,他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温岚没有阻止他,什么时候见大祭司都来得及,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看向身后的几个人,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吧,这两个人也需要休息。” 几个汉子点点头,背着那两个人进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张扶林脖子上的围巾被吹的乱飞,温岚盯着那条围巾看。 说是围巾,看着更像是一条布缠在脖子上了,用来堵住领口防止冷风灌进去的。 温岚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真不愧是小小张他爸啊,这气质真不是一般人有的。 好像他下一秒就要飞升了。 温岚摸了摸自己的围脖,越看越觉得张扶林那身衣服特别冷。 这可能也跟她自己穿的很好很厚实有关,一对比下来,张扶林就像是落魄潦倒一样。 “欸,你别站在那儿吹风了,站湖边更冷。” “跟我进去烤火吧。” 温岚伸手招呼他过来,张扶林回头,慢慢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 “我们部落为了抵御外敌,饲养了一只棕熊在外面看守。” “不过你不用担心,它性格很温和,不会伤害你的。” 张扶林嗯了一声。 【这老张性格还不错啊,你说什么话他都有回应,看来攻略他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系统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雀跃。 温岚没回话,等走到一块巨石的旁边,停下了脚,看了看周围白茫茫的场景,吹了一声口哨。 悠扬的口哨声在雪地回荡,很快就有了回应。 一片雪地下突然凸起,黑乎乎的球爬了出来,摇头晃脑地朝着他们走过来。 张扶林见状,看了一眼温岚,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头熊的身上。 “斑比,快过来。” 斑比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嗅了嗅温岚的衣服,在闻到陌生气味的时候忽然低吼一声。 “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敌人。” 温岚摸了摸斑比粗壮的腿,“以后闻见他的气味,不要攻击他。” 斑比又叫了一声,稍微靠近了一些,嗅了嗅张扶林。 “好了,快回去睡吧。” 斑比于是又把自己埋到雪地里,一只爪子扒拉着雪往自己身上埋,看着还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 “你会驯兽?” 这是张扶林第一次主动跟温岚说话。 温岚有点惊讶,以为张扶林是对部落驯养棕熊做守卫感兴趣。 “这只棕熊是部落的一对父子驯养的,他们会从深山老林寻找棕熊幼崽,从小开始驯服,或者通过渠道买。” “我出入很频繁,它就认识我了,对我比较熟悉。” 大部分棕熊的性格都非常凶残,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只有在繁殖期的时候才会跟其他棕熊碰面。 斑比的性格还算温和,但有的时候也会很暴躁,但由于从小被人类驯养的缘故,它的脾气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好了。 再加上现在是冬天,偶尔会冬眠,斑比就比较懒惰,有的时候甚至懒得吃饭。 部落里的人很少跟外界接触,更不会把外人带到部落里来。 因此张扶林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们好奇张扶林,也对他很警惕,虽然手里做着自己的事情,但都时刻注意着这个外面来的人。 在守护部落这一方面,所有康巴洛族人都异常地执着,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危害部落的害虫。 “这位是大祭司的客人,到我们部落来做客的,大家不用担心。” 担心是不会担心的,在康巴洛人的眼中,张扶林只有一个人,部落里的人一人给他一个拳头估计就吃不消了,自然不会担心。 他们只是出于本能对外人警惕。 温岚是圣女,她说的话有一定的威慑力,很快部落里的人便不再时刻监视着张扶林了。 大祭司是部落里最有智慧的人,他的客人也一定很有智慧。 如果温岚知道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吐槽一番,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这么无脑吗? 但现在,她需要先带着张扶林去大祭司那儿复命。 第十七章 跟我回家 大祭司的房子前站着一个男人,他看到张扶林的时候,道:“大祭司一直在等你。” 张扶林没什么感觉,温岚却忍不住多想。 难不成,大祭司是张家人? 大祭司是部落里最年长的人,可以说,现在部落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而跟大祭司同一辈人的老人,也陆陆续续的去世了。 所以大祭司到底是不是部落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真不能确定。 到底是她多疑,过度解读了,还是…….. “大祭司有让我进去吗?”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道:“大祭司没有提到你,不过可以进来烤烤火,外面还是有点冷的。” 雪山的晴天,出太阳也并不一定就暖和,那阳光洒在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外头时不时有冷风。 但对于常年生活在雪山深处的康巴洛族人来说,这种温度算不了什么,又不是下大雪在外面走。 不过温岚毫不犹豫就用这个借口进了大祭司的家,她也挺想看看,面对张扶林,大祭司会说啥。 【宿主,我可以投屏啊,你回家也能看,而且你留在这里,人家反而更不好说一些隐秘的话题。】 系统有些不理解,难道宿主是想看现场版? 温岚走了进去,一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 张扶林已经坐下,大祭司坐在他的对面,温岚很自觉地走到大祭司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青稞酒,随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身后。 “远道而来的贵客,自从你们来信,我已经等候许久。” “请放心在这里住下。” 大祭司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友善,张扶林与他举杯对酒。 而温岚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是,半山腰的那个小木屋岂不是白建立了?人家都没住几天。 张扶林道:“我为藏海花而来。” 大祭司说道:“藏海花连花苞都没有,上一次开花已经好多年前了,你有得等。”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这个。” 温岚想,可不是吗,张家人连计划一件事情,用的时间单位都是百年,藏海花开花又不需要一百年,人家当然等得起。 张扶林点点头,“我会留在部落。” 住在半山腰也不太方便,住在部落就可以偶尔去看一下藏海花。 大祭司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他预料到了张扶林会选择留下来,还是对方无论选择什么他都不在意。 “部落没有空房子,你只能跟其他人一起住。” 大祭司正思考着让张扶林去跟谁一起住的时候,就见青年看向他身后的人:“就她吧。” 温岚啊了一声,难得有些懵逼。 【哇,老张还蛮主动的嘛!】 系统欢呼雀跃:【住在一起的话,那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大祭司慢吞吞地回头看着温岚,又看了看张扶林:“她是我族圣女。” “眼光可真好,挑最好的。” 温岚也很惊讶,下意识看过去,正巧就跟张扶林对上了眼睛。 她错开了视线。 温岚不知道大祭司会不会答应,这孤男寡女的,能答应就有鬼了吧。 就在温岚以为这事估计是不会成的,大祭司却应了下来:“可以。” 温岚:? 大祭司对老张这么放心? 他挥了挥手:“我有些累了,白玛,你带客人去你那儿休整吧。” 温岚应了一声,朝张扶林招手:“来。” “跟我回家吧。” 张扶林起身跟在她身后,穿过其他人的居所,温岚掀开帘帐让他先进去,自己随后将帘帐放下,弯下腰用石头压好。 “你从哪儿来?” 回到住处以后,一坐下来,温岚就打开了话匣子,她想从张扶林这里知道外面的消息,但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先装做一个对外界好奇的女孩。 张扶林瞥了她一眼,“外面。” 温岚并不气馁,能给回应就说明他对她的印象还可以,自然是要趁热打铁:“外面哪里?” “东北。” “你会说藏语,你是汉族人吗?” “是。” “是谁教你说藏族话的?” “自学。” “那你很厉害了,就算是到这里来行商的商人说话也没你这么流利。” “嗯。” 几句话交流下来,温岚已经发现,虽然张扶林看着冷漠,但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有求必应”,问什么说什么,也不至于冷场。 她本来还会担心这个男人十分难搞,若是连话都不愿意说的话,都没办法开口,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温岚跟他坐在一张茶几的两边,她托着下巴:“以前有路过的汉人,给我起了一个汉名。” 温岚切换语言,用汉语说了自己的名字:“温岚。” 张扶林抬眸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她这两个字的汉语发音很标准,主动问道:“你学过汉语?” 温岚腼腆地笑了笑:“一点点,我经常去吉拉寺那边,上师喜欢读书,也搜集了汉族的书籍,他教过我汉语,我还会写一点。” 温岚没说谎,她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周密地计划,为了合理解释为什么一个从未离开过雪山的藏医会汉语,温岚年幼的时候就缠着德仁喇嘛,缠得对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教她学汉文。 温岚本来以为,她一个前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汉族人来说,面对熟悉的文字却得假装不认识,假装不会发音,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然而事实表明是她天真了,这个时代的汉字还是繁体字,笔画很多,虽然可以从字形猜一下是什么字,但是也没什么大用。 有一段时间,她学得很痛苦,最后学到可以认识基本的字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德仁…….” 张扶林道:“我睡哪里?” 温岚指了指帐子更里面:“有两个隔间,一个是我住的,另外一个闲置下来,回头收拾一下就行。” 她给张扶林温了一壶青稞酒:“能喝酒吗?” 张扶林接过来后倒了一杯,低头抿了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你能跟我讲讲墨脱外面是什么样子吗?“ 温岚靠在窗前,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很憧憬的模样:“你从外面来,肯定知道不少事吧?” 张扶林又倒了一杯酒,跟刚才不一样,他这次慢悠悠地品,好一会儿才喝完。 其实张扶林也不算知道很多,他的职位就注定了他不会轻易离开张家,出去一趟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做完以后得立刻返回复命。 所以要他说,也说不出来什么。 温岚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放不出一个屁,也不为难他:“那你总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吧?” 这次他回答得很快:“张扶林。” “哪三个字?” 张扶林伸出手,食指沾了点杯中的酒水,在桌面上一笔一画地写,似乎是为了让温岚看得清楚,他写得很周正,跟语文教科书上的印刷字有的一比。 温岚觉得这人还不错,她说什么对方都有回应,不敷衍,也不会不说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问的问题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不得不说,张扶林真的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搭子。 “我给你写一下我的名字。” 温岚兴致勃勃,她手指沾了点酒,在张扶林的注视下,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名字。 【温岚】【白玛】 第十八章 独处 【温岚】【白玛】 张扶林盯着那四个字,久久不言。 温岚笑了:“有什么问题吗?” 几秒钟之后,张扶林缓缓说道:“你的汉语说得还可以,但是字,再练练。” 温岚特地将这两个名字都写成了后世的简体字,在现在看来,这就是非常奇怪的字,缺了好几笔,而且写字笔画的顺序也有问题。 “德仁的汉字写得大概也不怎么好。” 张扶林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不不,应该是我学的不好,汉族的字好难写,这么多笔画,我学到一半就学不下去了。” 温岚想,德仁喇嘛无辜啊,风评被害。 张扶林不紧不慢地在桌面上把这两个名字重新写了一遍,示意温岚看。 “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好,那你再写一遍。” 温岚正准备再看了一眼张扶林写的字,对方却伸手在桌面上一抹,本来房间里温度就比较高,水迹留痕留不了多久,他这一抹就完全没痕迹了。 温岚觉得他这个举动特别眼熟。 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就像数学老师在你不会的题目上写下正确的答案,问你会不会,你点头,于是数学老师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指着那道题目,让你再写一遍。 别说,感觉一模一样。 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好在,过目不忘对于温岚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很快,她就在桌面上写出了两个名字的繁体字,但是张扶林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说:“你能过目不忘,但需勤加练习,才能做到最好。” 温岚手指一顿,她笑着问:“怎么看出来的?” 张扶林说:“直觉。” 那你的直觉也太神了一点。 温岚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写字笔画顺序不对,才让张扶林看出了端倪。她的过目不忘并非天生,而是后天不断练习才养出来的。 一个是天赋,一个是努力。 温岚想,是不是因为这人天生过目不忘,所以就看出来自己跟真正的过目不忘不一样?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好打自己的脸,所以才这么委婉?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老张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岚在说,讲一些雪山的奇闻逸事,张扶林一边喝酒,一边默默地听,偶尔也会给一些回应,表示自己在听。 他这种有回应的倾听者让温岚讲得更起劲了,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这么说过话,这是她第一次跟除了系统以外的人说这么多话。 在康巴洛族其他人的眼中,圣女白玛一直都是孤僻的。 就算是为受伤的人治疗,听着伤者的叫声,她也不会心软半分。 一直到大祭司派人过来,温岚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巴,此时酒也温到了第四壶。 “进,什么事?” 外人一来,温岚就收敛了笑容,张扶林看到了,放下酒杯。 来人是一个胡子大汉,藏袍脱下来围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壮实。 “大祭司请贵客过去一起吃饭。” 张扶林闻言,起身,温岚看着那壶已经温好的青稞酒,正准备自己喝了,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给我留着,回来喝。” 温岚愣了一下,张扶林已经跟着胡子大汉掀开帘帐出去了,她低头看了看酒壶,戴着手套把壶从火盆边拿起来放桌上。 “等你回来还得再温一次。” — 张扶林坐下来,大祭司给他倒了一杯酒,用手轻轻推到他跟前:“跟白玛聊得可好?” 不说还好,一说,张扶林的眼前就晃过女子笑意盈盈的模样,那嘴就没停下来过,说到兴头上了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说得他好像现在脑子里还有她的回音。 张扶林掐了一下眉心,觉得有些奇怪,白玛是怎么这么能说的? 她这一会说的话,抵他过去几十年说的话。 见张扶林揉眉心,大祭司误以为他跟白玛相处得不好,于是道:“白玛那孩子,从小便无父无母,虽然由族人锦衣玉食供养长大,但是性格比较孤僻,鲜少与族人来往,莫要见怪。” 张扶林沉默,他怀疑大祭司说的白玛跟他刚才见到的不是一个人,白玛那样子如果也能被叫做性格孤僻的话,那他就是个死人了。 大祭司见张扶林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对了,他斟酌着:“不如我给你换一个地方住……” “不必麻烦。” 张扶林拒绝:“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他并不觉得大祭司很闲,或者孤单到吃饭都要一个外人陪的地步,除非对方有事情要说。 “确实有些事情,想要单独与你说。” — 张扶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部落里的人大多已经闭门,他穿过一座座石头房子,看到一扇开着门的房子,便走了进去。 “大祭司找你说了什么?要这么久。” 温岚正坐在窗边,膝盖上堆着布料,旁边放着一个由藤编织出来的像鸟窝一样的“针线盒”。 “没什么。” 张扶林走过来坐下,看着她:“在做什么?” 温岚惊讶于他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她道:“在做春天穿的衣服,再过一个多月长冬就结束了。” 【宿主,要我把刚才大祭司跟他的谈话内容跟你说嘛?】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不用。) 系统有点意外,正当它思考宿主是不是转性了之后,就听见温岚回复。 (晚上再看,就当看电视了,现在看了晚上得无聊死。) 系统想,果然宿主还是那个宿主,倒是它多虑了,以为宿主才跟张扶林接触没多久就对他产生了感情,就会对他完全没有戒心了。 “那你这酒还喝吗?” “喝。” 张扶林在大祭司家里的喝的酒较烈,后劲太大,他不是很喜欢那种充满刺激和冲击力的酒,相比较之下,还是酸甜的青稞酒比较好喝。 张家为了精英成员的完美,从小就会对他们做各方面的训练,意图将其打造成没有任何弱点的“兵器”。然而人体奥秘非常神奇,有些人天生就对某些东西接触无能,在尝试过用药物无法治疗无果后,张家便会记录下这些精英不擅长的方面,根据他们的最擅长的领域派发任务。 正是这种模式,让张家成员各个身手不凡,几乎是全能的。 张扶林不常离开张家,他也几乎不会去做那些卧底任务,但是即便如此,该有的训练他一分不少,包括训练酒量和禁欲。 可能大祭司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很放心张扶林住到白玛家里,在他看来,他们两个根本没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张家训人的手段极其可怕,大祭司放心得很。 第十九章 他的眼睛,很漂亮 夜幕降临 温岚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又把藏袍垫在身下,觉得还是有些冷,于是起身准备去把放在柜子上的棉被给拿下来。 暖和起来才好让系统给她“放电视”看啊,不然打着哆嗦都没心情了。 温岚起身,披着衣服下床,她摸黑摸到桌子,点燃了油灯,端着油灯就准备去拿柜子上面的棉被。 正当她下台阶的时候,帐子忽然被人掀开,温岚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才意识到那是老张。 估计是出去上厕所去了,如厕的地方在石屋的后面,稍微有点距离,要不然太臭了平常有味道,吃饭也没法儿吃。 张扶林一进来就看到温岚端着油灯站着,略有疑惑。 “你能帮我把棉被拿下来吗?有点冷。” 温岚反应很快,立马向老张求助了,毕竟柜子还挺高的,她得踩着一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而且棉被也有点重。 张扶林走过来,温岚指着边上的柜子:“在那上面,有两床,你都拿下来吧,晚上还挺冷的,你也盖一床。” 温岚是南方人,江苏冬天最低温度也不过零下十几度,而且这个气温在未来全球变暖的时候在南方算是少见的,多数时候不超过零下十度。 她有个朋友在吉林,那儿的气温最低能有零下三四十。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很难习惯雪山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白夜温差又大,温岚小时候生过不少病,在其他人看来她还是个有些娇弱的女人。 张扶林个子很高,伸出手就把两床厚重的棉被都给拿下来了,他看了温岚一眼,见她手里拿着油灯,于是朝着她床边走去,把棉被放在她床上,自己拿走了一床。 温岚嘴角微微勾起,老张还是一个体贴的人。 耳边传来张扶林铺被子的声音,温岚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她走过去,佯装是为了给他照光,油灯的明亮范围并不大,需要温岚靠得很近,才能在被子上映照出暖黄的光线。 “我们这儿,和你家那边,哪里更冷啊?” 她开始找话题。 虽然温岚向张扶林透露了自己会写汉字也会汉语的事情,不过她还是用藏语跟他交流。 张扶林动作娴熟地扯了扯有些结块的棉花:“东北更冷。” “噢。” 温岚应了一声,她看了一会儿张扶林扯棉花的动作,感觉对方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强迫症。 “你睡得着吗?” 张扶林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不理解她的话。 “睡不着你给我讲讲外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的话,总知道你家那边是什么样的吧?” 虽然是为了找话题,但是温岚也确实是找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她长这么大,从没去过东北三省一带,本来是想计划去旅游的,可惜一直没时间。 张扶林看她蹲在地上,便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的床边上,又接过她手中的油灯放在桌子上,随即起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温岚的视线里。 温岚有点好奇,他干啥去了? 没过一会儿,张扶林端着火盆回来了,看见温岚探头探脑的样子,他顿了一下,把盆放在台阶下,随后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温岚,拿着铁钎就开始捣火。 “东北夏天很热。” 张扶林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温岚知道他这是要跟自己说话了,于是道:“我们这儿夏天不热,但是总是下雨,而且蚊虫很多。” 温岚不喜欢夏天,喜欢秋冬天。 因为秋冬季节不会流汗,也不用担心被蚊子咬,最关键的是冷可以加被子,不一定要开暖气,还能省电费,但是夏天的热不是靠扛就能扛的过去的。 她穿越之前,冬天是越来越不冷,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夏天是越来越热。 “吉林有一座火山。” 张扶林不是一个会说话聊天的人,但只要别人有心,总归能接得上话,比如说温岚,她现在就在想,老张说的不会就是长白山吧? 据说长白山是一座休眠的火山,山顶有一块美丽的天池,如果可以的话…… “真想亲眼去看看啊……” 张扶林回头,便看见火光映着温岚的脸颊,她浅色的眼眸中满是憧憬和向往。 你没有机会去的。 张扶林想。 那日大祭司跟他私下谈话,便将白玛的身份告诉了他,作为康巴洛的圣女,在她短暂有限的一生中,都无法离开墨脱,更不可能到长白山去。 她的命运,便是献祭给阎王,用她的鲜血,滋养藏海花。 张扶林轻轻放下铁钎,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炭火的温度。 张扶林想,白玛这一生,可能不到二十年,也不足他自己漫长生命的一半。 采集藏海花的汁液并将其带回本家,是族长下给他的命令。 他不应对白玛心生怜悯的,她的死亡会促进藏海花的开放,能让他提前回去。 张扶林分出些许心神思考,也许是因为……白玛跟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吧。 那宛如墨脱最洁白的雪一样的灵魂,无瑕,美丽,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圣洁,不沾染一丝污秽的灵魂……他在张家几乎没看到过。 这样的灵魂,如果失去光芒消散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扶林垂眸,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眼底那丝幽绿带着几分诡谲之色。 他突然回头,温岚正揣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被子的一角扯到腿上了。 “你该去睡觉了。” 张扶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温岚知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最后还不忘装作贴心地叮嘱一句:“你也早点睡。” “嗯。” 温岚起身回到自己的床边,躺下,盖上棉被,听着隔壁过好久才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呼出一口气。 (系统,你看到了吗?)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点严肃和惊诧:【宿主,我看到了,老张他……】 温岚不由自主地攥着棉被,张扶林刚才转头的时候,她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眼睛瞳色变了。 变化非常明显,像黑夜中的一头狼,又像一只游荡在黑暗里的孤魂野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 温岚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他的眼睛,很漂亮。” 第二十章 藏海花疑谜 【宿主,需要我去查一下吗?】 系统问道。 温岚没说话,她思考了几分钟,摇了摇头:(算了,这种原著都没有写的东西,恐怕你也查不到什么,只是这么看来,老张也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温岚不置可否,她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把白天大祭司找老张单独谈话的时候的投影给我。) 【好的宿主。】 系统速度很快,温岚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上空,几秒钟之后,全息投影就展现在她眼前。 全息投影仅她可见,仅她可听,所以不必担心隔壁的老张会发现。 温岚定睛一看,只见全息投影上赫然是大祭司与老张相对而坐谈话的情景。 —— “你家里这次派你来,除了藏海花,可还有别的事情?” 大祭司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并未把他当做小辈,而是看作一个跟自己平等的人说话。 毕竟,张家人活不到两百岁都算是短命的了,鬼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的青年到底有多大。 张扶林抬眸,一字一句道:“只为藏海花。” 闻言,大祭司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既如此,你便留下来直到藏海花开吧,不过……” 大祭司眼神凌厉:“藏海花开,你就必须离开康巴洛族了。” 张扶林点了点头。 藏海花开,他采集完汁液以后自然就需要返回本家复命了。 两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大祭司注意到张扶林面前的青稞酒一直没动过,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怕我下毒?” “放心吧,我还不想招惹张家这么个庞然大物。” 张扶林答非所问,他提起了一个人。 “白玛,是这一代的圣女?” 大祭司瞬间警惕起来:“是又如何?你想做什么?” 张扶林看着他的反应,道:“藏海花,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开花?” 大祭司被他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给弄得紧皱眉头,白玛对部落来说非常重要,假如张家敢打她的主意,那么康巴洛也不介意碰一碰。 在张扶林来之前,大祭司就已经提前收到了来自张家本家的信件,大致意思就是希望康巴洛可以配合张扶林,他们只要藏海花,且并不会损害藏海花的根基。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大祭司是不大愿意跟张家打交道的,作为彼此知晓对方是长生种族的两家,自古以来就保持着微妙的联系,有的时候甚至长达百年也不会通信。 说到底同为长生种族,他们毕竟不是一家人,多多少少会担心对方对自己家有所企图。 尤其是大祭司心知肚明,康巴洛的势力不如张家,他很担心张家会想办法吞并部落。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康巴洛族真正的长生种已经越来越少了,虽然族人的寿命普遍比普通人要漫长一些,但终究比不上张家人的寿元。 这次张家为采集藏海花而来,大祭司多多少少也知道张家想干什么,对此他嗤之以鼻。 不过,大祭司认为,这是人家自己家里事,这个张家人在这儿待个几年就走了,几年时间还是很快的。 张扶林曲起手指,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回答我的问题。” 大祭司回神,他思考片刻,道:“藏海花每次开花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这次要多久。” 他补充了一句:“距离上次开花,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上次藏海花开花,张家人并没有来。 而且,张家人在西藏的势力其实并不算很大,所以他们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是无从得知藏海花上次开花的时间的,德仁只跟大祭司有些许来往,但也不会没事就问“你家藏海花开花没有”。 因此,张扶林并不清楚藏海花上一次开花到现在居然间隔二十年,而根据大祭司的说法,藏海花现在连花苞都没长出来。 由此可见,他要等的时间很长。 张扶林心中有了数,他看向大祭司:“我知道了,接下来的几年多有打扰。” 大祭司心想,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别的都好说。 “你毕竟不是我们的族人,现在是长冬季节,情况特殊,待风雪过去以后,你就到半山腰的小木屋去住,届时我会派人定期给你送一些食物。” 张扶林没有异议。 —— 二人的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全息投影也慢慢消失,温岚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头顶。 【宿主,有什么发现吗?】 系统适时提问。 (倒是有一个。) 温岚皱着眉:(那个藏海花,神秘得很,而且大祭司似乎隐瞒了一些在这方面的事情。) 藏海花真有这么神秘,每次开花的时间都不一样吗?这个世界上有这种植物? 系统知道自家宿主在想什么,于是说道:【生命是很坚韧的,也许是因为环境或者其他外在因素的影响,所以为了保证更好的繁衍和留存,所以生长和开花时间才不定。】 比如牡丹,温度对其开花的影响很大,想要它提前开花冬天可以移植到温室,延迟开花可以在早春把它放进冷库里使其陷入休眠。 由此可见藏海花的开花时间其实也有可能是可以通过某些手段延迟或者提前的。 温岚知道,但她想的并不是藏海花开花时间,而是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什么手段可以让藏海花提前开花? 次日清晨,当温岚起身套衣服的时候下床的时候,便看到老张的床铺已经理得整整齐齐,厚重的棉被叠了起来靠着墙,他本人已经不知所踪。 温岚唤出系统界面,一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这么大清早,他跑到哪儿去了? 温岚一边想,一边把被子叠好,随后就掀开帐子走出去,冬天的天亮得比较慢,现在外面还稍微有点黑,能见度偏低。 她伸出手,手掌心朝上感受了几秒钟,没下雪。 温岚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冷风呼呼地吹,她没忍住又把脑袋缩了回来,抱着手坐在火盆边上,用铁钎子捣了两下,还能看见点火星,于是把手张开放在火盆上方,汲取着暖意。 第二十一章 她的灵魂,在发光 沉重的帐帘被人掀开,温岚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到张扶林从外面进来。 “去哪儿了?” 她问。 张扶林走过来,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火盆的另一边,两人面对面,他伸出双手烤火。 “如厕。” “噢,小心地滑。” 温岚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她不是那种擅长找话题的人,为了防止尬聊,索性也不说话了,就盯着火盆看。 她低着头,没注意到张扶林微微抬眸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专注和打量。 男人伸出手,温岚的视野里猝不及防间出现一双与她截然不同的手。 她盯着对方的手看了片刻,道:“你的手跟我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你的手指这么长?” 温岚当然知道,张家人无论本家还是外家都会练一门盗墓的功夫,叫做发丘指,拥有发丘指的人未必是发丘将军,但发丘将军肯定有两根不同寻常的手指。 据说灵敏异常,可以轻易探知机关所在。 【咦……一般发丘指只有两根手指头,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但是老张……他怎么两只手每根手指头都那么长?】 温岚低头,盯着老张的手指看。 人的五根手指头长度各不相同,发丘指的食指和中指是几乎一样长的,但张扶林的手却不是这样。 他的两只手,除却大拇指和小手指之外,食指中指无名指都很长,并且保养得很好,如果不是手很大,再加上手指看得出有点茧子,就跟小姑娘的手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他的大拇指和小拇指肉眼可见比普通人长不少。 面对温岚的问题,张扶林只道是天生的。 “噢——天生的啊,那我能摸一下吗?”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倒吸一口凉气:【宿主,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一个女流氓不?】 张扶林动了动手,随即把左手伸到了温岚跟前,看见他这么主动,温岚对于老张脾气好这件事情再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真好说话啊…… 她感慨,拉近距离最快的办法就是产生肢体接触,人是一种群居但需要距离感的动物,再冷漠的人也需要进行一定的社交或者说一定量的话,否则这个人都不能算人了。 温岚摸上张扶林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能清晰地摸到他的指骨,没多少肉,像是一块带着点肉的皮披在骨头上一样,因为整只手很大,所以跟温岚的手一对比,就像是大手牵小手一样。 大概是因为要习武和下地的缘故,他的手上生了一些薄茧,但依旧不影响双手的美观。 “真是好漂亮的一双手。” 温岚衷心夸赞,张扶林似乎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他是不是该说谢谢? 张扶林很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这双手长在他的身上几十年了,已经用习惯了,看着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过就是年幼的时候觉得发丘指有些突兀,于是他就用练发丘指的办法把两双手都给练了一遍。 这双手在正常人看来,应当是有些畸形才是。 现在有人说漂亮? 看着温岚眼里的惊叹,张扶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漂亮。” 他想了想,礼尚往来了一句。 反正是事实。 温岚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老张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夸人的话的样子。 【你没听错,宿主,我也听到了。】 系统肯定了她的耳朵,于是温岚开心地笑了:“谢谢你夸我漂亮。” 她顿了一下,看着张扶林的眼睛,心想,这么漂亮的眼睛啊,看什么东西都是漂亮的。 张扶林默默注视着,她笑起来的时候,在发光。 很真实,露出一颗虎牙,不像之前皮笑肉不笑。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好奇,她为什么对自己的族人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她跟他从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这个女孩的灵魂,在发光。 —— 中午吃的是糌粑和青稞酒,以及牦牛肉干。 康巴洛族是饲养牲畜的,其中也包括牦牛,在雪山上,牦牛是很常见的代步工具,而且很有价值。 张扶林看着温岚拿出一袋子粉倒进碗里,他伸手拿起牛肉干开始咀嚼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温岚感觉对方好像有些嫌弃糌粑的样子。 他该不会是以为只吃这个粉吧? 这个猜想让温岚忍不住笑了:“这是糌粑,是要捏成团吃的,你可以放酥油茶或者青稞酒进去用手揉……你应该是吃不惯这种食物吧。” 别说张扶林了,温岚最开始也吃不惯,她很想念从前吃过的那些美食,想念三鲜汤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想念馄饨,想念鸡公煲,火锅……她的口味一直比较重,但是藏族的食物是相较于有点清淡的。 肉干的味道虽然不错,但是吃多了容易上火,而且冬天吃对牙齿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张扶林把吃到一半的肉干放下,开始喝酒,这种喝起来酸酸甜甜的青稞酒很对他的胃口。 “你是自己揉还是我给你弄啊?” 温岚摸不准老张有没有洁癖,不过张家人都是要下地的,要是有洁癖的话,岂不是要膈应死? “我来。” 张扶林把青稞酒倒进碗里,捋了捋袖子,一只手扶着碗沿,另一只手伸进去开始揉拌。 浅棕色的粉末带着着酒液粘在他的手指上,在他的手下慢慢聚拢成一个大团。 温岚托着下巴,觉得这双手不管干什么事情都挺赏心悦目的。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她回想了一下,发现老张好像一直都戴着手套来着,估计那双手套也是特制的,正常的手套他哪里能戴得上? 温岚得承认,她有点小癖好。 她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手控。 不过,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要有些小癖好的,不然怎么活啊?等以后开启逃亡路的时候,光是看着一张好看的脸,也能消遣一下时间。 就在温岚发愣的时候,一只手捏着一块糌粑出现在眼前,她回过神来,接过糌粑咬了一口,其实这玩意儿也可以当饼干吃。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大米饭了。 她好想吃麻婆豆腐,想吃可乐鸡翅,还有小番茄,橘子,草莓…… 越想,温岚越觉得嘴里的糌粑食之无味。 第二十二章 蔬菜汤 张扶林面无表情地吃着糌粑,口感有点熟悉。 非要说的话,有点像炒面。 冬天的牛肉干太硬,温岚拿了一板架在火盆上烤,她弯腰的时候,乌黑的发梢垂在火盆边缘,将牛肉干架好以后,直起身子,腰腹上五颜六色的玛瑙珠一颗颗地互相碰撞起来,晃了人的眼。 张扶林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半的糌粑,等到温岚低头的时候,发现大碗里的糌粑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小团子,还怪圆溜的,一个个的都差不多大。 温岚有些诧异,因为张扶林净手以后就不动了,一直看着窗外,说明这些被他揉成小圆球的糌粑是留给自己吃的。 别说,这样拿还挺方便挺卫生的。 她一边吃一边想,不知不觉间也把剩下的糌粑吃进肚子里了,指尖带着一点儿酸甜的酒味。 又过了几分钟,温岚俯身摁了几下牛肉干,发现有点软了,于是拿起来吹了吹,把上面的灰吹掉,撕了一块递给张扶林。 “现在应该好吃了,不硌牙。” 张扶林没有拒绝,他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伸手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入口一股浓郁的肉味。 东北人习惯吃面食,而且擅长做,张扶林也不例外,这一路上他吃的不是干粮就是肉干,来到墨脱以后本打算打猎去改变一下伙食,不曾想又正巧赶上了大雪封山的长冬三月,又是吃肉干。 张扶林清楚,长期吃这些东西会对身体有一定影响,而雪山生活很不方便,他需要尽量避免自己生病。 于是,他主动询问:“有别的吗?” 温岚的目光落在肉干上,确实一大早吃这些不符合中国人的早餐思维,她在这里太多年了,都快习惯了,突然有人提出来,还有些恍惚。 “地窖里还有一些冻起来的蔬菜,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温岚便要起身,她记得地窖有大白菜跟樱桃小萝卜,可以弄点蔬菜汤喝喝。 当她余光瞥见张扶林貌似也要跟着她一起的时候,伸手把他摁了下去,拿了一个小铜锅给他:“你帮我烧热水,会烧吧?” 见对方点头,温岚便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子把地毯掀开,摸索出一个铁环,随后一用力,一块地板就被她掀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不见底的通道。 她一下就跳进去,地窖并不深,以温岚的身高需要稍微弯着腰才能走,更别说足有一米八七的老张了,开玩笑他下来还能正常活动吗? 话说老张这么高的个子,要是倒斗的话,遇到一些地方过不去怎么办?虽说张家每个人都有缩骨的功夫,可是那应该都只能改变上半身的体态吧? 腿部虽然有关节,但是缩骨功的本质是使关节脱臼,让关节达到极致伸缩的状态,而且因为从小就开始练,导致长大以后骨骺之间不会完全闭合。 并且据说这门功夫需要经常活动,如果长时间不动的话,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不能用了。 这就跟扎耳洞一样,耳洞要是不用耳钉堵住,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就长好了,耳钉就穿不进去。 嘶……想想就疼。 温岚抖了抖,抱着一颗大白菜和几个樱桃小萝卜以后就准备上去,正当她想先把蔬菜扔上去的时候,地窖出口忽然探出来一个脑袋,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老张,松了一口气。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张扶林似乎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他朝她招了招手:“来。” 温岚明白对方想要拉她上去,于是走到出口下方,刚想开口让他先把菜拿过去,张扶林的上半身就先探了下来,随即双手攥着她腰两侧的衣服,硬生生把她拉了出来。 温岚屁股稳当当地坐在地窖口边沿,双腿还在下面凌空,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想过老张很强,但还是被刷新了认知。 自己至少有一百斤往上左右,藏袍的重量也不轻,在刚才那种姿势下,老张上半身在下面抱着自己,居然就直接把她捞上来了。 他的手臂和腰腹力量也太强了一些。 张扶林把温岚拉了起来,注意到对方看着自己发愣,也知道是为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噢……你好厉害啊!刚才直接把我捞上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岚假装出一副小迷妹震惊崇拜的模样,一脸兴奋地看着张扶林,为了更逼真,还略显激动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她手里的那几个樱桃小萝卜在怀里摇摇欲坠,有一个在即将快滚下地的时候,被张扶林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反应好快啊!” 温岚又是一脸“震惊”。 她寻思着自己装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走到桌子边坐下,开始掰白菜,丝毫没发现身后跟过来的张扶林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 这女孩儿,怎么一次一个样呢? 这边,因为条件有限,也不能要求有多好吃,最多只能改改口味。 温岚拿着匕首,磨了两下就把萝卜切成小块丢到开始冒泡的热水里,又把白菜叶子扔进去,当着张扶林的面,她从桌子底下拿了一罐盐巴出来,撒了一点进去。 这些盐巴里面混着黄色的细小颗粒,张扶林盯着看了一会儿,道:“商队买的?” 这盐,太精细了,比他吃过的盐都要精细,居然会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看到。 恐怕是走私走来的。 不过,张扶林也知道,盐越细越好吃,而且长期缺盐对身体没好处。 “嗯。” 温岚含糊过去,这盐是系统给的,里面混的黄色的颗粒其实是味精。 她总得拿出来一些东西来测试老张会不会“告密”,不然后续会很麻烦。 好在,张扶林问了一句得到答案以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了一个勺子开始搅拌这一锅蔬菜汤。 说是蔬菜汤,其实就是加了盐的“萝卜白菜水”,温岚心想,可惜了,这个季节没有菇,不然这锅汤还能好吃一点。 搞点猪油放进去应该也行,有点真正的油水。 于是她又走到屋里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想了想,又往衣柜的更深处摸去,在衣服夹层里摸到了一个鸭蛋。 温岚走回来,舀了一勺猪油放进锅里,又把鸭蛋敲了打进已经沸腾的水里,而后盖上锅盖开始熬。 对于张扶林来说,猪油一点都不陌生。 他以前为了图省事,经常吃猪油拌饭,毕竟做饭真的很费时间。 第二十三章 闲聊 张扶林专注地看着咕嘟咕嘟的锅,莫名给温岚一种他很想吃的错觉。 当然了,如果现在这里出现大米饭配鸡腿或者火锅的话,温岚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会比老张更夸张。 谁能接受十几年不吃米饭只吃肉干和糌粑呀?就是二十一世纪的藏族人,美食也不局限于这些了。 只可惜,她现在还处于没解放的时代,清政府都还没亡呢。 但是话说回来,外面应该是清朝,老张怎么没有留长辫子和剃半个头呢? 温岚思索了片刻,道:“以前途经雪山的商队,里面也有汉族人,但是他们跟你不一样。” 张扶林看向她:“什么?” 温岚比划了一下:“男人会留好长一条辫子,就跟我一样。” “你是短头发。” 张扶林揭开锅盖,用勺子搅拌了两下,这里吃饭不用筷子,要么用手要么用勺。 他重新盖上盖子,把勺子放一边,这才看向温岚,目光落在她垂在胸前的那一条乌黑的长辫上。 “朝代的特色。” 他简单概括成一句话。 温岚一直致力于多跟老张说话拉近距离,每次都会尽力把话题延长,所以她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发问。 “那外面可真够奇怪的,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温岚是真心嫌弃,中华上下五千年,就清朝的服饰最丑,偏偏她那会儿清朝剧多。 就算男主男配再帅,也扛不住那个发型啊。 尤其是清朝官员的官服,简直梦回小时候看林正英的僵尸先生里的各种陈年老尸。 看一眼就要晚上做噩梦的程度。 大概是因为在一个屋子一起睡了一晚,又看她实在是对外界的事物很好奇,张扶林解释:“中原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意思就是,人的身体和毛发都是父母赋予的。” “身体不完全属于自己,更属于父母,随意伤害身体会被视作对父母的不孝。” 这句话温岚也是知道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她看了看张扶林的头发,微微盖住后脖子,有点狼尾的意思:“那你为什么是短头发?” 温岚觉得估计是因为下墓留着那么一条长辫子不方便,毕竟墓穴里机关那么多,万一身体躲过头发却碰到了,那简直要冤死。 “我无父无母,无所谓。” 张扶林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他揭开锅盖,热气瞬间升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他用勺子舀了舀:“可以了,拿碗。” 温岚定了定神,原来老张也是个可怜孩子,没爹没妈的,不过自己这一世也没有父母。 也幸好没有,本身也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的,如果有亲生父母,那么避免不了一些小麻烦。 人的感情很难控制,尤其是身体本能会对生养自己的人产生依赖之情,没有父母的孤儿反而一身轻松,自己也能无牵挂地离开这里。 只不过,老张跟自己不一样。 在张家这样的环境,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有父母的庇佑的小孩回家还能撒娇诉苦,老张回去只能自己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温岚拿了两个碗给他,张扶林舀了两碗汤放在桌子上,她不知不觉间又开始出神。 过了几秒钟以后,她又回过神来,端起碗就要喝汤,男人按住她的手腕。 “晾一会儿,趁热喝会烫伤胃。” 张扶林总觉得这个叫白玛的女孩有点奇怪。 才十七岁,气息就很沉稳,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而且她跟他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气息,灵魂像雪花一样洁白。 两个人默默无言,喝完了蔬菜汤以后,张扶林很自觉地将小铜锅从火盆上拎下来,还把桌子上的碗摞在一起。 温岚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心想这人眼里有活,而且也不会坐享其成。 她煮汤,他就去洗碗。 “你到外面去把喝汤的碗和铜锅用积雪弄一弄就好了,装过糌粑的碗就放这儿,现在不好洗,等它干掉了就好弄下来了。” 主要是冬天湖面结冰,取水很不方便,一般都会以前打好几个瓦罐的水储存起来,节约用水。 温岚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爱干净的人,但是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她就不得不干净了,否则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疾病会教她重新做人的。 即使在这种不好取水的季节,她也会固定三四天洗一次澡,两天擦一擦身体。 留着长头发也确实不方便,但也没办法,她本来就是一个有一点点小臭美的人,每次都会对着镜子研究新的发型,好歹是个打发时间的娱乐,也能算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张扶林拎着锅和两个碗就出去了,温岚则是又开始了发呆,以前还可以去吉拉寺小住,没事的时候还能偷偷出去练一下技能,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哎,时间再走得快一些吧,让长冬快点过去,不然都没事可以做了,宅在屋里的几个月无聊得都可以长蘑菇了。 老张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大概十分钟之后他就回来了,把锅和碗都放回原位以后就坐到温岚的对面,两个人一言不发。 气氛好安静啊,找不到话题…… 温岚在心里有些无奈,没办法,她本身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再加上穿越过来十七年,她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担心过于热情让人怀疑,又怕自己不主动没法儿让小小张顺利诞生。 她好难啊~好难~ 实在是闲得蛋疼的温岚没办法了,只能跑去把自己的针线篮拿过来,再次开始勾毛线。 她最近正在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些玩偶之类的东西,别说,这东西其实还挺有难度的,跟千篇一律的围巾啊袜子什么的不一样。 而且毛线颜色也少,做不了什么花样。 大概张扶林也很少这么悠闲,他看腻了窗外千篇一律的白色,又把目光放在了温岚身上。 准确来说,是她在打毛线的动作上。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温岚把两根棒针和毛线放回篮子里,揉了揉眼睛。 打毛线容易上瘾,但实在是太单一了。 做小玩偶还是太难了,弄到一半她就忍不住把线拆了,转而开始织平针。 “每次长冬,你们都是这样过去的?” 张扶林单手抵着头看了好久,开口问。 “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这样的,做点东西打发一下时间,不然一天也太长了。” 张扶林点头,似乎是很赞同她的话。 他以前在张家很忙,忙着抓一些违背戒律的族人,还要处罚他们,要自己练功,还要教小孩练功。 总之,每天的时间都满当当的。 他极少像今天这样,这么的“悠闲”。 温岚叹气:“没意思,好无聊。” 没意思……无聊…… 张扶林在心里琢磨了这两个词汇,结合对方现在的神情和样子,大概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他在张家的时候时常觉得空虚,就算做再多事情这种感觉也如影随形。 这就是她说的没意思吧? 张扶林想,在张家的日子真的是没意思极了。 “你觉得怎样才有意思、不无聊?” 温岚有些惊讶,随即立马跟系统搭线:(欸!系统,你看到了吗!就连老张都有些受不了了!你说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 系统不明所以:【暗示你什么?】 (他可能想出去玩?) 【宿主……有没有可能,人家只是单纯在问你问题而已?】 温岚倒不这么觉得,她认为老张不会无的放矢,对方说不定是想出去透透气,所以想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这也正常,毕竟她在他眼里是个“本地人”嘛,这人生地不熟的,老张也不能到处乱跑不是? 温岚来劲了,她也很想离开部落出去透透气,即使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可她依旧觉得这地方好压抑,明明是自己的住所,她也觉得很不自在,总担心会有人突然掀开帘帐进来。 如果不是长冬大祭司要求她必须返回,温岚是宁愿留在吉拉寺跟那些喇嘛们一块儿度过这个冬天的。 第二十四章 带老张去拜访德仁 温岚眼珠子一转,反问张扶林:“那你无聊吗?” 男人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接招,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你觉得呢?” “你觉得我觉得呢?” 大概是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傻,张扶林止住了,他不再顺着温岚的话继续下去,这让温岚有点小遗憾。 人一旦沉寂久了,就很想犯点小贱来找点乐子开心一下。 “我看今天天还行,要不你去跟大祭司提一下,我们出去放牧怎么样?” 放牧? 张扶林看了看外面,白雪皑皑,一点绿色都看不到,这个时候去放牧,恐怕是让牲畜上路吧。 康巴洛以打猎为主,也会种点东西,为了保证在猎物稀缺的情况下,就会养一些羊啊牛啊什么的当做储备粮食,并且会准备一些干草让它们冬天吃。 那要是牲畜的食物不够它们吃了怎么办呢? 答案是,进人的肚子里。 不过大冬天的出去放牧也不是让牲畜吃什么,而是让它们运动运动,肉质更紧实一点。 温岚的房子后面圈了一个院子,养了几只羊和两头牦牛,如果大祭司同意她出去的话,正好可以骑在牦牛身上,还不会累。 最关键的是她终于能自在一点了。 张扶林起身,看得出他貌似也想出去走走。 他掀开帘帐就出门了,温岚伸了个懒腰,她寻思着要是大祭司能同意的话,她回头得找个机会跟自己养的金雕见一面,问问最近的情况。 张扶林的确打算出去走走,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闲过,以至于有些不习惯,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只是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出行需要打个招呼。 老人家一般都睡得晚起的早,张扶林的突然拜访让大祭司有点惊讶,当他得知对方的来意后,更是觉得这个张家人还怪礼貌的。 要出去就出去呗,反正你又不是康巴洛的人,不归我管。 大祭司客气了一句:“要不要我让人陪你一起?” 他本来就是客套意思两下的,结果张扶林点头:“白玛。” 大祭司嘴角抽了抽,但这话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反悔就是在打脸,他只能应下:“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见大祭司同意,张扶林说道:“天黑之前。” 离开了大祭司的房子之后,张扶林原路返回,他远远就看到一个脑袋从帘帐里伸出来东张西望的,看到他以后笑着招手。 “怎么样?” “走吧。” 温岚转身就去了后院把两头牦牛给牵了出来,把其中一只的绳索递给张扶林。 他们一人牵着一头牦牛离开了部落的范围,途径那片湖泊的时候,张扶林驻足片刻,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走在前面的温岚出声催促,他才再次迈步。 牦牛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它们沉重的步伐发出声响,但估计是因为铃铛有些生锈了,所以声音不咋好听。 脚下的雪很厚,一脚踩下去没感觉脚踏实地,倒是有一种身体往下陷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很像睡梦中突然下坠,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尤其是眼前白茫茫一片,连枯枝都盖住了,完全不知道脚下有什么,有种未知的心慌感。 很久以前,温岚就扭过脚,养了半个月才逐渐消肿下去,自那以后她就一直让系统给帮忙注意看一下。 现在她低着头,以她的视角看,地上出现了一条比较粗且还发着微光的荧光绿的线,跟着这条线走,就能避开雪下那些“杂物”。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张扶林,正要说让对方跟踩着她的脚印走,就发现他人已经照做了,于是没说什么,专心走眼前的路,心想老张现在应该是已经开始稍微有点信任她了。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约莫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温岚领着张扶林走到了那条人为修建的路,她一脚踩上去,这个人瞬间拔高了好几厘米。 “去哪儿?” 他问。 “你来之前拜访过德仁上师吧?” 张扶林点点头:“见过一面。” 温岚选择性耳聋:“那就再见一面吧。” “嗯。”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顺着这条小路走,这路不仅隐蔽还有点窄,被雪一盖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踩空掉下去,不过张扶林一直留心看着温岚的脚步,他走的很稳,完全不像是才走了一两次的样子。 到吉拉寺的路程至少有好几个小时,当温岚的脚陷进雪里的时候,她往前走了几步,堆积在一起的雪带来的阻力让走路这件事情变得很费力。 “上牛吧,不然等走到喇嘛庙下面,我们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了。” 说着温岚就抓住绳索,一蹬就侧坐在牛背上,张扶林默默上来,跟在她身后,辽阔的雪原上仿佛只有他二人缓慢前行的痕迹。 牦牛的蹄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像是在为这寂静的雪原敲打着节拍。 温岚侧坐在牛背上,双手轻轻握着缰绳,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雪山,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在雪面上折射出晃眼的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不行啊,几个小时的路程,一点话不说也太浪费了这两人世界了。 “你来之前,有没有听说过有关于德仁上师的传说?” 面对她的问话,张扶林摇头,他只来得及跟对方见一面。 温岚挑了挑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牦牛脖子上的绳索:“德仁很厉害,上次部落里有人得了怪病,吃了多少草药都没用,最后是上师给了一道符水,喝了两天就好了。” “符水?” 张扶林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你信这个?” 实在不是张扶林不相信德仁,而是这个说法听上去就很像是神棍常用的。 “信不信的,管用就行。” 温岚笑了笑,催着牦牛加快了些脚步:“你可别当着上师的面说这话,这样不尊重人家。” 张扶林倒没有说不信,这个世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藏在角落里,他们张家这种能长生不老延续千年的家族也算得上是“奇闻异事”。 民间有一些神奇的手段,并不稀奇。 倒是她,一会儿对着德仁直呼其名,一会儿又称呼他为“上师”,作为一个小辈,她很不敬畏。 张扶林若有所思,他觉得她对待德仁的态度一直很奇怪。 第二十五章 美丽的红玛瑙 广阔无垠的冰天雪地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候,就会陡然生出一种“我很渺小”“好孤单”之类的感觉。 张扶林跟在温岚的身后,胯下的牦牛时不时叫两声,他向前看去,那个女孩的长发随着风飘起来,红色玛瑙石亮晶晶地点缀在其中。 他想,她真的很适合这种鲜艳的颜色。 张扶林以前从没觉得红色很好看,在他的世界里,红色代表鲜血,是罪恶和死亡的象征。 但他望着温岚的背影,平生第一次觉得,红色原来那么鲜活。 从前因德仁之名传遍了整个墨脱,所以来吉拉寺的信徒可谓是络绎不绝,恰好今天又是晴天,等到两人来到吉拉寺所在的那座山脚下时,远远就能看到很多人正在上去。 “看来我们似乎挑了一个不是很方便的时间。” 温岚随口说了一句,她也不在意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反正以德仁的性格估计也只会从中挑那么两三个见见,然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便能让那些人对他感恩戴德。 其实对于德仁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温岚最开始一直是保持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的,不过后来考虑到这个世界本身有着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有长生不老的家族,那么有一个先知似乎也很正常。 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高手在民间。 不得不说,温岚和张扶林的思想同频了。 牦牛肯定不能跟着一起上去,山路的台阶比较陡,也窄,虽然修过,但是刚下过大雪,不好走,所以两个人只能把牛栓在山脚下。 两个人一走进人群,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男俊女美,很难不让人侧目,只是当他们看清楚温岚的模样之后,顿时噤声,也不由自主地让开露,宁愿让这两个后来的走在自己前面,也不愿意靠近。 张扶林从他们的肢体中察觉到了一种惧怕,针对于他跟前那个女孩。 是因为康巴洛的名声太大了吗?还是说,她做过什么事情?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温岚身上,对方发间的红玛瑙折射着美丽的光。 他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一个疑惑。 红色的玛瑙,原来这么好看吗? 他以前怎么不这么觉得? 明明红色的宝石比玛瑙更加稀有值钱,明明他见识过比玛瑙还要珍贵的器物。 张扶林觉得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红玛瑙放在张家太廉价了吧?平时这种东西并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也不出现在那座死气沉沉的大宅子里,红宝石也是。 这颜色,太刺眼,太鲜活,跟张家格格不入。 他又很少外出执行周期如此之长的任务,太久没有离开本家,突然换了一个环境,没有适应,自然而然对从前司空见惯的东西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张扶林很快就剖析了自己的心,找出了疑惑的原因。 他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他漫不经心地跟在温岚的身后,身后又跟着一些始终与他们保持距离的藏民,山很高,台阶又窄又陡,上面还覆盖着没有化掉的冰雪,有点滑不溜秋的,所有人走路都格外小心,生怕摔下去。 张扶林是第一次到吉拉寺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所寺庙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神奇,越是朝着山顶爬去,他越是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难形容。 身后的声音逐渐没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藏民的脸上都露出一种很静谧的表情,他们闭着眼睛,停在原地不动了。 “你怎么不走了?” 温岚站在台阶上,离他有些距离,所以现在她在仰视对方,顺着张扶林的目光,她也看到了那群藏民,不由得一笑,每次都这样。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高原反应会让人大脑短暂缺氧,这个时候人往往会不记得事情,只关注当下的反应,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在这个还没有“缺氧”概念的西藏,人人都以为这种反应是因为距离天神太近了。 因为离神很近,所以才会忘却凡俗的烦恼,不用去考虑其他,无知的藏民们把这当作是神的恩赐。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脑子短路了。 温岚有点关心,她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上了吉拉寺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免疫了这种情况,但是据说身体越好,高原反应越大。 但这都是因人而异的,有幸运儿可能第一次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有的上来了躺着下去。 这就跟每个女生来月经都未必会肚子疼是差不多的道理。 张扶林摇了摇头,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背光的温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岚总感觉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格外专注。 她不好意思总是在这方面想太多,就算不说出来,也会因为心中羞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 她的内心是蛮强大的,但是总是会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生出“不好意思”“羞耻”“犹豫”等等情绪。 据说小小张在原著里很喜欢发呆,那他老爸是不是也喜欢这样?也许人家就是在发呆也说不定呢? 但是发呆会有这么专注的眼神吗? 温岚能察觉得到张扶林看她和看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很确定,可那好像不是出于她的外貌或者在康巴洛的身份,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知道。 不过仔细想想,只要他区别对待她和其他康巴洛人就行了,只要对方心中有“白玛和别人不一样”这个想法,那她就注定会吸引他的一部分注意力。 尽管,她为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而关注她感到心痒。 “他们每次都这样吗?” 温岚回神,知道张扶林在说什么,眼神示意他跟上来:“是啊,每次都这样,也许你也能感受到。” 张扶林确实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看了看那些身后在台阶上伫立良久的藏民,又觉得自己感受到的跟他们的感受不是一个东西。 他不觉得自己也要傻傻地站在台阶上。 第二十六章 世界这么大,洛丹想看看 “为什么?” 就在两个人快爬到山顶的时候,身后忽然冷不丁传来声音。 温岚想,老张可真好学啊,要是张家的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的话,那难怪这样的家族能在历史洪流中屹立千年不倒。 她没说话,一鼓作气爬上去以后坐在石头上休息,抬着头望着那高高的台阶。 爬到山顶以后,还需要再走一段台阶,这里的台阶修得很整齐,吉拉寺就位于山顶的靠近悬崖的地方。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温岚说:“就比如,有的人对橘子过敏,吃了以后会浑身发痒,有的人吃了一点事情也没有。” 这个例子其实举得并不好,因为过敏是小概率事件,而高反却很频繁。 但是张扶林略作思考,就理解了眼前人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温岚注意到了,顺口询问:“你也难受吗?” “没有。” 张扶林转身,一览众山小,远远看过去,雪山与碧蓝的天空连接在一起,颜色很纯,纯得看不到一丝杂色,仿佛这个世界只有红白蓝三种色调。 看着这样的景色,确实很容易叫人内心平静下来。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跟在温岚后面走到了吉拉寺的大门口,尽管上来的路很难走,但是在两人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爬上来了。 这些人多数都是冲着德仁上师的名声来的,几个穿着橙色僧袍的小喇嘛正拿着扫帚扫门前的残雪,其中就有温岚认识的熟人——洛丹。 他脸蛋红扑扑的,手上还带着一双手套,拿着扫帚努力地扫雪,每一次呼吸都会吐出白雾,小光头停下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温岚,心生惊喜。 “卓玛!” 小光头飞奔过来,跑到距离温岚不远处的地方堪堪停下,“你怎么来啦?” 温岚摸了摸他的光头:“带一个朋友来拜访上师。” 洛丹把目光投向张扶林,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哆嗦,躲在温岚身后,借着对方挡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这是你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洛丹有点疑惑,要知道卓玛每次接触的男人都会受到她族人的调查,就算是康巴洛人,只要是异性,就不能长时间跟卓玛单独相处,否则就会被大祭司叫去谈话。 大祭司跟德仁是老相识了,洛丹曾经见过大祭司几次,每次都被对方的气势吓得不敢抬头说话。 他一直觉得大祭司阴森森的,让人很不舒服。 德仁大概也知道老朋友那副尊容并不受小孩子的欢迎,在发现洛丹总是害怕之后,大祭司来的时候就不让他近身了。 “是族里的客人,要长住几年,所以带着他过来认认人。” 温岚面不改色道:“上师现在有空吗?” 洛丹思索了一会儿,欢快地回答:“上师说今日只会见五个有缘人,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早上就能见到他了。” 温岚点点头,她正打算应下,忽然想起他们没跟大祭司说今天要留宿,如果今天不回去,部落那边恐怕就要派人来寻了。 啧,真烦人。 她转头看了张扶林一眼,茅塞顿开。 嗯……德仁也是张家的职位,这位又是张家人,过来接头的,怎么不算有缘人呢? 温岚立马伸手把张扶林拽过来,男人看到她的动作,后退半步,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温岚抓得死死的,硬生生被她推到了小喇嘛的跟前。 小洛丹一脸懵地仰头看着张扶林的下巴,张扶林偏头看着温岚,眼神里带着些许摸不清楚的意思。 “你去给上师传话,就说康巴洛来了个从雪山外面来的客人,肯定就是有缘人没错了。” 温岚特地强调了“从雪山外面来的”,给自己找补一下,免得被老张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确定德仁会见他。 德仁只要知道张扶林是谁,就不可能不见他。 试想一下外来人,从中原来的,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千里迢迢跑来拜访德仁喇嘛,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有缘呢? 小洛丹一听,眼里流露出好奇:“雪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即使有可能是下一任德仁的继承人,平日里再如何被教导稳重,但终究才六岁大,从小在吉拉寺长大,难免好奇寺庙之外的世界。 他太小了,小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过吉拉寺,甚至连雪山也没有去过。 温岚笑眯眯地推了一下张扶林:“让这个叔叔跟你说。” 张扶林看了一眼温岚,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要多生事端”,小洛丹轻轻拽了一下男人的衣袖:“施主……能跟我讲讲吗?” 他低下头,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小孩有点失落委屈巴巴松开他的衣袖的时候,张扶林说话了。 “外面很乱,没有这里安静。” 温岚诧异地看了这人一眼。 她还以为老张会不搭理小洛丹呢,没想到还是说话了,这么看的话,他其实应该不讨厌小孩子吧。 小洛丹一脸疑惑:“为什么乱?” 张扶林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情。” 温岚顿时有了一种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果然是全中国的家长都惯会对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使用的一招: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想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被家长忽悠的。 小洛丹跟大部分孩子一样相信了:“那我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出去看看了。” 温岚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想出去看看呢?吉拉寺很好,吃得饱穿得暖,你张叔叔刚才不是说外面很乱吗?很危险的。” 小洛丹抬起头,一脸坚定:“可是一生那么长,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岂不是虚度光阴?” “我要好好看看其他地方不同的风景,这样才不枉费我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卓玛,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温岚倒是没想到小洛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怎么可能没想过?她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墨脱,不过按照老张刚才他自己说的,外面很乱还不如墨脱来的安全,她相信他不是无的放矢。 当然,她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回应小洛丹这个问题的,谁知道等回去以后这话会不会传到大祭司耳朵里。 温岚给了小喇嘛一个脑瓜崩,“瞎说什么呢?快点带客人去见上师吧。” 小洛丹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控诉:“卓玛,你又打我!” 温岚皮笑肉不笑:“这不叫打,这叫我对你的爱——” 第二十七章 “那不是我的家” 小洛丹最后还是把两人领到德仁所在的房间,一路上遇到的喇嘛们看到他们就会下意识双手合十做一个礼,温岚轻轻点头表示回礼。 德仁是一个十分喜欢安静的人,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都会如此,所以他的房间是整个吉拉寺中最偏僻但也是最大最豪华的那一间,寺庙很大,大到没人真正走过这里的每一间屋子,各种小道纵横交错,时不时能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暗潮湿的气息。 “上师,来客人了,卓玛说他是从雪山外面来的。” 小洛丹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三下门,随即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外。 “外头冷,都进来吧。” 德仁苍老和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洛丹应了一声,而后推开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房间里烧足了炭,进门后正对着一扇半开的窗户。 这个房间大得离谱,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应该是连在一起的三四个房间打通了墙壁变作一间房,德仁在最里面,厚厚的毯子挂在房梁上,自上而下地垂落下来,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卓玛,在外面喝点青稞酒暖暖身子吧,这位客人,请移步里间详细聊。” 德仁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最近的客人可真不少······” 张扶林只是淡淡地对温岚说道:“在外面等我。” 而后他走过去,伸手掀开了那厚重的毯子进去,温岚从掀开的那一瞬间露出的缝隙中,看到德仁盘腿坐在床上,对方闭着眼睛(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确定,德仁脸上的褶子太多了,有的时候睁眼跟没睁眼一样)一点也不惊讶似的,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来。 不过,跟着老张一起来到墨脱的还有两个人,就是在小镇和吉拉寺落脚的,想必在今天以前除了老张以外的那两个张家人都已经跟德仁说过情况了,所以德仁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来。 张家人来了墨脱,总归是绕不过两个地方的,一个是墨脱“地头蛇”康巴洛族,一个是德仁这边,或早或晚都是要来打交道的。 小洛丹拉着温岚在外室坐下,给她倒了一杯青稞酒,他知道卓玛最爱喝这个,不喜欢酥油茶。 温岚摸了摸他红彤彤的耳朵:“有点冻着了。” 小洛丹呲着牙笑:“没事啊,回头抹点药膏就好了。” 内室,张扶林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德仁慢慢睁开眼睛,他坐在床上,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和打量。 “在康巴洛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德仁关怀地询问,见张扶林摇头,他随即说道:“你的另外一个同伴,要去见他吗?” “不必了。” 又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我来只是透气。” 德仁笑了笑:“在屋里闷坏了吧?” 和蔼的老人几乎是一针见血:“来这儿,不是你的主意,是那孩子的,对吧?她总喜欢往外跑,还对汉语十分感兴趣,恐怕这段时间没少缠着你。” 张扶林没反驳,只是默默点头,他也觉得白玛有点缠人,只是对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也没必要赶走她,毕竟她身份特殊,得罪了对方便不好在康巴洛族活动,得不偿失。 从前在张家的时候,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晃来晃去的,就算是族长……张扶林想,就算是族长,有的时候也不愿意去见他。 德仁笑道:“若是那孩子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先在这儿先替她向你赔罪了,她心思纯净,只是太好奇外面的世界……” 老人顿了顿,语气稍稍沉下去:“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也知道她最终会去哪儿吧?” “桑吉有没有跟你提过?” 桑吉,是大祭司的名字。 张扶林看了一眼厚重的毯子,仿佛要透过毯子看向外面的那个人。 他看了几秒钟,而后收回目光:“略有耳闻。” 德仁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闻言,张扶林想,她好小。 十七岁,放在普通人中还是个孩子。 张家人的年龄计算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幼年期和青少年时期相当漫长,一岁相当于正常人的好几岁,等长到十八到二十岁的时候,身材与容貌将定格,再无变化。 因为这个时间,是张家人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 他们不会再长高,也将不再衰老。 德仁微微叹气,似乎提起这件事情只是一时兴起,他脸上带着些许惋惜:“我见过了太多……” 张扶林静静看着这个老人,可能从某种可能上来说,对方大概比自己小或者只大几岁,是个同龄人,然而他却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感受。 “你是什么时候当上德仁的?” 男人忽然开口询问。 德仁笑:“大概是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吧,我师傅走了,他收我收得早,很早就把一切交给了我。” 说着老人又叹气:“可惜我没随他,我前不久才定下了一个孩子,我让你见过他的,他还小,我不想他这么快接触那些东西,但我没有办法。” 张扶林说道:“外面那个。” “嗯,那孩子天资聪颖,虽然有些呆呆的,但很可爱吧,也许在你回家以前,我就会先你一步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德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东西,上了年纪的老人大抵都是如此,德仁心中压了许多事情,又清静太久,见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便有些控制不住。 张扶林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听着德仁碎碎念,一边听,一边想着外面的那人有没有如他所说的坐着等他。 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应当好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德仁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张扶林微微抬起头,便看见德仁双手撑着床沿,眼睛紧紧闭着。 他起身靠近,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指在他鼻下一探,有呼吸,只是睡着了。 男人思考了几秒钟,他把德仁摁在床上,又扯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盖在德仁的身上,张扶林后退几步,注视着德仁那张苍老的脸。 对方浑身上下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死气,似乎确实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那不是我的家。” 张扶林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好似是在反驳一般,随即他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 张瑞海异常 温岚正在逗小洛丹,听着系统的汇报。 【基本上没什么有价值有营养的话,德仁喇嘛问老张知不知道你的结局,老张说他知道一点。】 温岚一顿,她回头一看,张扶林已经走出来了,正看着她和小洛丹。 小洛丹明显对他有点害怕,但是大概张扶林的外貌实在是太优越了,就算再怎么害怕,人本能都会对长得好看的人多一点信任和在意,何况还是一个世界观和三观还没完全建立好的小孩子。 “你跟上师说了一些什么?” 温岚随口问道,她知道老张肯定不会实话实说。 果然,张扶林摇头不语。 “那我们在这儿再待会儿吧,不想那么快回去,族里很无聊。” 其实吉拉寺也很无聊,温岚这么多年两地来来返返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吉拉寺上百个房间,她很小的时候就自己探索了一遍,无聊的时候就推开一扇门看看,有的时候可能不小心进到有人的房间,会有点尴尬,但人家看她一个小孩子也不会计较。 哎…… 张扶林无所谓,但看着她有点落寞的样子,寻思回去和在喇嘛庙没有太大区别,于是点了点头:“你做主。” 温岚想的是,留在吉拉寺,今天兴许张扶林会跟那个留在这儿的张家人碰面,说不定能让系统去听一听他们的谈话,也许能听到有用的东西。 “山脚下有县城,很近,你要不要去看看买点东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谁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到时候又不能出来。” 张扶林去了,他确实是有个要买的东西,还是刚刚和德仁说话的时候突然之间想到的。 上山的路比较难走,但是走过一遍以后就觉得下山挺轻松的,现在已经是上午,但是陆陆续续上山慕名拜访德仁的人不少,张扶林跟他们擦肩而过,用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山脚下。 他先是去确认两头牦牛是不是还在原地完好无损,确认无误以后便朝着墨脱县的方向去。 在西藏,黄金一直都是硬通货,但是用黄金去买一些找不开钱的东西,那就是很自讨苦吃了,不仅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还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张扶林也不怕,不过他并不想多生事儿,早点买完该买的东西回去才是正经事。 墨脱县很热闹,人来人往,五花八门的小摊边上站着许多人,他们挑选着心仪的商品,却又故作矜持地表现出不喜欢,随后便跟老板砍价。 张扶林走走停停,他每个摊子都逗留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摊子面前停下来,伸手挑了几样东西。 摊子上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揣着手,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人。 不等张扶林说话,那小女孩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大喊:“阿爸~有客人给钱!” 话音刚落,一片阴影就将他笼罩。 张扶林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接近两米的壮汉站在身后,抱着双手看着自己。 “这些,多少钱?” 壮汉扫了一眼,道:“七个币。” 黄金是硬通货,银子的价值只在这之下,藏币是铜银融合在一起铸的,用于日常使用,当然外面的钱币有的时候也能用(毕竟可以重新熔)。 张扶林拿了一个线穿本,一袋奶酪和一袋焦糖,以及一对绿松石耳坠。 在来西藏之前,为了方便活动,张扶林带了不少碎银,这些银子和盘缠是分开算的,因此他现在身上还有不少富余,又因为来得实在不凑巧,根本没时间去换本地的货币。 张扶林想了想,拿出一块与一截指节大小的碎银子出来:“我没有藏币,够不够?” 壮汉看了看,有些意动,但是打量了一下张扶林,道:“你是雪山外面来的?” 见他不回答,壮汉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块碎银:“你再挑一点东西走吧,或者我给你找币。” 张扶林道:“找钱吧。” “行,以后常来啊。” 壮汉习惯性说了一句话,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数出几枚藏币递给张扶林,还送了一个小盒子用来装首饰。 张扶林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衣服里,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看到人群中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微微皱眉,朝人群里走了几步,本地的汉子很多个子比较高大,冬天穿得又很多,就显得身材格外壮实,在人群里能把一个东北男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张扶林绕了几个人过去,便看到了跟他一起来到墨脱并且留在这个镇子上张瑞海,此刻正陪着一个藏族女孩站在一个摊子面前。 那女孩看着比白玛稍微大一些,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蓝色的藏袍,头发散在身后,张瑞海的一只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两个人举止亲密,明显有问题。 张扶林虽然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见过,他一眼就看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张家为保证血脉纯净,从不与外族通婚,不管是本家的直系还是外家的旁系都不行,也是为了防止长生的血脉流落在外被发现,给张家引来麻烦。 张扶林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没有走过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等几个月之后再看。 如果张瑞海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也只能先斩后奏,清理门户。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提醒一下张瑞云吧。 回到吉拉寺后,张扶林看着空旷的大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去哪儿找白玛,他思考了一会儿,拦下一个大喇嘛。 还是先问张瑞云住在哪里比较重要一些。 大喇嘛给他带到庙里一个比较偏僻的院子中,刚一进去便看到张瑞云正坐在枯树下的石凳子上,见到张扶林,他显然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张瑞云下意识站起来邀请对方坐下。 张扶林坐下以后不说话,仔细地打量着张瑞云,对方脸上没有丝毫心虚之类的情绪,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做了什么。 也是,虽然吉拉寺跟墨脱县距离很近,但是来回一趟其实花费的时间也挺多的,而且很麻烦,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张瑞云见张扶林一直盯着他不说话,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道:“你弟弟做了一些事情,让我怀疑他有背叛张家的嫌疑。” 张扶林的话说得属实是严重了一些,张瑞云的脸瞬间就白了,他很快冷静下来,又听到张扶林说:“我刚才看见他跟一个外族女子过于亲密,你知道的分寸。” 张瑞云愣住了,随即在心里狂骂。 好家伙,我是有点着急你结婚的事情,但也没让你找外族女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搞出个侄子来啊! 张瑞云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他们……” 张扶林迎着他的眼神,很直白地说:“过几个月,如果那女子肚子有动静,你应当知道张瑞海的下场。” 按照族规,凡擅自与外族通奸者,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若在外执行任务的期间发生,同行者可直接处置,先斩后奏; 若有包庇者,斩断发丘指; 若留下混合外族血脉的子嗣,一并处死。 张瑞云的脸色就没好过,他显然是想到了这几条族规,反正都没有好下场。 那是他亲弟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断送前途,否则不仅弟弟要死,他们这两个没有及时解决问题的同行者也有可能会被本家判断为“包庇”,然后直接被清算。 张扶林没有把人逼得太死:“也许没有做到那一步,你找个时间下山去问清楚,及时把人拉回来。” 张瑞云一头冷汗:“我知道了,多谢……多谢你的提醒。” 第二十九章 送出去的糖,没送出去的耳坠 张扶林走出院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张瑞云显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脱离出来,依旧坐在石凳子上发呆。 果然,有了牵绊就很容易被拖累。 张扶林想到了自己,摇了摇头。 他转了几圈,随便找了个人问就知道了温岚每次来吉拉寺住的房间,他走到门口发现门没锁,走进去一看便看到她与那个小孩坐在床边。 温岚手中拿着一条红色的细绳,双手三两下就翻出来一个图案伸到小洛丹的跟前。 小孩一脸纠结,五官几乎都要皱在一起,两只小手上下犹豫了好久。 就在这时,小洛丹发现了张扶林,瞬间就飞奔他面前:“张施主……” 温岚看着他想要逃走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双手拍了拍床上的毡子:“小喇嘛,你才多大就学着叫施主了?管他叫叔呗,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给一颗糖吃。” 小洛丹有些恼了:“卓玛!你不要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一边嚷嚷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张扶林,正巧张扶林也看过来,小孩顿时生出一种被抓包的感觉,赶紧移开眼睛。 温岚把自己手上缠绕的红绳取下来团吧团吧丢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张扶林坐在桌子边,他对着小洛丹招手,男孩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靠过去,当他走到男人跟前的时候,张扶林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东西,动作之快,温岚完全没看清楚。 小洛丹吓了一跳,他差点就要吐出来,张扶林看出了他的惊慌失措,伸手捂住了小孩的嘴巴。 “吃吧。” 小洛丹愣了一下,舌头不由自主地舔舐了一下嘴里的东西,一股甜味蔓延开来,男孩两只手握住张扶林的手腕,砸吧砸吧地吃了起来。 确定这孩子不会把奶酪吐出来以后,张扶林松开了手,问他:“好吃吗?” 小洛丹点点头,此刻张扶林在他心里的形象转变为一个好人。 坏人怎么会给小孩吃糖呢? 也许这个好心的叔叔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就跟上师说的,要包容其他人的不一样。 此刻的小洛丹还没有发现自己对张扶林的称呼已经由“张施主”转变为“好心的叔叔”了。 不得不说,小孩子实在是太好收买了。 张扶林和温岚同时在心中想,一块糖就能拿下。 张扶林从怀里取出一包奶酪,随即扔给了坐在床上的温岚,温岚稳稳接住,打开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这还真不是刻意迎合,温岚喜欢吃酸奶,喜欢吃奶棒,奶月饼,老酸奶,烤酸奶……她热爱一切奶制品,除了纯牛奶,她真的接受不了。 张扶林瞥了一眼:“随便买的。” 那个摊子上总共就两种零嘴,一个焦糖一个奶酪,他有余钱自然就两种都买回来了,不过一些外面有的此地却没有。 温岚咀嚼着嘴里的奶酪,这个时候的奶酪可不是后世那种奶酪棒的奶酪,而是奶渣子捏团捏在一起,等稍微晒干了就装起来,口感淡甜,很适合让嘴巴打发时间。 张扶林又塞了一块焦糖放进小洛丹的嘴里,房间里一时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嚼嚼嚼的声音。 小洛丹刚吃完,张扶林就立马又续上一块,吃到第五块的时候,小洛丹转过身背对着张扶林。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吃饱了? 温岚想笑:“焦糖硬邦邦的,他都吃累了。” 小洛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还能吃。” 他用舌头尖顶了顶有点酸痛的腮帮子和后槽牙,对着张扶林甜甜一笑:“谢谢张叔叔。” “嗯。” 张扶林把剩下的焦糖塞到小洛丹的怀里:“拿着吃。” 小洛丹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紧紧攥着那包焦糖,把它藏到胸口,很郑重地对张扶林说:“等我有钱了,我也给你买糖吃。” 小孩的话总是带着一些天真的感觉,张扶林早就过了吃糖的年纪,但他看着男孩眼里的认真,还是点了点头:“嗯。” 小洛丹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时之间,有些安静,温岚戳了戳系统。 (我怎么感觉,他对洛丹更亲近呢?) 温岚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她知道小洛丹是德仁的继承人,但是也不至于让老张这么在意吧? 【宿主,根据我的分析,大概是这样的。】 系统道:【张家人由于教育的问题,从小就特别多疑,老张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更甚,尤其是在知道你是阎王的祭品之后,可能就认为你迟早会死,自然没有必要在你身上多花时间。】 【就现在而言,跟下一任德仁打交道才是最划算的,而且洛丹是个小孩子,你毕竟是个意义上的成年人了,又是康巴洛人,张家和康巴洛族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自然会防备你。】 【另外,德仁告诉老张,他没几年了。】 温岚听到最后一句话,愣了一下。 德仁没几年可活了? 其实之前这件事情德仁就跟她说过,只是那时她觉得生死毕竟是不可控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呢? 但现在德仁居然又跟老张提了一遍,难道是真的感应很强烈了吗? 那他能告诉小洛丹身为德仁的职责,并且有足够的时间教导他吗? 温岚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扣了扣衣服上的绒毛,系统见状,沉默了一会儿。 宿主厌恶墨脱的一切,厌恶这里的封建习俗,但德仁对她算是不错的,在宿主还很小的时候因为无法接受那些血腥的习俗而开导她。 德仁本该是宿主除了自己之外最信任的人。 只是,当年德仁和大祭司在房间里谈话,宿主通过它看到了,这才知道德仁对她好只是为了让她觉得吉拉寺是个温暖的地方,若是日后祭品出逃,那么第一时间便会想到向德仁求助,最后只不过是自投罗网。 在温岚之前的那个祭品,便是这般被扭转回了雪山深处,钉在了雪山上,被秃鹫啄食而亡。 在此之前,宿主一直以为德仁是个好人,可是在那之后,宿主就彻底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 对她好的人,其目的都是为了麻痹她,为了让她生不出逃脱之心,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为康巴洛献祭出自己的生命。 虽然原著中德仁是帮助过白玛的,帮她争取了三天的时间跟自己的孩子团圆,可是那毕竟是书,而现在他们身处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人物的行动再也不能简单去参考书了,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栽跟头。 第三十章 张瑞海的嫉恨 张瑞云十分担心弟弟真的做出傻事,在张扶林走了之后,他一个人静静许久,随后决定下山去墨脱县一探究竟。 说实话,他不太相信弟弟这么快就在本地勾搭上一个女孩子,他们来到墨脱满打满算都没有七天,张瑞云不觉得弟弟是那么随便的人,仅仅为了发泄欲望就去嚯嚯藏族姑娘,万一对方家里不好惹直接打上门来,对于他们的潜伏没有丝毫好处。 张瑞海去到墨脱县之后,曾经派人上吉拉寺通过暗语给张瑞云传递消息,透露过自己的住址。 所以张瑞云一下山就立马直奔弟弟的住处,远远就看到张瑞海送一个姑娘出门,蓝色藏袍,长头发,两个人粘在门口,有说有笑的。 见此情形,张瑞云心都凉了。 他没有靠近,而是站在远处一棵树下,指甲几乎要生生扣进树皮里面。 就在这时候,那藏族姑娘不经意就看到了张瑞云的身影,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到张瑞云的脸,但张瑞云看到她跟弟弟说了什么,弟弟的目光便精准投向自己。 即使是被哥哥抓了个现形,张瑞海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而是将那姑娘打发走,而后慢慢朝着张瑞云靠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 张瑞海有些疑惑,下一秒他就被张瑞云揪住衣领狠狠撞在树上。 “我为什么来,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张瑞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原本一开始我还不信,可是我刚刚亲眼看到了!你是要害死我吗!” 张瑞海看了一眼那姑娘离开的方向,兀自笑了:“哥,你该不会误会我跟外族女人有染吧?” 张瑞云冷冷看着他:“难道不是?我亲眼所见。” 张瑞海虽然被亲哥哥揪着衣领,但他丝毫不慌:“哥,她叫梅朵,是本地小商贩的女儿,她做饭很好吃,所以我雇佣她而已。” 张瑞云并不太相信弟弟的话,倒不是他不顾兄弟情分宁愿相信张扶林一个外人,而是张瑞海这个人,除了娇气和挑食之外,还擅长说谎。 从小到大,张瑞云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到如今对方已经三十五岁了,说谎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便是张瑞云如今也很难分辨得出他此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毕竟,一个本来就擅长骗人的人,如果存心想要去糊弄别人的话,光靠表情是很难去判断的。 何况张瑞海本就是随心所欲之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次都是擦着底线过去。 张瑞云看着弟弟那副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却十分欠揍的脸,顿感无力,他知道,今天要是弟弟咬死跟那个叫梅朵的女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己是没办法怎么样的。 谁家雇佣关系像他们那样? 张瑞云根本没想过是梅朵勾引,弟弟才刚刚到这没几天,人家凭什么看上他?凭那张脸?好吧,弟弟确实长得不错,年轻的外表极具欺骗性。 但就算真的如此,那弟弟必然也是有那个心思,他若是无心,人家就算有千八百种手段也无法施展。 “你最好如你所说的那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张瑞云冷淡而简短地说道,他想现在离开这里回吉拉寺去,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弟弟这张脸了。 张瑞海却搭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大哥,你平白无故污蔑我,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张瑞云转身:“怎么?你想做什么?” 张瑞海脸上在笑,眼底的笑意不达底:“是那个张扶林是吧?他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岂能就这样算了?” 张瑞云皱眉,他对弟弟的反应感到失望:“人家说的有错吗?你就算真的还没做到最后一步,我都得谢谢人家梅朵对你守得住底线!” 张家是不会管混淆血脉之人自愿与否,至少知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个混血儿给杀了,然后再来说其他事情。 所以,就算是张瑞海对梅朵霸王硬上弓导致人家有了身孕,张家人也不会因为她是受害者而对她手下留情,直到那个孩子没了,才会去考虑其他。 “所以,就是张扶林?” 张瑞云彻底火了:“是又怎么样?你还想去杀人家?先掂量掂量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你想死不要扯上我!” 张瑞海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弟弟,在他之上有五个兄弟姐妹,其中大哥二哥均在长老手下做事,前途无量,三姐嫁入了本家为妻,四姐是探子。 张瑞海行六,比张瑞云小了五岁,由于家中孩子比较多,所以张瑞海一出生就是张瑞云带着的,两个人年纪相仿,他对这个弟弟感情很深,但也不明白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弟弟怎么性格如此喜怒无常。 顺着他的意时说的好听些只是跳脱,不顺他的心便是偏激。 张瑞海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里的软肉:“哥,你不信我?信一个外人?” 张瑞云定定看了弟弟好一会儿,他不想跟他现在讨论这么没意义的事情。 “张瑞海,我姑且信了你今天这番话,你说你和梅朵只是雇佣关系,我知道你嘴馋,勉强也算是有点可信度。” 张瑞云挥开张瑞海的手,复杂地看着他:“你要知道,这次任务不是只有你我兄弟两个人的,另外一个是本家的,你如果真做了什么事情……” 张瑞云的眼神慢慢归于平静:“我只会跟他一起,将你就地斩杀,把你的头颅带回去谢罪,但求哥哥姐姐们不要因为你受到影响。” 张瑞海沉默一会儿,伸出手拽了一下张瑞云的袖子:“哥,我真的只是雇佣梅朵每天来给我做一日三餐而已,真没对她做什么。” 这是他求和的信号,一般情况下,张瑞云会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以后主动提出一起去吃一顿饭,然后就这么过去了,但今天他没这么做。 张瑞云存心要让弟弟长记性,他觉得是自己从前太惯着对方,才会叫弟弟这般有恃无恐。 所以,他无视了张瑞海:“天快要黑了,我要回吉拉寺了,张瑞海,你给我好好想想。” 说罢,张瑞云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张瑞海独自一个人站在树下,闭着嘴咀嚼着什么东西,很快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唇缝溢出来。 “张扶林,你好样的……” 张瑞海眼神阴鸷:“多管闲事。” 第三十一章 夜晚赶路遇灵 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个人牵着牦牛出了吉拉寺,晚上没有下雪,但温度明显下降了不少。 长冬的天黑得很快,为了分辨方向,他们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走走停停。 温岚摁着自己的帽子,眯起眼睛仔细看路。 她本是想着在吉拉寺至少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返回,谁知道下午的时候有个康巴洛人过来传话,说大祭司要求她必须当天返回。 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传话的人可以留宿在吉拉寺到次日再回去,但她却要顶着寒风在这儿瑟瑟发抖地赶路! 温岚抓着手中的缰绳,就算手上带着鹿皮手套也还是觉得很冷。 本来吉拉寺和康巴洛距离就有点远,大晚上地回去不能走得太快,时间上更是耽搁不少,等走到部落大门口的时候,估计天都快要亮了。 【宿主,向右走一下,你脚下有一条缝隙,牦牛踩进去蹄子会被卡住。】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没错,就算是从前一直走这条路的温岚,在这么黑的环境之下,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不走偏,只能依靠系统的指引走。 此刻在她的眼中,雪地上浮现出一个个荧光绿的箭头,颇像现代建筑里指示安全通道路口的那个,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又走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张扶林忽然开口:“等一下。” 温岚攥紧手中的缰绳,牦牛停了下来,还不等她说什么,系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宿主,磁场有变化。】 张扶林指挥着牦牛跟温岚并肩而行,他举着火把,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通透:“有东西。” 系统有些惊讶:【老张居然这么敏锐?第六感也忒厉害了吧?】 它嘀嘀咕咕,却也察觉到不对。 就算是第六感再灵的人,又怎么可能比它一个系统的检测还要灵? 老张……貌似有几分“能力”。 系统看着雷达上的异常,觉得现在不是个跟宿主说话的好时机,决定等回到康巴洛之后再好好跟宿主分析一下。 “怎么了?” 温岚有些疑惑。 【雷达异常,磁场突然一下紊乱了,老张第六感很厉害,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系统很谨慎,灵异世界最麻烦的就是超自然力量,磁场紊乱到一定强度甚至可以影响系统,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低级系统都不愿意接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的原因。 (是……灵吗?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岚的手不由得摸上了怀里的匕首,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另外一只手握着火把,视野之中没有出现任何活物。 【你的通灵技能才三级,属于刚刚入门,厉害的灵是可以蒙眼的,不过我也没看到,说明那些灵应该离我们有些距离。】 系统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岚也意识到了问题,它都是通过雷达异常才发现不对的,灵的距离比较远,那凡胎肉体的老张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麒麟血还有这功效?能加强人的第六感? 温岚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想起了张扶林那双幽绿的眼睛,怀疑对方天生就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也就是类似于阴阳眼。 张扶林并不清楚温岚心中所想,他盯着一个方向,在他的眼中,那里一直在发光。 而他们要回康巴洛,就必须穿过那里。 视线停顿了几分钟,张扶林看向温岚,声音平淡:“今天晚上,我们回不去了。” 温岚心头一惊:“什么意思?” “前面有东西,不能惊扰。” 闻言,温岚略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马上就要有危险了。 “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应付一晚,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再走。” 张扶林知道,这类东西通常不会在白天出现,尤其是出太阳之后,他们当然也可以现在选择穿过它们,但这样的话,回去以后轻则生病,重则霉运不断。 还是稳妥行事。 温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叫人头脑清醒了不少,她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说道:“这附近有个山洞,可以对付一下。” “走。” 于是二人立马换了一个方向,温岚没有问张扶林他看到了什么,她估计要是对方不想说,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选择问系统。 【宿主,等找到山洞安顿下来以后我再跟你解释,还有老张,我觉得他太奇异了。】 温岚心中点头,这还用说吗?张家是汉族人,内部通婚所以不可能出现混血儿,张扶林那双眼睛就足以说明他有多不同寻常了。 就是不知道,他有多少没有显露出来的本事。 黑压压的天空忽然飘下来一些东西,等到脸上传来冰凉湿冷的触感,温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雪了,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长冬不会有小雪,雪只会越来越大。 好在,她顺利找到了记忆里那个山洞,洞内有些脏乱,但此刻也没法儿讲究了,温岚牵着牦牛,让它们卧在洞口,这样便可以挡住吹进来的冷风。 两头牦牛乖乖卧在原地,面朝里,洞内有不少散落的木枝,捡起来勉强能凑一个火堆出来。 篝火的光慢慢升起,二人将手中的火把熄灭,总归只要有松油,哪怕只是零星火星也能将火把再次点燃。 温岚借着火光,悄悄打量着对面的老张,对方似乎并未完全放松下来。 觉得气氛已经到了,温岚适时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稳固人设:“那些是什么东西?” 张扶林注视着火堆,好久才说话:“雪山里的生物。” 说生物也不尽然,它们没有身体,也不需要吃东西和休息,大多数时候连个具体的形态都没有。 温岚若有所思,老张这是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说太多呢。 理解,毕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个秘密,说得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下次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不安全。” 张扶林瞥了一眼洞外,那些“灵”跟他从前在别的地方见到的不太一样,但也很难保证它们不会有主动伤人的情况出现,反正只要接触,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第三十二章 “我们是同类” “你睡,我守夜。” 张扶林言简意赅,他靠着洞壁,偶尔望向洞外,冷风从两只牦牛身体的缝隙里灌进来,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叫人没有丝毫想睡觉的欲望。 “我不困,你陪我说说话呗?” 温岚打起精神,她有点在意外面那些灵,也许可以从它们的身上探索出让【通灵】技能升级的办法,但是老张既然要守夜,她就没机会离开了。 下次要想遇到这样的时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盯着火堆。 “我们去看看那些东西在做什么怎么样?” 闻言,张扶林抬头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你想作死”四个大字。 “不去。” 张扶林很干脆地拒绝,随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温岚:“不许去。” 温岚气馁,老张要是一直看着自己,她又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自己偷偷出去? 系统又不是万能的。 温岚还在想挣扎一下:“其实……也未必有危险对吧?要是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风景,那我们也死而无憾了是不是?” 张扶林顿了顿。 他很奇怪,这女孩怎么能把事情说得这样严重,还死而无憾,看不到就是死而有憾了? 转念一想,她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想来也只剩下三年的时间,这是很悲哀的。 二十岁,外面普通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要迎来生命的结束了。 如果她看不到,那还真是死而有憾了。 张扶林闭目养神,温岚看他这副模样,以为没戏了,只好闭上嘴,寻思着等明天早上经过的时候,让系统检测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比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灵才会出现。 “只能远远看一眼。” 张扶林睁开眼睛,温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有些欣喜:“好,听你的。” 张扶林不太理解她的高兴,因为他知道对方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此去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让她“死而无憾”。 不过,今天似乎与往常不同,兴许在特定的情况下,普通人也能看到点东西。 两人把牦牛留在了洞外,出来的时候,雪还在下,但只是零星飘雪,并不碍事。 下雪的时候并不适合携带火把,更适合用煤油灯,但他们没准备,所以只能凭借着记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只不过这回是张扶林主动走在前面。 他走得并不快,但是很稳,高大的身影挡在温岚的身前,只要她稍微低头(即使不低头,因为老张个子实在是高),脸就不会被冷风吹得生疼。 天黑压压的,温岚的眼睛生涩得很,但她能感觉得到张扶林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人给的安全感实在是爆棚,叫别人的心不由自主安定下来。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视野之中忽然出现一条发光的“白边”,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看了一会儿,才确认那应该就是“灵”在发光。 【宿主,周围的磁场变化得更厉害了,暂时还不清楚对人体有没有影响,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跟它们沟通,老张明显是能看得到的,你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不过去。】 系统盯着雷达,蓝色的界面上出现了好多个白色的点点,它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但都差不多在一定范围之内。 【它们似乎……在等什么。】 系统有种莫名的预感,世间万物,不同的种族都有着独特的交流方式,破译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就算是高纬度的系统,也不是全能的。 它只能隐约通过一些磁场变化的波动来确定这些灵的动作。 现在的距离还是有点远,只能看到那些灵自身散发出来的光芒,看不到它们本身,温岚想走得更近一点儿,但张扶林伸出手拦在她面前。 “不行。” 相比较温岚这个半吊子,张扶林看得要更加清楚一些,他能看得到那些“光”在活动。 “光”正在慢慢起伏,像是一个沉睡已久的生灵要从睡梦中苏醒了。 再过一会儿,或许就在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一定会发生什么。 张扶林低头看着试图走近的温岚,微微蹙眉,刚刚就不应该临时起意答应她……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可是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温岚想要讨价还价,但张扶林并不妥协,他直言:“你本来也不可能看到什么。” 她一噎,如果想要说服对方,那就要承认自己同他一样能看得到那些东西,这样兴许老张会看在自己和他是同类的份上就让她去了。 温岚越想越觉得这招可行,如果身边出现一个跟自己有着类似能力的人,难道真的会一点注意不给、一点都不在意吗?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说出口的时候,温岚却是实实在在迟疑了好一会儿:“我能看到。” 张扶林没当回事,因为他确定在特定情况下,普通人是能看得到一些奇异的东西的,但平常就不可以了。 见他并不相信,并且一直阻拦自己,温岚也有些急了,天知道【通灵】这个技能有多难提升。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得其法,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她是不想错过的。 想到这儿,温岚一把甩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目光炯炯有神(虽然其实离得这么近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形轮廓) “我能看得到,不是说只有此时此刻,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能听到一些声音。” 温岚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回忆:“那个时候很小,不清楚那些声音是什么,太害怕了,害怕被族人当成是恶魔的化身,我没敢告诉任何人。” “后来慢慢长大,有的时候在山里采药,也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影,但我只能假装自己看不到。” 以上都是真话,只不过曲解了部分反应。 她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温岚能察觉得到张扶林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就在这时,远处的白光忽然乍闪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们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张扶林脸上残留着一丝惊讶。 白光闪了一下又暗下去,黑暗一下子笼罩上来,视野之中又什么都看不清晰了。 良久,温岚才听到张扶林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能看见,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我相信你” 温岚看了一眼白光,在她眼里,她只能看到那朦朦胧胧的光,可是人家既然都这么问了,那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看到的不止这些。 她一时有些语塞,但还是说道:“我们再走近一点,你比我厉害得多,我现在只能看到那些光,但只要我再往前走点儿,我就能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好不好?” 由于实在是看不见,再加上急于让对方相信自己说的话,温岚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张扶林的袖子,企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天地可鉴,这个距离她什么都看不到啊! 不过还是有点好奇,老张看到了什么呢? 张扶林没再说话,但是他握住了温岚的手腕,带着她缓步朝前走,见状,温岚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是有点相信自己了吧? “你不用拉着我,我又不会冲过去……” 温岚不太适应被人这么带着走,轻轻挣扎了一下。 “你在黑夜中无法视物。” 张扶林淡淡说道:“虽然不知道先前你是如何辨别方向的,但你确实看不见——至少在没有火把的前提下。” 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是很有限的,虽然他们走得慢,但是温岚辨识方向太准确了,不排除是因为她从小走到大的缘故,但张扶林发现她走路的时候不看前面,而是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地面看。 正常人辨识方向,应该是看四周的环境,光看脚下怎么能看得出来? 温岚无可辩驳,她意识到在张扶林这种活了几十年的人面前,说谎不是明智之举,多说多错,还不如保持沉默,反正对方也不会追问,顶多就是在心里怀疑,然后自己琢磨。 于是她没再说话,果然对方也没继续。 张扶林想,这女孩太年轻,虽然有着比同龄人出色的沉稳和智慧,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为人处世并不丰富,她大概也以为他跟她一样,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在身怀秘密的情况下也没想着要隐藏。 张扶林在黑暗里能清晰地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也包括温岚脸上的表情,他能看得到她在说话的时候不可避免流露出一点迷茫,因为看不清楚,所以没有安全感。 而这恰恰证明她前面分辨方向是很有问题的。 但是,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一点秘密都没有,结合她的身份,似乎也并不奇怪,只是她说她也能看到那些东西,让张扶林有些在意。 正如她所说,有没有说谎,一试便知。 两人无言,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走上了一个山坡,张扶林止住了脚步,白光已经能把他们照亮,向下看去,那是一块在发光的雪地,大概是因为“灵”自身发光,反射在了雪地上。 “你能看到什么?” 张扶林问她。 温岚闭了闭眼睛,随后仔细去看。 只见一个个类人形的东西不断在那片雪地上游走着,有的碰撞在了一起就融合成一个新的,一开始像融化的液体一样,慢慢地如同橡皮泥重塑,开始有了人的形状。 肉眼无法去数它们的数量,因为每每当她以为自己数清楚的时候,下一秒又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新的,打乱了她的计数。 温岚将自己所看到的告诉了张扶林,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相信你。” 只不过,他看到的要比她还要多一点。 那些灵,它们不断融合,然后又分开成无数个,它们身上发出的光和温岚身上的是不一样的。 打从一开始,张扶林其实也没打算对温岚做什么,即使对方哪怕真的只是为了来这里看一眼而对他说谎,他也无所谓。 只是,她说的是真的。 那他就不能完全不在意了。 活了几十年,张扶林只遇到过这么一个跟自己类似的人,尽管她年纪小,一些事情不太懂,又不听话也不安分,但是她跟他很像。 “你还想做什么?” 面对张扶林的问题,温岚腹诽:什么叫做“又”啊?她不就提了一个过来看一眼吗? 似乎是知道温岚心里在想什么,张扶林道:“你不是只想看一眼。” 他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温岚有些惊讶于张扶林这么快就转变态度,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只是道:“想看你要做什么。” 温岚犹豫,因为她也没有把握要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会帮我保密吗?” 张扶林点头:“说出去对我并没有好处。” 那要是有好处呢?温岚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我想尝试跟它们交流。” 张扶林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并不意外,任谁发现自己有与众不同的能力,都会想要尝试一番的。 “你从前没有回应过那些声音,也没有跟别的东西交流?” 温岚说是,她先前告诉老张的那些事情,都是【通灵(未解锁)】下发生的,在生日礼包没出来之前,这个技能也只是处于解锁但不满一级的状态。 张扶林声音平稳:“你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能直接跟它们交流吗?” 温岚还没说话,系统立刻提醒:【宿主,他在试探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这么问,难不成他能做到?) 温岚看了一眼那片雪地,摇头:“我做不到。” “也许我离得近一点可以。” 尽管知道张扶林很大可能在试探她能力的范围,但是温岚不得不说,说出来能拉近他们的距离,至少两人现在有了个相似共同的秘密。 张扶林默默瞥向那些灵,他似乎是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我跟你一起下去。” 两人慢慢走下去,山坡约摸有个七八米的高度,斜坡有三十度左右,很滑,但好在前脚掌卡在雪里倒也勉强能稳妥下去。 当脚底踩在雪地上之后,那些灵似乎是被惊动了,用一种缓慢但目的明确的速度朝着他们靠过来,仿佛想要搞明白这两个“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扶林往前走了几步,把温岚挡在身后,背对着她,他的眼眸微微散发出幽绿的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的灵之后,那些灵似乎是被惊吓到一般,纷纷散开,不再围绕着他们。 温岚一愣,立马意识到这些灵的动作跟张扶林有关系,她由衷地说道:“你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你也可以做到。” 温岚反应很快:“那你能教我吗?我很聪明的,汉族的字那么难,我都学会写了。” 张扶林一顿,他刚才就不该多嘴那一句。 “缺笔少画,也算会写?” 如果在张家,她当天写的那几个字,是肯定要被批评打手板的……不过她不是张家人,不该对一个从小生活在雪山里的人太苛刻。 “怎么不会?等我回去以后写给你看。” 张扶林回头:“那就写出来再说吧。” 温岚有些高兴,不管张扶林让她写什么,她完全可以让系统从旁协助,能得到一个有经验的人教导,她必然可以加深对这个技能的理解和使用,往后又多了一个傍身的能力。 第34章 不完整的雪山之灵 “量力而行,跟它们交流很费精力。” 张扶林提醒:“一旦不舒服,立刻停止。” 第一次如果把握不好度,就很容易晕过去,张扶林并不想带着一个昏迷的圣女回到康巴洛,这样难免可能要与她的族人起冲突。 温岚问:“你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就许你试探我,不许我直球请你示范了? 张扶林看穿了她的目的,“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如果不是他方才把它们赶远了一点,一旦聚起来,人在里面待得时间久了就会出问题。 这样的情况,过去几十年,他遇到过几次。 温岚一顿:“我刚才没看见!” “你没看见,不代表我没做。” 反正无论温岚说什么,张扶林都表示自己不可能做示范,并且要求温岚动作快点。 【宿主,你随便靠近一个灵,伸手去接触,如果对方有灵智,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以与你交流,但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驱使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而且灵也分强弱,弱到一定程度可能稍微活动一下就自我消散了。】 不用系统说温岚也知道,发光越亮的,那肯定是越强的,但是自己初出茅庐,还是不要随便去招惹比较好,所以她看中了一个比较中等的灵。 她走过去,在张扶林的注视下朝着那个灵伸出手,男人蹙眉,但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随后便看到那个灵朝着温岚飘过来,绕着她飘了一圈。 系统一边注意着宿主的动作,一边开始探测周围,它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灵在此地聚集,也想弄明白它们的成分。 ——你能去拍一下我身后那个男人的肩膀吗? 温岚嘴唇微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那只灵听到了,它竟真的飘到张扶林的身边,伸出手,犹犹豫豫地停在半空中。 系统啧了一声:【真的好想知道老张的秘密啊,灵受你驱使却不敢靠近老张,这说明老张的优先级大于你。】 “可以了,跟它们深度交流容易被缠上。” 张扶林将那只灵驱赶走,对温岚招手:“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走吧。” 温岚嗯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系统,探查得怎么样了?) 系统看着才到百分之七十的进度条:【宿主,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这次就放弃吧,再继续逗留下去,我怕老张会直接把你打晕带走。】 温岚:……这确实是一个能让人快速听话的好法子,而且她怀疑老张可能会这么做。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灵,欲言又止,但张扶林的态度却很强硬:“必须走,现在。” 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灵身上的光有了细微的变化。 它们开始靠近自己的同类,将身上的光传输给同一个灵。 张扶林很清楚,灵光一旦熄灭,就意味着灵将彻底迎接死亡,所以,虽然无法理解它们为什么要把灵传给同一个灵,但可以确定的是,等会儿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而且,大概率对他们两个活人很不友好。 他上前几步,抓住温岚的手腕,紧紧攥着,拉着她走到山坡边,随后蹲下来,仰着头看她,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温岚从他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察觉到了不对,她没再说话,扶着张扶林的手踩在他的肩膀上,正要爬上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些灵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仪式,许多都开始消散,为数不多留下来的,身上的灵光也变得黯淡无比,看上去坚持不了多久。 然而在它们身边,凝聚出了一个比先前任何一个都要亮的灵,它身上的灵光亮得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这个新生的灵被另外一个灵抱着,抱着它的那个灵依稀可见女性的轮廓,她温柔地抚摸着那个灵,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她也消散了。 没了女灵的遏制,这个新生的灵显得格外活泼,它外表如同一个发光的圆球,大概有一个足球那么大,看上去却软绵绵的,像个白色的棉花糖。 它在那些快要消散的灵之间横冲直撞,最后瞄上了两人。 在它看来,这两个东西明显跟自己不一样。 张扶林脸色一冷,这东西明显有着一定的智慧,吸收了那么多灵的灵光,要是让它碰到一下,回去身上肯定要出事。 它身后的那些灵隐隐以它为首,见它对他们感兴趣,于是慢悠悠地飘过来,呈一种包围之势。 温岚慢慢下来,要是在爬上去的过程中被攻击掉下来,就算雪再厚,也绝对免不了骨折。 她把张扶林拉起来,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办? 这种情况之下,可谓是骑虎难下,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新出生的灵玩心很重,又具备一定智慧,它不是人,所以不分轻重,没有概念,搞不好就会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 张扶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眼眸中散发的幽幽绿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滚开!”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明明音量并不大,但那些包围过来的灵却瞬间立在原地,它们瑟瑟发抖起来,随即开始四散而逃,不一会儿,这块平地上只剩下那个新生的灵。 听到张扶林的命令,它的动作仅仅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就恢复了行动,似乎是不理解同类为什么突然离开,它四处飞,拦在那些灵的跟前,试图让它们回来,然而在张扶林的威慑之下,这些本来就没多少智慧的灵受本能驱使,四散而逃。 似乎是意识到了是张扶林在捣鬼,新灵将注意力放在了张扶林的身上,此刻在它的眼中,以这个东西为中心,一直在向周围散发着波纹,传递着某种讯号。 ——离开这里!禁止靠近! 新灵对他很是好奇,左右晃了晃,又看了看温岚,刹那间,它好像人为地愣住了。 张扶林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他推了一把温岚,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焦急万分:【宿主,快跑!这家伙看上你了!】 第35章 系统愤怒 温岚毫不犹豫地选择绕着平地跑,现在从山坡上爬上去肯定是来不及的。 见温岚要跑,新灵兴奋起来了,它迅速飞过去,张扶林便挡在温岚身前,新灵往左,他便往左,往右他也往右,温岚借着他的身体挡住自己。 系统看了半天,锐评:【像老鹰抓小鸡。】 温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紧紧攥着老张腰两边的衣服的手,深有感触:(还真有那么回事。) 她小的时候喜欢当母鸡保护身后的人,因为这样的话能掌控身后的人的走向,当小鸡就太被动了,特别是最后一只,忒容易被抓,当老鹰的话,她又是动作最笨拙的,永远都抓不到小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会消耗我们的体力。” 温岚在心里问系统:(看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摆脱它?) 系统道:【它……应该是不完整的雪山之灵。】 【或者说,相比较这座雪山的灵,它更接近于地缚灵一般地存在,刚才那些灵有很多都是主动把灵光渡给它的,应该是想让它摆脱这座雪山,不再被束缚在这里。】 现在这灵的身份是知道了,但是系统口中的“不完整”三个字吸引了温岚的注意力。 她心中陡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这个灵盯着他们不放,该不会是想借他们的手帮助它自己完整吧? 新灵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东西对它的吸引力格外大,它很想靠近他们,可是他们似乎害怕它。 这是为什么? 它急了。 那两个东西中,其中一个的气息和女灵十分相似,另外一个也让它觉得亲近,女灵已经没了,它现在迫切需要他们。 新灵立在半空中,随后以一种漂移的姿势,迅速绕过张扶林,冲着温岚飞去。 张扶林下意识伸出手,新灵穿过他的手掌,刹那间,他感觉到新灵似乎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了什么东西,而后它猛地冲向温岚的身体。 就在它接触到温岚身体的那一刻,白光乍现,亮得两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但系统却没有这个顾忌,当它看到新灵钻进宿主的肚子里的时候,几乎是立马就猜想到这东西要做什么,尖叫起来:【你敢!】 温岚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强行灌下一大杯生水一样,胃里瞬间涨起来,想呕,偏偏到了嗓子眼又呕不出来。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她紧紧攥着张扶林肩膀上的衣服,偏过头干呕起来,白光慢慢消失,张扶林立马回头去看温岚的状态,见她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另外一只手从腰上解下水囊给她喂水。 “怎么样?” 张扶林扶着她就地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来,她眼角流出来的眼泪风干成泪痕,眼睫上挂着些许霜,脸颊通红。 “难受……呕——” 嘴里的那口水刚咽下去,温岚就又连着胆汁一起吐了出来。 张扶林见状,两根手指握着她的一只手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 虽然他不是医术特别厉害,但日常看小病却是足矣,但现在他没看出温岚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除了有些心神惊惧之外。 温岚抓住张扶林的手臂,抬起头:“我们……我们先回山洞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走……” 张扶林没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但看着她现在貌似连站起来都费劲的样子,回去不知道还要多久…… “我背你走。” 他转了个身,在温岚面前蹲下来。 温岚也没有推三阻四,她现在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是看着张扶林背着自己绕路走,心里又有点小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为了提升技能非要过来,人家也不至于要负重回去。 她虽然个子高接近一百二的体重,但是身上穿的衣服能再加十斤,总共都一百三了。 温岚想问问张扶林背着自己走重不重,但又怕问出来人家不说话,要是说话的话不管回答什么她都觉得可能是应付。 想到这儿,温岚干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戳了戳系统。 【宿主,回头得赶紧处理掉这个东西,要不然会有大事儿发生了啊啊啊啊!】 【都怪我没有及时防备!】 系统吱哇乱叫的声音吵得她头疼:(你慢慢说,不要急,我有点头疼。) 闻言,系统立马放轻了声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尤其是……肚子那里。】 温岚的声音有点闷:(有点难受,想吐。) 系统不说话了,但是温岚能感觉得到系统现在的情绪波动比她还大。 (怎么了?) 系统犹豫了一会儿,道:【宿主,我先跟你说,你不要太激动,小心被老张察觉到异常。】 温岚应了一声,系统就说:【那个灵,它应该是很久以前死在雪山里的某一个女人的孩子,简称婴灵。】 【先不管那个女人怎么死的,反正肯定是在这雪山上死的,死的时候肚子里有小孩,婴灵不能平安降生,怨气就重,又因为雪山灵气足,所以在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后,这对母子就变成了地缚灵。】 【成了地缚灵,无时无刻被雪山的灵气冲刷,慢慢地怨气就没多少了,但是地缚灵不能解脱,除非这座山被铲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每一座山下都有一条脉,随便铲平会对当地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你先前看到的那些灵把身上的灵光渡给婴灵,其实就是在以它们的二次死亡帮助婴灵解脱,因为接受了那么多灵的力量,再加上本身又充满了灵气,只要它离开这里,就能转世投胎,如果它选择留下来,再过个几百年,就会成为这座山的山神。】 【那个抱着婴灵的女灵,就是它生前的母亲。】 系统开始咬牙切齿起来:【它进你的肚子,就是要借你的身体投胎,说得通俗点儿,再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跟普通女人孕育婴孩的流程是一样的,都要十月怀胎。】 【等它出来,就是你的孩子,它拥有你的血脉,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温岚整个人懵了:(不是……就算它与众不同,可是……这么说,它要真能出生,就是我一个人的骨肉?) 系统愤怒地大叫一声:【我必须要想办法把它给落了!宿主,它分明就是故意的!你知道它干了什么吗?它在钻进你肚子里的时候取了老张的一点麒麟血!它鸡贼得很啊!】 【阎王血加麒麟血,再加上它是不完整的雪山之灵,它一出生就是天胡开局!它长大以后可以令百鬼退避,甚至驱使它们为自己做事,这是张起灵都做不到的。】 第36章 养小鬼 温岚明白过来以后,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这婴灵可怜,而是觉得自己好倒霉。 她只是过来想要提升技能而已,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当妈? (按你的意思是,老张也算是云爸了?) 【是这个意思,你俩都没上床呢,就凭空有了个娃。】 系统气得发抖:【我看这婴灵分明就是故意的,它绝对是发现你们俩个异于常人,所以在吸取了张扶林的血液之后,就想借着你的身体出生。】 【宿主,等回到部落以后,我建议你找个机会想办法把这婴灵给弄掉,长冬还没过去,你闭门一个月也不会有问题的。】 温岚闭着眼睛,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她还没生孩子呢,就要先体验一下堕胎的感觉了吗?这要是在现代,她都可以发个小红书感叹生活了,虽然有很大概率会被认为是起号…… (我就想问一句,普通的药能把它弄下来吗?) 系统好久没说话,一直到张扶林停下脚步,才慢吞吞给了回应:【宿主,刚刚是我气疯了,有些不冷静,我估计你用普通的药要堕好几次才能堕掉它,而且它一定会让你不舒服。】 【等它再次被堕掉,就会怨气冲天,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 温岚冷笑:(它还真有脸啊。)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 温岚问:(什么?) 【等之后我再完善一下看看吧。】 系统犹犹豫豫:【这个办法也不比你堕胎要受的苦头轻多少,但是绝对是目前对你利益最大化的。】 “到了。” 张扶林微微半蹲,让她下来以后,伸出手在她的背后微微悬空,以免温岚有任何不适他都能第一时间立刻抓起她的衣服,避免直接摔倒。 洞内的篝火早就灭了,也很冷,张扶林扶着她坐下,她的脸色很不好,格外白,跟他对上视线的时候也下意识躲闪。 她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吗? 张扶林有一瞬间的疑惑,转念一想,她是个大夫,从小学习医术,比他更能了解她的身体也很正常。 温岚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衣服里,她现在需要冷静。 (你说的那个办法,完善得怎么样了?) 系统回话:【比较残忍,并且你要承受的痛苦肯定也不小,但是一旦成功,对你以后绝对是利益非常大的。】 【只看你能不能接受,而且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温岚深吸一口气,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能让系统这么犹豫,想来一定是损人一千自损九成八的法子,而且还是一笔长远的投资,短期内得不到回报。 只不过,既然想要未来安稳有保障,前期又怎么可能一点风险不冒,一点都不投入呢? (你先说说看,我考虑一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温岚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如果系统说的这个法子可实施性很大,能转化的利益也大,那她会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选择。 【在它三个月的时候,把它炼化,从身体里排出来,这样它就不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灵,而是一个拥有实体的生物,它能帮你做的事情更多。】 温岚身体微微一颤,系统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什么不忍的情绪。 在它眼里,这个婴灵的命不算什么。 当然,她知道,系统在意的是她,所以她绝不可能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来驳系统的面。 (这是养小鬼的一种?) 【算是,三个月,已经初具人形,又是你身体变化不容易被看出来的月份,再大就容易出现意外了,而且它有你的血脉,天生与你亲近,有血缘的掌控,它不可能背叛你。】 温岚抓住“血缘”这个点:(它也取走了老张的血,它会不会听老张的话。) 【除非你告诉它可以这么做,否则它顶多就是有点亲近对方,你才是那个孕育它的人。】 系统是看着温岚长大的,它晓得这个女孩子温柔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倔犟且豁得出去的里子,她可以为了未来做任何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去接近一个男人,青涩地想尽办法跟对方相处,使其生出良好的印象。 要知道,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岁,现在也才十七而已,不管是哪个年龄,都是涉世未深、阅历不丰的年纪。 她能做到现在,情绪没有崩溃,理智没有一团浆糊,已经很好了。 系统知道,她会走这条路的。 果不其然,温岚抱着自己许久,之后沉闷地开口:(能免除疼痛吗?) 系统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抱歉……我只能在你濒临死亡的时候自动为你开启维系你生命的护罩,保证你不会立即死去,其他时候……有规定,系统不得随意干涉。】 它很想拥有一个实体,哪怕是只猫,或者一条狗也行,只要现在可以真真切切拥抱这个女孩子,变成什么都无所谓。 她才多大啊,就要承受这种痛苦。 系统冰冷地注视着温岚的肚子,仿佛要透过层层血肉看到那个该死的婴灵。 它不会让对方好过的,宿主这么多年来从未受过太大的伤害,如今这个婴灵打破了平衡,它即将让宿主受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以及面临着有可能被康巴洛人发现的风险。 三个月……三个月……整整九十天,要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渡过? 长冬还有一个月结束,能不能一结束立马就搬去吉拉寺去?可是要引婴灵出来又不能在那儿,其他据点不是距离太远,就是不在吉拉寺和康巴洛所在的雪山上,找不到理由过去。 系统开始运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风险降到最低,它必须把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危机都全部算进去。 她的情绪波动起起伏伏。 张扶林看得出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打击到了。 但他总觉得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低头将皮囊水袋打开,倒了点水在手心,温的。 张扶林把火堆生起来以后,就把水袋放在火堆边上烤,夜晚太冷,水一下肚,解没解渴不确定,人一定是会被冻得一激灵。 也许她之前喝一口就吐,是因为冷水下肚刺激到了胃。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身旁,这个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辫子上红玛瑙在火光下反射的光晕。 她没睡。 张扶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衣服穿得太厚,还是拍脑袋更容易叫人清醒过来:“喝点水。” 她抬起头,眼神有点朦胧,但他敏锐捕捉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哭了? 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吧?毕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东西,只是雪山里的灵比墓穴和张家的要纯净太多了,除了刚出生的婴儿,以及眼前这个人,他没见过那么纯净的灵。 只是,这种灵,也只是人死亡之后在雪山这种洞天福地之中慢慢养出来的,而非天生。 在张家,他时常看到新生的降临,它们往往伴随着一声声啼哭和女人痛苦的尖叫声来到这个世界,他看到屋外有人迎接它们的到来,而它们在来到张家以后,灵魂很快也会缠绕上一丝丝飘渺的乌黑。 就像张家人,世世代代都被宿命所困。 第37章 她信任我 “谢谢啊。” 温岚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喝完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人家自己的水壶。 这个时代好像蛮注重男女之别的吧? 她看向张扶林,对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只是单纯关心一下同伴的状态。 “这是……你的水壶啊?” “嗯。” 张扶林看到她不好意思地笑,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他道:“特殊情况,不必在意。” “噢……”温岚一笑,他这人还会变通。 一时无言,张扶林也没有要回到他那边的意思,而是在温岚的身边盘腿坐下,她偏头忍不住问:“你不休息?我睡不着,还是我来守夜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顺便打开面板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了,冬日的西藏,昼短夜长,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略微有点乱。 “我不困。” 张扶林看着她把水壶抱在怀里的动作,典型没有安全感的模样,“身体不舒服?” 对于他主动开口关心自己的行为,温岚垂着头:“我有点害怕……” 男人沉默半晌:“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但你的身体……” 温岚打断他:“这样就可以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被火光照得格外温暖,眼底慢慢浮现出笑意:“谢谢你。” 张扶林无法理解,他没保护好她,但她却只因为他不把今天的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而对他道谢? 难道这两件事是可以相互抵消的吗? 他望向温岚,离得近了,能清晰地看见她耳垂上细软的绒毛……她没有耳洞。 张扶林的第一反应是,上次买的那对耳坠,她用不到,虽然他也没送。 就在他对着火光沉思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一沉,偏头一看,才发现是她突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了。 还说自己不困? 张扶林无声地表示质疑,他跟她对视几分钟,而后第一个先转移视线,就听到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几乎是贴近他的耳朵说话,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 “你就不能直接教我一些技巧吗?这样我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有自保的能力了。” 张扶林垂眸看着她:“就算是我,刚才也没有拦下那东西。” 温岚很固执:“我看到它停顿了一下。” 张扶林叹了口气,知道是推脱不掉了,于是也没有再找借口:“等春天。” 他总不能在康巴洛的地盘上教她怎么做,人多眼杂,也不想跟那只老狐狸你来我往的,烦人。 原先说让她练汉字,那也是觉得她从小在西藏长大,不可能这么快融会贯通,他能拖好长时间。 此刻,张扶林倒有些怀念在张家无人敢来叨扰的日子了,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对他也不会有敬畏之心,比如眼前这女孩,她一点也不怕他,并且总想试图靠近套近乎。 这种相处方式对张扶林来说无疑是新鲜并且从未有过的,他一边看着,一边也会想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仅仅是为了从他这里知道外界的事情,那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毕竟也不常出去。 可是,这么巧合,偏偏她是康巴洛人里最特殊的那个,一下就让他注意到。 她总觉得自己伪装隐藏得很好,但在他眼中,其实还是很明显的。 张扶林闭眼,且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要做什么吧。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温岚盯着火光,火焰一簇一簇地往上扑,带着滚滚热气,她原本坚定不困的念头慢慢被睡意笼罩,但维持着这个姿势并不舒服。 她想找个东西当枕头躺下来靠着睡。 温岚转了转眼珠子,她伸出手扣住张扶林的后脑勺,想把他的脑袋转过来看自己,谁料对方反应很大,一下子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黑沉沉的。 “不要突然碰我。” 张扶林把她的手放下,可能是在墨脱待了一段时间,身体反应没有在张家那么紧绷,但有的时候身体反应得比脑子还快,很容易误伤。 随即他疑惑地看着温岚。 温岚轻声说:“我有点困了。” 困了?那…… “睡?” “这个姿势我不舒服。” 温岚的眼神向下瞥,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应该足够明显了,老张应该看得懂吧……? 张扶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他没掉链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说什么,他默默揽着温岚的肩膀,一只手把袍子的衣角贴在膝盖上,随后让她顺着自己的力道背对着火堆躺下来。 这样火光就不会照她的眼睛,她能睡得安稳些。 张扶林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她,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这个视角看,他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微颤。 回想起之前,他以前在张家看到过抱着孩子的妇人,她们会轻轻拍小孩的身体,让他们快速入睡。 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理,只能归咎于母亲和孩子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在信任的人的身边自然是安心的,所以睡得更熟。 那他……是她所信任的人吗? 张扶林迟疑着拍了几下温岚的背,她没睁开眼睛,他停顿的工夫,她似乎是嘟囔了几声。 “多拍一会儿……我还没睡着……” 他愣了,随后又生疏地拍了好几下。 夜愈发浓厚,她也完全睡着了,张扶林的动作也变得很熟练了,他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不至于让惊醒她。 原来他也算她信任的人?还是说是她对他毫无防备,太放心了? 张扶林沉思几秒钟,忽然发现这两个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像都在表示她信任他。 张扶林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对方,直到篝火熄灭,洞外一丝光亮透过缝隙洒进来,两只牦牛也纷纷站起来,发出几声悠长的叫声。 张扶林没把她叫醒,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一用力就把人给抱了起来,他把她送到牦牛的背上,随后他一翻身也坐了上去,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他很轻松就能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看着她睡得安稳,张扶林寻思等到了部落门口再把她叫起来也不迟,于是牵着两头牦牛的绳子,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行驶着。 行至途中,她醒了。 第38章 “我会不会变成怪物” 温岚是被颠醒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人家怀里时,是很懵逼的,整个人的状态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怎么跑人家怀里睡觉了? 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老张哄自己睡觉的时候,结果一睁眼就是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还有身后坚硬如墙壁的他。 “醒了?” 一个水壶递到她眼前,温岚靠在他胸口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她忽然觉得老张挺适合做靠垫的,不软不硬,关键是永远都不会跑棉,也不会塌下去。 “你怎么不叫我?” 温岚仰起头就能看到张扶林的下巴。 “你睡得很熟。” 张扶林简短回答后就把她的脑袋摆正看向前方:“别看我。” “这里只有你最好看,不看你看谁?” 张扶林低头认真地说:“我不好看。” “那谁好看?” 张扶林知道她要干什么,不由得在心里想,果然是小孩子,真幼稚,嘴上却顺着她的话说:“你好看。” 虽然知道他是在顺着自己说话,只是为了打发而未必是真心,但温岚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有个难得的正常人跟自己交流。 康巴洛人都是一群(乱码)。 系统:宿主的精神状态……看来回头得测试一下了,要随时随地保证宿主这个人的精神良好啊。 感受到温岚开心的情绪,张扶林若有所思,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她就会高兴么? 下次可以用这个办法。 “快到了。” 温岚看过去,康巴洛族的位置其实很显眼,两座相邻的雪峰相对而立。 两个人下牦牛,在雪地里摸索着找到那条暗路,很快张扶林就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抬起脚向上一踩就踩实了。 他向着温岚伸出手,借着他的力道,温岚也跨了上去,她本来想在前面带路的,但张扶林摇头,说他已经记住了。 她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却发现人家还真没吹牛。 真厉害,她从小生活在这儿,有的时候也会难免踩空,这人才走了两三回,就记得分毫不差。 他们刚靠近山门,就看到几个汉子正一起走出来,看样子似乎是要出门。 “见过圣女、贵客。” 几个汉子看到两人立马打招呼:“大祭司今早还在惦记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温岚的肚子忽然痛了一下,她毫无防备,差点当着别人的跪下来,好在牦牛就在她身边,她伸出手紧紧拽着鞍,好险稳住了身子。 小东西,什么时候不闹,偏偏这个时候。 温岚在心底骂了一声,但是肚子里的婴灵格外不安分,东窜西跳,闹得她脸色发白,只觉得这疼痛比痛经要痛苦百倍。 “圣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其中一个汉子察觉到了温岚的不对劲,出言关心。 “你们在门外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晚上一直赶路吹冷风,你们说我的脸色能不差吗?” 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温岚无暇顾及别的,她罕见地对别人发脾气,而那几个汉子的脸上流露出惊惶之色:“抱歉……抱歉圣女大人,是我们考虑不周。” 那几个汉子似乎是害怕温岚去告状,立马急匆匆跟他们擦肩而过,直到回头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温岚终于是没办法稳住身体,靠着牦牛慢慢蹲下来。 张扶林皱着眉握住她的手腕,可结果跟他上次得出来的没有区别,只是气血虚弱而已,但是为什么,仅仅才过去一个晚上,就比先前虚了那么多? “我们回去吧……要是让大祭司知道,回头又要多生事端。” 张扶林见她一直捂着肚子,就知道是那婴灵在作怪:“还能走吗?” “还行……你别抱我,不然大祭司会找你麻烦的。” 从温岚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试图向她示爱的男子,都会被大祭司不动声色叫去进行“爱的教育”,出来以后就对温岚敬而远之。 虽然温岚觉得大祭司碍于老张的身份,不太可能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要是大祭司放在了心上,以后每次两个人见面都有可能被跟踪,温岚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住所,温岚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连鞋子都没脱就倒在自己的床上,扯过羊毛毯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头也缩了进去。 她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在四处乱窜,仿佛要一直从腹部窜到她的喉咙眼里来一样,好不容易压抑住了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结果又来了新的体验。 婴灵似乎是故意折腾她似的,拼命撞击着她的肚皮,好像要冲出来一样,温岚冷汗直流,她用手可以清晰地摸到肚子凸出来的部分,她都不敢掀开毯子看一眼,生怕看到晚上就要做噩梦。 她痛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直到有人掐着她的腮帮子,逼迫她张开嘴巴,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水流淌进她口腔里。 水流被她下意识吞咽进肚子,婴灵的动静慢慢小了下来。 朦胧间,温岚看到张扶林黑乎乎的影子,她努力睁大眼睛,视线总算是在几秒后清晰起来,她看到老张坐在床边上,不紧不慢地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布条正在包扎着他的手掌,布条沁出来的血迹无一不是在表明她刚才喝的“水”其实是老张的麒麟血。 反应过来之后,温岚以为自己会泛恶心,她从前是个吃火锅连鸭血都不会点的人,现在居然在这里生喝一个男人的鲜血。 可是……可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岚意识到这一点后,遍体生寒,她会变成嗜血的怪物吗? 情绪激动之下,她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呕了出来,吐出的口水中带着浓重的血丝,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张扶林喂下去的血。 “别激动,不然那东西闹你闹得更厉害。” 张扶林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腕:“它不怕我,但喝我的血会安分一点……你受它的影响不觉得恶心,但你不是变成了怪物,安心。” 他一下就看出了温岚最担心的事情,一遍遍安抚她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过去大半辈子都没这么有耐心过。 第39章 安抚 温岚在张扶林耐心地安抚下稍稍平静了一些,她现在完全不敢用鼻孔呼吸,生怕感受到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甚至有点不太敢抬头看老张。 她低头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张扶林的手背隐约看得见青筋,温岚鬼使神差地摸上去按了按,张扶林依旧握着她的手,任由她对自己动手动脚。 “没事的。” 张扶林从温岚的手里把自己的一只手抽了出来,放到她的脑袋上拍了拍,“一切都会过去的。” 温岚慢慢趴下来,额头抵着他的手背。 张扶林默默替她把毯子往上拉,拉到了她的肩膀上,他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平和下来。 要像从前对待那些不愿意服从指令的张家小孩那样吗?直接捏晕她? 张扶林心里下意识否决了这个办法,他很确定今天真要是这样做了,等她醒了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到时候就不是简单顺着她的心意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头疼。 温岚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张扶林眼神放空,她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难搞,于是主动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张扶林看着她鬓边湿透的碎发,没相信。 现在是没事了,刚才一定不好过。 “之后若是有异动,随时找我。” 至于找他干什么,心知肚明。 温岚本能地排斥,她不想喝血,可是看着张扶林绑着手掌的布条慢慢渗透出来的血迹,她竟然……竟然有些渴望。 她狠狠闭上眼睛,苍白的脸色流露出自我厌恶,她怎么能这么想?一定是肚子里的那东西在影响她。 张扶林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身上,是难以接受的,并且现阶段根本没有驱逐的办法,那只灵很机灵,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强行动手,它一定会拉着温岚一起。 他不能不考虑她。 温岚又累又痛,虽然依靠着老张的血暂时安抚了肚子的东西,可是那种肚皮被硬生生拱出来的疼痛感犹在,一抽一抽的,回来的路上又吹了冷风,此刻的她已经是强撑着清醒,眼皮却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 她的头靠在张扶林的手上,脸颊贴着他的手背,双手虚虚抱着他的手臂,无意识展现出了一种依赖。 “睡吧。” 张扶林干巴巴地说,随即故技重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拍打着温岚的背,很快,清浅的呼吸声变得平和起来,她依旧蹙着眉,但比起先前那副痛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已经好不少了。 他低着头看她,就这么看了很久。 良久,张扶林伸手抚平她的眉毛,指尖触摸到她脸上的凉意,不由得把毯子盖到了她的脖子,完好如初的那只手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过。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足,静悄悄的,于是可以听到煤炭轻微的炸裂开来的声音,噼里啪啦,却带着些许安宁。 张扶林默默坐在床边,他上半身靠着床榻,下身盘腿坐在铺满毛毡的地面,眼睛直直注视着熟睡中的温岚,眼神专注,犹如一条龙在守护珍贵的宝藏。 他注意到温岚在休息的时候总是往被子里缩,这本来很正常,人在冬天会本能靠近令身体温暖的东西,可她经常性用脚勾住被子或毯子压在身下,想要……做出一个在床上的紧密的空间把自身包围起来。 她喜欢蜷曲着脚,弓着膝盖。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手垫在脸下或者脑袋底下,喜欢把头枕得高高的。 她睡觉偶尔会咬被子的边缘。 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了,又或者是对某个人过于在意的专注,张扶林每每看着温岚,大脑就会自动分析出一条有关于她的情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他很难让自己的目光完全从温岚的身上移开。 他不否认这点,他承认自己没办法不去在意她。 她是特殊的,是他漫长几十年来唯一遇到过跟他相似的人。 张扶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大祭司曾经跟他说过的,她会在二十岁那年被嫁给阎王的事情。 他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却不大情愿了,他不想看着一个漂亮的灵魂慢慢失去光。 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又不能把她带回张家。 张扶林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当中,他想,她这样的人,像雪山春天会盛开的格桑花般鲜艳,如同红玛瑙一样光彩夺目,她在张家只会被“欺负”,那些人见不得她有“活力”,见不得她“闪闪发光”。 张扶林知道,他不想让她那么早就死去。 —— “圣女有异常?” 大祭司用他那枯树枝般的手指头敲了敲石桌面,陷入沉思。 “据说是昨夜赶回来的路上吹了冷风,有些风寒。” 下面的人恭敬地回复:“圣女今日回来以后并未吃饭,直接休息了,身体确实抱恙。” 大祭司皮笑肉不笑:“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白玛跟外人接触多了,心就大了。” “您的意思是?” 大祭司脸色不变:“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表面服从安排,可实际上能钻的空子她是一个也不会少钻。” 从温岚很小的时候,大祭司就看出这孩子的与众不同,她从小就特别喜欢往外跑,经常待在吉拉寺里边,最长的时候有半年多,但因为德仁帮忙看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着她长大,心性也愈发沉稳,有的时候,大祭司凝视着那个女孩,也看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部落里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她会在二十岁那年死,但一直都有给她灌她是“阎王的新娘”这个思想,以及“她未来是要嫁给阎王”的。 历任阎王的新娘都叫“白玛”,就算白玛心里有其他心思,其实也没什么,大祭司不是很在意。 毕竟,每次总有那些个心飘的,最后的结局依旧是被献祭。 但……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大祭司眼神一冷。 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决不能再次重演。 第40章 东北张家 东北张家是一个神秘的家族。 这个家族从古至今流传了几千年,其源头外人不可知,现如今真正拥有纯种麒麟血的族人已经不多,为此,张家开展了一场“交流会”。 名为让各派系的族人交流心得,实则是为了让未婚男女各自相看,早早结婚生子,为张家的造人计划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张家的内部结构非常非常复杂,历任族长大多数出身于“麒麟张”一派,这一派系是囊括了整个本家当中拥有高纯度麒麟血的族人。 由于族长本身就需要麒麟血纯度最高的族人担任,因此多数都是从“麒麟张”中选拔,这也导致这一派系几乎在张家只手遮天。 他们是张家最古老且坚不可摧的力量,强调血脉的纯正性和使命的至高无上,坚信张家唯一的使命是守护青铜门后的“终极”,他们遵循古制,是典型的守旧派(但麒麟张中也不乏有思想开放之人,但只是少数)。 张家派系多,但主要的也不过几个。 “麒麟张”、“棋盘张”、“逍遥张”、“匠作张”、“档案张”五大派系,往下就是没有选择加入派系的族人,以及一些血脉不纯的“杂张。” 张家规矩,所有混淆血脉之人都必须处以极刑,但这只针对于麒麟血,对于穷奇血,反倒是没有太大的限制,只要求外族血脉终身留在张家效力,父母属于张家一方的剔除发丘指即可活命。 所以,这也是张家庞大的原因之一。 杂张是张家最底层的存在,尽管张家信奉“弱肉强食”“能者居之”的信条,可是杂张注定爬不到高层,顶多只能获得跟旁系差不多的身份低微。 “棋盘张”一脉,是张家和外界的连结。 棋盘张主张入世,认为张家不能跟外界脱节,为了保证张家不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让家族长久不衰,屡屡派族人隐藏在外界之中,利用家族的力量去影响历史。 那些人有的出去以后已经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悄无声息地推动着历史的发展,有的小隐隐于林,为张家收集各种消息。 “逍遥张”,人如其名。 庞大的家族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既然是人,就会产生各种思想,有人想要激流勇进,自然就有人安于现状,渴望和平安稳的生活。 “逍遥张”求稳,这一派系的人对家族内部永无止境的权力斗争感到厌倦,他们选择脱离内部核心区域,尽自身最大的努力过着相对自由而不被人打扰的生活。 他们并不在乎家族被哪一种理念所掌控,相比较这个,他们更在乎家族的存续问题。 “匠作张”,家族中擅长机关术以及武器药物制造的族人,只忠于家族本身,忠于族长,与各大派系都维持着相较良好的关系,通常担任家族内小孩的教练,教授小孩机关术运用和解除。 “档案张”,各大派系不约而同选择不将其扯入漩涡之中的存在,不站队,不参与任何斗争,专职记录家族内部发生的大小事,以及保管族内的奇闻异事,风水秘术,长生实验记录等等……他们知识渊博,客观记录着张家的一切,保持绝对的中立立场,时常作为历史老师教导未成年的张家小孩,教导他们如何分辨古董年份以及冥器类别。 五大派系在张家的势力不分伯仲(麒麟张略胜一筹),一直以来,麒麟张都在维持着底下四个派系的稳定,不允许其中一个过于超前,敢越界就当头一棒。 作为五大派系中的大哥,麒麟张的威严和地位毋庸置疑,再加上有族长作为靠山,在麒麟张的监督之下,四大派系只敢私下打斗,从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而这一代的张家族长,张瑞桐,他的本名已经被族人选择性地忘记,很多人都会尊称他为“族长”,资历老一些的人管他叫“张起灵”(只是为了强调身份,多数时候称呼族长)。 张瑞桐此人,出身于麒麟张,却不是最出彩的那个,但他是所有人中最豁的出去,也是最狠的那个,为了当上族长,他一母同胞六个兄弟姐妹,无一幸免,全部死亡,均死于他的手下。 他当上族长已经有将近四十年,娶妻生子,共有四个孩子,而今妻子的肚子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来时路过于血腥,下手太狠,以至于刚当上族长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可以用,张瑞桐一直牢牢抓着自己的孩子,要求他们不管闹得再过分,也不允许致彼此死亡,否则绝不轻饶。 妻子出身于麒麟张,是族内血脉纯度最高的女子,二人成婚以来相敬如宾,张瑞桐常常进出妻子的卧房,如今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他不是第一次为人父,最大的儿子已经成年,但他依旧小心翼翼。 损失任何一个麒麟血,对张家来说都是莫大的哀痛。 这次的交流会,张瑞桐并没有让妻子出席,她月份大了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活动。 高门大院当中,族人们穿着规制的服饰,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表面上在谈笑风生,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评估身边人的身份地位、能力、背后所代表的派系,以及……作为配偶的价值。 张家人在生育政策方面,抓得紧福利多,对于任务繁重的张家人,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休息方式,可以喘一口气。 张瑞桐坐在主厅的上首位置,身形挺拔,面容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看上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模样,很年轻,但一双眼睛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威压,表明他的外貌和心理不成正比。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古玉,目光淡淡地扫过庭院中的人群。 不需要过多言语,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这场“交流会”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秩序。 他的四个孩子,分散在人群之中。 第41章 族长张瑞桐 长子张海云,成年不久,做事沉稳,是张瑞桐最为器重的孩子,对弟妹多有照拂,谦逊有礼。 作为他的儿子,张海云理应属于麒麟张一脉,族长的位置不能世袭,张瑞桐其实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张起灵”,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个名头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 所以他想给几个孩子铺路,至少在下一个张起灵出现之前,他要让自己的孩子有足够的资本不被下一任族长“清算”。 张家犹如一个很大的动物族群,当老首领退位以后,新的首领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不被动摇,就会杀死或者驱赶老首领的子嗣,并且占有族中最强最美丽的雌性。 尽管张瑞桐还正值壮年,下一任张起灵的影子都还没有,但是他依旧选择未雨绸缪,因为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到底哪一个会先到来。 虽然新族长上位,不会随便弑杀麒麟血族人,但也会把他们赶到看不见的地方,类似于“流放”。 张瑞桐一直希望几个孩子能够团结一心,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他们彼此还要亲密无间的存在了。 他就是因为当初下手太狠,以至于刚当上族长的时候面临着各个长老的刁难,寸步难行。 不过好在,有那人的帮助,一步步坐稳了如今的位置。 想起被派去墨脱的张扶林,张瑞桐抚摸着古玉的手顿了顿,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那边的气候,走的时候也没有把他那把黑金古刀带走,顺手的武器不在身边的话…… 张瑞桐出神了一会儿,一股力道拽着他的袖子,他垂眸看去,只见最小的儿子张海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挤到自己身边来了。 他才十岁,也不到出去历练的年纪,今天来,也只是凑凑热闹——这孩子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张瑞桐想让他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人,提前定下未婚妻,等再过几年也好早点成家立业。 张海庭作为最小的孩子(至少在母亲肚子里的那个还没出来以前),一直是被张瑞桐夫妇娇惯着长大的,虽然该练的都练了,但是实际上是个很爱玩的孩子,经常四处乱窜。 “怎么不去玩?” 面对这个最宠爱的孩子,张瑞桐冷硬的脸庞也软化了几分,他把张海庭拉到跟前,从桌上拿了个橘子在手里,一边剥皮一边问:“不好玩吗?” 张海庭脸蛋红红的,他踮起脚凑到张瑞桐耳边,悄悄说道:“我不喜欢……他们都好可怕,拉着我问东问西的,还有姐姐们往我身上靠……” 说着小孩委屈巴巴地亮出自己的袖子,只见上面沾着些许粉白色,似乎是女子用来擦脸的粉。 张瑞桐笑了笑,“你迟早要结婚生子,不能赖在我和你母亲身边一辈子,这样会被人说的。” 他看着儿子尚且稚嫩的脸,眼神有片刻恍惚,张海庭的相貌是四个孩子里长得最像他的,所以才多几分偏宠,可能人就是习惯要把自己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全部补偿给小辈,张瑞桐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过于宠爱孩子,一边忍不住给张海庭更多东西。 张瑞桐不是没想过,让小儿子做一个逍遥快活点的人,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总归有自己在后面,也无人敢欺负这孩子。 但是,身为族长的儿子,注定了张海庭不可能过上旁系那种相对自由的生活。 “你要学着习惯。” 张瑞桐把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塞到张海庭的嘴里,不让他反驳自己:“迟早的事情,你大哥已经准备定亲了。” 这种娱乐消息显然是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张海庭一下子就跑偏了,他用屁股把张瑞桐挤开,自己强行往椅子上坐:“是哪家的姐姐?” 这等霸道的行径并没有让张瑞桐不悦,他只是耐心说道:“是张瑞泉的大女儿,张海贞。” 张家的亲缘太庞大,关系也相当复杂,有的时候一个人的身上可能有着不同的辈分和多重身份,张海庭不太喜欢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有人到自己面前来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之类的话,脑壳痛。 但这个叫张海贞的姐姐,他倒是有几分印象。 回想起来之后,张海庭一脸惊恐:“那个张海贞比大哥大好多岁呢!她怎么有脸老牛吃嫩草的啊?” 张瑞桐立马伸出手轻轻打了两下儿子的嘴巴:“说过多少次,这种场合说话要注意,都当耳旁风了吗?” 张海庭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显然这孩子还没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你大哥,血脉还算不错,张海贞虽然年长他几岁,但也是麒麟张中优秀的女子,素来有名,配你大哥绰绰有余,张瑞泉亦与我亲近,强强联合,有何不好?” 张海庭瞬间反驳:“那是大几岁嘛!张海贞比大哥长了十几岁欸!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间谍,她这个年纪早就生好多弟弟妹妹了!” 张瑞桐微微皱眉:“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见父亲脸色不好,张海庭不敢再造次。 “张海贞是优秀的间谍,常年在外出任务,为张家立下不少功劳,她的年纪不是别人可以攻击她的理由。” 女孩子做间谍,也是张家很多年的传统了。 女子天生在体力方面略逊色于男子,并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下斗去面对粽子的,张家会给选择,是选择接受训练下斗,还是选择放弃练习发丘指,接受间谍的训练。 发丘指特征过于明显,所有间谍都不会练,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女人,付出一切,包括身体,只为了给张家带来有用的消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 相比较随时下地面对死亡,牺牲色相和身体这种代价已经相当划算了。 张海庭被教训之后神色怏怏的,张瑞桐也不去哄,宠爱归宠爱,但不能失了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太大的指望,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寿终正寝就好了。 第42章 妻子 “既然不想待在这里,就去外面透气吧。” 张瑞桐轻轻推了一把小儿子单薄的背。 “噢……其实我如果要成亲的话,那我肯定找自己喜欢的,才不要像大哥这样,连见都没见过几面就要定亲,多草率啊!” 闻言,张瑞桐愣了一下:“你这个年纪,懂得什么叫喜欢吗?” 他以为儿子只是随便说说,嘴上说谁不会啊,他自己都能说出百八十句情话哄人呢。 谁料张海庭梗着脖子道:“我怎么就不懂了?母亲跟我讲过。” 张瑞桐拉着张海庭的手,询问:“你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喜欢你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叫张瑞桐沉默。 他看了一眼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牵着儿子的手带着他走到后院,来到了没人的亭子里,才问:“你母亲怎么跟你说的?” 张海庭没有多少心机,父亲一问,他就说了:“母亲说你跟家里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你只有母亲一个人,所以母亲喜欢你。” 张瑞桐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想,她还是那么天真啊,跟以前一样。 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跟不同的人上床而已。 张家在伦理道德方面非常放得开,为了更纯净的血脉,为了更快繁衍后代,并不要求夫妻彼此忠贞,只要怀孕就必须生下来,夫妻双方有各自的情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沦丧了道德,还是有不少忠于对方的夫妻的。 “回去告诉你母亲,晚上我会回去。” 张瑞桐微微弯腰摸了摸张海庭的头:“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 自从妻子怀孕以后,张瑞桐就把她手里的事务全部揽过来自己做了,她怀前四个孩子的时候均是如此,如今正值最累的的时候,张瑞桐不想她疲劳过度的出现在他面前。 让儿子先回去以后,张瑞桐返回交流会,看着那些年轻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交流,他觉得很乏味,又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 记得他也是在交流会上遇到的妻子,妻子比他还要小几岁,穿着粉蓝色,头上戴着一枚蝴蝶珠钗,特别漂亮,引人注目,他是家里最不起眼的孩子,排行第三。 那个时候,她是家中独女,母亲因为一次任务无法生育,她的父母很恩爱,所以妻子作为掌上明珠,可谓是受尽宠爱,也许是受到父母的影响,她也想找一个对自己忠贞的丈夫。 只可惜,在张家,人人都是伪装的好手,不深入交流,根本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又谈何相信承诺的未来? 再加上,当初张瑞桐上位实在是过于血腥,一家几口人除了他以以外全部死亡,几乎是震慑了所有人,作为上一任族长的心腹,妻子的父母为了表忠诚,也或许是为了让女儿安全,将妻子嫁给了他。 正好,妻子的血脉纯度是当时张家女子中最高的,张瑞桐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妻子的性格有些小天真,四十年过去,她依旧没什么变化,跟他记忆里的一样。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成亲的当晚,只有张瑞桐知道,很早以前他就在交流会上见过那个为杂张仆役出头的小姑娘了。 大概是儿子的话让他心神有点乱,整个交流会张瑞桐的注意力都在分散,完全没有注意交流会,而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直到人群慢慢散开,交流会趋近尾声,张瑞桐起身,掀开身前的帘子,刹那间,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情,对他行以注目礼,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瑞桐大步流星地离开。 傍晚临近,东北的天气已经非常非常冷了,在室外走了一段路,大氅的毛领上就已经结霜,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张瑞桐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他站在门外听,隐约能听到柔美的歌声。 那大概是妻子正在为还没出世的孩子缝制衣服,孕期能做的事情有限,张家小孩的生长期很缓慢,一件衣服往往能穿很久,她经常把孩子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做出来。 张瑞桐揉了揉僵硬的脸,推门而入,一股寒风迅速涌进房间内,银丝炭火噼里啪啦地响,歌声戛然而止,伴随着一个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内室走出一个穿着蓝色袄裙的女人,她半披着头发,肚子隆起,脸上流露出温柔的母性光辉。 “瑞桐,你回来了。” 张梓容靠上来,轻轻靠在他的胸口。 “我身上冷。” 张瑞桐往旁边退了几步,把身上那件大氅脱下来挂起,随即扶着张梓容回到内室,床榻上有一个竹子编制的针线篮,旁边放着一件蓝色的小衣裳。 “室内昏暗,少做女红,对眼睛不好。” 张瑞桐一看那件衣服的完成度,就知道她一定是一整天都在做衣服,不由得蹙眉:“下次我给你寻几本话本子来。” 张梓容挽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哎呀,我能做的事情就那么点,天寒地冻你又不让我出去,我只能给孩子做衣裳了啊。” “你是在怪我?” 他道:“外面地滑,我不放心你出去。” 他让妻子坐下,自己倒了杯热茶暖身:“等天气稍暖一些,我带你四处走走罢。” 张梓容抱着自己做的衣服,抚摸着上面紧密的针脚:“好哇,听说你把小皮猴子叫去交流会了?” “嗯,他性格太跳脱,我本意想给他寻一个未婚妻压着,让他收收性子。” 张瑞桐想起小儿子说的话,不由得看向妻子,“今日他跟我说,他日后成婚,想要寻一个真心喜欢之人,说是你教的。” 在他的注视下,张梓容的动作微微一顿:“嗯……总要给小孩子一点美好的幻想。” “他还不到这个年纪,不要给他灌输这些,日后若是不服从命令,再管教就太麻烦了。” 张瑞桐提醒了一句,孩子未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做父母的是没办法提前预知的,所以只能抓得更紧,让孩子长成他们想让他成为的样子。 回来的路上,张瑞桐想了很多。 他已经给了张海庭很多纵容,让其比同龄的孩子快乐很多,但这孩子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了。 张梓容抿唇,眼底带着几分失落,那是行为不被丈夫允许认可生出的:“我知道了。” 察觉到妻子情绪低落,张瑞桐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坐在桌子边,气氛安静下来,窗外开始无声地下雪。 第43章 差点错过的礼物 温岚醒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房顶,忍不住闭上眼睛,她现在不是很想起床,虽然睡饱了,但是就是想赖在床上。 她揉了揉眼睛,把有点粘糊的眼睛揉开,这才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感觉眼睛酸疼酸疼的。 “好些了吗?” 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张扶林坐在她身边,好像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温岚有些迟疑:“你一直都在这儿吗?” 张扶林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疑问,好像在说那不然呢,随后他示意温岚低头看,顺着他的视线,温岚这才发现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抓着张扶林。 “啊……抱歉啊。” 她立马松手。 张扶林摇头:“没关系。”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掌,手背泛着红印子,温岚都不好意思仔细去看,她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人家想上厕所但自己一直抓着他不让他去的话,岂不是一直叫人憋着? 好在,张扶林并没有要如厕的想法,因为从早上回来一直到现在,他一点东西也没吃,连水都没喝,他刚才也趴在床边上休息了一会儿。 “饿?” 温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疼痛的感觉恍如昨日,但是她依旧心有余悸:“我没什么胃口。” 康巴洛族的饭实在是没法儿让一个见识过美食的人提起吃饭的欲望来,它能让一个原先不爱吃蔬菜最喜欢吃肉的人把蔬菜汤当做美味。 没胃口…… 张扶林深有感触,他在张家都没吃过这么干巴的饭,好歹在本家有热乎的米饭能吃。 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好几年都要吃糌粑,张扶林有点无法接受。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在小木屋那儿搭个灶台,顺便想办法弄点大米和面粉过来。 作为一个纯正的东北人,张扶林是经常吃米面食的,虽然不常做(这些下人会做好送过来),但他偶尔会亲自动手。 想到上次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温岚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喜欢,张扶林想,也许可以做饺子给她吃。 她应该会喜欢吧。 “还痛吗?” 张扶林很关心这个温岚没有回答的问题,他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被厚厚的衣服遮盖着,看不出什么。 “不痛了。” 温岚又重新躺回去,把脚缩起来,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鞋子被脱掉了,她记得她完全睡过去之前是穿着鞋子上的床来着。 老张干得吧? 她声音闷闷的:“但就是很不舒服,心里不舒服,身体也很不舒服。” 这感觉,难以形容,非要用大白话来说的话,就好像她来了月经的同时又拉肚子疼,以至于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月经痛还是想要去上大号的痛。 ……这个比喻好像也不恰当,但是很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她现在很想什么事情都不去想,奈何就算不去想,脑子也乱糟糟的,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她必须要完成一个指标才能启动那些自己早就已经复盘过很多次的计划,只可惜……还要好久好久。 温岚心中陡然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要是她比老张还要强的话,就不需要这么迂回了,她完全可以霸王硬上弓,直接胁迫对方。 系统立马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宿主,不说别的,真要霸王硬上弓的话,以老张的性格他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对你产生什么想法啊……你咋能成功?】 温岚把毯子盖到头顶,把整个人都蒙进去:(我就是想想也不行吗?) 系统沉默几秒钟:【等你身体好点之后我给你做个测试,这是每年一次的,只是今年我沉睡了所以比较晚。】 温岚不想搭理,系统也不在意,它知道宿主比较抗拒这件事情,要不是一年一次,估计早就抗议了,但没办法,这是规定,所有宿主都要做,特别是那些主打快穿业务的,一个任务做好几次,任务做完还要安排心理疏导,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听说要是心理评估不过关是要被抓起来关小黑屋的,什么时候治疗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别不把心理问题当回事,人是一种善于压抑自己的动物,不一定会当面发作,但一定会一直在心里发酵,直到膨胀到再也不能藏起来的地步。 “吃点糖。” 没胃口的话,嘴里有点味儿应该会好点。 这么想着,张扶林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真掏出来几个包装得方方正正的小糖块,温岚看过去,无意间在他手指尖看到一抹绿色。 “这是什么?” 她眼疾手快地勾了出来,看清楚那东西之后有些愣住了。 那是一枚绿松石耳坠,不知道是不是在口袋里放久了,上面勾着一点白色的绒毛,是衣服上的。 温岚顿时有点酸溜溜的:(老张有白月光?我的天啊,我可不想拿到这样的剧本,接下来是不是我要做替身了?) 系统连忙去查:【不可能啊……我检测到他元阳还在,还是个处男……】 (那也不妨碍他心里想……) 系统还没查到,张扶林就找出另外一只耳坠放在手心里凑一对,递给她。 “县里买的。” 温岚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太相信地问:“是给我的?” “原本是。” “什么叫原本是?” 温岚穷追不舍:“当时怎么不给我啊?” 张扶林瞥了一眼她的耳朵:“你戴不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才意识到十七年都没穿过耳洞,眼见着张扶林把手收回去,她脑子一热,立刻爬起来,直起上半身,下半身歪在被窝里,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等下!” 温岚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没打耳洞,险些错过了老张送礼物,按照他这个性格,要是她没发现的话,那他肯定是不会主动说的。 没想到,他居然在去墨脱县的时候还顺便给她买了一对耳坠。 这算是什么性质?起码能证明在老张看来,她也算是个有分量的存在了,不然完全没必要给她带东西。 第44章 穿耳洞 “你可以给我穿耳洞,这样我就可以戴了啊。” 温岚脱口而出,她双膝跪在床上,双手攥着张扶林肩膀上的衣服使劲摇晃:“现在,拿针去,放酒里泡一会儿再拿火烧一下针尖给我穿。” “快点——” 张扶林的上半身被晃来晃去的,他扶着温岚的双臂:“等一下,你坐下来。” 他怕她动作幅度太大,一会儿会肚子疼。 温岚顺从地听他的话,张扶林顺手将两只耳坠放在她手心:“不急。” 他没想到温岚这么喜欢这对耳坠,反应还这么大。 “我去找针。” 眼见温岚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张扶林只好起身做出行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另外一侧,温岚低头对着手里的耳坠又摸又看。 款式其实没什么稀奇的,是很常见的藏族女子的首饰,绿松石首饰在后世比较贵,现在却不那么稀有,她把耳坠吊起来看,发现材质是中瓷白蓝的。 绿松石里的高档货是乌兰花,唐三彩和玉化蓝,一般的小摊贩上不太可能出现,需要去山里寻找原矿采了再人为加工。 温岚挺想问问老张花了多少钱买的这对耳坠,他长得就不像是本地人,所以有可能会被本地人给宰,老张也不了解这里的物价。 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一包针和一瓶高浓度烈酒回来了,张扶林把针泡进烈酒里,拿出来以后在油灯的烛焰上过了一下,甩了甩。 他没穿过耳洞,但想来应该跟从前在张家刑讯逼供的时候用针扎人差不多吧。 如此想着,张扶林抬起头看向温岚,却看到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有一瞬间,他差点被晃眼。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温岚“啊”了一声:“什么这么看你?” 他想说,你为什么看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像上乘的琥珀一样,但他说不出来这种话。 常年在张家,张扶林执掌刑罚,他一说话就是要死人,也只会说一些叫人胆寒的威胁性质的话语。 ——还是不问了吧,她或许会误会。 于是,他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没什么。” 但是对于温岚来说,这简直不要太明显,她一下就看出了老张的不自然。 她想要试探一下,所以对他说:“我怕疼,你一会儿动作能轻一点吗?” 张扶林拿着针靠近她,神似容嬷嬷:“我尽量。” 他跟她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张扶林捻着她的耳垂,很薄。 温岚紧张地等待着,其实她前世一直长到二十岁都没有打耳洞,一是因为她老是看到各种耳洞发炎的惨状被吓到了,二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养不好。 就在她发散思维的时候,张扶林忽然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温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火锅”“鸡公煲”“烧烤”了,但是她按耐住,只回了一个很保守的答案:“用火烤的山鸡……嘶!” 她嘶了一声,听到针刺穿皮肉的“噗呲”声。 她以为会很痛,但其实也不是很痛,穿过去之后没有什么明显的异物感,但是银针吊下来会连带着耳垂有种垂下来的感觉。 张扶林动作很快,在温岚没有感受到太多疼痛的时候,他就迅速把银针从耳后穿出来,无缝衔接上耳坠。 耳坠并不重,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流苏类型耳钉。 温岚放下心来,然而下一秒她知道自己放心放早了,当张扶林用银针穿透她的左耳耳垂的时候,比右耳剧烈好几倍的疼痛袭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随之而来的是眼前一黑,类似于低血糖的感觉。 当张扶林把耳坠戴上以后,准备退几步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发现温岚闭着眼睛。 “疼?” 他已经尽可能地轻了。 “有点头晕……” 温岚使劲眨了眨眼睛,黑暗才开始模模糊糊地散去,但视野里的东西还是略带重影。 她给自己把了个脉,果然,有点低血糖。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之一,就是需要吃饭的时候,不饿,还得硬塞。 “吃点东西就好了。” 张扶林二话不说去拿了一条巴掌大的牛肉干回来,他细心地撕成小条方便咀嚼,而后递到温岚嘴边,似乎是要喂给她吃。 温岚很自然地张开嘴巴,她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干,味同嚼蜡,真的很想吃新鲜的烤肉,如果是辣的最好不过。 她是个超级爱吃辣的人,但吃辣的程度又不是很高,从前经常被辣得一边“嘶哈嘶哈”喝水一边往嘴巴里塞,日常只要是肉菜就必须放辣,否则她吃着总感觉太过清淡。 温岚记得,自己上小学的那会儿,还不用上晚自习,每天下午四点钟放学,四点半到家,有一天,家里烧了一道鲈鱼,上面全都是葱和香菜,她一直很喜欢吃香菜,家里人没她这么喜欢,只当个调味料,一般都会撇到一边去,她就把香菜沾汤全部吃完了。 她开始对鱼肚下手,高高兴兴吃了好几块,一直到嘴里抿出了血腥味,一开始没在意,当她继续吃鱼肉的时候,却在底下看到了血。 鱼下面没熟。 从那以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吃任何肉菜,吃的时候很高兴,吃完以后不管干什么都想吐出来。那道鱼没放辣椒,味道比较清淡,所以她喜欢吃辣的菜,越辣越好,口腔被辣到没有知觉就不会想吐。 张扶林发现她又在发呆了。 嘴里吃着东西,嘴在动,眼神却很呆,他看着她的样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嗯?怎么了?” 温岚回过神,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那是自己光明正大发呆却被人当面直接叫醒的不好意思。 “还有多久不会下雪?” 墨脱这边相比较东北还是太落后了,出行也不是很方便,走着走着可能就要下大雪,张扶林很怀念在自己院子里练功的日子,至少不会没事做。 太长时间不做事就很容易生锈,丧失警惕心。 “大概还有……半个月吧,不过就算是春天,有的时候也会下雪的。” 温岚也很无奈,可能这个时代还没有全球变暖的烦恼,冬季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雪也跟不要钱地下。 要知道她以前生活在南方的时候,下一场雪都是奢望,南方上次下大雪好像还是23年吧……下的很大,而且还有霰雪,24年的雪不是很大,到了25年……更是直接都不下雪了,明明往年要穿羽绒服的时段,25年的十一月还在穿短袖。 第45章 有孕之相 张扶林没再问,他看着温岚把牛肉干吃完以后,转身去给她倒水,习惯性地拿了她喜欢喝的青稞酒,但就在他准备把酒拿过来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 她肚子里有个婴灵,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先只能按照一个女人正常怀孕来算。 这样的话……不能喝酒,容易流产,婴灵如果对酒敏感的话,可能会折腾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张扶林自己把酒一饮而尽,给她倒了一碗烧开放凉的水。 室内的温度比较高,虽然是放凉的水,但是水已经温了。 温岚“咕嘟咕嘟”喝完,擦了擦嘴。 “你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 温岚还蛮愧疚的,人家守了自己快一整天,也没好好休息。 张扶林没推辞,他道:“有事喊我。” 温岚心头一暖,她点点头,张扶林便朝着自己的床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温岚的视线当中。 老张离开以后,温岚重新躺下来,她侧着身子,开始呼叫系统,询问有关于婴灵的事宜。 【我在,宿主,到时候你找个山洞,我来开启屏障,把那个小畜生给引出来。】 【只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能会受很多苦头,婴灵本来就没有实体,它要出生,现在又在你的肚子里,就会吸取你的血肉给它自己,慢慢地血肉包裹住它的灵魂,它也就有了身体。】 可想而知,在每天都有个东西在身体里吸取自己的血肉的前提下,接下来的三个月温岚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她会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弱下去。 【宿主,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锁定一个生命的最低阈值,不让你虚弱到昏迷,不至于叫你死亡,但一定是虚弱的,这是在我权限范围内所能做的】 通俗一点就是,要死不死的状态。 温岚微微叹气,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能看到一个东西正在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 太可怕了。 不过,如果能因此获得一个对她绝对忠心的小鬼,吃苦三个月,也是值得的。 温岚垂眸,敛下眼底的坚定的情绪。 —— 由于张扶林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黑金古刀带走,张瑞桐在思索了几天之后,决定托人给他带过去。 墨脱没什么风险,不过张家对那里掌控不深,主要还是在东北活动,很少去往西藏,光有一个德仁,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说到底也只是个负责记录和传话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张家人。 张瑞桐去了张扶林的住处,轻车熟路地从他的床底下翻出了黑金古刀,随后用布条细心地缠绕包起来,又写了一封信,一并交给了自己的心腹,让其即刻出发送去西藏,现在开始赶路,等到西藏的时候,冬天也快过去了。 黑金古刀并不是只有一把,但批量生产的难度也很大,就算是“匠作张”一脉从以前到现在,打造出来的统共也不到十把,这其中还将已经损坏的给算了进去。 这种刀由玄铁打造,刀身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份量非常重,削铁如泥,并在其中混入了部分天外陨石,因为代代相传,并且沾染了许多麒麟血,所以逐渐也有了辟邪的功能。 为彰显出张扶林暗卫统领身份之特殊,原本只有族长才能拥有的黑金古刀,张瑞桐特地走了一趟张家古楼,又从其他“张起灵”的棺材中找出一把完好无损地送给了他。 在整个张家,张瑞桐最信任的人,便是张扶林了。 这次藏海花任务,本来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张扶林这种级别的张家人去做,随便派个本家的就行了,但张瑞桐怀有私心,他想让张扶林出去多看看,透透气,所以才私下让张扶林离开了张家。 也不知道他在西藏那边适不适应…… 张瑞桐有些担心,以对方的性格,任务只说了要采摘藏海花,他不会就真的每天都过去看一眼,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做吧? 那这跟他之前在张家等待有人犯错然后去抓人惩罚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 远在东北本家的张瑞桐偶尔会担忧起张扶林,但这一切张扶林都感知不到。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深。 张家有在睡眠和吃食方面的训练,力求在保证人体能维持精力和活动的情况下严谨做事,后者更是为了下地的时候可以减少排泄的次数。 多年的训练,让他即便是身处在睡梦中,也能时刻警惕四周,他一贯睡眠很浅,有的时候可以控制自己的大脑进入短暂的深度睡眠,在外面看来,他可能只是低头闭目养神一个小时,却能抵得上常人睡五六个小时。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自昨天过后,他就能隐约感受到温岚的情绪。 并不是通过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什么的,而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好像两个人的感官共享了,而且还是他单方面的。 虽说他本就有类似的能力,但是他并没有刻意去感知她的情绪,而今即使是背对着不去看她,却依旧能感觉得到。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只有他能感受到,张扶林对自己的观察力还是很自信的,假如她也能共享他的感受的话,那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好懂。 张扶林怀疑,是那只婴灵在钻入她腹中之前吸取了他的血液,并带进了她的身体里,又因为婴灵这个特殊存在成为了他们之间的连接,他感知力比她强,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上去,倒像是缘分。 他掀开毯子下床,穿上靴子后不由自主走到她的床边,静静看着她。 她眉眼平和,呼吸平稳,那只婴灵应该没有再闹她了。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蹲下身子,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脸色微微一变。 指下圆滑,如珠走盘,分明是有孕之相。 张扶林收回手,觉得这件事情很棘手。 因为和他有关,并且他并不想她受到伤害,可想而知一旦被大祭司发现她莫名其妙怀了孕,那么她的下场不会好过,而他也会被误会。 毕竟只有他有那个嫌疑。 第46章 忧心 古往今来,鬼胎借腹生子这件事情,在很多奇闻异事的本子上并不少见,不过在现实里发生的,张扶林亲眼所见,只有那么一次。 只是这从雪山而来的灵,算不上鬼胎。 张扶林隔着毯子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其实只能摸到毯子),他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他身份特殊,放野的年纪也比其他张家小孩要晚上一年,那个时候他十五岁,只不过张家小孩的生长期实在是很慢,即使步入青春期,差个一岁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 那个时候他跟一群外家的小孩下了一个墓,他拿走了一只玉貔貅,有个女孩拿走了一尊玉观音,那个墓很大,算得上是个油斗,让他们几个人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就在他们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意外发生了,那个女孩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最开始只是莫名发热,但没人在意,连她本人都觉得是因为天气问题(刚刚步入冬天)直到住在客栈里时,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她吐血,所有人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但除了那个女孩,没有人出现异常。 大家一起下的墓一起出来,怎么就她一个人出了问题。 当时的张扶林隐隐成为这个小队的领头人,他一下就看出一团黑气在那女孩的肚子里,联想到玉观音,于是找了出来。 这时所有人才发现玉观音已经碎了,里面是中空的,张扶林仔细看了看,才确定这是一尊送子观音像,但他没有告诉别人这个发现。 他判断,送子观音像里有一个类似于鬼胎的东西钻进了女孩的肚子里,并且因为受到穷奇血的影响,跟她的身体在抗衡。 就算用麒麟血也未必能保证将鬼胎赶出女孩的身体,他更不能暴露自己拥有麒麟血,所以便看着女孩呕血死去,那鬼胎也因为穷奇血虚弱无比,从女孩的下身爬出来以后没多久就虚弱消散了。 除了他之外,没人能看到鬼胎,所以同行的人都误以为观音像之中有毒,裂开以后毒素进入了女孩的身体里致她死亡。 最后他们砍下了她带着发丘指的右手作为身份的凭证带回张家,回去之前烧了她的尸体。 张扶林静静地看着温岚安静的睡颜,大概是因为婴灵喝了他的血安分下来,连带着她也不再受其困扰,睡得格外香,像一只慵懒的狸奴一样可爱。 她肚子里的并非是鬼胎,戾气不深,应当不会出现当年那种情况,可是……她的身份和现状,不允许她安稳诞下这个婴灵。 再者,谁知道生下来的究竟是不是个人,她还小,不应该这么快成为一个未知生物的母亲。 焉知生下来之后会不会伤害他们。 张扶林并不爱心泛滥,他不认为温岚肚子里的那个婴灵同时吸取了他们的血就是他们的骨肉了,这听上去太匪夷所思。 虽然他没有孩子,但是他见过族长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很高兴,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一个怪物要以她付出巨大代价为前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他实在是难以掩饰对它的厌恶和提防。 要怎么做,才能把那只婴灵给引出来。 天很快就黑了。 张扶林草草解决了自己的晚饭,但考虑到她半夜可能会起来肚子饿,于是架了一锅汤用炭火温着,下午睡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精神,现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会闪现从前看到的那些妖魔鬼怪,毫无睡意。 他在黑暗中微微叹气,拉着羊毛毯翻了个身,不知过去多久,才慢慢陷入了睡眠之中。 窗外黑云盖月,一夜无梦。 —— 次日清晨,温岚悠悠转醒,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贪睡过了,尤其是小时候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发现有几个人捧着衣服等在床前之后,她再也没敢睡那么久,因为太吓人了。 后来好不容易才打消其他人进她的房屋里服侍的念头,她又不是没手没脚,能自己穿衣服也能自己做饭吃。 主要还是他们总是不打招呼进来,进来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她。 温岚受不了,她前世就很不喜欢别人不敲门进房间,在家里父母是这样,到了现在还是这样。 这私人空间有跟没有其实也没太大区别,都是一样的没有安全感,仿佛只有被窝才是她的独属,别人进不来的地方。 温岚在床上扭来扭去,尽自己所能舒展身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展开了,舒服得她差点叫出来,好在想到隔壁还住着个人,这才把快到嘴边的叫声给咽回肚子里。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穿了袜子没穿鞋)踩在毛茸茸的地毡上,感觉神清气爽。 “早上好,扶林——” 正巧张扶林掀开帘子出来,温岚心情很好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特地用汉语叫了他的名字,张扶林听到她的称呼,有些疑惑,什么时候他们关系可以亲近到这种程度了? 冷不丁听到熟悉的母语,险些没反应过来。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早上好。” 张扶林想,她应该不会在大祭司面前这么叫他,大祭司也未必听得懂。 打完招呼以后,她穿上鞋,步履轻快地去洗漱,张扶林也打了水出去洗漱,外面很冷,风一吹人就清醒了,他蹲在角落里清洁牙齿和脸,用帕子擦一擦后就进了暖和的帐子里。 温岚正在把头发散下来重新梳再编发,她闻了闻头发,觉得今天晚上就得洗澡了,再不洗要被腌入味儿了。 还得提前找好几个锅出来一起烧水,不然都凑不够洗澡水的。 好想念在干净的浴室里用花洒洗澡啊。 正缅怀着,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回来的张扶林,于是招手让他过来。 “你能帮我梳头发吗?” 温岚仰着头看他,这个视角让她显得格外无辜,有点像绵羊。 “可以。” 张扶林转过她的身体,让她背对着自己,接过牛角梳,细心地疏通她的头发,头发弯弯曲曲的,张扶林不合时宜地想,这头发是个做禁婆的好料子。 第47章 有点暧昧了哥 他可以帮她梳头发,但面对温岚编发的请求却有些犯难。 手里抓着微卷的长发,但是动作生疏地像是在触碰某种神秘未知的领域,发丝不断从张扶林的手指中滑落出去,又被他拢了回来。 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越是弄不出来,张扶林就越是要较劲。 在经过他的一系列操作之后,温岚拿起镜子一看,嚯,好熟悉的发型。 张扶林弄了个双马尾出来,温岚严重怀疑他是想弄羊角辫的,但是发现她头发太长翘不起来,于是就摆烂了。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扎双马尾呢:“好幼稚啊。” 闻言,张扶林瞥了她一眼,不言而喻:你本来就是幼稚的年纪。 才十七岁难道就不幼稚了? 张扶林捏着她的下巴,转了转她的头,眼里满是对自己作品的满意。 温岚没接收到张扶林的眼神,她对着镜子端详着那个有点新奇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顶着两条略显松垮却透着俏皮的双马尾,确实是她从未有过的模样。 看着自己这副招笑的模样,虽然嘴上说着“幼稚”,但自己却被逗笑了,眉眼弯弯的,有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 一种新鲜又隐秘的情绪在心尖蔓延,温岚甚至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感受那两束发尾轻轻扫过肩颈的微痒,又缩了缩脖子。 张扶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去,快得像是错觉。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少女肌肤温润细腻的触感。 张扶林开始收拾自己衣服上那些掉落的长发,并将牛角梳上缠绕着的头发取下来,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既然还行,就顶着吧,省得再折腾。” 温岚有点犹豫,说实话这发型不太能拿得出手,反正不能出去叫人看见,要是放在以前就会被说“瞧你那跟鸡窝一样的头发”。 不过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不出去也行。 “也行吧。” 听着她语气里的勉为其难,张扶林不动声色地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发辫,等到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又不低头看她,只错开她的视线。 他知道她未必会问。 温岚甩了甩两条松垮的马尾,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缺点什么,于是又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找出两条鹅黄色的发带给绑上,眼神亮晶晶地问张扶林觉得怎么样。 张扶林看着她的头发,马尾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其实也还算好看,主要是有这张不俗的脸支撑着,什么样都好看,就是穿着一身红,还要戴鹅黄色的发带……他觉得她的审美很奇特。 ——虽然还是很好看的。 张家也有专门的审美培养课程,为了出门在外易容的时候知道要怎么搭配符合易容人物的衣服和首饰,避免露馅。 不过张扶林常年留守本家,留在族长身边做事,很少出现在别人的眼前,很多人只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上他在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族长。 这个念头一出现,张扶林不由看了一眼对镜自照的温岚,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个她。 鹅黄色的发带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时不时擦过脸颊,格外灵动。 “好无聊,我们今天能做什么?” “看书。” 这是他经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方式,先前看到她的桌子上摆着几本书,想来平日里应该也是看的,不然那些书的书页不至于发黄。 张扶林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到窗边翻看起来,目光落在字里行间,他似乎不关注温岚了,温岚瞅了他一会儿,见他真的不理自己,也不觉得怎么样,拿起一本看过很多次的话本子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桌上,身体向下滑,使椅子翘起来,维持着一个如同跷跷板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不太适应自己的新发型,她的话本看得不是很安稳,看几行字就忍不住摸摸头发,或者把脑袋歪到一边去,用手把头发从领子里扯出来。 室内一时很安静,只有书页偶尔被翻动的细微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温岚有点累了,这个姿势只是一时舒服,时间一长脊背就容易难受,她不知不觉调整了姿势,原本放在桌上的腿放下来,随意地在桌子下伸直,两只脚晃来晃去的,互相打着。 张扶林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她那两条略显凌乱却生机勃勃的双马尾上。 他看了片刻,重新将视线投回书,只是半晌都没有再翻动一页。 温岚已经将这本话本子翻来覆去看过很多次了,早就已经不会为里面的情节所动容,但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抬头,恰好捕捉到张扶林来不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你看我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点奇怪。 张扶林面色不变,淡定地放下书说道:“头发,散了。” “啊?” 温岚伸手去摸脑后的发根,又对着铜镜映照,“哪里散了?我觉得还行啊……” 她仔细检查,发现绑得好好的,并没有松散的迹象。 “你骗我!” 她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张扶林,却见他已经重新拿起了书,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仿佛是恶作剧得逞后留下的得意。 “看错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 温岚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放下话本,趿拉着鞋子走到张扶林身边,微微俯下身,故意用那两条马尾在他的手背上扫来扫去。 发尾柔软,像羽毛轻轻搔过。 张扶林握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但依旧稳如磐石,目光仿佛牢牢钉在了书页上。 “哎呀,这里光线是不是不太好?” 温岚得寸进尺,又凑近了些,几乎要挡住他的光,脑袋一晃,发带险些拂过他的鼻尖。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抓住。 他就坐在窗户边上,光线怎么可能不好? 张扶林终于抬起眼,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别闹。”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温岚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那点恶作剧的心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我没闹。” 她小声嘟囔,试图抽回手,却没成功。 他还真把我当小孩啊……还别闹,这语气跟让小孩停止作妖有什么区别?她内心腹诽,却没有在面上表露出半分。 张扶林的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移到她因为些许慌乱而轻轻颤动的睫毛,最后落在她头顶那两条因为他刚才一拉而更歪斜了几分的马尾上。 他松开了手,仿佛无事发生般,再次将视线投向书页,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安静待着。” 温岚揉了揉手腕,乖乖“哦”了一声,退回椅子边坐下,这次倒是老实了,不敢再轻易去招惹他。 她拿起话本,却有点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抓住她手腕时看她的眼神。 第48章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身边有个人陪着,即使长冬时节再长,也如同从手里流出来的沙子一样慢慢过去了。 当积雪开始出现消融,当看到雪地里有绿色,这些迹象无一不是在说明,春天到了。 对此,温岚也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她又能找机会溜出去了,无论是在吉拉寺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她都觉得比部落要轻松不少 张扶林扫着门前的雪,雪变得脏脏的堆在门口,春天到了,他要向大祭司辞行回半山腰居住了。 他要走的时候,温岚到山门口去送他。 “我以后能去找你吗?” 温岚攥着张扶林的袖子,有些不舍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可以。” 她喜笑颜开,张扶林见四下无人,微微凑近说道:“你肚子里那个,有需要随时找我。” 他担心过段时间没了自己的血液的安抚,这畜牲会更加猖狂。 算算时间,这东西也快一个月了,他也问过她,但是她一直都含糊其辞,有的时候也避开不让自己把脉。 到底本身也是个大夫,她并不知道自己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她应当是把出自己有喜脉,所以心生惶恐,不愿叫人知道。 张扶林很清楚,要处理掉这个婴灵绝非易事,他至今也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出来,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喝了三次他的血,量一次比一次多。 再这么拖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吃肉了,他就算每天打猎补身体都喂不饱那东西的。 见张扶林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温岚就想到了系统说的那个办法。 还有两个月啊……要等这么久,时间也长,她也担心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这东西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民间不是说,月份越小的婴儿,怨气越重吗? 再者它也不是个普通婴儿,有自己的智慧。 温岚对着张扶林笑,她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我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一定会找你帮忙的。” 张扶林蹙眉:“不要乱来。” 这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他不希望她随便尝试,可是现下找不到任何办法,他也说不出什么劝阻强硬的话。 毕竟,他不能替她受苦,无法与她感同身受,自然就没资格说这种话。 就算她总说自己没事,但也许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很痛苦。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也有心理上的。 那天他还承诺会帮她,可最后也没保护好她,以至于让她如今身怀鬼胎。 看着眼前女孩故作轻松的模样,张扶林只是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了,温岚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擦过自己脸颊的触感,她心中一动,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 “以自己安危为先。” 有的时候,张扶林总会幻视族长,明明他们两个人完全不同,但是看着她这么小的年纪就遇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遇到的苦难,他就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 这种情感与同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张扶林分得出来。 “你放心。” 温岚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是小洛丹曾经用幼稚语气问她却被她糊弄过去的:“我还想出去看看呢。” 张扶林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向往。 “会有机会的。”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如果告诉其结局,那么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若是惹怒了康巴洛族,他就不能顺利带回藏海花的汁液,最后会间接导致族长被其他长老为难。 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一直都忌惮族长的手段,又不得不依赖于族长的英明的治理。 端起碗喊娘放下碗骂娘。 也不知道他到西藏来,那些老不死会不会作妖。 张扶林慢慢走着,他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回头,却发现远处有一抹红色,像一朵火焰在雪原上跳动着。 她还站在原地。 张扶林本来想伸手做手势让她回去,但是这个距离,她未必能看到,不过他还是做了,好在,他很快就看到红色消失。 虽然是初春,但是雪还没完全化掉,天气也依旧很冷,长久站在室外,容易得风寒。 她是大夫,应该有分寸。 - (系统,炼小鬼这件事情……不能提前吗?) 都说婴孩为了防止母体除掉自己,会分泌出一种东西,强行让母体对其产生感情,这样就能降低自己不能出生的概率。 虽然温岚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外来入侵生物产生什么感情,但是它毕竟不是普通没有意识的胚胎,它有一定的智慧,如果让它察觉到自己有除掉它的想法,难保它不会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 万物有灵,自从获得【通灵】这个技能,温岚一直都是本着要和谐相处的想法的,奈何这个婴灵想要借腹转生,而她并不愿意,他们的本质利益发生了冲突,所以注定做不成友人。 【宿主,三个月是我预测最好的时间,一是三个月过后其实显怀不明显,二是初具人形,引出来之后好歹不会太难看,现在太早了。】 【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型,现在引出来的话只是血水,如果有身体的话,它就能免疫很多灵异伤害,并且没有身体它就还是会被束缚在这座山中,带不走,日后你如果逃跑,离开墨脱地界它也帮不了你。】 系统担心温岚会抑郁,急得团团转,今年总局那边的心理测试题还没下来,所以它都没有给宿主测试心理健康。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能自我调节。” 同步感受到了系统担忧的情绪,温岚反过来安慰它:“别担心我。” 她一步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算发生意料之外的巨大变故,日子也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 春意渐浓,天气虽然还是有点凉,但是已经可以不用穿厚厚的袍子出去了,山里的积雪一点点薄下去,露出底下被掩盖的坚硬岩石和从岩石缝隙之中顽强露头的点点绿意。 察觉到雪融化的速度变快了,温岚立马就向大祭司申请,站在对方的门外,她深吸一口气,每次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大祭司,对方明明没对她做过什么,但是她就是害怕他。 掀开厚厚的牛皮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闻到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有习惯,这不是普通的老人味,而是一种从灵魂的根部腐朽烂了的味道,挥之不去。 第49章 爱的前身是怜惜 “是白玛啊……” 大祭司睁开眼睛,眼里没有老人该有的浑浊,反而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锐利,他坐在床上,身上包裹着一件羊毛毯子,只露出个苍老的脑袋,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地落在被子上,床前摆着一个火盆,里面红彤彤的炭火散发出热度。 他并不耐寒。 “你怎么来了?” 大祭司语气温和,但声音实在不好听,所以即使语气再柔和,也免不了那种阴森森的感觉。 温岚收起自己对他的偏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柔顺,她上前几步,双膝跪在地上:“大祭司,我要去吉拉寺了。” “唔……” 大祭司发出个气音,也不知道同意还是没同意,她就没有起身,双手放在大腿上,微微低着头,这个视角显得她特别无害。 “去吧。” 不知道过去多久,大祭司才发话,他就像是故意拖这么久的时间来磨温岚的性子似的。 “白玛,你要记住,你是部落的圣女,我的接班人,总往外面跑,成何体统?” 温岚低眉顺眼,并不反驳:“大祭司说的是,白玛知道了。” 大祭司嗯了一声,但他完全没有被温岚这副模样所迷惑,“不要给德仁添麻烦,我会让人去送点东西给他,让他关照关照你的。” “是。” 温岚面色自若地离开大祭司的住处,一出门发现,哇,原来世界的色彩那么鲜艳,空气那么清新。 还接班人,还关照……温岚忍不住冷笑,到底是关照还是监视?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其实也就拿两件衣服,带几个首饰走。 她其实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哪里都叫她觉得不自在,吉拉寺也只是比康巴洛稍微好点儿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在两坨狗屎里面选择一个并不那么臭的踩上去,就像一个正常人不会管绿帽子是深绿还是浅绿都会分手一样。 走出部落以后,温岚挎着行李朝着山下走去,她要下山就会途经老张的小木屋,正好可以过去刷个脸。 路上还有点透明的雪结晶,一踩上去就是清脆的“吱呀”一声,下面都是树上掉下来的小树枝。 走了好久,视野里看到一座坐落在树林深处的木屋,隐隐约约的轮廓显露出来。 “也不知道在不在……” 要是扑了个空的话,也太那啥了。 温岚迈着步子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木屋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传来一种沉闷的“噗噗”声,她有点好奇,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板,声音消失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到底,站在门外就能一览无余,张扶林似乎是很意外她的到来,但断没有让客人站在外面说话的道理,于是让开身子示意她进来。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单薄的衣物,袖子捋到胳膊肘上面,给人一种大扫除的感觉。 “我来看看你。” 不等张扶林询问,温岚就自己主动说了:“我跟大祭司说要去吉拉寺住一段时间,他同意了我才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是离家出走。 木屋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要宽敞许多,但没什么家具,很简陋,墙角还堆积着没怎么用多少的煤块,可以留着到明年冬天再用。 温岚扫视着四周,看到床上的被子,心中了然,刚才沉闷的“噗噗”声是老张在甩被子。 “坐下。” 张扶林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则是把甩好的被子叠起来,他动作不疾不徐,自有一种稳定的节奏。 温岚小口喝着水,眼睛跟着他的动作动,目光落在他劲瘦的腰上,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生怕被发现自己在偷看。 整个冬天老张都穿的很厚,虽然有腰带系着能看得出他腰细,但没想到把外套脱了居然这么……有感觉,站在她面前怪不好意思的。 可能男人就是这么不讲究吧,记得前世她弟弟就经常只穿这个短裤在家里走来走去的,老张就是露个胳膊而已。 温岚的目光悄悄地打量着他,只是不敢再看他的腰了,他似乎总是这样,沉稳又寡言,像一座沉寂多年的雪山,跟周围的环境仿佛融为一体。 他跟康巴洛所有人都不一样。 “德仁……少接触。” 张扶林不确定温岚到底知不知道德仁是大祭司的眼线,是替着康巴洛看着她的,日后如果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大概会很难过,可能在她看来,德仁一直是一个很照顾她的长辈。 他又不好把来龙去脉跟她说,只能这么提醒。 但说到底他跟她认识时间不长,算是个外人,她未必会把这话放在心上。 就在张扶林踌躇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温岚说了个“好”字。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她是出于礼貌不好直接拒绝,直到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其中的认真才发现,她居然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 还是说,她自己有察觉? 温岚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张扶林低头看着她,就听见她很认真地说:“所有人都让我听德仁的话,让我别给他找麻烦,不要乱跑,不要不听话,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真话的人。” 温岚主动抱住了张扶林的腰,靠在他身上:“我都知道的。” 张扶林身体一顿,他低头看了看温岚,她抱得很紧,但他如果想要挣脱,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怀着一种对这女孩的怜惜,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张扶林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并不想让她在最美好的年纪,成为所谓的“祭品”,即使冠以的名头(阎王的新娘)再如何唬人,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掩盖见不得光的东西而已。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的话,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还要更小吧?那样的年纪知道了这样可怕的事情,孤立无援,所有人都在监视她,等着吃她的血肉,剥皮拆骨,她很害怕吧。 她会把自己卷在被子里面哭吗? 第50章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温岚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老张的怀抱,别说,还怪有安全感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特别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张扶林想,她应该是到现在也很害怕的,没人能坦然面对死亡,寿命悠久的张家人尚且如此,更别提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并不会让温岚尴尬,她只觉得格外安心,只要在张扶林面前,她就不需要刻意伪装自己,也不用去解释什么,反正对方也不可能去问大祭司。 他似乎总能明白她的未尽之语。 她很确定,在大祭司跟自己之间,老张应该是会站在自己这儿的。 他跟大祭司又不是一路人。 那他,跟我是一路人吗……他毕竟生在这个时代,也被灌输了这个时代的思想,又生活在张家那种地方,他能理解我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温岚心中所想,张扶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很轻:“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块沉重的磐石,稳稳地压下了她所有的不安。 温岚猛地抬头,看向张扶林。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天亮了”、“雪化了”这样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没有慷慨激昂的保证,没有追问缘由的试探,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立场表明。 温岚鼻子一酸,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有点往上涌,她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闷声道:“嗯,我知道。” 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而他似乎仅仅是因为“她需要”,就做出了选择。 “去吧,最好在天黑之前到。” 张扶林说道,温岚点了点头,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等等。” 他穿上外袍,在她的视线下收拾好东西,带上必需品:“我跟你一起去。” 正好去问问张瑞云,张瑞海的事情怎么样了,若是真的确有其事,那么他就要考虑是否去处理掉对方,免得出现麻烦让族长烦心,来墨脱的人选是族长确认过的,要是张瑞海有小心思,传回本家,就算事情已经解决掉,那些老不死的东西肯定会以此抨击族长。 张扶林跟着温岚一起下山,他发现她这次没有牵牦牛出来,于是有些庆幸自己提出要一起去,不然这个时间她出发,到吉拉寺那边已经天黑了,她手无缚鸡之力,路上一个人不安全。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林间的空气清新冷冽,带着积雪融化的气息,呼吸进肺里有种被冻麻了的感觉,阳光透过松树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如果不是心中事重,完全可以放慢脚步慢慢走,放松一下。 大概是顾忌山路难走,张扶林步履虽然不停,但是很稳当,他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积雪融化以后,这座山本来的面貌正在慢慢显现出来,比先前的一片白茫茫更容易记路。 他甚至看到一只野兔从他面前蹿过去。 沉默是两人之间主要的氛围,但温岚却觉得,这种沉默比在部落里那些需要时刻斟酌言辞的交谈要舒服千百倍。 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太多言语,但通常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出对方的意思。 温岚从前在学校里看小说的时候,对于小说主角和朋友的那些默契瞬间一直觉得很夸张,假如真能做到只看眼神和微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的话,那岂非目光根本就是一直都在彼此的身上? 嗯……嗯? 温岚猛然抬头,张扶林正好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两个人一对视,她眨巴着眼睛,张扶林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温岚紧紧跟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刚才好像就是时不时一直看对方,所以才能捕捉到彼此的眼神和动作,才能预判对方要做什么吧? 啊…… 温岚在心里小小惊呼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专心看着老张啊?虽然他在自己前面领路,她当然也只能看前方,但是……但是……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不疼,她瞬间回神,原来是老张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走不了。” 温岚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肩膀上向前看,只见前方有一条裂缝,约莫不到两米宽,但是长度看着跟她身高差不多。 “什么时候出现的……?真麻烦,还得绕路走。” 温岚叹气,张扶林向前走了半步,身体探了出去向那条裂缝向下看,随后退回来对她说:“这个宽度,能跳过去。” 温岚沉默一会儿:“有没有可能,这里不止你一个人?” 张扶林看了看那条缝,又看了看温岚:“很长,如果要绕路,会花费很长时间。” 他的视线向下看,温岚顺着他的目光,有点无语:“我的腿是很长,但是我真的跳不过去。” 当年她在学校体育考试考立定跳远的时候,才不到一米五,体育老师都不敢相信她这么长的腿还跳不过自己的身高,让她跳了好几次,结果自然是不及格。 时隔多年,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腿。 “要不然,你先过去吧,我绕路走。” 人家有能力过去,温岚自然也不好非要他陪着自己绕路走,她朝两边看了看,缝隙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可她记得上次明明是没有缝隙的。 难道是什么时候这附近发生了地震裂开了? 张扶林很果断:“我陪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闻言,温岚笑了:“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闭着眼睛都会走,怎么会有危险?” 如果真的有危险,在危险进入她方圆一公里范围的时候,系统就会给出警报了。 张扶林不欲跟她争辩,根据他的经验,顺着对方的话是最明智之举。 他不想说“意外随时有可能到来”之类的话,因为这样很不吉利。 温岚觉察到老张对自己的关心,她拽着他袖子的一角晃了晃:“我们走吧。” “嗯。” 就在两人远离裂缝要绕路的时候,异变突生。 “救命啊……救命……” 裂缝之中,竟然传来一道呼救声。 张扶林把温岚往后带,挡在她的身前,脸上流露出警惕之色。 他回头说:“我们走。” 他们不是傻子,又不是非得跨过去,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第51章 “她何德何能……”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救命啊,我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的,救救我……” 温岚不确定那是不是人,万一是像那种“引路鱼”那种东西,专门引人下去当替死鬼,那也太倒霉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天,现在可还是大白天啊。 系统冒了个泡:【经过我的检测,确实是活人无疑,应该是哪里的猎户吧。】 是活人啊。 温岚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是因为这小东西,弄得她现在对很多事物都草木皆兵的。 她拽了拽张扶林的袖子:“好像真的是活人,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大概是晚上出行,才有可能没看到这条裂缝掉了下去。 “我们走吧。” 温岚思虑片刻,对着张扶林摇头,她没有再看那条裂缝一眼。 于是两人头也不回地绕路,把那求救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放慢脚步。 又走了一段路,裂缝越来越小,沿着裂缝走到裂缝很小的地方,两人跨过去,张扶林握着温岚的手腕,眼睛注视着她。 他的手很稳,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温岚能感受到他虎口处的薄茧,温岚到他身边后,他自然地松开手。 “你不觉得我身为一个大夫,见死不救很残忍吗?” 温岚微微抬眼,心里有点忐忑。 张扶林莫名其妙:“什么?” 他立刻get到了她的意思:“你的决策是对的。” 张扶林很平静:“裂缝不知道有多深,我们身上没有绳索,也不确定那人的位置,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尽早离开方为上上策。” 他敏锐注意到了温岚微微上扬的眉毛,心中了然,果真不是他的错觉,她似乎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为什么呢? 张扶林这回没有立即想到原因,他想了想,道:“不必在意我的看法。” 温岚有点惊讶,“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还是老张太厉害了? 张扶林沉吟片刻,道:“我能看得出来。” “噢——”那我下次还是少说话吧。 - 到吉拉寺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边的雪化得更快,可能是因为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树啊什么的,所以太阳光能全方位照到这儿。 雪融化山路也比先前好走不少,他们很快上去,寺门打开着,很巧的是,他们又遇到了小洛丹。 小孩看见他们,立即露出牙齿笑:“你们来啦?” “如果要拜访上师的话,现在不行咯,他最近很贪睡,刚刚已经睡下了,吩咐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 小洛丹手里提着个小铜壶,身上裹着略显宽大的绛红色僧袍,鼻尖冻得微微发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显然对他们的到来十分高兴。 张扶林从怀里掏出一块糖,解开外面那层纸塞到他嘴里:“来这里借宿。” “这个嘛……” 小洛丹眨了眨眼,嘴里咀嚼着糖块,说话模糊不清,他提着壶往旁边侧了侧身:“进来吧,我去跟管事师兄说一声。寺里空房不多,有很多都没打扫,可能只能给你们安排一间房。” 他的视线来回扫视着两人,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两人不是那种关系,有点犹豫:“要不让张叔叔跟我住一晚吧?男女授受不亲。” 小洛丹现在已经能十分自然地叫张扶林一声“张叔叔”了,没有哪个缺乏零食的小孩子可以拒绝一个给他糖吃的好叔叔。 温岚感到奇怪:“我原先常住的房间呢?” 小洛丹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房间它的横梁掉下来了,卓玛你知道的,那个房间很偏僻,过了好几天才有人发现,还没修缮呢,自然是住不了人的。” “这样啊……让他跟我住一个房间吧,他不在这儿常住。” 小洛丹虽然很惊讶,但是却没说什么,把两个人领到一间打扫过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显然让两个人一起睡在上面是很不切实际的。 就算是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抱得很紧的那种程度,也还是有些小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岚摸了摸小洛丹冰凉的脸蛋,她每次过来的时候这孩子一直都在门口做杂活,这本该是小喇嘛的待遇,吉拉寺收留了这些孤儿,却也不是完全做善事,只是洛丹明明是德仁的继承人,为什么待遇还这么差? 是德仁他……有心想要磨练这孩子? 小洛丹走了以后,张扶林打开衣柜,没找到第二床被子。 所以…… 他很干脆:“你睡床。” 天气渐渐回暖,已经不再需要天天生炭火了,屋子里的温度是人体最适宜的,穿着外套不冷也不热。 温岚瞅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要在扶手椅上坐一个晚上吧。” 这话并不是问句,一句道破了张扶林心中的打算。 张扶林看了一眼那张只能睡一个人的床,意思很明显:那不然呢? 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坐一晚上吧?她也受不了。 温岚没说过自己可不可以,但张扶林却已经先入为主作出了判断。 “去床上躺着。”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似乎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但温岚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于是说道:“我们可以靠着墙壁睡啊。” 喇嘛庙里几乎所有房间里的床都是靠着墙壁的,既然正常睡不了两个人,那就两个人背靠着墙壁互相靠着对方好了。 当然,温岚也知道这种睡法不怎么舒服,但是她想多跟对方接触几下。 很显然,张扶林是不会同意的。 他眉头微蹙,轻喝一声:“胡闹,这床睡一人尚可,靠坐一夜,明日你是起不来床的。” 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隐患,若是不好好休息,等到不舒服的时候也扛不住。 温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张扶林却已经走向那张看起来颇为坚硬的扶手椅,坐下来:“你睡床,我在这里即可。” 见他态度坚决,温岚只好咽下嘴边的话,放弃先前的想法,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床单,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天色已经暗下来,油灯的光晕将张扶林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他闭目养神,坐姿依旧挺拔,仿佛真的能在那里安然度过一夜。 温岚躺了下来,面朝里,背对着张扶林的方向,被子带着寺庙里特有的味道,好像用香火熏了一遍似的,她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岚以为张扶林可能已经睡着了,她听到一声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她假装睡梦中翻身,悄悄睁开眼,看到张扶林调整了一下坐姿,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后颈。 椅子显然并不舒服。 她何德何能,让对方为了迁就她在扶手椅上坐一夜啊…… 第52章 同塌而眠 “我说——你要不别犟了吧?” 她忍不住出声,张扶林的身体顿了一下,像个僵硬的木偶人,他似乎没想到温岚还没睡熟,回头一看,人家正水灵灵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睡?” 张扶林的不自然只维持了一瞬间就立马调整,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你还是跟我一起睡吧。” 温岚掀开被子的一角:“你可以抱着我睡啊,这也没什么,你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就好了。” 张扶林定定看着她,似乎是在想康巴洛的风气是不是很开放,温岚强装淡定,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她既希望老张答应下来,因为这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将会更进一步,又有点害怕,因为她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还是个男人,难免紧张。 “你很奇怪。” 他突然说。 温岚愣了一下,心想难不成被发现了? 张扶林注视着她,她的灵魂正在“震荡”,这种距离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她害怕,还期待。 害怕可以理解,期待……期待什么?期待他跟她睡在一张床上?那为什么又要害怕? 矛盾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温岚侧趴在床上看着他,没有移开眼睛跟他对视。 “你想靠近我,又害怕我。” 张扶林一针见血,而温岚脑袋嗡嗡的,她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手臂里,以防对方通过自己脸上细微的表情察觉到更多,面上看去却好像是一个女孩不高兴的行为:“你真过分。”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赶紧把这个话题结束吧。 温岚暗暗叫苦,她不应该再次尝试的,应该是老张平常面对她的时候很温和,才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会顺着她的想法”的想法。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到脖子处,就剩一个头在外面,她现在不想跟老张说话了。 但张扶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点到为止,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岚看着墙壁上的影子,吓得闭上眼睛,佯装自己要睡觉了。 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但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怕老张发现自己是刻意在刷好感,还是怕他疏远自己? 她恨不得穿越到几分钟之前,把那个口出狂言的自己给捂住嘴巴,她就不该说那些不过脑子的话的,温岚现在很懊悔。 她能说除了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之外,还因为看到老张不舒服而感到心疼吗? 当然不能说给他,否则一定会他一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吧,大晚上的不睡觉,没事盯着他做什么? “你装得真的很假,太紧绷了。” 张扶林凉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而且好像没有要回扶手椅上坐着的意思。 温岚心中一沉,难道要对上了? 不要啊,这才多久? 张扶林感受着从温岚灵魂散发出来的“害怕”“紧张”“纠结”等等情绪,不由得揉揉太阳穴,她的这些情绪激荡不断朝着他涌过来。 “你冷静。” 他只能出声提醒,但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那些情绪反而震荡得更加厉害了。 是不是顺着她的意思,就能让她“安静”下来,乖乖睡觉? 张扶林想起前几次的经验,若有所思,他转过身将身上的外袍脱掉,露出米白色的里衣脱掉鞋子,膝盖压着床板,发出“吱呀”一声,但这张床非常坚强地挺住了,之后再也没发出过声音来。 它应该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温岚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微微一沉,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他真的上来了?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躺下时带来的细微气流,被子被轻轻扯动,他盖上了属于他那一边。 整个过程,张扶林的动作平稳而克制,似乎刻意不想碰到她,但是这张床就这么大,再怎么小心也难免有肢体碰触。 隔着薄薄的衣料,温岚就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心脏擂鼓般敲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怀疑对方能听见。 “睡吧。” 张扶林平躺在她身侧,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闭上了眼睛,试图隔绝从她灵魂深处不断传来的、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 太吵了。 张扶林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长时间情绪感知,他从前不喜欢这么深入,因为对他影响有点大,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看一看,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那么多种矛盾的情绪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 他的体温很高,一进被窝,没过一会儿,温岚就觉得有些热了,但她根本不敢动,就算张扶林已经戳破她没睡的事实,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出动静,让对方顺理成章地问问题。 老张是个绅士,他应该不会强迫一个装睡的女士必须要醒过来吧。 温岚一动不敢动,维持着面朝墙壁的姿势,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紧的弦,这样的距离,足够让她头脑发昏,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温岚浑身僵硬,越想放松反而绷得越紧。 她能清晰地听到张扶林平稳的呼吸声,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就在她试图悄悄挪动一下发麻的手臂时,身旁的人忽然动了。 张扶林侧过身,面向她。 温岚瞬间屏住呼吸。 他没有碰她,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的存在感骤然增强,她的整个背脊都像是被他的视线灼烧着,让她险些忍不住打颤。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被盯着看吗,又不是面对面,她为什么这么……这么…… “你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明天会浑身酸痛。” 温岚没吭声。 她也不想啊,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紧攥着被角、微微颤抖的手。 温岚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也不是没有跟他牵过手,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暧昧。 单身许多年的温岚,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暧昧的具体化。 “别动。” 张扶林低声道,他的手只是虚虚地盖着,并没有用力,就像手上轻飘飘地落了一张餐巾纸似的:“放松。”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温岚能感觉到他虎口处的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 “我……”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紧。 “你太吵了。” 张扶林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安静下来,才能睡觉。” 这句话,不带主语,以至于温岚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谁,也因为太紧张,温岚忽略掉了他的话:她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他为什么会说她吵? 温岚尝试着按照他说的,慢慢放松紧绷的肩膀,一点点舒展身体,她小心翼翼地,将被他盖住的手翻转过来,掌心向上,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这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张扶林似乎顿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但凝滞的气氛仿佛悄然流动起来。 温岚的心跳渐渐平复,身体的僵硬也缓缓消散。 困意终于席卷而来,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残留的感觉,是手背上那一点坚定而温暖的触感。 夜更深了。 第53章 系统666号 “哎,这个不是666吗?你怎么回来了?” 系统走在总局的路上,遇到的同事纷纷跟它打招呼,在这里,特殊含义的编号系统总是会引来其他系统的打趣。 温岚的系统,编号666,是个幸运数字,然而这个系统却并不幸运,相反,它是时空管理局中出了名的“异类”。 它幻化出一个白衣黑裤的少年模样,长什么样子无所谓,反正都可以模拟出来。 666号趁着宿主温岚休息的时候挂机返回,是为了询问心理测试题的事情,按照往年,这次的测试明明应该早就下来了才对,可是却一直没收到安装包。 这种常规项目不应该延迟。 它不确定是自己太久没有返回管理局脱节了,还是因为管理局这边还没做好,但总归要回来问一下进度。 666号很不喜欢计划之外的不确定因素。 时空管理局,顾名思义,管理着多个时空位面,最开始只有主神,后来主神为了方便,分化出了七大系统,按照编号就是001、002一直到007。 七大系统又分别管理着七个部门,每个部门又有很多个不同的项目,最忙的当属001管辖的快穿部门,同时它也是所有系统中最强大最厉害的那个,主神之下第一系统,其权限很大很大。 666号想着尽快回到宿主身边,于是一下就直奔006所管辖的“穿书部门”,心理测试题这一块一直都是006做的。 “心理测试题?006据说是准备大刀阔斧地修改,所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从穿书部门那的同事嘴里知道以后,666号很惊讶:“都这么多年了,每年不是也只改几道题吗?” 怎么一下子这么突然? 666号不由得有些埋怨,它最近明显感觉宿主有点变化,如果不立即开启测试的话,它担心到时候没办法及时处理。 它太清楚这个它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了,她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愿意别人因为她怎么怎么样,所以总是说“没事,没关系”。 它知道宿主这些年过得有多难受,所以也很希望她能尽快脱离现在的环境,只是这件事情根本是急不得的,宿主面对老张特别放松,根据大数据模拟,大部分人在自己信任的人的身边,很容易犯困。 这是因为在信任的人身边心理会很放松,可以缓解焦虑和压力。 虽然宿主从来都不说,但666号能看得出来,她在依赖老张。 这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宿主一直都扛着很多压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虽然它也陪着宿主,可是又没有实体,看不见摸不着,很多时候没办法满足人类需要的安全感。 666号看了一眼腕表——这块表显示的时间是时空管理局和身上有任务的系统所待的时空时间的时间差,因为时空管理局的时间流逝不是匀速的,有的时候快有的时候慢,为防止系统无法及时返回宿主的身边,001就研发了这种表。 “得回去了……” 666号立马通过管理局的传送返回,当它再次出现在温岚的脑海里时,这个世界的天已经快要亮了。 温岚还没醒,系统便盯着她看。 从前这个时间点,宿主已经醒了在床上发呆了,但自从老张来了以后,特别是睡在一起的时候,宿主总是睡得格外熟。 听上去倒是什么天定姻缘,但实际只不过是宿主在这种环境下被迫让自己去接近老张,试着相信他所造成的错觉而已,如果换一个环境,在现代的话,宿主其实未必喜欢老张这种类型的吧? 系统悠悠叹气,有些情愫,只会在特定环境下才会产生。 就在它胡思乱想的时候,床上的动静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看过去,发现是老张醒了。 这个床本身不大,老张一上来,宿主整个背部都要贴着墙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身子转过来睡了,它走之前宿主还是背对着老张的。 老张小半个身子都在床外面呢。 张扶林起身,干净利落地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又去洗漱了一番,随后返回床边,注视着温岚。 就在系统以为会出现什么浪漫的事情的时候,只见张扶林弯下腰,把宿主的被子掖好,特别是被子边边,直接掖到宿主的身体下面压着了。 好吧,真是个朴实无华的东北汉子。 要是换作言情穿书的话,男主这个时候都应该吻一下女主的额头的,再恶劣一点的,就是要用那种手段把女主弄醒。 幸好老张不是这样的人。 张扶林掖好被角,动作轻缓,像是生怕惊扰了床上人的安眠。他站在那里又静静看了温岚片刻,然后,他转身,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过了好久,温岚的眼睫就颤动了一下。 系统立刻察觉到宿主意识层面的苏醒,它收敛起自己纷乱的思绪,将核心关注点完全投向宿主。 【早上好,宿主。】 它用一贯平稳的声线发出问候,仿佛它从未离开,一直在这里守护着她的睡眠。 温岚没有立刻睁眼,只是在意识里懒懒地回应了一个模糊的意念,像是伸懒腰时的哼唧。 系统忍不住拍了个照片,从温岚出生的时候,它就一直有意识记录下她的各种瞬间。 第一次开始说话,第一次翻身,学会走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外出采药…… 它是她成长路上唯一的见证人。 温岚下意识往被窝里缩了缩,脸颊蹭了蹭被张扶林掖得严严实实的被角边缘,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属于他的气息。 不是小说里写的那种“雪松气息”,也有可能是她的幻觉。 (他走了?) 她在心里问。 【嗯,老张同志一个小时前离开的。】 系统汇报,同时调出了刚才记录的简短影像:【他帮你把被子压实了,大概是怕你着凉。】 一个合格的系统,要学会在宿主没开口之前,就揣摩到对方的心思并实施出来。 温岚闭着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很小,转瞬即逝,但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 这是一种放松的、甚至带点隐秘愉悦的信号。 “怪不得觉得这么沉……” 她小声咕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是熹微,朦胧的光线透过窗纸,给房间内简陋的陈设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温岚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望着头顶有些斑驳的房梁,眼神有些放空。 系统安静地等待着,它知道宿主需要醒来后独处的缓冲时间。 “统子啊……” 过了一会儿,温岚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我昨晚……好像没怎么做梦。” 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但却亮起了一个微弱的提示灯。 温岚的睡眠质量长期不佳,多梦、易醒是常态,特别是身处这个年代,心理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像这样近乎无梦的深沉睡眠,近几年来屈指可数。 系统说:【各项生理指标在睡眠期间更为平稳,宿主,这是一个好现象。】 温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看着冰冷的墙壁。 系统跟宿主有很多时候都是共感的,但是为了尊重,系统一般不会随时随地开启这种模式,不然宿主的隐私在系统面前将毫无保留。 特别是对于温岚这种人而言。 他们的海岸线很长,欢迎任何人停靠,但是中心区域不会轻易对人开放。 第54章 系统的守护 吉拉寺的喇嘛都有早课,不管严寒还是酷暑,都会雷打不动地在一尊佛像面前敲木鱼和念念有词,一般念的都是佛经,而且都很虔诚。 德仁喇嘛偶尔会出现在众人面前,领着他们一起诵念,这个时候往往喇嘛们会更加认真。 温岚一直觉得这就跟从前上学的时候早读一样的,只不过老师不在的时候学生们都很懒散,老师一来读得又快又齐,好几次都读得很爽,下课铃响了坐下来她也意犹未尽,但是她的好几个同学都在抱怨,以至于温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穿好衣服以后出门,一股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温岚洗漱过后闲着没事到处走,时不时就推一扇门打开来看看,也不关上。 “老张人呢……” 温岚嘀咕着拐了个弯,正巧撞到了一个人,也不能说是撞到,因为已经看到了人影,她立马就停下来了,但身体的惯性让她上半身向前一冲,下半身牢牢固定在原地,额头撞在了那个人的胸口。 藏袍上柔软的绒毛混杂着一股淡淡糌粑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没感觉到疼痛,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所以及时停住了脚,但没想到两人居然撞上了。 “不好意思——” 温岚下意识道歉,仔细一看发现是端着早饭的老张回来了。 他是来给我送早饭的? 张扶林的头发有点凌乱,不像是被风吹的,倒像是睡出来的,早上睡醒后也没有整理,他自己毫不在意,顶着蓬乱的头发四处走,才找到了一个落单的喇嘛,知道了在哪儿领饭。 当他看到一盘糌粑的时候,内心毫不意外。 “谢谢。” 他向领路的喇嘛道谢,随即拿了两人份的食物返回,顺手又拿了一碗羊奶,在拐角处就看见了她,于是停了下来,结果她愣是撞了过来。 还有……张扶林微不可察地挑眉,他刚才听到她叫他什么?老张? 温岚丝毫不知道自己对张扶林的私下称呼已经被正主给知道了,她看到了那碗羊奶,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喝,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就好像显得人家是特地给她拿的一样,万一是老张自己想喝呢?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吧。 也不知道肚子里有个东西能不能喝酒……不喝青稞酒的话,吃这个糌粑就太干了。 张扶林把东西往院子里的石桌一放,他坐在石墩子上,招手让温岚过来:“吃饭。” “等我一下!” 温岚进屋拿了一壶水出来,张扶林看到她把水壶放在手边,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他不是给她拿了羊奶了吗? 温岚坐下来以后,两个人开始吃饭,糌粑都是搅和过的,也省了些工夫,只不过…… 张扶林看着温岚左手拿着糌粑团,右手拿着水壶,吃一口就仰头往自己嘴里浇水的样子,把羊奶往她跟前推了推:“温的。” 温岚摇头,说话有点含糊:“我不喜欢……不好喝。”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水壶,使劲儿地梗脖子:“有点噎。” 原来她不喜欢喝羊奶,但是她现在…… 张扶林道:“你现在不能喝酒。” “我知道啊,我喝水呢。” 温岚总算是咽下去了,嘴里残存的味道让她皱眉,“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吃。” 张扶林看着她被糌粑噎得直皱眉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碗被推回来的、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羊奶,没再说什么。 他沉默地吃着自己那份食物,动作不快,很快就把自己那份给吃完了,温岚双手放在膝盖上,显然不想再碰糌粑。 见状,张扶林便伸手拿了过来,一并解决掉。 高原干燥,糌粑确实噎人,光靠凉水往下送,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开始无比怀念从前琳琅满目的早餐,甚至想吃酸酸甜甜的橘子。 过年的时候家里总会有成筐的沙糖桔,她三两天就能全部干完,然后喜提厕所一日游。 “要是现在有橘子就好了。” 她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随便什么果子都行。” 想着想着,她嘴里不由得分泌出口水。 张扶林将羊奶一饮而尽,可能是因为有点凉了,腥膻味儿直接迸发出来,味道着实算不上好喝,口感略显厚重粘稠。 怪不得她不喜欢。 张扶林拎起水壶,在温岚的注视下仰着头,水从壶嘴倒进他的嘴里,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衣服上,温岚下意识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想给他擦擦,却被他眼神拒绝了。 他漱了漱口,把水吐在老树凸起的树根下,随即拿着吃完的碗,准备送到厨房去。 张扶林端着空碗离开,留下温岚一个人坐在石墩子上,她独自坐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桌表面。 晨风掠过寺院斑驳的墙壁,带来远处诵经声的余韵,她望着老张消失的拐角,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她砸吧砸吧嘴巴,忽然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她习以为常,以为是错觉,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呕出酸水来,夹杂着还没有消化的食物残渣。 温岚鼻子一酸,眼睛也有点湿润润的,她站起来缓了一会儿,没感觉以后进屋子里拿了个拖把把地面弄干净,空气里残留着一股异味儿。 不过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她把拖把放回去之后再坐回石墩子上,就觉得格外地累。 “我怎么又想睡觉了……” 温岚打了一个哈欠。 系统冒了个泡,它监测了一下宿主身体的各项数据,除了雌性激素分泌有点多之外没什么异常。 宿主的身体开始出现妊娠反应了,这说明那婴灵在她肚子里扎根很深。 系统有点担心,虽然目前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还有两个月,据说女人十月怀胎前三个月孕吐最厉害,宿主还要受这么多苦头…… 它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面板上。 系统只能维持宿主生命的最低阈值,保证其不死,但是也可以制定一个别的底线,当到达这个底线的时候就可以为宿主开启一个名为“心智守护”的机制,其原理就是给人打麻药一样,免疫绝大部分的疼痛,但并不能真正意义上不让身体受到伤害。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让精神免遭摧残的机制,并且制定这个“底线”需要上报申请,申请通过了系统才有权利拥有这个机制的开启权。 系统默默提交了申请,等待回复。 它不能做到全方位保护宿主,但是能做到的,它一定尽力去做。 第55章 他关心她 张扶林七拐八拐地拐进了张瑞云住的院子里,他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询问张瑞海的事情。 从康巴洛过来实在是麻烦,他今天要一次性全部弄清楚,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解决。 等张瑞海事了,他或许可以去县里看看是否有马贩,如果有马,往后出行会方便一些。 进门以后,他发现房间门是关着的,张扶林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没人。 莫非是去找张瑞海去了? 张扶林想到另外一个概率很小的猜测——他们跑了。 希望不要,否则他就只能书信一封传回本家让族长下达通缉令了,如此行事,他们那些前途无量的兄弟姐妹也会受到牵连。 张扶林决定等一会儿看看情况。 他稳如泰山地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树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抬眼一看,要等的人回来了。 张瑞云似乎也没想到有人专门等着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惊讶,张扶林打量了他一下,衣服领口有些凌乱,脸有点红肿,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表情不太自然……又不像是打架,更像是单方面被打了。 “怎么回事?” 出于人道主义,他开了尊口关心道。 “被小海打的。” “你没还手?” “做哥哥的,总不好欺负弟弟。” 张扶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他和族长动手的话,那他一定不留手,直接往族长脸上招呼。 他看得出来,族长其实蛮在意他的脸的。 似乎是看出了张扶林的不理解,张瑞云很耐心解释:“他比我小,又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让着他理所应当。” 张扶林表示,完全没感觉,他有的时候会偷袭族长,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对方打起来,只是为了那一点点小乐趣,完全不存在“让着”这种说法。 在本家,一味让着只会失去更多,更会让人蹬鼻子上脸。 不过,外家会比本家轻松许多。 “上次问得如何?” 听到张扶林提起这件事情,张瑞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选择替弟弟隐瞒:“小海说,他没有跟那个女人发生关系。” 张扶林听了,没表现出信还是不信,他面无表情:“继续。” 他不觉得关乎自己项上人头的事情,张瑞云会只听张瑞海的一面之词而不去自己私下查探。 就算是亲兄弟,在关于自身性命这件事情,也不会再只是一味信任了。 毕竟在张家,兄弟姐妹背刺对方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完全不稀罕。 张瑞云坐在门槛上,跟张扶林隔了一段距离:“那个女人叫梅朵,是本地商贩的女儿,门巴族人,我弟弟说,他雇佣梅朵到自己那儿做饭,相当于婢女。” 张扶林静静听着,张瑞云继续说道:“我去查过了,梅朵从来没有在我弟弟那儿留宿过,我先前……趁着她休息时,翻进过她的房间,把过脉,她没有怀孕。” “所以警报可以解除了。” 张扶林没这么觉得,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只是暂时解除,你去找过他,他自然不可能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 “如果让我发现,我一样会解决掉。” 说罢张扶林就打算离开,他出来的有点久了,如果不回去的话,她可能会到处找他。 最近她有点过分黏着他了。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张瑞云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迫使停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张扶林,眼里是一种试探:“家规只是说不能留下混淆血脉,但是没说不能谈情说爱,只要不留下子嗣便可以,是这样吗?” 净想着找这种漏洞。张扶林冷漠地想。 不过,本家确实说过不能留下混着外族血液的孩子,但是没说不能谈情说爱,其实只要别多出一个人来,又不说,私下谁会知道呢? 单独外出做任务的族人也不少,总不可能一个都没出去找过女人,只是一般都会提前做好措施,这种情况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张瑞海…… 张扶林把张瑞云的手拿开:“我只看家规行事,你告诉他把握好分寸。” 真要是有了孩子,只要在本地,基本上就不可能瞒住。 之所以这么在意,那也是因为先前的族人就只是玩玩,大多找的青楼女子发泄欲望,拍拍屁股就走人,但他看张瑞海好像不只是这样,所以才提醒。 要不是为了族长不烦心,他也懒得管。 张扶林离开了,他朝着温岚住的那个房间走去,回到院子时发现没人,但他看到她在屋子里,门又关着,于是敲了门。 但久久无人回应。 张扶林不认为是她没有听到,于是直接推门而入,绕到里面,发现她又睡了,见状他回去把门关紧,只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透风,回到床边,蹲下来看着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把脉。 喜脉的脉象越来越明显了。 张扶林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凝神看着她的肚子,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顿时不一样起来,他看到她肚子里的那个婴灵在慢慢活动着,吸取着她的气血,但又很知道分寸,每次只吸那么一点点。 可积少成多,她越来越嗜睡了。 张扶林的目光从她平坦的小腹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她沉睡的脸上。 她的呼吸很轻,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细密的阴影,脸色更苍白了些,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感受着她脉搏轻微的跳动。 他一直都知道,生命是如此地脆弱且活跃,但她的脉搏跳得比常人慢一些。 张扶林静静地蹲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出神,过了好久,温岚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无意识地翻了小半个身,衣领随之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 张扶林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那里,看着她颈间脉搏轻柔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脖颈,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指腹下的皮肤温热而柔软,是所有生命的命脉,他能一下子就把毫无防备的她掐死,结束她美丽脆弱的生命。 温岚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张扶林立刻收回手,但她却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们四目相对。 第56章 吸引他的是她本身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神还有些迷蒙。 她睡觉前特地把床边的窗户给关上了,所以床附近的光线十分暗,她眼睛像是被黏住了一般,一时半会儿没法看到张扶林的异常。 他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她慢慢坐起身,她的动作有些迟缓,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当温岚下意识伸手想要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时,手腕却被张扶林轻轻握住了。 “别动。” 温岚困惑地看着他,却见他不知从哪取出一把木梳子,给她梳理着长发,他的动作异常轻柔,生怕扯痛她分毫。 温岚的头发很软,乌黑油亮的,保养很好。 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触碰,微微闭上了眼睛,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呼吸很平缓,两只手搭在被子上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整理衣领,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顿住了。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肩头散落的一缕发丝,将那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这个动作让他得以更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看到她耳后那颗小小的痣,像是无意间落下的墨点。 温岚在这时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昏暗中相遇,她眼中还带着睡意,却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张扶林感到喉咙有些发紧,他应该移开视线的,却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无法动弹。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耳畔,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廓。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但温岚并没有躲闪,反而微微偏头,让他的掌心更贴紧她的脸颊。 “你的手很凉,不是把碗送到厨房去了吗?难不成你自己洗的?” 她问,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为什么把耳坠拿下来?” 他突然问道,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那里有个明显的洞。 “睡觉不方便,会被压着的,我就给拿下来了……” 她的脸趴在他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可能是在撒娇。 张扶林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她的手掌已经覆上了他的手背,温暖的气息从她的皮肤传递到他的指尖,再顺着血脉一路蔓延至心口。 这种陌生的暖意让他感到些许不安,却又奇异地贪恋。 就在刚刚没多久,他还对张瑞云说,他遵循家规之类的话,但他现在的行为,很显然是在家规线上来回蹦哒。 打脸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张扶林垂眸,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抚过她的颧骨,在那里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触感。 她的皮肤很细腻,像是精心打磨的玉石,带着温润的暖意。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冥器。 温岚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他的触碰下再次缓缓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耳朵有点发烫,怎么老张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么……这么会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梦中梦里。 系统上线,看到这一幕之后,又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片存入图库当中,然后默默下线。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张扶林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身上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头发有点乱乱的,她现在没有梳妆,头发上也没有任何首饰。 即使没有穿红衣,佩戴红玛瑙,但他依旧觉得她很漂亮。 不是玛瑙漂亮,是她本身,她这个人,她的灵魂,就在吸引着他,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不过是点缀。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鼻梁缓缓下滑,在即将触碰到唇瓣时骤然停住,理智在这一刻回归,提醒他此刻的行为已经越界。 但他没有立即收回手,而是任由指尖悬在那里,感受着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皮肤。 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比直接的触碰更加暧昧,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扶林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她可能在他不在的这几天在部落里偷偷喝了什么药。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转而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扯到她的肩头。 这个动作依然体贴,却带着刻意的疏离。 他在重新划定界限,也是在告诫自己遵守家规,不要逾越,她还是个孩子,也不是张家人。 “你再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若仔细分辨,仍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温岚轻轻点头,她没说什么,乖乖躺回床上,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 张扶林为她掖好被角,随后转身离开,木门合拢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温岚睁着眼,耳廓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凉意,被窝里的温暖裹着她,却莫名让人觉得空落。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她抚摸上自己的心口,忽然发觉自己可能对老张产生了某种情愫。 门外,张扶林并未立刻离去。 他背对着门扉站定,廊下探出的光线勾勒出他挺直却僵硬的背影。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拢,指尖陷入掌心,试图用那点刺痛驱散盘桓不去的温软触感。 她的体温,她依赖般蹭过他掌心的细微动作,还有闭眼时微微颤动的睫毛,都在他脑中清晰得骇人。 张扶林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压不下心头的躁动。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 第二天,张扶林就离开了吉拉寺,温岚从小洛丹那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没去深究为什么老张没来亲自跟她说,因为经过昨天的事情,她现在自己都有点心绪不宁,温岚不确定老张会不会如她这个样子,但她知道如果老张真的来找她辞行,那她肯定要露出点“蛛丝马迹”的。 于是她也没再去找他。 温岚开始去别的山上采草药,她对这附近一带的山脉都比较熟悉,每天就是采草药,晒草药,然后做药包,把晒干的草药放在里面。 日子周而复始,单一且无聊。 很快,就过去了快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间,老张偶尔会到吉拉寺里来,有的时候去拜访德仁,询问张家有没有来信,有的时候则是探望温岚,有一次张家来人送了一个包裹来,一直到那个人离开了她才靠近老张。 “这是什么?” 见温岚好奇,张扶林便随手拿给她,还没拆开来的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温岚拿过来,一入手就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装作拿不动的样子,那东西“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她拿得动,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温岚大概猜到了这里面是什么,只是很奇怪,因为她记得原书里面描述过,黑金古刀是只有族长才能使用的,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为什么会特地给老张送一把过来?老张在张家地位居然比她想象得还要高…… 张扶林单手就拿起来,放在木桌子上,桌子微微晃了晃。 温岚问:“我能打开来看看吗?” 张扶林默认了,于是温岚把布条一圈圈揭下来,黑金古刀是一把类似于唐刀的形状,重如玄铁,她虽然拿得动,却未必能使用自如。 还是匕首更轻松一些。 她想。 —— 关于我下本书想写什么?我其实每个都想写,但是我不可能三开,我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厉害。 我还是想写小哥的bg同人文,因为想好久了,但是我又怕把他的人设跟老张的重合在一起了,因为我没把握。 反正小哥那本bg文肯定也是很虐的那种,先浅浅地存个稿吧。 第57章 “宿主,你没那么坚强” 【宿主,时机到了。】 温岚在院子里翻着草药的时候,系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要多久呢?今天来不及了吧?” 温岚语气很平静,好像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她这么平淡的样子稍稍安抚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系统,但它还是很担心。 虽然它确信能成功,但是不能保证不让宿主受苦,两个月前它申请的保护机制下来了,它能保护宿主的精神,却不能保护她的身体。 系统把自己的打算都跟温岚详细讲解了一遍。 【你极度痛苦的时候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因为这个机制触发需要你精神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所以我……】 温岚知道系统的意思,她安慰道:“没事的,又不是真的生个孩子。” 系统沉默一会儿,虽然不是真的生孩子,也不需要像女人第一次分娩那样用接近一天的时间,但是身体上的苦楚,以及之后带来的类似坐月子的麻烦事,都是无法避免的。 那些麻烦,繁琐,以及身体上各种各样的异常,都能一点点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宿主还小,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 【明天吧,明天早上就跟别人说你要去卡努隆冬山采草药,需要到深山走,实际上到另外一座山去了,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山洞,没有野兽,隐蔽性也足够高。】 【你需要携带人参片,止血药,一套跟你出门前身上穿得一模一样的衣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把匕首,还有清水和月事带……】 系统把自己能想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它比温岚还要紧张,假如它有实体,那么此刻它或许能给予宿主一些实质性上的安慰,比如它是只猫咪的话,宿主就可以随便揉捏它了。 温岚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她把罗列出来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储物格子里,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开始架锅烧水。 她把房间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全部都拿了出来,水烧开以后稍微等它凉了一会儿就装进了储物格子中,凉水擦拭身体,就算现在是春天了,可是等到明天她那个身体状态,难免之后不会生病。 储物格子里的东西,放进去是什么状态,不管过去多久,拿出来还是之前的状态。 准备好足够的水以后,她也没事可做了。 【宿主……要不要叫老张来帮你?】 系统有些犹豫地提出来:【我毕竟不能拥有实体,在你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是没什么作用的,如果老张就在你身边的话,你的安全系数会高很多,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来自外界的威胁。】 温岚本能地想拒绝,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幻想到时候的各种场面了。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看着她长大,它又没有性别之分,再加上她需要有人指导,她希望自己只有一个人在那里。 系统想把所有可能性都算进去,并计划出安全度最高的方案:【老张知道这件事情,他说过你可以去找他。】 【宿主,你总把自己想得太坚强,但实际上到了某些时候,你也会害怕,也会想要逃避,我毕竟只是一串数据,没有实体不能真正出现在你身边给你视觉上的安慰,如果有个能信任的人在你身侧的话,你会安心很多。】 【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只是害怕被老张看到你不堪的一面。】 温岚可以用言语和行动蒙骗任何人,唯独不可能骗得过系统,因为系统绑定着她,它能清晰地感知到宿主波动起伏的情绪和一些想法。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情绪在张扶林面前,也是一览无余。 温岚有的时候不太喜欢系统这么把她心里所想的给讲出来,但有的时候又需要系统用言语推她一把。 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胆子其实没那么大,性格也不是很坚强,遇到事情也会退缩。 某种意义上,她是个谨慎的胆小鬼。 【你可以现在就去找老张,然后告诉他你要在哪里做什么,告诉他一个时间让他过来,但你自己却要提前过去布置,避免被他看到你从储物格子里拿东西的场面。】 检测到温岚并不抵触,系统迅速安排好了一切。 【山下有马贩,可以租赁马匹,你带上钱去租半天时间,之后返回,安心休息,等待明天到来。】 系统知道自己不能急,它要是急了,宿主自己就更加紧张了。 “我知道了。” 温岚深吸一口气,她没带任何东西就离开了吉拉寺,遇到喇嘛询问,笑着说自己出去走走,实则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山,找到了那个租马的贩子,牵了一匹马走。 她踩着马镫跨了上去,坐在马鞍上,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马匹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随后一甩缰绳,嘴里“驾”了一声,身下的那匹马就立刻冲了出去。 此时春暖花开,是最适合骑马的季节,不管有什么阻碍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岚一路策马疾驰,春日的风带着花草的清新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她回到了那座山,把马牵在山下的树上,随后就踩着崎岖的山路上去。 山中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只是她不能走经常走的那条路,因为很有可能会遇到部落里的人,所以她只能绕着走。 有片山林很少有人走,算是捷径,但也很不好走,脚下到处都是隐藏在土里露出半个头的石头,还有各种树木拔地而起的根,就算有系统指路,也还是几次差点崴脚。 终于,她走到了半山腰,拨开灌木丛,映入眼帘的是张扶林居住的小木屋的背面,她隐约看见屋里有人影在晃动。 她走近,绕到屋子的前面去,张扶林已经从窗户看到了她,门开在那里,她直接进来。 张扶林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衣服上还沾着草叶,袖子带着苍耳,于是叫她坐下,自己走过去帮忙把她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弄下来。 “怎么来了?” 自从那天两个人暧昧过后又过了两个月,他们就见过几次面,频率并不高。 温岚没说话,她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喘着气,像是还没缓过来。 张扶林垂眸,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间的异样,那不仅是紧张,更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 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她既然来了,那就一定是有事要跟他说。 张扶林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站在她的身后,掌心微微用力,温岚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些许。 她盯着地面,语气有些涩:“我明天要去卡努隆冬山的一个山洞,去处理……我的肚子。” 张扶林走到前面,在她跟前蹲下来,平视她的腹部,春天来了,衣服穿得就薄了许多,他不太能看得出来她肚子的变化,但是他能透过她的肚子,看到那只婴灵。 它已然有了一点实体,正在她肚子里欢快地游。 张扶林眼神冷了一下。 “什么时候?我陪你去。” 张扶林果然应下,温岚告诉他,让他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到山洞里去,并把山洞的位置告诉了他。 “我知道了。” 张扶林仰着头看她,这个角度,温岚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以及他凸起来的喉结,她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向别的地方飘,有点心虚的样子。 她怎么又被他的脸给吸引了? “不要移开视线,看我。” 温岚有些愕然,但还是乖乖低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幽深,有的时候会呈现出绿色、又会伪装成黑色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不自觉就捧着他的脑袋,然后突然身体向前倾,抱住了他,这个姿势,张扶林的头被她抱着抵在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坚挺的鼻梁戳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耳朵霎时间变得很烫,张扶林的身体也僵住了,他从未被人以这种姿势抱过。 他们维持这个姿势好久,张扶林闷闷出声:“你要这样抱着我多久?” 温岚瞬间惊醒,肚子热热的,她马上就把张扶林给推了出去,张扶林被她大力一推,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好在他底盘稳住了,直接站了起来。 第58章 他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面对他的视线,温岚尴尬地笑:“呃……你就当我手抽筋了?” 张扶林不理会温岚的鬼话,他问:“你怎么过来的?” 温岚道:“骑马。” 张扶林捋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他捏了捏眉心:“没一点自觉。” 三个月的身子骑马? 温岚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那不是……为了快点过来找你吗……” 她的声音在张扶林的注视下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有点不太敢说话。 难道这就是年长者的压迫感? 张扶林无声叹气,想来婴灵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流掉,刚看着依旧欢快地不得了。 “我明日会准时到的。” 他做出承诺。 温岚放下了心,张扶林把她送到山下,走的还是她来的那条路,切身体会到这条路走的难度之后,他让她之后不要再上来找他了。 温岚有些黯然:“以后都不能再找你了?” 张扶林意识到她误会了,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我会下来找你。” 即使从小在这里长大,也难免会因为地势过于崎岖而受伤,与其担心她到时候卡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倒不如他自己下来。 温岚顿时阴转天晴,她心情有点好,又习惯性地去拽他的袖子,却摸了个空,于是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她总喜欢把一些小动作用在他身上。 张扶林瞥了一眼,但是并没有推开她。 表达自己的情绪有什么错呢? “那说好了,明天我在那边等你。” 温岚眼睛微亮:“我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 张扶林点点头。 他看到了她过来时骑着的那匹马,不知道是不是温岚在半山腰耽误太久,树下的草都叫它给啃完了,此时正有些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面,见到温岚,它长鸣一声。 他走过去,伸手抚过马的鬃毛,原本焦躁的马竟奇迹般安静下来。 张扶林扶她上马,他的手掌在她腰间一托即离,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慢点骑。” 他站在马旁,抬头看她。 温岚攥紧缰绳,低头望着他,再三确认:“你明天不会迟到的吧?” “不可能。” 他用词斩钉截铁,于是她笑了,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我走了。” 说着便控着马匹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张扶林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把黑金古刀拿出来,解开上面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的布匹,古刀在阳光下锋芒毕露,即使沉寂将近小半年也没有被掩盖。 张扶林拿出买来的磨刀石放在院子里,沉默地开始磨刀,一下又一下。 - 凌晨三点,天边依旧带着浓墨般的夜色,云层中隐约可见月光,吉拉寺的某一个房间里,油灯悄无声息地亮起,温岚在出发前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就带着油灯偷偷离开了房间。 外面没有起风,她步行去了卡努隆冬山,这座山距离吉拉寺不远不近,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是没考虑过在吉拉寺,但是不稳定因素太大,即使吉拉寺大大小小的房间超过了三百间,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但都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 她总担心会不会有人像曾经的她那样无聊,把吉拉寺的每一个房间门都推一遍,虽然概率很小,但是不得不考虑进去。 再者,吉拉寺是德仁的地盘,德仁又曾经被大祭司委托“照顾”她,温岚实在难以放心。 不是每一个修佛的人都是菩萨心肠的。 根据系统的指引,温岚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附近有很多灌木丛,洞内没有动物的粪便,说明这里不是野兽的洞穴,根据系统的检测,方圆十里内也没有出现什么大型猛兽。 这里是安全的。 温岚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将储物格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身边,她当然知道老张会怀疑——她一个人,怎么带着几瓦罐的水上来的?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没当着老张的面“隔空取物”,其他的都可以在事后解释。 就比如她可以说自己提前看好了这个地方,趁人不注意每次带一点点东西过来。 至于老张相不相信……只要他别当面问她就好,温岚有种莫名的自信,她相信老张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她的。 她可是一个柔弱的受害者呀。 “小统,等到老张进入我两公里的范围之内你就开始动手。” 温岚坐在磐石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块磐石很大,表面不算太平整,有点硌人,好在她考虑到灰尘问题,装了一条厚厚的毯子过来,铺在磐石上面就好很多了。 【我明白。】 系统只能监测宿主为中心的一公里范围内的安全情况,这是为了出现宿主无法应对的危险时可以及时提醒让其有机会逃跑。 它是通过地图功能查询到这个山洞的,好在它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能为宿主寻到一个短暂安全的栖身之地。 一人一统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凌晨四点的闹钟响了,温岚正打算把面板上设置的一次性闹钟给关掉的时候,系统的声音伴随着闹铃声响起。 【他怎么来得这么早?】 系统的声音很惊讶,它仔细看了看,有点沉默。 “怎么了?” 温岚有点着急地站起来:“他遇到危险了?” 【不是,他来了,来得很早,而且还带了很多东西。】 系统的声音有点捉摸不透:【他可能是想提前过来布置,避免到时间出现什么意外吧,他带了点东西过来。】 闻言,温岚心绪有点复杂。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很难形容,但是她知道,老张是真的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她站起身,走到洞口张望,外面依旧漆黑,只有天边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山洞位于半山腰,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蜿蜒的山路,然而夜色浓重,她什么也看不清。 【他停下来了。】 系统突然道,【在距离这里一公里外的地方。】 温岚一愣:“为什么停下来?” 【他在布置什么东西。】 系统的声音带着困惑:【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可能是陷阱,用来预防野兽靠近的。】 温岚攥紧了衣角。 【啊,他往这边来了。】 温岚连忙退回山洞深处,坐回铺着厚毯的磐石上,假装一直在安静等待。 约莫一刻钟后,洞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张扶林背着一个行囊,手中提着那柄用布包裹的长条物。 “你来了。” 她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扶林点点头,走进山洞。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洞内环境,最后落在温岚身边那些瓦罐和物品上,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问。 “你来得真早。” 温岚又说,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提前布置一下。” 他简短地回答,放下行囊,开始检查洞内的情况,他走遍山洞的每个角落,用手指触摸石壁,偶尔蹲下身观察地面。 温岚看着他专业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确保安全。”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当他检查完毕,回到温岚身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时间快到了。” 温岚轻声说,手心微微出汗。 【宿主,我先慢慢来,你可能会有点阵痛,不要惊慌。】 说罢,系统便没有再出声,它好像要全身心对付那只婴灵一般,过了几秒钟,一股毫无预兆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她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温岚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张扶林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臂,让她躺在那块被毛毯平铺的磐石上。 “我刚刚吃了药丸,很快的。” 温岚脸色煞白一片,她仰着头看向张扶林,做出合理解释,对此,张扶林只是对她说:“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他的手掌心搭在她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温岚总感觉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很柔和。 张扶林大概了解怀孕生子的步骤,却不知道流掉一个非人类生物的过程中需要做什么,即使她是大夫,此刻也根本没办法做什么。 在相当长的一段寂静中,他只能听到心跳声和她急促的呼吸。 他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第5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宿主,它察觉到不对劲开始活动了,动静可能有点大……你忍着点儿。】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不忍,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能量去刺激温岚腹中的婴灵,婴灵觉察到危险,本能地开始反抗,在她的肚子里横冲直撞。 温岚叫了一声,这像是开始,原先还能忍,此刻却是再也没办法忍住了,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她的手向上摸,摸到了张扶林的手臂,就紧紧抓住不放。 这仅仅只是为了流掉一个非人生物而已,就已经这么痛了,她无法想象生一个孩子有多痛苦。 温岚满心满眼的恐惧,一个小时还没过去,她已经浑身是汗,仿佛被水打湿了一般。 疼痛慢慢消减了一点,才叫她有机会喘气。 【宿主……你得把裤子脱掉。】 系统小心翼翼地说:【它反抗太激烈了,不愿意出来,等会儿会更加痛,你可能会流好多血……】 宿主会不会介意在老张面前脱裤子? 我…… 温岚一头冷汗,她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给自己擦汗,她努力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张扶林半个身子倚靠在她身边,她的头被他抱在怀里,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你……你能帮我脱一下裤子吗?” 温岚有点难以启齿,尤其是在发现对方给自己擦汗的动作停顿了之后更甚。 “会流血……” 之后身上这套衣服和身下的这条毯子都不能用了,回头还得想办法处理掉……温岚是真佩服自己,现在居然还能想这些东西。 在她的请求说出口以后,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温岚能感觉到张扶林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那只被她紧握的手微微收紧。 “好。”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他动作很轻,将她平放在毯子上,手指触碰到她裤腰时,温岚明显瑟缩了一下。 不是疼痛,而是羞耻。 她闭上眼,感觉到布料被轻轻褪下,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此刻的狼狈。 “谢谢……” 她声音微弱。 张扶林没有回应,只是将褪下的裤子整齐叠好放在一旁,又将自己外袍脱下,盖在她弓起分开的腿上,不至于让她觉得自己身下片不着缕。 【宿主,做好准备。】 温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从下腹炸开。 不同于之前的阵痛,这次是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疯狂抓挠,试图留下来,疼痛蔓延的太快,痛的也不仅仅只有肚子了。 “啊——”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手指死死掐进张扶林的手臂。 张扶林立刻回到她身边,将她上半身重新揽入怀中,另一只手任她抓着,手臂上已被掐出深深的红痕。 “坚持住。”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出奇地稳定:“很快就结束了。” 张扶林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心疼,他抱着温岚的上半身,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眼迅速看向她的肚子,他眼底森寒一片,嘴里无声吐露出几个晦涩的音节。 霎时间,婴灵在温岚的肚子里挣扎得更厉害了。 温岚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淹没了她的意识。 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流出,浸湿了身下的毯子,血腥味在洞内弥漫开来。 「阿妈——」 一个带着似哭非哭的声音响起,温岚以为是自己痛到产生幻觉了,她努力抬起头看老张,他低头看她:“我也听到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张扶林,温岚的肚子里悠悠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刚学会说话,有些拗口,却无比清晰地在洞内回荡。 「阿爸——」 疼痛感慢慢降了下来,温岚深吸一口气,在张扶林的搀扶下,整个后背倚靠在他的胸口坐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上下身是分开来的。 「别不要我——」 这句话带着些许哭声,温岚已经十分虚弱了,有老张的外套盖在她的腿上,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下是什么情况,也没勇气去掀开来看,但她能想象得到——应该是血流成河的。 张扶林握着她的手,蹙眉注视着她的肚子,他眼里的绿光亮得越来越甚,温岚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能力,但也清楚,这种超自然的力量绝对不会是毫无代价地使用。 她轻轻捂住了张扶林的双眼,男人一怔,有些不解,他看不到温岚的脸,却能想象她现在说话的样子。 她声音虚弱中透露出坚定:“别再用你的能力了,对你不好。” 要是老张透支了,那他们回头怎么离开这儿? 张扶林没说话,他把温岚的手拿下来,他单手握住她一双手绰绰有余,温岚缓了缓,斟酌片刻,道:“阿妈……阿妈阿爸没有不要你。” 她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很不适应:“是你……是你待在阿妈肚子里,让阿妈不舒服。” 温岚不想跟婴灵两败俱伤,身体毕竟是自己的,能不受伤最好还是不要受伤。 既然它能交流,温岚更希望能让它主动离开。 温岚的话音在洞穴里轻轻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哄骗的温柔,与她此刻惨白的脸色和身下不断洇开的暗红形成诡异对比。 【宿主,印记打好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近时远:【就是它对你依赖太深,一直咬着你的肉,印记打上去会让它对你言听计从,但灵毕竟是随本能的东西,我可以强行把它弄出来,就是你可能会大出血。】 温岚闻言,打了一个寒颤:(我先试试,不行的话……你再动手。) 「不舒服?」 婴灵的声音带着懵懂的困惑,那非人的语调里竟真的透出几分委屈:「可是……这里暖和……有阿妈的味道……」 它每说一个字,温岚就感觉下腹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一下,痛得她指尖发冷,她险些滑下去,全靠身后张扶林胸膛传来的温度支撑。 “是,这里暖和。” 温岚吸着气,尽量让声音平稳:“但阿妈病了,你在这里,阿妈会死的。” “你出来,阿爸阿妈……换个方式陪着你,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握了一下张扶林的手,他立即会意,伸出手摸进她的上衣里,温岚的身体不由得绷紧了,张扶林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以作安慰。 他伸出奇长无比食指和中指压在温岚的小腹上,他微微用力,四处按了按,很快就压到一个小硬块,与此同时,婴灵欢快的声音响起。 「啊呀!阿爸找到我了!」 「阿爸摸我!阿爸喜欢我!」 「我要跟阿爸玩!」 张扶林刚找到婴灵的位置,准备把它推出去的时候,婴灵反从他的手指下滑走了。 他的手指在温岚腹部追逐着那个滑溜的小硬块,每一次触碰都引得婴灵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却总在关键时刻被它逃脱。 温岚咬紧下唇,冷汗沿着额角滑落,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自己体内游走带来的怪异触感,像是一条活鱼在腹腔内窜动。 「阿爸来抓我呀!」 婴灵的声音带着孩童嬉戏般的雀跃。 温岚几乎要疼晕过去,她死死抓住张扶林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我快撑不住了......” 系统咬牙切齿:【敬酒不出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宿主,你忍着点儿!】 就在疼痛要达到顶峰的时候,温岚的周身忽然扩展出一个圆形的罩子罩住了她的全身,疼痛如潮水般退潮散去,温岚虚脱了,她知道这是先前系统申请的保护机制起效了。 这感觉,就好像打了全身麻药一样。 「啊啊啊啊!」 系统的能量包裹住婴灵,把它压缩成一个球,没有生物可以忍受待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挤压,出于本能,婴灵呼喊着阿爸阿妈,又哭又闹,但这不能换来张扶林的半分同情。 他本就对这个东西没有一点好感,就算对方口口声声喊他“阿爸”,又即将从温岚的肚子里出来,那也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很快,婴灵就像一颗炮弹一样被弹射了出去,撞在洞壁上掉下来,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它的真面目,只看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婴灵跑了。 【宿主,别担心,它被我打上了印记,迟早会回来的,只是出于生物本能害怕, 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而已。】 【接下来,你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可以了。】 第60章 浅谈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桥上衣 以下是我的一些碎碎念加上老张的设定,可以不看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心比天高,因为在手上还有一本书没完结的情况下就已经有待写的四部书了。 悄悄说一句,小温同志这本书是打算写个五六百章的,所以大家有的追了,同时我也发誓我绝对不会轻易断更的,顶多有可能用一次每个月请假的特权而已(每个月仅有一次) 我脑洞大开,思维扩散得很厉害,也很爱幻想。 以下是我想写的四本书 一,西游同人,男主哪吒 二,张起灵bg同人,原创女主,时间线同样比较早,同样是虐文。 三,叶罗丽同人,女主位 四,叶罗丽同人,男主位,Cp是冰公主 我真的好想五开啊啊……但我没这个本事。 熟悉我的老读者们都知道(特指看过我没删书之前的老版本)我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女生,爱幻想并且时常不定时更新,有的时候两更有的时候一更。 感谢大家为我点的催更和送的礼物,才不至于让我的数据下滑,我的评分现在是七点九了,在新书里面应该是升得比较快的,实在是太感谢了(当然就算无以为报我也不会爆更的) 嗯,番茄一个月出一次稿费,我还是很期待明天晚上我的具体稿费的,写小说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把从前的脑洞具现出来,爱好使然。 为了写好爱情,我买了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买到盗版的了,排版有点难看,我今天晚自习的时候没能看下去…… 好了,碎碎念就到这里。 - 【张扶林】 出身东北张家,本家直系子弟,生父母不详,原身份不详,拥有比肩族长的麒麟血,但自愿屈居第二,对族长张瑞桐忠心耿耿,张瑞桐于他也是信任无比,二人之间的情谊远超于主臣,疑似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联结(但我现在不告诉你们)。 张家暗卫统领地位等同于长老,张扶林执掌刑罚,对叛徒从不手下留情,对任何为难和伤害张瑞桐的人都视为敌人(这点没得商量) (注意,这不是耽美) 张家暗卫成员多数都是张家各处的孤儿出身,他们被选中都是私下进行的,一旦被选中,每次以暗卫身份出现的时候都会戴着青铜面具,不能暴露自己平常在张家的身份。 举个例子,假如张瑞云是暗卫,那他在以暗卫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就要戴着面具,不能被人认出来他是“张瑞云”。 张家暗卫以张扶林为首,张扶林以张瑞桐为主。 四舍五入等于张家暗卫属于现任族长,不听令除了二人以外的任何人。 作为暗卫统领的老张,一直以来都以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示人,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成为暗卫以前又隶属于哪一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族长最锋利的一把刀,会替族长清除一切障碍。 从前老张围着族长转,从后老张围着小温转。 【关于老张的能力】 张扶林生来就有一双能见鬼神的眼睛,年纪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但他有些潜在叛逆,所以没告诉任何人(但是族长知道一点) 平日里情绪波动不大,或者在不使用能力的前提下,眼睛是纯黑色的,像黑曜石,反之眼睛会呈现出墨绿色。 他的能力有: 能看见人灵魂的颜色,以此分辨人的善恶(被动技能,无法关闭,没有消耗) 能看到人情绪的颜色(主动技能,无消耗) 能看到灵,并且驱使它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根据灵的强弱和做的事情的难易程度决定他消耗) 可以共情他人的情绪,深度使用的时候能隐约探知他人的想法(但需要接触,长时间使用会被其他人的情绪影响,后者极度耗损精神) 对粽子和墓穴里的一些鬼物有震慑作用(同样看敌方的强弱程度决定自身的消耗) 夜视(夜晚的一切对他来说如同白天一样看得清楚,被动技能,没有消耗) 「其他技能解锁中……」 相当于小温的【通灵】超级版本了。 - 可能有人要问了,男主的挂好像很大。 麒麟血能驱邪也能避免大部分的毒素近身,又能长生又能不老,老张身手又厉害,族长器重地位又高,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灵异能力,处理事情的能力也强,长得帅,有责任心,个子高,也专一。 没错,确实还算是大的,女主还有系统帮助,又知道剧情,还会那么多技能,又是【御兽】又是【医药】的,几乎是点满了武力值不足之处。 但是我就是想写。 即使这两个人本身已经足够厉害了,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天算的,死的死伤的伤。 再往后后后后期就是复仇进度了,只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写到这个地方,反正应该不太可能是今年。 第61章 处理 听到系统的话,温岚的心彻底落了下来,疲惫感涌上心头,让她有一种立马想要睡去的感觉。 好困…… 她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下一秒有人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 “别睡。” 张扶林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温岚一脸懵逼,大哥你叫人别睡觉的方式挺奇特的啊。 “可是我好困——” 大概是因为没力气,就连说话都在消耗她的精神,方才又经历了那么多,温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尾音拉得长长的,有点撒娇求人的意味。 现在他们要面对一个问题了,温岚现在的状态,只要一回去,就一定会被问,到时候要用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 “我给你……换衣服。” 显然现在不是个困于男女之别的时候,温岚身上的气味太重,下身也需要清理,耽搁太久很容易生病。 张扶林思绪万千,他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她带来的东西上,从里面翻出一叠干净的布出来,她大概是已经预想到了所有的情况,把布匹裁剪成一块块大小合适的布巾。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磐石上,胸口微微起伏,眼睛半眯着看着头顶的洞壁,她在出神。 张扶林单手提了一下装满水的瓦罐,有点分量。 难以想象,她到底是怎么把对于她来说这么重的瓦罐带上来的。 他沉默着把瓦罐提到她边上,又拿了一块布巾,随后对着温岚:“我帮你把衣服脱掉。” 她虚弱地哼唧一声,张扶林一点点解开她上衣的扣子,他的手指很稳,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紧张,温岚半闭着眼睛,她的手指揪着身下毯子的绒毛,显然她心里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从容。 张扶林用水浸湿了布巾,随后从脖子开始,一点点给她擦拭,他的动作很轻,浸了水的布巾带着温凉的触感,一点点拭去她脖颈上的粘腻。 温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的手指隔着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颈动脉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微弱却顽强。 衣衫被尽数解开,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温岚下意识地蜷缩,又被张扶林沉稳的手势按住。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等待完成的任务。 可当他擦拭到她肩胛、手臂上那些细小的擦伤时,温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她忍不住去看他的手,意外在他的手背上看到了划痕。 那好像是她痛极的时候无意识留下的。 布巾移到胸前,温岚的心跳骤然失序,揪着毯子绒毛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她紧紧闭上眼,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羞赧,张扶林的目光却始终专注,他轻轻用水擦过所有暧昧的区域,目的在于清理,眼神始终清明。 冰凉的水珠偶尔沿着肌肤的纹理滑落,带来一阵战栗,随即又被布巾拭去。 清理完上身之后,瓦罐里的水已经很浑浊了,他停下来,转身去提了新的一罐子水过来,温岚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上半身活了过来,她的视线跟随着张扶林,男人不经意间对上她的视线。 两两相望,最先避开的人是他,她似乎也很不自在,又闭上了眼睛。 他拿起新的一块布巾,浸水,拧得半干。 接下来是更棘手的地方,他的视线落在她被血浸透的下身,被他的外袍盖着。 “得罪。” 他低声说,伸手去掀开袍子扔到地上。 温岚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他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绷得很紧,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刻。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完全闭上眼,将脸微微偏向一边,让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任由那点微弱的、试图维持的从容彻底瓦解。 冰冷的空气毫无阻隔地包裹住下肢,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能听见半凝固的血液随着她的颤抖而发出的“咕叽”声。 她喉咙里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呜咽。 张扶林的目光扫过她腿间和腿内侧干涸发暗的血迹,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大腿内侧开始擦拭,动作极其谨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避开所有敏感之处,只专注于清除那些刺目的痕迹。 温凉湿润的触感在皮肤上游走,带走污秽,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洁感。 温岚紧绷的神经,在这重复轻柔的擦拭动作中,竟奇异地一点点松弛下来,疲惫如同潮水,再次漫上,淹没了羞耻与不安。 他换了几次水,直到她下身也被清理干净,皮肤恢复了原本的光洁,只是还残留着擦拭后淡淡的红痕。 他从她带来的那堆东西里,找出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布料柔软,带着皂角的干净气息。 “抬手。” 他扶起她虚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将干净的里衣套上她的手臂。 温岚配合地动作,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山洞里淡淡的土腥味。 系好衣带,他拿起月事带,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对温岚说道:“我不会……” 温岚羞极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抢了过来,张扶林见状,把干净的裤子递给她,很自觉地转过身,他听到了她下地的声音,还有水声,她在用剩下的清水。 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她很小的声音:“我好了。” 张扶林转过身,取来一条干燥的毯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避免她感染风寒。 做完这一切,他将她重新放平在铺了干净毯子的磐石上。 张扶林走到一边,背对着她,开始沉默地收拾残局。 染血的布巾,装着浑浊的血水瓦罐,她换下来的脏污衣物,以及他的那件外袍,已经不能穿了。 温岚侧躺着,裹在温暖的毯子里,清洁的身体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困意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她看着张扶林挺拔的背影,他正将那些带血的布巾和她换下的衣物归拢到一处,拿出火折子就往外面走。 “这些……不留痕迹更好。”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语。 洞外的空地上,火焰腾起,贪婪地舔舐着布料,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明明灭灭。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独特气味,掩盖了之前的血腥,温岚又听见了瓦罐被砸碎的声音。 处理完这些,他又用剩下的清水洗净了手,然后走到山洞口,警惕地向外望了望。 除了风穿过树林的声音,还有林子里一些偶尔的断断续续的鸟叫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第62章 同乘一匹马 温岚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就强撑着身体起来,见状,张扶林坐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们……怎么回去啊?” 温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走回去的话,肯定是受不了的。 张扶林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微微垂眸:“骑马。” 噢,他是骑马过来的啊。 温岚蹭了蹭他的胸口,“今天谢谢你啊,不然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害怕。” 系统真的太了解她了,即使有老张陪着,她也还是害怕,所以不敢想象如果今天山洞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要怎么办。 想起婴灵在肚子管她叫的那声“阿妈”,温岚就忍不住哆嗦,她目前还不太想看到这东西,就算要花时间培养和驯化,那也不是这段时间。 至少得给她一个过渡期,让她做好直面它的心理准备。 她想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随后对张扶林说:“我们走吧。” 他低头看了看她:“不急,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温岚摇摇头:“早点回去吧。” 张扶林没说什么,他把温岚扶着坐起来,将自己带来的那个行囊和用布条包裹的黑金古刀挎在胸前,而后转身背对着她:“我背你。” 温岚看着那宽阔的脊背,轻轻应了一声,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上半身刚刚贴上去,他就伸出手勾住她的腿,把她整个人从磐石上背了起来。 他们贴得很近,温岚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侧眸就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漂亮的眼睛。 怎么能有人每一处都长在她喜欢的点上呢? 这么看来,他们又是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岚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她把头埋在张扶林的衣服上,他的外袍已经烧掉了,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比较薄的里衣,她的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温度。 很热。 张扶林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掂量了一下温岚的身体,太轻。 吉拉寺不常有肉菜,也难怪她没胃口。 张扶林打算回头去打猎,给她补补身体,被婴灵吸取的气血靠自身恢复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需要外物辅助。 这个季节,山上多得是野兔和狍子,随便打几只就够她吃的了。 他背着她行走在山间,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温岚从张扶林背上抬起头,她眯着眼,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方才在山洞中的阴冷与恐惧渐渐消散。 她不经意间看到张扶林的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连脖颈处的皮肤也透着薄红。 起初以为是他背着自己行走所致,可那红色似乎越来越深,衣领里面的皮肤开始向外隐约浮现出奇特的黑色纹路。 “你的脖子……” 温岚忍不住轻声问道。 张扶林脚步微顿:“没事。”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简短,他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纹身而已。” 纹身? 温岚反应过来,这就是张家的纹身啊,有麒麟和穷奇两种不同类型的。 想看…… 她试探性问:“回头你能给我看看吗?” 张扶林不说话,温岚就挑出一缕头发,时不时挠他的脖子,弄到最后实在是把他弄到没脾气了,停下来颠了她几下:“不要闹。” “噢。” 然后接着继续。 张扶林语气中透出些许无奈:“回去,回去再给你看。” 他也已然看了她的身子,虽然是情非得已,但是看了就是看了,让她看一下纹身也没什么。 想起山洞中的种种,张扶林骤感身体的温度上升,他咬了一下舌尖,想冷静一下,可脖子上的纹路却越发清晰,线条流畅优美,在日光下泛着黑红。 温岚看得入神,不自觉地伸手轻触。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那纹路的瞬间,张扶林整个人猛地一震,险些将她摔下来。 “别碰。”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抱着她双腿的手不自觉用力。 温岚连忙缩回手,张扶林回头看了她一眼:“安分些,快到了。” 经此一遭,温岚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不说话了,她看着周围的草木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马的嘶鸣声,抬起头一看,一只马正在一个水坑旁喝水。 张扶林慢慢把温岚放下来,走过去牵着缰绳把马带过来,这匹马的质量看着相当不错,被张扶林养得油光水亮的,眼神很清澈。 “买它贵不贵?” 温岚上手摸了摸马脸,这匹马并不排斥她,乖乖把头低下来。 “还好。” 张扶林自己先上了马,随后拉着温岚的手,她脚踩着马镫,借着他的力气,一蹬就蹬了上去,横坐在马背上,张扶林调整了姿势,把胸前的两样东西都挂在马鞍上,让她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两只手握着缰绳,就把她圈了起来。 温岚下意识双手抱住张扶林的腰,他们本来就近得不能再近了,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一些。 张扶林本来是要走的,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弯腰从行囊里抽出一件薄薄的宽袖短袍盖在她头上,温岚有些不解地抬头,他动作微微一顿,把她的头摁到自己的胸口,短袍盖住了她的上半身,也能避免骑马的过程中起的风吹到她。 温岚并不傻,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老张这么做的理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轻轻捻着他的衣领,偶尔通过衣服缝隙里看到的地面来猜测到哪儿了。 这就跟从前上小学的时候,每逢下雨下雪,就会在母亲的电动车后面被她的雨披后摆给盖住身体,只能通过时不时看到的地面来判断自己在哪一段路上。 - 张扶林策马缓行,温岚被他护在怀中,宽大的短袍隔绝了外界视线,也隔出了一方只属于二人的私密空间。 她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衣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路上的颠簸让二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摩擦相贴,每一次触碰都让温岚脸颊发烫。 她悄悄将脸埋得更深,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久居山林,身上沾染了很多草的气息,很涩,此刻被他身上的温度给挥发出来,熏得她有点头晕。 行至途中,温岚忽然觉得下身不太舒服,那感觉像是突然来月经一样,腰腹有些酸痛。 她轻轻动了动,这是个很微小的动作,但是还是被张扶林给察觉了,两个人距离太近,怀里的人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不舒服?” 他勒住缰绳。 温岚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声道:“还好……这是正常的,我相当于生了个孩子,下面会流血……早点回去吧。” 她不是很想现在跟老张科普女人生孩子坐月子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一面,还麻烦人家给自己擦洗就已经快要超越了她的心理防线了。 张扶林单手控住缰绳,另一只手虚按在她腹部,片刻后,他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我再骑慢一点。” 第63章 他做不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岚昏昏欲睡间,突然发现马停了下来,于是掀开袍子露出个脑袋问:“到了吗?” “到了。” 张扶林自己先下来,把马停好以后背着温岚一步一步往吉拉寺走,吉拉寺依山而建,山路陡峭,走了一半,温岚就让他放自己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了,要是被人看到,部落那边肯定立刻就来问责。” 张扶林依她的话,但两个人行走的时候身体挨得很近,他不动声色地搀扶着她的身体,使得她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吉拉寺的大门口,门口没什么人,显得有几分冷清,他们并未在门外作过多停留,径直跨过门槛,一路来到了温岚被修好横梁的房间。 走了大半天,房间还是离开前的样子,看着里面的布置,温岚莫名有种亲切的感觉,她正要进去,腿却突然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张扶林抓住她的手,及时把她拉了回来:“当心。” 温岚长舒一口气,随后看了看地上的毛毡,对张扶林说:“其实摔在地上也没多痛的。” 他把她扶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在她小口抿水喝的时候,淡淡说道:“没多痛,不代表不痛,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出现任何意外。” 温岚愣了一下,抬头便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慌张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温岚点点头,看着他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立马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他:“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兑现。” 张扶林脚步一顿,背影明显僵住。 温岚鼓起勇气:“纹身,你说回来就给我看的。” 她看着老张的背影,有些疑惑,他该不会是想趁着自己精神不济,想把这件事情混过去吧? 张扶林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似乎在权衡什么。 良久,他转身走回,还把房间的门闩给带上了。 温岚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张扶林站在光影交界处,沉默地解开衣带,上衣滑落,被他随手系在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他正对着她,眼睛黑沉沉的。 光线下,完整的纹身展现在温岚眼前——那是一只踏火的麒麟,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脖颈,后腰处也有一点点。 张扶林静静地看着她,纹身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温岚看得痴了,不自觉地走近:“可以碰吗?” 张扶林背脊微僵,半晌,轻轻点头。 她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情绪低落,若是这样能让她稍微高兴点儿的话……也无所谓。 温岚的指尖轻触纹身,感受到肌肤下传来的温热,就在接触的瞬间,麒麟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能看见上面细密的纹路。 “它在动?” 温岚惊讶地发现纹身的色泽在缓缓流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纹身不止是黑色,好像还有红色在里面。 难道是颜色造成的视觉效果用来唬人的? “遇热则显,遇强敌则活。” 张扶林解释,但他没说,情绪起伏大的时候,纹身也会出现类似“活”的状态。 如果说了,以她的冰雪聪明,很快就会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他无声地吐气。 其实一脱衣服就已经有异常了,遇热则显,他又是因为什么,体温才一直维持在能让纹身显现出来的温度上呢? 温岚的手指顺着纹路的走向轻轻描绘,从肩胛骨一路向下,直到后腰,她能感觉到手下肌肉的紧绷,听见他逐渐加重的呼吸。 能理解,一个从小在张家长大的人,老张恐怕是第一次这么让他人触碰身体。 脖子,腰,这些部位哪个不是只要攻击就能叫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地方? 他果然对我是不一样的。温岚想。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腰际时,张扶林突然转身,握住她的手腕,他的眼眸深邃如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温岚。”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温岚心头一跳,心底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除了系统,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 不是康巴洛族的圣女白玛,是温岚。 她眼睛有点泛酸,怕被老张察觉,她微微低着头。 她想让他多叫几次。 - 张扶林看到她低头,以为是他刚才叫她吓到了她,他后退一步,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终落在她微张的唇上,却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松开她的手:“你该休息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走向门口,在拉开门前停顿片刻:“若是不适,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门被轻轻合上,温岚仍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肌肤的触感,以及那纹身传来的温热。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廊下,张扶林靠在墙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热得发烫。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山洞中的情景,以及此刻指尖轻触带来的战栗。 “孽缘。” 他低声自语。 张扶林独自在外面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另外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简单收拾一下就躺在了床上,手臂横着遮在眼睛上。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她眼中纯粹的惊叹与好奇,还有那不自觉流露出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温岚……” 岚,被风所吹动的雾,虚无缥缈,无形且自在。 跟她这个人一样,身上有着许多谜团,带着目的接近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实则早就被他看出来。 张扶林闭着眼睛,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即马上,解决掉这个扰乱自己心神的人,再这样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做,但是情感上,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他无法对她动手,她这个人,本身就已经足够悲剧了,无论她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但他已经确定她没有坏心思,这就足够了。 第64章 身体冷,心也冷 第二日清晨,温岚在一阵不适中醒来。 她下意识闭了闭双腿,一股粘腻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浑身无力,腰酸背痛,她甚至一点都不想起来,想着就让血这么流着好了。 天知道换一个月事带有多麻烦。 【宿主?宿主醒醒,不能睡,不然会感染的。】 系统及时把温岚叫醒,她躺在被窝里看着被维修过的横梁,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宿主,坚持住啊,根据我的检测,老张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这已经成功大半了!】 系统用干巴的话语配上电子音的激动语气来鼓励温岚,她眼睫微微颤了颤,“是吗……”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但是温岚很想现在此时此刻能有个人抱着自己。 这个人是老张最好,也只能是他。 温岚慢慢起身,她从枕头边上拿起一条月事带,这是她昨天晚上睡觉前为了方便早上取所以提前放的,现在看来,她确实是有先见之明,也最了解自己。 她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不方便去吉拉寺的公共厕所的,也不卫生,更容易生病,所以只能在房间里解决。 温岚穿上鞋子,她找出一个搪瓷盆,放到房间最隐秘的角落——一个衣柜的旁边,随后确认房间内的窗户和门全部关上以后,走到角落里,双脚叉开站在搪瓷盆的两边,慢慢把衣服撩起来。 这本来是为了防止衣角垂下来沾到血,但她低头一看,心头一紧。 只见她的肚皮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条肉色的裂纹,温岚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指腹能清晰地摸到纹路。 “啊!” 她叫了一声,随即立马捂住嘴。 明明昨天早上起床穿衣服还没有的…… 就过了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 婴灵才三个月,她的肚子都没有隆起来,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妊娠纹的。 温岚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 【宿主,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剧烈,心率升高。请冷静。】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担忧,理智告诉它现在应该及时打断宿主,让她冷静下来,可是情感却在说,它不应该说这些话。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温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偏偏她还要压着声音,避免被隔壁的张扶林听到。 她低头盯着自己肚皮上那些如同干涸土地裂缝般的纹路:“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出现这东西的……” 【……数据库检索中。可能与婴灵有关,它并非普通胎儿,其成长所需的能量和对母体的影响,可能与常规妊娠不同。】 【这些纹路,或许是它日夜不断吸取你的血肉以及昨日在你肚子里抓挠冲撞的表现。】 系统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温岚不愿意再看,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发火,甚至迁怒系统。 她不想把火气撒在别人身上。 温岚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还没来得及流下来的眼泪,强颜欢笑:“没事的,不就是妊娠纹嘛,我是大夫,等我身体好点了就弄点药膏涂涂,迟早会消掉的。” 系统及时回应附和:【没错,小小的妊娠纹在你七级的医药技能面前不值一提,我会找最好的药方给你的。】 温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但肚子上的那些丑陋的纹路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底,根本无法忽视。 常人都说生过孩子的女人肚皮上的妊娠纹是勇敢的象征,她们是最伟大的母亲,可是温岚分得很清楚,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分得清楚。 她生的不是孩子,就算有她的血脉,那也是婴灵强迫得来的,它还偷走了老张的麒麟血。 这让温岚如何能对它产生舐犊之情呢? 然而,由不得她细想,小腹传来的阵阵坠痛和那股熟悉的、不断涌出的热流提醒着她眼下更紧迫的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忽略那些可怕的纹路,先处理下面的事情。 温岚艰难地褪下亵裤,解下已经被经血浸透、变得沉重而粘腻的月事带,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不适。 她将它扔进旁边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里,盖上盖子,这样味道就不会太大,想着等找个时间偷偷扔掉。 温岚蹲了下来,解决生理需求,潺潺的水滴在搪瓷盆上发出声响,她把头埋在手臂里。 这个时期生活在西藏的女人,在月经期间可谓是很难熬的,这个时候没有方便的卫生巾,棉布在这里很贵,西藏本地并没有棉花,所以大多数时候卫生巾是重复使用的,像洗衣服一样去洗它。 就算如此,以上也仅限于是用棉布做的月事带和鞣制过的羊牛皮可以这么操作,而且并不普及。 条件最差的,就是用一个布袋装着草木灰绑紧塞到下身,但是非常容易感染。 温岚有一定条件,从她十四岁开始,她就绝不重复使用月事带,大祭司会固定给她零花钱,她就全用去买了棉布,三年下来,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就因为这一点,她还曾经被康巴洛族的其他女人私下蛐蛐过,温岚知道,但她不在意,说呗,又不会掉块肉下来。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特别爱干净,只是正常洗澡,但是现在,她的种种行为,例如不重复使用月事带,冬天保持两天洗一次澡,即使烧热水麻烦,多年来也从不曾改变,这些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白瞎工夫”。 温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擦了擦,随后将自制的月事带垫在身底下,她的小腿开始打颤,她尽量最快把月事带的绳子系在肚子上,然后慢慢用脚后跟把盆往旁边踢,取了挂在一边的新的亵裤穿上。 她吸了吸鼻子,正打算回到床上的时候,小腿突然抽筋,那抽麻的感觉迅速蔓延了小腿,温岚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她瞬间摔倒撞在了木桶上。 她下意识双手撑着地面,却狠狠擦了一下,手腕生疼,木桶砸在她的腿上,水全部流了出来,冰冷的血水浇在她的小腿上,白色的裤子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那一瞬间,温岚整个人大脑都是发懵的,她在地上爬不起来,脸贴着地面,毛绒绒的地毯没办法给她带来丝毫温暖,阳春三月,她却感受到了如坠冰窖的冷。 身体冷,心也冷。 第65章 “我不问了,不问了……” 小洛丹从厨房拿了青稞酒和青稞粥,准备给卓玛送过去。 卓玛从昨天回来以后就一直没出过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小洛丹吃着糖,一边朝着温岚的房间走去,一边想着,听师兄说,今天早上张叔叔借了一把弓和一筒箭,很早就出门了。 他应该是去打猎去了吧。 小孩端着早饭来到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卓玛,你在吗?我给你送饭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卓玛的声音:“啊……我暂时没什么胃口,有点困,你先放在门口吧,我饿了再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洛丹总感觉卓玛的声音闷闷的,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他转了转眼珠子,又说道:“张叔叔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果不其然,房间里立刻传来声音:“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听师兄说他去打猎去了。” “噢,这样啊……” 她说:“你把早饭放在门口吧。” 小洛丹乖巧地应了一声,把早饭放下之后小跑着离开,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急切。 不对,不对劲! 卓玛为什么要哭? 而且她从来不会隔着门跟他说话的,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就起床收拾好了! 小孩子想不了这么多,小洛丹跑出院子,他一口气跑到了寺庙门口,被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人可以帮忙。 卓玛虽然总是温温柔柔的,但是性格很要强,她既然不愿意说,那肯定就是不想被别人知道。 小洛丹犹豫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对面的山,然后一屁股坐在大门的门槛上。 他决定在这儿等张叔叔回来,卓玛跟他的关系一向很好,他们是好朋友,朋友之间无话不谈。 卓玛现在应该是需要一个知心人吧。 - 张扶林拎着一只山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洛丹闷闷不乐地坐在门槛上,盯着石缝里钻出来的绿草发呆。 他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塞到小孩的嘴里,小洛丹猝不及防,懵了一下之后抬起头,这熟悉的配方……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人,果然! “张叔叔,你回来了!” 小洛丹兴奋地跳了起来。 张扶林低头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着黄色的光晕,这是担忧一类的情绪在他眼里的具象化。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能想到跟温岚相关。 “卓玛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应该是哭了。” 张扶林听到小洛丹说她哭了,脑子宕机了一下,他将手中绑着腿和翅膀的山鸡递给小洛丹:“请厨房的人帮忙熬一下鸡汤。” 他跨过门槛,疾步朝着她住的房间而去,但来到门口,他的脚步顿住了。 站在门口,隔着一扇房门,张扶林就已经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那些情绪犹如一圈又一圈的声波把他包裹住,他根本就没有主动去看。 由此可见,她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门口一点也没有动的早饭,已经凉透了,她没出来过。 张扶林站在门口,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那些从门缝中逸散出来的情绪波动如此强烈,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果断敲门:“温岚,是我,张扶林。” 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连那些情绪波动都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很小,又很远,尽管努力维持平静,但尾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张扶林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这种鬼话他不会相信的,“我能进来吗?” 他直截了当地问。 温岚并不太意外,老张大多数时候不太喜欢弯弯绕绕,他有事直接说事,她现在也很想见他:“你进来吧。” 她默默理了理头发,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盖着被子,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被人轻轻关上,张扶林走进来,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他一下就判断出来,她哭了。 太明显了,脸色那么白,眼睛又那么红。 张扶林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看到了一个地方的毛毡被扒掉了,光秃秃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回来的时候那地方还好好的,房间里有股血腥味…… 他坐在她床边,没有直接问,她如果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去逼她,今天早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且让她难以启齿。 张扶林的手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两只手接触的瞬间,他就忍不住皱眉,太冷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下房间的几个窗户,全都是关着的。 他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在被子里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传达温度。 张扶林语气平缓地告诉她自己今天早上出去做什么了:“我让洛丹把鸡拿到厨房去,吃点热汤会好点儿的。” 温岚眼睛一红,哭太久了,现在眼睛有点痛,她想伸手揉眼睛,却被他按下了:“越揉越疼。” 张扶林捧着她的脑袋,一下子凑近,温岚愣愣地看着他,男人轻轻吹了吹她的眼睛,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提醒道:“你可以呼吸。” 温岚这才反应过来,大喘气一口。 经过这个小插曲,气氛没那么寂静了。 张扶林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拇指指腹时不时摩挲着她的手背,温岚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摔了一跤。” 闻言,张扶林立即追问:“摔到哪儿了?” 他看了看她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没有青紫的痕迹,那就是在腿上了? 温岚没绷住,直接哭了出来,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的视野很快模糊,只能看到他的影子:“我……我……” 她说话都说不利索,身体一抽一抽的,她用袖子去擦眼睛,棉布擦过眼皮,有点痛,她揪着被子,哭得撕心裂肺,很快就开始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哭,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也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 张扶林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即使是昨天那种情况下,她都没这样哭过。 “我不问了。” 他揽着她的肩膀,主动靠过去,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手掌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我不问了,不问了……” 他重复着单一的话,把她抱得更紧,心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 她情绪太激动,不利于身体恢复,甚至会让身体恶化。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66章 第一次亲吻 温岚哭了很久,她好不容易收住,在张扶林肩膀上蹭了蹭眼泪,随后又躺回床上,把手伸给他。 “我好疼。” “我看看。” 张扶林抬着她的手臂,摸着她手腕,没有鼓起来,但是手腕一片红,有点小擦伤。 正常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伤。 是她心里痛,所以发生在这个时候的任何不好的倒霉的事情,都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药在哪儿?” “柜子里。” 她还有些抽抽噎噎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张扶林发现她的袍子展开垫在床上,毛绒绒的那面翻在上面,若有所思,她好像很喜欢这样睡觉。 他找到了药,用手指沾了一点,均匀抹在她的手腕上,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擦完药之后,他注视着温岚通红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眼尾:“很快就不疼了。” 张扶林一向不太会说话,好听的话是很难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他也很想安慰她,但不知道怎么说。 他感觉到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提不起精神来,于是问她:“要怎样,你才会高兴?” 张扶林的问题让温岚怔了怔,要怎样才会高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身体的疼痛、情绪的失控,还有妊娠纹带来的恐惧,像一团乱麻堵在心口。 她看着张扶林那双认真的眼睛,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张扶林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沉默地站起身,背对着她,开始解他外袍的腰带。 温岚愣住了,暂时忘记了疼痛和悲伤,眼睛微微睁大,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这是……要给她看纹身?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哄她开心? 外袍被脱下,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张扶林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褂,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微微侧头问她:“还看吗?” 温岚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底却又泛起一丝奇异的、被取悦的感觉。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张扶林这才转过身,他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把衣服全部脱下来,只是寻常地站着。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宽阔的肩膊上投下光影。 他动手解开了布褂的纽扣,衣衫微敞,露出小片坚实胸膛和那蔓延其上的、色彩深沉的图腾一角。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离她很近,温岚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扶林握着她的手,直接摁在自己的胸口。 霎时间,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神躲闪了一会儿,又故作镇定地直视他,只是没过几秒钟,在张扶林的注视下便溃不成军,脸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太犯规了。” 犯规? 张扶林不是很理解,明明昨天她摸纹身的时候很高兴,还主动上手摸,现在怎么就说他犯规了?情况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结果反而不一样? 而且他哪里犯规了?不是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他拍了拍她的背,问:“你开心了吗?” 温岚本来想点头的,但是灵光一闪,她突然想看看老张能对自己放纵到何种地步。 她说:“还有一点不开心。” 张扶林看了看她,身上的负面情绪已经没了。 她怎么还说自己不开心? 但他没戳穿,想看看她想干什么,所以顺着她的话问:“想让我做什么?” 他没问“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他觉得她可能会答不上来,答不上来她就会恼羞成怒,真不高兴了,就很难哄。 温岚抬起头,捧着他的下巴,很专注地看着他,张扶林甚至能看到自己在她眼眸里的倒影。 她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他眼睛不受控制地一跳,她怎么……越来越像猫了? 他依稀记得族长曾经送过夫人一只猫,夫人平日便是对着那只猫又亲又抱的,跟温岚现在对自己简直别无两样,后来夫人给那只猫养老送终了,再也没养过第二只。 “我能亲你吗?” 温岚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搔过心尖。 张扶林确实被这直白的要求惊住了。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和眼神,以及她那突然高涨起来的情绪,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他下意识地反问,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张扶林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 亲吻,这在他过往的生命里,是几乎不存在的概念,也是没有的事,是比肢体接触、比展示纹身更深入、更私密的连接。 他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作出回答。 那双眼眸里情绪翻涌,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被冒犯领地般的警觉,但独独没有厌恶。 温岚看着他紧绷的神色,勇气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失落和尴尬瞬间淹没了她,她眼神一黯,捧着他下巴的手微微松动,想要退缩。 就在她即将收回手的瞬间,张扶林动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低下头,额头顶住了她的额头,这是一个带着些许笨拙和沉重的亲近姿势,他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些,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脸上。 温岚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缓缓靠近,他的嘴唇有些干,先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一触即分,像试探,又像确认。 这是一个极其生涩,甚至算不上真正亲吻的接触,但却比他们先前的任何接触都更让温岚心悸。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他在为她破例。 短暂的分离后,温岚微微仰起头,主动凑了上去,这一次,她停留的时间稍长,她能感觉到他身躯一震,好像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扶林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得寸进尺,但是反应过来以后,又觉得这确实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眼睛轻微地眨了一下,不再被动,开始笨拙地回应,他本能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勺,却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不会弄疼她。 张扶林的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有些磕绊,但那份专注和逐渐升温的热度,却足以将温岚彻底点燃。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陌生而悸动的亲密,手腕的疼痛,腹部的坠胀,那些恐惧和不适,在这一刻都被奇异地抚平、驱散了。 世界里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他掌心的温度,和他生涩却真诚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张扶林才缓缓退开。 他的脸颊也有些泛红,眼神比平时更加幽深,里面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他很少如此情绪外露,却每每遇到她而例外。 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和迷离的眼神,张扶林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现在呢?”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没忘记最开始的目的:“开心了吗?” 温岚说不出话,只是红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把发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感觉到他搂在她后背的手臂收紧了些,这是一个无声的、坚实的拥抱。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以为她会把老张当做一个类似于“生活室友”一样的存在,她以为她经历过父母失败的婚姻就不会对男人产生爱恋。 她以为…… 温岚紧紧攥着张扶林的衣服,你也是如我这般想的,是吗? 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67章 系统的认可 一直坐着对温岚有些疲累,在整顿好情绪以后,她就躺回了舒适的被窝里,张扶林给她掖被子,看着她就露出个脑袋,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这床很大的,你也躺下来。” 温岚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块位置,她这张床比上次那张要大不少,睡两个人是完全够的。 张扶林稍稍犹豫了一下,脱了鞋子就躺上来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拒绝的话,她可能会不高兴…… 对于顺着温岚这件事情,张扶林已经轻车熟路了,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产生跟她不一样的意见。 温岚抱着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今天早上发现肚子上有好多纹,是大部分女子怀孕生子以后会有的,但是原本是腹中胎儿生长的过程中将肚皮撑大所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有,好丑。” 一提起这件事情,温岚就忍不住发抖。 张扶林感觉到怀里身体的细微颤抖,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没有立刻说话,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服,缓慢而坚定地在她后心处抚摸着,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 他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的情绪,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温岚没有把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张扶林,张扶林也知道,能让她如此异常,绝对不止那一件事情。 压倒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在稻草落下来之前,骆驼的身上就已经背负了太多。 她没有说,他便不问。 张扶林的手掌依旧规律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幼兽,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温岚在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中,逐渐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一点点抚平,沉重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哭泣和情绪的大起大落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加上身体的不适,浓浓的倦意席卷而来。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梦呓。 张扶林低头,只能看到她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和微微泛红的鼻尖,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已经陷入沉睡,张扶林才极轻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他没有抽身离开,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他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温岚,平日里那些或灵动、或狡黠、或故作镇定的神情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她即使睡着仍微微蹙起的眉心上,伸出手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将其抚平。 “睡吧。”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 “有我在。” - 系统看到老张在安抚宿主的情绪之后就选择短暂回了一趟总局,刚落地就接收到了心理测试题已经出好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按照总局的时间流逝来算的话,是两天前的了。 处于不同位面时空的系统们,由于各种因素,接收总部的消息都会有所延迟。 心理测试题一出来就紧着快穿部的先用,毕竟他们那里一向是“重灾区”,而如666号这样陪伴宿主直到终老才返回的系统,心理测试题有的时候是不会主动发放的,需要自己去注意然后下载安装包。 因为根据总局的数据显示,穿越类的宿主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极低,他们多数都在异世界结婚生子,安居乐业,几乎不可能出现抑郁自毁等情况。 只是666号觉得,就算宿主现在身边有老张陪着,但那也只是短暂的,人怎么能把一个活的生物当做精神支柱呢?这太不稳定了。 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思想,虽然系统不太想揣测老张,但是人永远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到来。 如果可以的话,666号更希望能帮助宿主调整好状态。 下载好安装包以后,系统便返回了温岚身边,刚落地就发现宿主一个人躺在床上。 诶嘿,老张人呢? 系统调转了一下视角,发现老张正蹑手蹑脚地把那个木桶往外搬,然后又把门给轻轻带上出去了。 去干嘛呀这是? 系统看了看熟睡的宿主,决定跟上去看看。 系统化作一个白色的能量团,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跟在张扶林的身后。 只见他来到一条河的下游,将月事带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随后把木桶和那个搪瓷盆放在河里清洗起来。 系统惊呆了。 它躲在树林里看着张扶林蹲下来一点点把木桶和搪瓷盆洗干净,随后又把搪瓷盆放进木桶里收起来,起身回了吉拉寺。 系统久久没有回神,反应过来以后心绪有些复杂。 不怪宿主会对老张产生情愫,这个时代哪有男人不避讳女人的月经的?老张却能面色如常地帮宿主清洗木桶和盆,这样的男人,行动力强、又高又帅又有责任心,还会照顾人,简直是天选的伴侣。 系统跟在张扶林身后,它并不担心老张能看到自己,毕竟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张扶林提着洗净的木桶回到吉拉寺时,夕阳正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白色的寺墙上,他推开房门,见温岚仍在熟睡,便放轻了动作,将木桶放在角落。 系统飘在床边,看着张扶林走到榻前,俯身细致地为温岚掖好被角。 他的动作轻柔,指尖在触及她散在枕上的发丝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系统现在知道了,不是宿主守不住心,是张扶林这个人,太出挑了。 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会吸引宿主。 系统叹了一口气,回到了温岚的身体里。 算了,它就别操他们俩的心了。 夜幕低垂,吉拉寺陷入一片静谧。 张扶林没有点燃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清冷月光,他坐在床沿,静静守着熟睡的温岚。 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只是偶尔在梦中还会无意识地抽噎一下,像受了委屈的孩童。 每当这时,张扶林轻拍她后背的节奏便会更缓、更柔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影西斜,他才极轻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取来一个木盒。 张扶林回到温岚身边,他借着月光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瓷瓶和一卷干净的软布。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她那明显有些浮肿的小腿,他倒了点清凉化瘀的药膏,开始为她按摩肿胀的腿脚,力道恰到好处,从脚踝到小腿,一遍又一遍,耐心而又专注。 睡梦中的温岚似乎感受到了这份舒适,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细致地按摩完双腿,张扶林又用指腹蘸取些许白色药膏,目光落在温岚即使盖着被子也微微蜷缩的腹部。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拉高她的寝衣下摆,双手合十擦了擦,将膏体在掌心焐热融化,然后用温热的掌心极其轻柔地覆在她柔软的小腹上,缓缓打圈。 张扶林的动作带着一种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绝无仅有的珍宝。 “不难看。” 黑暗中,他忽然极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 沉睡的温岚自然没有回应,但系统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它看着张扶林做完这一切,仔细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和衣躺在了床榻的外侧,与她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却又是一个随时能察觉到她动静、提供保护的位置。 他缓缓闭上眼睛。 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现在怎么还隔着距离呢? 但它又转念一想,这不恰恰能证明老张对宿主的珍重吗?他要是个见色起意的,那自己说什么也要劝宿主好好观望的。 现在看来,老张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68章 暧昧 坐月子很不好受,哪怕温岚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怀孕,她的下身也没有撕裂,但是身体依旧在排恶露,好在经过系统的检测,这是比较正常的现象,她只需要熬过一个月就可以了。 为了方便照顾她,张扶林选择住在隔壁。 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跟温岚睡在同一张床上过,任凭她如何说都无济于事,说多了人家就往她嘴里塞糖,吃完一块再塞一块,为了自己的牙齿着想,也怕把老张吓到,温岚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互通心意,是要矜持一下下的,老张毕竟是个老古董,可能在这方面很保守,她不应该太着急。 只是目前有件事情对温岚来说是蛮着急的,天知道一个月都不能正常洗澡到底是什么体验,即使她想洗也只能毛巾蘸水擦一擦。 温岚深刻体会到了这方面的艰难,并苦中作乐地想,好歹先体验了一把,等之后生小小张的时候就有经验得多了。 今天是阴天,外面风大,窗户和门都好好的关着,温岚捧着一本新的话本子坐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张扶林去赶集的时候买的,话本子的剧情其实很老套,但她看得入神,一直到老张端着热水进来,她才把头抬起来。 张扶林一进门就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他回望过去,温岚眉眼弯弯地笑着,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感觉她的灵魂更耀眼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 他想,下次再去县里看看有没有别的话本子,免得她在房里待着太无聊。 “你回来啦。” 温岚总忍不住对张扶林笑,她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像是等待外出的丈夫归家的妻子。 不仅她这样觉得,就连张扶林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把热水端到床边放在地上,由于最近温岚总是苦恼自己身上快臭了,在经过考虑之后,选择请张扶林帮她洗头。 温岚把头挪出床,张扶林拿了一块皂角,把热水放在她的头发下。 “往上来一点。” 温岚顺从地往上挪,任由乌黑的长发垂落进盆中,水温恰到好处,张扶林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动作细致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这双手曾经掐死过很多人,也沾染过不少血,张扶林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在张家的时候这么轻松是什么时候了。 张扶林专注地揉搓着发丝,皂角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温岚偷偷抬眼看他,只见他紧抿着唇,眉头微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张扶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声道:“别动,水要进眼睛了。” 温岚下意识闭上眼睛,见状,张扶林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刚刚一直盯着他看,虽然抬起头就只能往上看,但是……她眼睛太亮了,看得他很难受。 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发丝,她舒服得几乎要睡着,就在这昏昏欲睡之际,温岚忽然感觉到张扶林的手指在她耳后轻轻擦过,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的脖子和耳朵那一块比较敏感,几乎是瞬间睁开眼,恰好对上张扶林迅速移开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他耳根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张扶林?” 温岚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张扶林没有应声,只是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默默拿起干布,仔细替她擦干头发,他的动作依然轻柔,却比之前快了几分,仿佛在躲避什么。 他托着她的头让她坐起来,随即匆匆忙忙端着盆出去了。 温岚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戳了戳系统:(他这是……害羞了?) 害羞什么?之前睡在一起还有上次亲的时候,也没见他红耳朵啊…… 系统有点迟疑:【不太懂,可能是因为这种不经意间的接触更撩人心弦吧,像接吻那种,难不成你们过程中还有心思想别的?害羞不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嘛。】 “说的也是……” 温岚仔细回忆了一下初吻,别说那时候还真没想什么,现在来想的话倒是有点耳朵烫烫的。 这叫事后诸葛亮吧?还是反射弧长? 过了一会儿,张扶林回来了。 他看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温岚,脚步顿了一下,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神。 他看到她的头发垂下来,一缕一缕的,正在滴水,于是脚步一转,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布出来。 “头发还在滴水。”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要擦干些,免得着凉。” “嗯。” 温岚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张扶林垂眸,把她的肩膀转过去, 温岚顺从地扭过头,将一头乌黑的湿漉漉的长发留给他。 张扶林将干布覆上她的发丝,动作起初有些僵硬,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吸着水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布料摩擦着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之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晦暗的光线透过窗纸,将空气都染得有些粘稠。 温岚能感觉到他动作里的不自然,他的指尖偶尔会隔着布巾触碰到她的颈侧或肩头,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让她感觉到他瞬间的凝滞,以及随之而来更加小心的避让。 她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张扶林。” 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刚才是不是碰到我耳朵了?” 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没有。” 他否认,声音干涩。 但是当话说出口的时候,张扶林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不妥,她必然是有感觉了才问,而他如此肯定地否认,反而很奇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张扶林反而有些平常心,他大概猜到了温岚是故意在捉弄他。 “哦——” 温岚拖长了语调:“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就是有点痒。” 她说着,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耳廓似乎无意地擦过他的手指。 那触感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张扶林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蜷缩了一下。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耳廓柔软的轮廓和那一点点微凉的体温。 “……别动。” 他低声道,试图维持平稳的语调,尾音却泄露了一丝紧绷。 温岚乖乖不动了,嘴角却悄悄弯起。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似乎乱了一拍。 张扶林重新开始动作,他用布巾包裹起她的长发,动作略显笨拙地揉搓着,试图让干爽的范围扩大一些。 他的动作比之前用力了些,也更慢了些,仿佛在借此平复某种情绪。 随着发丝逐渐变干,那缕原本头发上的水汽压下去的皂角的清香,又开始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尖。 不是香料,是一种更温暖、更难以捕捉的味道。 他离她很近,能看见她后颈纤细的绒毛,以及寝衣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肌肤。 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黏住,一时竟有些移不开。 “话本子好看吗?”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还不错。” 温岚回答,心思却完全不在话本子上:“就是结局有点老套,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她感觉到他轻轻拨开她颈后的发丝,用布巾去擦拭那里残留的湿意。 那块皮肤格外敏感,他的动作很轻,布料粗糙的纹理摩擦过去,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直钻进心里。 温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一次,张扶林没有立刻移开手。 他的手指停顿在那里,隔着薄薄的布巾,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肌肤的温热和那一下轻微的瑟缩,指尖微微发烫。 “冷了?” 他问她。 “……不是。” 温岚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那布巾还停留在她的后颈,他的手掌虚虚地覆着,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比刚才更加清晰。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拉扯着彼此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找回力气,缓缓移开了手,继续擦拭她肩头的发丝。 只是少了之前的刻意避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流连。 温岚的心跳有些快。 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手指,轻声开口:“张扶林。” “在。” “你以前……也给别人擦过头发吗?”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得很快:“没有。” “哦。” 温岚的心落回了实处,一丝隐秘的欢喜悄然滋生。 头发已经半干,不再滴水,张扶林却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放下那条有些潮湿的布巾,换了个位置,坐到她身侧,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披散的长发,帮助它们更快风干。 这个姿势,他们几乎是并肩而坐。 温岚能清晰地看到他侧脸的轮廓,紧抿的唇线,以及那依然泛着浅浅红色的耳根。 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轻柔而耐心,没有了布巾的阻隔,指腹偶尔擦过头皮,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温岚感觉自己的头皮仿佛都酥麻了,一种酥麻从被他触碰的地方扩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温岚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看着他线条冷硬却在此刻显得异常柔和的侧脸,心中一动,忽然很想碰碰他。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她极轻、极快地抬起手,用指尖碰了一下他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的手背。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触碰。 张扶林却像是被惊到了一般,梳理她头发的动作骤然停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她,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翻涌着,带着一丝被冒犯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茫然。 温岚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就后悔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怯意和懊恼。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完全离开的刹那,张扶林那只一直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的手,却突然动了一下,他的手掌翻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轻握住了她想要逃离的指尖。 他的手掌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像大手握着小手一样。 温岚彻底愣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张扶林也没有再看她,他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耳根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脖颈。 他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握着她指尖的力道不松不紧,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放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暧昧的气息如同实质,浓得化不开,将两人紧紧包裹。 谁都没有说话。 第69章 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他做不来。 温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腔,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迅速升温,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她微微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不是想要抽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确认。 她细微的动作让张扶林的手指收拢了些许,将她更紧地包裹住。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背的肌肤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那一下带着试探,或许也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别动。” 他又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加低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 这一次,温岚听出了里面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不是阻止,更像是一种的请求。 她果然不再动了,任由他握着,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从相贴的皮肤一路蔓延,几乎要点燃她的血液。 她想,你就算不求我,我也不会抽开的。 张扶林的手指还在她的发间,但梳理的动作已经完全停滞了。 他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交握的那只手上,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下颌线清晰利落。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温岚偷偷抬眼,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红透的耳根,心里渐渐被一种奇异的甜蜜取代。 她鼓起勇气,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在他掌心里勾了一下。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搔过。 张扶林浑身猛地一颤,握住她的力道骤然收紧,几乎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疼痛。 他倏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愕,有克制,还有一丝被撩拨后的危险暗芒。 温岚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视线,却又强撑着与他对视。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无辜,又藏着点狡黠,像是一只试探着伸出爪子,又随时准备逃跑的猫。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握着她的手心似乎沁出一点薄汗,变得更加潮湿滚烫。 “温岚。”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沉得厉害,他很早就发现她并不喜欢“白玛”这个名字,尤其是大祭司叫她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带着点抗拒。 “嗯?” 她轻声应着,尾音带着不自知的微颤。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从她闪烁的眼睛,缓缓移到她微微张开的、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上。 那视线带着温度,所过之处,让温岚感觉肌肤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抬起,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延迟,仿佛在给她反悔的时间,又像是在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 温岚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人的手慢慢靠近。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跳如擂鼓。 最终,他只是将她的手轻轻贴在了他自己的胸膛左侧。 隔着不算厚实的衣料,温岚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胸腔下那剧烈而急促的心跳。 砰、砰、砰…… 一声声,沉重而有力,震得她手心发麻,也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的心跳快得惊人,完全暴露了他此刻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温岚抬起眼看着他。 张扶林避开了她的目光,耳根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脸颊,但他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覆上了她贴在他胸口的手背,将她的手更紧地压向自己。 仿佛在向她证明什么,又仿佛是在借此确认某种真实。 “感觉到了吗?”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沙哑。 温岚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点头。 她当然感觉到了,那狂乱的心跳,和她自己的一样,早已脱离了正常的节奏。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几乎凝成了水滴,沉甸甸地压在彼此的心头,他们靠得那样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交错时带来的温热气流。 张扶林的手指从她的手背缓缓上移,抚过她的手腕,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那里脉搏跳动得同样激烈。 他的指腹轻轻按在那跳动的源泉上,仿佛在丈量她与他同步的慌乱。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唇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意图也更加明显。 温岚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下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点火星落在了干燥的草原上。 张扶林的眸色瞬间暗沉下去,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温岚几乎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面颊,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紧张地颤抖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触碰。 然而,预期的亲吻并没有落下。 她只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是他极其克制地、一触即分地印在了她的额间。 那是一个带着无比珍视意味的轻吻,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虔诚。 温岚猛地睁开眼,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他缓缓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也移开了按在她腕间的手指,失去了他的支撑和温度,温岚的手无力地垂落到被子上,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张扶林向后退开了一些,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依旧紊乱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 “……头发快干了。” 他哑声说道,转移话题的生硬程度让温岚几乎想笑,可她笑不出来。 她只是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依旧不与她对视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嗯。” 她低低应了一声,也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其实半干的发梢。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张扶林抿了抿唇,他上次实在是太过孟浪了,这次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他想起方才她闭眼时颤抖的长睫,像受惊的蝶翼,还有她无意识舔过下唇的那个小动作……喉间不自觉地又有些发紧。 他确实是克制的,甚至可称得上君子,只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他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几乎要决堤的渴望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 “……还好吗?”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低声问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彼此都明白,他问的是那个戛然而止的亲吻,问的是他方才那些逾矩的举动,是否让她感到了不适或惊吓。 温岚正用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梢,闻言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他依旧侧偏着的脸,那紧绷的侧脸线条和红晕未褪的耳廓,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她的心顿时就被一种更充盈的情绪取代了。 (他在担心这个?) 她在心里对系统说,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他以为他刚才那样……会吓到我?) 系统慢悠悠地道:【毕竟在你眼里他是个老古董嘛,老古董对自己的孟浪行为感到后怕,不是很正常?】 温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看着张扶林,他依旧没有转头看她,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正在等待回答的紧张。 她忽然不想让他这么不安。 “没什么不好的。” 她轻声开口:“就是……” 温岚故意拖长了语调,果然看到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 她忍着笑,继续用那种轻轻地、带着点无辜又困惑的语气说:“就是有点意外。” 张扶林终于转回头来看她,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询问。 温岚迎着他的目光,抬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刚才被他亲吻过的额头,眼睛眨了眨:“我以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瓣,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她的动作和未尽的话语,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张扶林的心尖上。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他会亲那里。 他仓促地移开视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握着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 他想说些什么,解释或者承诺,却发现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又无力。 最终,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那块已经半干的布巾,动作有些慌乱地再次覆上她的长发,闷声道:“头发……还没完全干透。” 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法儿阻止她,因为……担心她觉得他过于严肃,下次就不愿搭理他了,所以张扶林只好让她使坏。 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张扶林的动作不再如之前那般流畅自如,带着明显的仓促和心绪不宁。 指尖穿过发丝时,甚至不小心勾到了几根,引来温岚一声轻微的抽气。 “……抱歉。” 他立刻道歉,声音紧绷。 温岚看着他明显失措的样子,心里那点捉弄人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却又生出更多的心软。 她不再说话,乖乖地低下头,任由他带着几分笨拙和紧张,继续擦拭着她的头发。 张扶林的手指穿梭在微凉顺滑的发丝间,心跳依旧很快,但某种不确定的忐忑,却在她那句“没什么不好”和那个意有所指的眼神中,慢慢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期待。 他看着她低垂白皙的后颈,线条优美,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想起方才指尖感受到的她腕间急促的脉搏,和自己的心跳是同样的节奏。 她跟他一样的,她也紧张,也在期待什么。 或许……他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开始疯长。 他擦拭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指尖停留在她的发尾,无意识地捻动着。 张扶林知道,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了。 第70章 老张日记摘选(1) 摘自张扶林手记 - 【日期不详】 她又睡了。 自将婴灵排出体外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她已经能慢慢下床走路,只是过不了多久又回到了床上。 不是不能下床,是她总觉得很困。 她喜欢把外袍垫在身下睡,不太理解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冷,但如今已经快四月了,她依旧畏寒,只是不到要烤火盆的地步。 洛丹很担心她的身体,这小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一向喜欢外出的她竟然有一个月没有出过门了,但她隔着门把他打发了出去。 据她自己说,洛丹从小便是由德仁抚养长大的,若是让洛丹看到了她如今虚弱的样子,回头德仁就可能亲自过来。 于是她说,感染了风寒,有些严重,不便见人,德仁隔三差五地派人送来些滋补的汤药,很担心她。 她以为糊弄过去了,但是我总感觉,德仁其实并不相信这个借口。 身为大夫的她,岂能被小小的风寒给难住?甚至一个月不出门,在我看来并不符合她的性格,更别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德仁了。 人老成精,这句话并不假,我觉得德仁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康巴洛那边也没有一点反应。 德仁没有把她的异常告诉康巴洛,不知道是在袒护她还是因为消息来回不方便,她一直对德仁很是防备。 听说坐月子的女人情绪极容易变化,我若是告诉她这件事情,兴许她会更加纠结,故而我没有说。 她说,等她身体彻底好了以后,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很郑重,那应该是一个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我也应该告诉她一个我的秘密,否则对她来说不公平。 我的秘密很多,不知道要说哪个,所以我决定等她先说以后,我再根据她的秘密分量选择我要说的。 我离开本家已经有五个月了,当初族长送了一把黑金古刀来之外,还有一封书信,足足有两大页纸,他跟我说让我安心在西藏休假,不用着急回来,若是实在待腻了,他会找人来替我。 我知道他让我来做这个任务是有私心的,他总觉得我在张家太辛苦,想让我放松一下,最开始我其实并不愿意离开,因为我知道我一旦离开,底下必定有人要作妖。 最主要的还是,从他还不是族长的时候我就一直跟随着他,数十年来,我几乎是等同于他影子一般的存在,我很少接外出的任务,即使有,每次也尽快做完赶回去。 但族长说: “我从未把你当做我的影子,我给你起名张扶林,最开始确实有我的私心和野心,但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没有张家人可以逃脱自己的宿命,你也不行,但我希望你能在我的权力范围内小小地自由一下。” 所以我来了西藏。 后来又有些庆幸,幸好我来了,遇到了一个我此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她是康巴洛族的圣女,关于这族的一些传统,例如献祭,我早有耳闻,但不多,后来才知道是要将圣女献祭给阎王当坐骑,在此之前需要有一段过渡期,打断她的四肢,令她只能在地面上爬行。 但说出来总感觉不太好听,于是美化了这种祭祀,把她叫做“阎王的新娘”。 在我跟她还没有太多羁绊的时候,我觉得这好像没什么,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习俗,在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 只是觉得很可惜,因为如此洁白的灵魂,我第一次见,如果她死了,也许我回到张家以后,直到我生命的结束,都未必能再遇见。 后来我想,她不能死。 所有康巴洛族的历代圣女都叫“白玛”,所以她说自己还有个名字,叫“温岚”,说是过路的汉族商人为她起的名字,对此我不置可否。 她总是在试图靠近我,用各种方式,有的时候有分寸,有的时候又很得寸进尺,她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女孩的矜持,可以理解,在西藏如此辽阔的地域,生不出狭隘的爱。 我很想看看她要做什么,所以默许她接近我,但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失控了,有的时候是我主动想要接近她。 我不会否认,因为这是事实。 我感觉她喜欢我,她总是在看我,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大大方方地与我对视,有的时候又很害羞地躲避我的视线。 不知道她在躲避我的目光的之前到底在想什么,才会这么害羞。 她应该是不会主动跟我说的。 排婴灵的时候,她很痛苦,她一直在哭,抓着我的手很用力,我做不了什么,也没办法分担她的痛苦,所以只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为她梳洗,穿衣,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大概是很难过的,又很羞耻,我也一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的裸体,她不愿把难堪的一面让我看到,我猜她主动来找我帮忙,都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 我看到她痛到失声,无力地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很心疼,她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 那三个月我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那些只有她一个人的夜晚,又是如何面对来自腹中未知生物带来的恐惧呢? 我不去想,因为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我能再照顾她一个月。 她亲我,我也亲了她,是我逾矩,她年纪小不懂事,但难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或许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她一贯喜欢捉弄我,但我一般不计较,因为她没什么恶意。 但后来,是我没控制住。 我不应该这么莽撞,但她似乎并不反感我的孟浪,她很喜欢,她回应我。 我更加认识到,她喜欢我,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我做她的祖父都绰绰有余。 如果是在张家的话,我们之间的年龄差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如果她是张家的女孩,或许……或许我不会这么犹豫,族长甚至会很开心我成家。 我以为我能无视这份情感,但事实上不太可能。 我要在墨脱待很久,我拒绝不了她的靠近,不愿意看到她眼底的失落,更担心我的疏远会被她当做是厌恶。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 我知道,我喜欢上了她。 幸运的是,她也喜欢我,现在好像又有些不公平了,因为是她先喜欢了我,而且好像有一段时间了,而我才刚刚开始喜欢她。 但我们彼此喜欢。 第71章 离开墨脱 温岚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在经过自己的把脉以后,她决定要好好洗个澡洗个头,庆祝自己迈过一个大坎儿。 她足足在热水里洗了一个时辰,以至于在门外的张扶林怀疑她是不是睡在浴桶里了,但是一看,她的灵魂并没有处于睡眠状态。 “女孩子洗澡就是很麻烦的,更别说我都好久没洗过一个正经的澡了,时间长点也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张扶林娴熟地给她擦头发,他点了点头说是。 在水里待这么久,皮肤会泡发的。 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 温岚余光看着张扶林,愈发有一种自己有个贴心男朋友的感觉。 她虽然隐约觉得老张对自己也有意思,可是要她先出口,她也说不出来啊,毕竟人家身上的担子多着呢,她总不能一上来就让人家放弃他过去几十年打拼出来的东西然后跟她私奔吧? 温岚的头发很长,是浓密的自然卷,要彻底擦干需要不少时间,感受着身后头发被牵扯的力道,她对系统嘀嘀咕咕:(你说……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难说,我觉得他在不清楚宿主你的底细的前提之下,要考虑很多东西,比如说,张家人和普通人的寿命。】 对寿命漫长的张家人来说,爱上一个注定比自己先离开的人,往后都要活在痛苦之中直至死亡,那不如不要爱。 温岚无意识捻着胸前垂落下来的一缕长发,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梳理她长发的样子,心头微软,又带着点莫名的酸涩。 (我就是想听他说一句喜欢,有那么难吗?) 张扶林并未察觉她内心的波澜,他将她的头发擦到七八分干,便放下了布巾,改用手指细细梳理,避免打结。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 【可能,这就是不同视角下的不同看法吧,他毕竟年长你许多,也顾忌许多,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张家是否有什么挂念。】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原先没有提到的事情都会被补充完整。】 温岚沉默了一会儿,张扶林察觉到一丝异常,她怎么不像往常那样打趣他了? 是……嫌弃他木讷?不给回应? 张扶林微微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不高兴。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问的话,她会告诉他吗? 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张扶林略有些头疼,他昨天刚刚接到了族长的密信,据说是十几年前一个曾经在外做任务的本家人突然失踪,近日被发现他竟然出现在了西藏附近。 张家追查这件事情已久,本家人都有麒麟血,无外乎就是浓度深浅的差别,失踪一个穷奇不算什么,但是麒麟,追查到底。 目前他距离那个本家人比较近,所以也只有他能过去查探。 族长的意思是,最好弄清楚来龙去脉,确认对方是否是因为失魂症才没办法回东北的,如果不是,按家规处置之后送回来。 至于怎么送,那当然抓住以后找个地方安置,等待本家派人来接。 麒麟血用处很多,拥有麒麟血的族人是不能轻易被判死亡的,至少要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以后再杀。 这些对于张扶林来说都不是什么事,不就是严刑逼供吗?他在张家都做习惯了。 问题在于,此去必然要不少时间,那个失踪的本家人出现在了雅鲁藏布江下游,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他过去就要不少时间,更别说要把人找出来。 如果对方不愿被他找到,那他耽误的时间只会更多,短时间内是绝对没办法回到墨脱的。 要怎么跟她说…… 张扶林有些走神,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在“不告而别”和“打个招呼再走”两个选项之间犹豫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想等回来的时候她因为前者不搭理他了。 温岚享受着张扶林做的头部按摩,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就在这时,她听到他说话,声音在有些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再过几日,我需外出一次。” 温岚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看他,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外出?去哪里?去多久?” 她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她更想问,你还会回来吗? 张扶林注视着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出了她隐藏在这几个问题之下最深层的核心问题。 “我会回来。” 这是一个承诺,温岚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她长到十七岁都没离开过本地,如果她能跟着他一起出去就好了,就算不离开西藏,就在墨脱外面转转也行。 “你要去哪儿?很远吗?” 温岚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不远,去雅鲁藏布江处理一些琐事。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便回。” 温岚抱得更紧了:“……什么事情要离开这么久?” 她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她的衣角,小声嘟囔:“……怎么要去那么久啊?” 她本想过几天就带老张见识一下小苍的英勇身姿的,顺便在对方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之处。 温岚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不舍,猝不及防地撞进张扶林的心口,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得益于身高优势,他很早就发现她的发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某些视角下显得格外乖巧,也……格外让人怜惜。 张扶林没回答,只是安抚似地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温岚见他不回答,就知道是张家的事情,他不能说。 “危险吗?” 温岚追问,既然不能说要去做什么事情,那她总能问问风险吧? “不危险。” 张扶林摇头,语气平静,他拢了拢她的衣服,弯腰把她圈起来,试图让她安心:“只是些寻常事务,需要我亲自去确认一下。” 温岚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里面没有隐瞒或凝重之类的神情,才稍稍放下心,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她觉得如果老张要是有意隐瞒,自己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张扶林就这样一头雾水地看着温岚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试图挽救一下:“我不会不回来的,你等………” “你等我”三个字没完全说出来就被他咽了下去,张扶林脑子转了一下,道:“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等待的过程中未免太难过,倒不如回来时从那边带点东西送给她,也许到时候她就不会不理他了? 温岚有些惊讶,老张开窍好快。 她的心情顿时阴转天晴:“好。” 见她不再低落,张扶林想,那个谁最好不要东藏西藏的浪费他的时间,不然抓到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 他轻轻摸了摸温岚的脸,两人互相抱着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良久,张扶林率先开口。 “等我回来。”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语气郑重得如同立下誓言:“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张扶林有点不确定,他这样说,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吗?会不会误会? 正当他寻思要不要再解释什么的时候,温岚紧紧握住他的手,仰着头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他一时不察就被晃了眼睛,愣愣地看着。 “好,你早点回来。” 温岚内心如同土拨鼠尖叫一样雀跃,在张扶林眼里,她的情绪突然高涨很多,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反倒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阖上眼睛,心中一片滚烫。 第72章 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张扶林是在告诉她的第三天离开的,离开前他陪了她整整一天才走,为了尽快抵达雅鲁藏布江,他在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走。 温岚去送了他,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上马,道:“记得早点回来。” “好。”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温岚忽然踮脚往他胸口塞了个东西,塞进了他的衣服里,张扶林愣了一下,他握紧了缰绳,低头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收回视线,夹了一下马肚子,胯下的马立刻飞奔出去。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更不愿意离开,不能不去,他就只能做到尽快回来,不叫她多等。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温岚站在原地好久才回了吉拉寺。 【宿主,以马的速度,算上路上休息的时间,他大概需要个四五天的时间。】 墨脱县位于雅鲁藏布江的支流雅姆鲁藏布江的岸边,虽然距离很近,但由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再加上地势险峻,还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四五天已经算是快的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能是我太矫情了吧。” 温岚叹气,系统很认真地反驳:【怎么会?宿主,你要知道人是群居动物,是需要社交的,而且也会靠近和依赖自己认为可以信任的人。】 【这么多年来,除了我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跟你说话,你都没什么能倾诉的人。】 【这不叫矫情,这只是正常情绪。】 她笑了笑:“你说得对。” 张扶林离开后,温岚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明明之前他也是这样沉默,可不过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她就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让她很不适应。 虽然温岚心里清楚,自己喜欢上了老张,但是她从没想过跟喜欢的人分开居然是这么难受的。 怪不得从前周围的同学跟自己的男朋友要死要活的,那个时候她还不理解,只觉得她们都太夸张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真情实感的。 系统试图活跃气氛:【宿主,要不要看看新的话本子?或者我给你放点音乐?】 张扶林走之前特地又买了好些新的话本子放在了温岚的桌子上,码放得整整齐齐,温岚瞥了一眼,感觉心里堵堵的。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温岚坐了下来,平日里能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她现在觉得很无聊。 之前老张在的时候,他光是待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反而期望黑夜晚一点降临,因为晚上老张死活不愿意留下,就算勉强留下,也硬生生坐一晚上。 虽然温岚知道他这算是一种对自己的重视,但是她挺想跟他一起盖着被子睡觉的。 张扶林走了两天,这期间温岚尝试让自己忙起来,小洛丹也经常过来陪她,这孩子自从上次发现温岚不对劲跑去找张扶林以后,就一直很注意她的情绪。 “卓玛,你想他吗?” 温岚张了张嘴,没回答。 洛丹年纪太小,又经常往德仁那儿跑,她怕自己在他面前给出如此肯定的回答,他转头就在德仁那里不小心说漏嘴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坐在台阶上没有回答小洛丹的话,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 小洛丹早就习惯了卓玛时不时就不搭理人的性格,他自己絮絮叨叨的:“张叔叔肯定会早点回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温岚放空自己,没怎么听,等到小洛丹的声音没了以后她才把头抬起来,托着下巴望着他:“你功课做完了吗?” 小洛丹脸色一变:“卓玛!” 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功课没动,温岚笑道:“快回去做功课吧,当心完不成被上师打屁股噢。” “上师才不会!” 小洛丹轻轻踢了一下台阶就跑了,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温岚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重新被一种空落落的情绪笼罩。 她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院子里被风吹动的经幡上,五彩的布条在湛蓝的天幕下猎猎作响,像她此刻有些不宁的心绪。 系统开口:【宿主,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者……我们来看看老张现在到哪儿了?】 温岚心中微微一动,她“唔”了一声,系统心领神会,立马在她面前展开一个屏幕。 张扶林骑着马正在悬崖峭壁上小心地走,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下去:“算了,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系统不太明白宿主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了,但还是将画面切掉了。 温岚不想看到张扶林一路上是多么地疲惫和风餐露宿,这只会让她更加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走进屋子,桌角那摞崭新的话本子依旧整齐,只是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她走过去,指尖从书脊上轻轻划过,最终却没有拿起任何一本。 温岚有些恍惚,老张在挑选这些话本子时,是不是也像他这个人一样,认真又笨拙?他大概觉得,这些故事能帮她打发时间,排解寂寞吧。 他想的没错,只是他现在成了她心神不宁的源头,对于一个曾经经常上课在桌子底下偷偷看小说的人而言,这些话本子的厚度还没现代一本小说厚,温岚一天就能全部看完。 “系统。” 温岚轻声说:“给我放点纯音乐。” 一阵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在脑海中流淌开来,稍稍抚平了她心头的褶皱。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和更远处雅鲁藏布江可能流经的方向,指甲无意识地扣着木头窗框。 - 与此同时,张扶林正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 越是远离吉拉寺,远离墨脱的中心区域,道路越是难行。 很多时候,所谓的“路”仅仅是悬崖峭壁上开凿出的狭窄栈道,根本无法快速行驶过去,一旁是嶙峋石壁,一旁就是云雾缭绕的深谷,能听到谷底雅鲁藏布江奔腾咆哮的水声,却看不到江水。 除了必要的休息和找地方喂马,张扶林几乎所有时间都在赶路。 夜晚,他会在相对背风干燥的山崖下或洞穴里生起一小堆篝火,裹紧皮袄,囫囵睡上几个时辰。 篝火噼啪作响时,他总会想起在吉拉寺里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她此刻正在做什么? 是在看那些新买的话本子,还是和洛丹说话? 或者……也像他一样,在想着对方? 想到这里,张扶林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握紧了胸前衣襟内藏着的一个小物件。 那是临走前,她塞给他的。 一个用五彩丝线编织的释迦结,他知道它寓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早点回来。” 她当时这样说,眼里带着深深的依恋。 张扶林将释迦结拿出来看了又看,摩挲着下面被系上的用绿松石打磨圆润的珠子,将那份思念用力压进心底。 他必须尽快赶到目的地,处理好那边的事情,然后一刻不停地返回去见她。 第73章 张瑞枫 张扶林赶到雅鲁藏布江下游的时候,他骑着的那匹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马:家人们谁懂啊,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赶路的,把马当牛马用啊简直是,就没吃到过新鲜的草。 无法,张扶林只好自己步行。 他在附近走了一圈,站在高处的峭壁上,向远处眺望,下游两岸旁有不少部落。 想来那个失踪已久的本家人,有可能是藏身在这些部落之中,但本地部落素来排外,除了必要的物资交换和采买,对外来者非常警惕。 本家到底距离这里太远,没有完全的掌控,如果那人并非是最近出现在雅鲁藏布江下游,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这儿,只不过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才被发现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张扶林思绪万千,本地部落排外,不轻易接受外族入驻其内,除非……跟部落里的姑娘成亲。 虽然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想,但是直觉告诉他,很大可能就是这样。 只是要一个一个部落排查过去,不知道要多久,只能期望自己运气好,希望这么多年过去,那个本家人的警惕心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不然这么大的范围,他又不熟悉,根本没办法找一个可能在这里生活很多年的张家人。 张扶林摸了摸怀里的释迦结,以及挨在它旁边的几个钱袋子,他此次来不仅带了藏币,还有黄金白银,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这里应该足够用了。 嗯……还是她提醒他多带点钱的,有钱到哪儿都好使。 张扶林绕了个路下来,来到一个距离最近的部落外围,一个生面孔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你是谁?哪个部落的?” 一个高大的女人站起来,粗声粗气地问,她身后有个小男孩抱着她的腰,打量着这个外来人。 “我姓张,从墨脱来。” “墨脱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女人很诧异,墨脱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中心,离这里不近不远,但是过来非常麻烦,两边一直没什么往来。 “我来下游找一个人,但这里有好几个部落,我并不确定他在哪。” 女人恍然大悟,对张扶林的敌意稍微减弱了一些:“所以你只能一个个找过去了,下游大大小小的部落超过七八个,不过我们彼此互相有往来,你如果要找人的话,直接找部落的首领问就可以。” 女人自称丹珍向玛,是这个部落首领的妻子。 “我男人在种地,很快就回来了,你进来坐坐吧。” 丹珍向玛指挥着自己的儿子朗达把帐帘拉起来,邀请张扶林进去。 刚坐下来喝了一口酒,朗达就跑了进来:“阿爸回来了!” 一个大胡子男人走了进来,他听丹珍向玛说了事情的经过,坐到张扶林对面,将朗达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你要找谁?” 一开口就是浓厚的地道藏族话,地区不同,说的话多多少少带着口音和方言,翻译起来很是吃力。 “一个男人,他是汉族人,应该是十几年前或者最近才出现在这里的。” 张扶林没说那个人姓张,因为对方如果在这里生活多年,那就一定是隐姓埋名了。 “他可能跟这附近的姑娘在一起了,所以在这里落了家。” 首领巴桑和丹珍向玛面面相觑,巴桑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部落没有你说的这个人,我一会儿要去别的部落交换盐巴,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问问。” 张扶林从怀里拿出几枚大面额的藏币放在桌子上当做报酬:“多谢。”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情,巴桑收下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也就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不就是到时候开口帮忙问一下嘛,根本费不了什么事情。 看在钱的份上,巴桑稍作休息以后就带着张扶林前往别的部落,他们去了珞巴族。 “最近几年在我们附近成亲落家的外来者?我们部落是没有,但我好像有印象,在北边的那片森林里居住着一对夫妻,他们不属于任何部落。” 珞巴族的首领说,那对夫妻很奇怪,男俊女美,十年前来的这里,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从来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一听这个描述,张扶林就觉得大差不差:“劳烦指个位置。” 大概率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拜别巴桑,张扶林步履稳健地朝着那片森林走去,根据珞巴族首领所说,夫妻俩居住在森林的中心,一直往里走就能看见一个木屋。 珞巴族首领说,他上次见到那对夫妻的时候是半个月前,丈夫出来买药。 由此可见,应当是妻子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张扶林在森林中行走,约莫一个时辰,他就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迹象,继续往里走,便看见了一处坐落在橡树旁的木屋,还挺大,至少是康巴洛给他在半山腰建的那个木屋的三倍大。 这更能说明那人分明在此处生活了许多年,根本不是最近才来的。 他站在树后,见一盘发女子抱着一盆衣服走出来,似乎是要去河边洗衣,很快一个男人又追出来,拿走了那盆衣服,把女子推回了家。 张扶林视力极好,他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那明显的发丘指。 看着男人慢慢远离木屋,张扶林跟了上去。 耳边渐渐传来活水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木屋的影子,于是主动现身,叫了那人的名字:“张瑞枫。” 那男人瞬间回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张扶林,他弯腰把衣服放下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才反应过来出门洗衣服没带匕首。 “你是本家人?” 张瑞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眼前的人:“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个派系的?” 五大张里面就属麒麟张人数最少,但各个都是人中龙凤,精英中的精英,当然也有那种纯为家族贡献生育率的种马。 说白了不是谁都想争的,也有愿意安稳过日子却因为血脉纯度高而被吸纳进麒麟张的族人,不愿被卷入纷争,那只好努力生孩子了。 就是因为麒麟张人数不多,大家基本上都能混个脸熟,所以张扶林清楚,如果自己认下麒麟张的身份,那么对方肯定要起疑。 但张瑞枫已经离开本家十多年了,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认下又怎么样呢?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第74章 黔地的苗女 “麒麟张,张扶林。” 张扶林? 张瑞枫表示,兄弟你身为麒麟张的人是不是太籍籍无名了点?这个名字我完全没听说过,而且族人名字的第二个字是辈分,你这个字我听都没听过,敢情都快要见真章了你还搁这儿用化名啊? “没听说过。” 张瑞枫很实诚地摇摇头。 张扶林根本不在意,你要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才有问题了。 “张瑞枫,十八年前你在外出任务,不知因何缘故杳无音讯,现将你捉回本家以待审讯。” 说着,张扶林取下自己身后的黑金古刀,见状张瑞枫脸色一变:“这把刀怎么在你身上?” 本家这么重视他?为了捉他还特地把黑金古刀一起带过来?这可是族长的武器啊。 张扶林不打算解释:“说吧,你为什么不回本家?” 张瑞枫看着那柄象征着族长权威的黑金古刀,又瞥了眼张扶林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里那点反抗的念头被压了下去,这里不适合缠斗,而且他手上没武器赤手空拳不是对手。 对方看着就不是泛泛之辈,而自己在本家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个混日子的,身手虽然算得上不错,但显然跟眼前人比起来差了很多。 虽然还没见张扶林出手,但出于张家人的直觉,张瑞枫就是这么觉着的。 他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无奈、愤懑的复杂神情。 “你如果从刚才就一直跟踪我的话,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的。” 张瑞枫看向木屋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留恋,张扶林心中了然,“你应该知道族里的规矩。” “我们没有孩子。” 意思就是,我没混淆张家血脉,那条规矩对我不起作用,你不能杀我。 张扶林没想到他居然钻这个空子,但即使如此,也只是免了这夫妻俩的死罪,依然要被压回去。 他把刀收回去了,见状张瑞枫松了一口气:“兄弟,帮个忙,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日后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扶林自然能看得出来这番话是真心的,本身其实对方也没完全触发这条规矩的必死点,但是要他真的当做没看见……有点对不起族长。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看看。 “不请我坐坐吗?” 张瑞枫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想法,但既然都把刀收回去了,那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有可能被本家发现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 才十八年而已,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走吧,我衣服还没洗,等会儿回去你可要帮我跟我妻子解释。” 张瑞枫弯腰把衣服拿了起来,张扶林说:“你可以去洗,我在旁边等你。” 闻言,张瑞枫瞪了他一眼,张扶林不明所以,于是张瑞枫知道这家伙是个没娶媳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以后有媳妇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张扶林不理解,还有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他可是奉族长的命令过来抓他的。 - 张瑞枫出身逍遥张一派,本身就很佛系,不愿意参与族内的争斗,于是总是很积极地争取外派的任务,自从十八年前去了黔地遇到了一个女人以后,他就控制不住想要飞往自由的心了。 于是他“失踪”了。 没有什么特别精细的计划,只是突然在某一个夜晚心血来潮。 于是他带着当地的一个女孩一起跑了,又过了两年,女孩成了他的妻子,他就更不可能回到张家了。 每隔一两年就搬一次家,直到十年前来到了西藏,张家对西藏的掌控并不高,他和妻子便在森林深处安了家,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危险,更没遇到过族人,以至于张瑞枫开始松懈。 他的身手虽然不错,可是重心放在家庭上多年,再加上周围没有可以切磋的人,身手再好不经常练也是会降下来的,自己一个人练的话也就只能练练枪法,缩骨和一些机关术之类的东西了。 张扶林跟在张瑞枫的身后,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木屋近在咫尺,就在这时,张扶林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疾步上前抓住张瑞枫的领子把他向后丟,只听见一阵嘶嘶声,张瑞枫迅速跳起来往旁边一闪,一条浑身墨绿的蛇弹射到张扶林跟前。 这条蛇好似完全没感受到麒麟血的影响似的,直直朝着张扶林冲过来,按理来说以他这种程度的麒麟血,不需要放血也可以震慑这种蛇虫鼠蚁的。 张扶林没闪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蛇的七寸,大拇指掐着舌头仔细看了看,猜到了原因。 “你用麒麟血养它?” 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为什么这条蛇不怕他。 但是普通的蛇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麒麟血?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粉色藏装的女人走出来,她个子比较娇小,面容冷冽,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张扶林,走过来对着张瑞枫招招手,对方立马走过去,被她拉到后面。 “你是谁?” 她用藏语问。 张瑞枫微微弯下腰对那女人说:“媳妇,这是我的族人,来抓我的。” 张扶林看了一眼张瑞枫,怪不得不怕,原来妻子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掐死了手里的蛇,那女人见状,面色更加难看:“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没有违反你家族的规矩吧?” 张扶林扫过女人惨白的脸色,又看向张瑞枫:“你跟她说了张家的秘密?” 离开张家十八年杳无音讯,是因为为了女人叛逃,但好在没有混淆血脉,算不上死罪,按照族规打一顿关几年就算过去了。 可是试图杀死前来探查的族人,并将张家长生不老的秘密告知外人,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没有。” 张瑞枫否认。 张扶林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他回想着族长一并寄过来的有关于十八年前张瑞枫去做任务的资料,再想想那条蛇,一切呼之欲出。 他淡淡看了一眼女人,道破对方的身份:“原来是黔地的苗女。” 也只有精心培养出来的蛊虫,才有可能扛得住麒麟血,不过显然这条蛇并非是这个苗女本命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用麒麟血来培养蛊虫,就是为了抵抗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来的张家人,都知道麒麟血的特殊性了,张瑞枫再狡辩自己什么都没说,信誉极低。 第75章 断手求生 “扶林兄弟,你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张瑞枫站在苗女的身后,那苗女个子有点矮,他站在她身后,竟然隐隐有一种被保护的姿态。 苗女很警惕,她的袖子里爬出一条红色的蜈蚣,那蜈蚣顺着她的手臂爬到她的脖子上绕了起来,随后不动了。 张扶林静静看着,苗女的灵魂带着血红,灵魂上隐约有一只蜘蛛的印记,这蜈蚣也不是她的本命蛊虫。 第一次见到带图案的灵魂,张扶林觉得有点稀奇的,多看了两眼。 要是温岚的灵魂上也有图案的话,那应该是狸奴吧,可爱,像她。 “你先对我动手的。” 还好意思问我能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我话都没说几句你们就动手,还是有毒的蛇,这不是打着要我去死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是看懂了张扶林的眼神里所蕴含的意思,张瑞枫有些无奈地解释:“她是我的妻子,阿黛,她以为我被你挟持了,所以心急才动手的。” 张扶林轻轻嗤了一声,“你将张家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了她,就已经不是简单惩罚能说得过去的了。” 如果张瑞枫的事情没有结果,本家会派更多人过来驻扎,到时候他很有可能会被召回去,那她…… 她怎么办? “兄弟,你只有一个人,我却有两个人,你知道这附近有多少毒虫吗?” 见软话不起作用,张瑞枫只好来硬的,他卷起袖子,让张扶林看到他手臂上新旧交错的疤痕,全都是用匕首划开的:“这里的毒虫全都是用我的血培育出来的,它们不怕麒麟血。” 哦,那你的血还真是够多的,嗜血的活物都喜欢鲜活的血,所以每次培育蛊虫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划开手臂,都这么久了你身体没垮下去也是神奇。 张扶林在心里想。 他说:“族长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藏身之处,只是我正巧在附近做任务才来的这么快。” 张瑞枫脸色微微一变:“什么?你原先就在附近?我还以为是……” 他还以为本家觉得他这个人微不足道,所以就派了一个人来。 “与其到时候被一群人围攻,不如现在就跟我走,你妻子的性命还能保住,否则,你知道私通外家和伤害麒麟张的罪名有多重。” 张瑞枫反驳:“我们没有孩子,无论做什么也不可能被判死罪,何况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杀你。” 张扶林不说话,他用脚把那条蛇的尸体给踢开,让他们看到了脚下那块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的土地。 这么深的颜色,意味着蛇很毒,这也叫不打算杀?但凡血脉浓度低一点的族人,恐怕都很难扛过这被麒麟血养出来的蛊虫的毒吧。 还有…… “那个混淆血脉的孩子,只是没有出生而已,如果真的被生下来了,你们今天就会死在这儿。” 张扶林再次扫了一眼阿黛苍白到可怕的脸色,这种感觉熟悉得很,跟温岚排婴灵之后的脸色几乎一模一样。 想想也知道,普通人怎么可能顺利生下带有麒麟血的孩子?就算勉强生下来也会对母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被唤作阿黛的苗女怒不可遏,“我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有什么错!” 她抬手正打算召出这片区域所有培养出来的蛊虫,就见张瑞枫在背后打手势阻止了他,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让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被打破。 张扶林盯着他们不放不就是因为任务完不成,他也会受罚吗?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办法能两全其美了。 既能让对方有交代,他们又不会死。 张瑞枫往前走了两步:“我们打个商量吧,我也不让你为难。” 张扶林看着他,想听听这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把我的左手砍掉带回本家,就说我已经死了,怎么样?” 张家有着落叶归根的习俗,而且对这个习俗异常执拗,不允许家族的任何人的尸体流落在外,不管是麒麟血还是穷奇血都一样,但是如果死得太远的话,就很难把尸体运回张家古楼埋葬。 因此也不强求把整具尸体完全带回去,而是让同伴砍下死亡族人带有发丘指的手掌送回,并将余下尸体焚烧。 如果把张瑞枫的手掌送回去,本家在确定他没有子嗣以后就默认这件事结束了,也不会再去查。 张扶林看着他的手:“砍下你的左手,你几乎就等同于废人了。” 只剩下一只手,不管是以后下斗还是日后面对敌人,张瑞枫都将处于弱势。 但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如果一只手就能换来永久的平安,似乎也是值得的。 阿黛听了张瑞枫的话,是第一个反对的:“不行!” 张瑞枫还以为媳妇是在关心自己,露出个笑容,正要安慰对方,下一秒听到媳妇的话就愣在原地:“你的左手没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怎么办?” 什么……幸福生活? 还是单身的张扶林听不懂阿黛的话,但是张瑞枫却瞬间脸红了,虽然一直都知道媳妇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是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啊! 他赶紧捂住阿黛的嘴,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随后转头跟张扶林道歉:“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媳妇她说话有点不过脑子的,你别介意。” 张扶林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知道阿黛刚才说的话是不能追问的,于是没问。 “那……我刚才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瑞枫心想,这要是都不同意的话,那他只能做好要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好,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着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阿黛的身上,张瑞枫赶紧把自己媳妇拉到身后挡着,一脸警惕:“我媳妇必须全头全尾的。” 阿黛把头耷拉在张瑞枫的肩膀上默默流泪。 两个人进了木屋,伴随着一声痛叫,过了好一会儿,阿黛拿着一团布出来塞到了张扶林怀里:“给你!” 她语气很不好,但是张扶林没有计较,他打开布团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又团起来塞到衣服里。 “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阿黛转身就要走,就听到身后的张扶林说话:“我不会来找你们,但你们不要被发现了。” 她身体一顿,随即快步带上木屋的门。 张扶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木屋。 希望你们好运。 第76章 他回到我身边来 等到张扶林怀揣着一只手找到自己拴马的地方的时候,只看到一阵风吹走了一团风滚草过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广袤的戈壁上显得有几分孤寂。 饶是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面对“马被偷了”这个现实,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近乎呆滞的茫然。 他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圈,除了确认了“马确实不见了”这个事实之外,一无所获。 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估算了一下此地与吉拉寺之间的距离,张扶林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湿润空气,拿出张瑞枫的断手,用油布包裹得更严实些后,妥善塞进衣襟内侧,紧贴着胸膛。 没有犹豫,他迈开脚步,朝着墨脱的方向,开始了漫长的徒步,路上遇到了一个游商,在对方那里看到了上等的绿松石,于是买了下来一并带走。 只能等回去以后再打磨送给她了。 起初,凭借强健的体魄和过人的耐力,他的速度并不算慢,但地势极端恶劣,失去了马匹代步,他无法快速穿越某些危险区域。 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他困在了一个小小的风化岩洞中,狂风裹挟着沙石,如同万千把钝刀刮擦着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不间断的暴雨像是鞭炮一下砸在头顶,对于一个听力极好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能见度降至最低,这种情况要是强行赶路无异于是找死,张扶林蜷缩在岩洞最深处,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东西,默默忍受着风雨的侵袭和逐渐加剧的疲惫感,他只能头抵着膝盖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与此同时,吉拉寺那边,所有喇嘛忙碌地将房间和门紧闭起来,避免雨水淋到房间里,早课和晚课全部取消,直到暴风雨过去。 温岚坐在房间里,她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无法想象此刻在外的张扶林是个什么情况。 有没有找到能避雨的地方?身上的干粮够吃吗?会不会饿肚子? 第二个问题一冒出来温岚就觉得自己可能杞人忧天了,老张又不是小孩子了,下游也是有部落的,他身上带了钱也能买吃的,难不成这人饿了还不知道要吃东西吗? 温岚比较担心的是老张这个人不顾大雨赶路,他应该不会这么傻吧……?应该吧。 【宿主,你这么担心的话,不如我去找一下他,不过这样的话我得短暂脱离你的身体。】 系统主动分忧,温岚思考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 系统如果离开她的话,她会很不安心。 暴风雨持续了整整快一天,当风雨渐息,他弯着腰从岩洞里钻出来时,整个人都覆盖着一层雨水混合着灰尘的泥,他的眼神依旧沉静锐利。 张扶林站起身伸了一个腰,活动了手脚,辨认方向后继续前行。 不知过去多久,体力在飞速消耗。 他的脚步不再轻快,变得沉重而缓慢,靴子磨破了,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但他没有停下,只是偶尔停下来,靠在某块岩石上短暂喘息,目光始终望着前方。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意识很容易模糊。 有时,他会产生短暂的幻觉,仿佛看到她就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提着水囊,笑着朝他招手。 她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扭曲,像那片美丽湖泊上的波纹一样,那么清晰,又那么虚幻。 每一次幻觉的出现,都会让他心头一紧,随即是更深的清醒和坚定。 张扶林用力掐一下自己的虎口,用疼痛驱散幻象,然后继续迈步。 “等我回来。” 他记得自己说过。 又过了很久很久,当张扶林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吉拉寺的山脚下。 他慢慢爬了上去,天黑了,寺门也关了,于是他翻墙进去,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屋里亮着灯,可是她不在房间里。 张扶林推门而入,他走到里面停下来,此刻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各处开始传达延迟的不适,他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上,有点头疼。 他现在很想睡一觉。 于是他就坐在地上,头靠着床沿闭上了眼睛,在这个房间里,仿佛被她的气息包裹着,说不上来的安心。 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 温岚有点饿,离开房间去厨房弄了点东西吃,吃完走出厨房后,系统忽然检测到老张在她的房间里,于是告诉了她:【老张回来了,但是根据检测他一直处于疲惫状态。】 她听了没有一刻耽误,立马回了房间,一回来就闻到一股酸臭酸臭的味道,又把窗户打开透气,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躺在地上。 “张扶林!” 温岚吓得扑过去,系统扫描了张扶林的全身,确定只是过于疲惫晕睡过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全身脏兮兮地睡在地上,温岚只好扶着他到床上躺着,又打了一盆凉水。 把他全身的衣服都脱下来以后,才看到了他脚底板都起了水泡,水泡烂了以后又捂住,所以更严重了 “让他早点回来,可是没让他这么回来啊!” 温岚用干净的毛巾把他全身都擦干净以后又来处理他脚底的伤口,把捣碎的草药倒在长布条上后用长布条把他的两只脚都裹起来。 一番折腾下来,全部弄好以后她腰酸背痛,身上也出了点汗,把盆里的水泼到院子里,温岚把门带上,穿着褂子坐在床边,摸了摸张扶林的脸。 肉眼可见的疲惫,好像出去以后根本就没休息好,而且不是骑着马的吗,怎么脚烂成这个样子。 马跑了还是被偷了啊,要是被偷那小偷也挺厉害的,能在老张眼皮子底下把他的马给偷走了。 温岚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又心疼的,那么远的路走回来,这脚不知道有多疼,还要再爬上山跑回吉拉寺,她都不敢想象这一路上老张得受多少苦。 看了他的睡颜好一会儿,温岚准备把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和鞋子全扔掉了,鞋子破了穿不了,衣服脏得没法洗,还留着干嘛? 把衣服展开后,一个布包和一块石头掉了下来,还有她送给他的释迦结。 【那个布包里有一只张家人的断手,看来老张这次出去是为了杀叛徒。】 得益于系统的提前扫描,温岚没好奇地把布包打开,打开来看见一只手也太膈应了,她把那布包藏在桌子底下,把板凳塞进去挡挡,外面就不太能看出来。 “这好像是……绿松石吧?” 温岚摸了摸这块石头,从色泽上看,好像还是绿松石里的高档货,只是没加工过。 她不觉得老张会直接拿块石头回来,所以这应该是老张拿回来打算自己做完以后再送给她的吧? 噢,确实像是他的风格,亲手做的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看到就能想起他,又是个小心思。 不过,她送他释迦结,除了保平安外,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温岚笑了笑,拍了拍这块绿松石,随后放到了桌子上,弯腰把蜡烛吹灭,迈着小碎步来到了床边,踢掉鞋子躺在张扶林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她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怕惊醒了他,所以不敢压实,只是虚虚地贴着,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 她拉起薄被,盖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第77章 张梓容产女 黑暗中,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声,数日的担忧和焦虑也渐渐平息,被一种充盈的安心感取代。 他回来了,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困意逐渐袭来,温岚闭上眼睛,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仿佛确认着他的存在。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睡着,搭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开始轻微地动了起来。 她的指尖先是小心翼翼地碰触着他手臂上的皮肤,感受那下面坚实肌肉的轮廓和温热的体温。 然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手指缓缓上移,越过手肘,来到他的上臂,那里的肌肉线条更为分明,即使在放松状态下也蕴含着力量。 她的触碰轻如羽毛,带着试探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每一次指尖与皮肤的接触,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温岚的呼吸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心跳却悄悄加速,这种感觉很奇妙。 指尖继续游移,最终停留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轻轻收拢手指,虚虚地握住他肩头的一小块肌肉。 做完这个小动作,她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轻轻吁了口气,脸颊有些发烫。 温岚偷偷抬起眼帘,在昏暗的月光下观察他的反应,张扶林依旧沉睡,呼吸平稳,似乎对她的这些小动作毫无所觉。 一种更大胆的念头,如同被春雨滋润后的藤蔓,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她屏住呼吸,撑起一点身子,慢慢地、慢慢地向他靠近。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近在咫尺的唇瓣,那里虽然有些干燥起皮,线条却依旧清晰好看,对她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的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流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最终,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极其轻柔地印在了他的唇上,随后立即分开。 只是一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 然而,那短暂的接触却像是不够,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渴望驱使着她。 温岚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再次靠近。 这一次,她不再是简单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吮吸,极轻地含住了他的下唇。 她的动作生涩而小心,只是轻轻地吮吸了一下,感受着那柔软的唇瓣在自己唇间的微妙变化。 这更大胆的举动让她自己的呼吸都乱了,脸颊烫得惊人。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偷来的亲密中时,身侧的男人,在沉睡中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近乎呓语的鼻音。 紧接着,温岚感觉到,那只一直被她轻轻搭着的手臂,动了一下。 张扶林的手臂无意识地抬起,然后,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半梦半醒之间,精准地覆上了她搭在他臂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这突如其来的回应让温岚的身体微微一僵,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醒了吗? 他的呼吸依旧绵长平稳,这更像是沉睡中出于本能的反应。 但更让她心跳失序的还在后面。 仿佛是因为唇上残留的那一丝湿润和柔软的触感,以及那生涩却撩人的吮吸,张扶林在睡梦中微微侧了侧头,原本平躺的姿态变成了更偏向她的方向。 他的嘴唇无意识地轻轻嚅动了一下,仿佛在追寻着什么,最终,那干燥却柔软的唇瓣,不仅擦过了她的脸颊,甚至在下意识中,极其轻微地回应般地蹭了蹭她近在咫尺的唇角。 那触感比刚才她偷亲时还要轻,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源自本能的亲近和回应。 这无意识的回应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温岚。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被他唇瓣蹭过的唇角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手脚发软。 温岚反手将自己的手指轻轻穿插进他的指缝,形成了一个十指交扣的姿势。 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即使在睡梦中,他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许,将那交握的姿势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温岚将发烫的脸颊轻轻埋在他的肩窝处,嘴角无法控制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她安心地窝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终于沉沉睡去。 - 东北张家的老宅此刻忙得要死,无数人提着灯笼挂在屋檐下,下人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地端着水进入房间,身为族长的张瑞桐站在门外等候。 他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四次,这是第五次,早该习惯了,但听着里面一点声响也无,难免心中没底。 几个孩子此刻都站在院子里,最小的张海庭抱着父亲的腰,他年纪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怕得要死,前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是看着比自己小的兄弟姐妹出生的,虽然心里担心,却不怎么觉得害怕。 凭借张家人强悍的身体素质,再加上对孩子的重视程度,从孕期就一直在合理调养,几乎不太可能在生产的时候出现问题。 “你们先回去吧。” 他转身对几个孩子说:“明天不是有任务么?早点去休息,等任务完成回来再探望你们母亲。” 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早点休息好好完成任务。 张瑞桐想。 前几日张家人在外探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座古墓,疑似是唐朝的斗,二女儿张海英和三儿子张海滨最近闲得发慌,于是就主动请缨过去看看。 本身这个斗谁发现就是谁的,只要所得上交六成给家族就行,但是仔细探查后发现这个唐朝墓的下面还有个墓,但是太深,时间不够暂时没看出来是什么哪个朝代的,情况不明,所以发现的族人就没有下去,而是回来禀报了。 消息传上来,任务刚刚发布出去,就被女儿给领了下来,这俩孩子决定一人弄一个,他随他们去。 张海云明日还要去校考本家的小孩,同样要起早,张海庭更别说了,毛都没长齐,这么晚不睡觉能做什么呢? 在张瑞桐的眼神威逼之下,四个孩子全都乖乖走了,院子里清净了不少,他望着窗纸上来来往往的黑影,长舒一口气。 她已生育过四个孩子,他不必太担心什么。 月至中天,屋里渐渐传出张梓容痛苦的声音。 张瑞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听着稳婆轻声细语地安抚,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种感觉前几次都有,但他总是不甚在意,只认为多过几次就好了。 如今都第五次了,他还是没有习惯。 “痛——” 张瑞桐拧眉,他再也坐不下去,几步上了台阶推门而入,把里面的侍女给吓一跳:“族长?” “您怎么进来了?产房血腥容易冲撞,您进来不合适……” 男人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侍女讷讷地闭上嘴巴。 开玩笑,他身负麒麟血,妻子生产就能冲撞到他了?那斗里的那些妖魔鬼怪难不成威力还不如女子分娩? 这是张瑞桐第一次进产房,生产当然不可能在平常的睡觉的房间里生,东西多活动起来不方便,这房间很大,只有一张很大的床和桌子以及椅子,上面摆放着提前打好的清水和各种工具,床前不远处有处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要继续往里走,侍女只一味地伸手拦着他。 “桐哥……你别过来……求你了……” 妻子虚弱的声音如同从地底钻出来的血尸一样拦住了他的脚步。 桐哥……还没成亲之前的称呼,他们夫妻多年,她已经很少这么叫他了。 张瑞桐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回神,他偏头问侍女:“人参拿了吗?” “已经拿了,族长。” 能做的都做了,张瑞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她又不让他进去陪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多半也是猜得到几分的,噢,不止几分,应该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怕他看到了她不好看的一面,怕他嫌弃她。 张梓容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 他岂是那等粗浅之人? 张瑞桐只能坐下来耐心等,产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比墓里是要清新不少,但他此刻的心却没下墓轻松多少。 他忍不住出口询问:“还需要多久?” 她生海庭的时候,他分明记得清楚,是一个时辰就好了的,可如今生第五子,从破水到发动又至现在,远远超过一个时辰不止了。 一个稳婆恭敬回话:“回族长,女子生产的时间本就难以预测到精准,具体看个人以及运气,夫人她才开到第八指,需要十指婴孩的脑袋才能出来。” 这孩子,不如海庭听话,未免太不懂体恤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何况张梓容不止十个月,快接近一年了。 张瑞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这孩子三岁启蒙四岁练功的时候,他必亲自叫他好好受一番苦楚。 “开了十指了,夫人用力,孩子的头看不见啊!” 稳婆在里面加油打气,张梓容双手紧紧拽着两个挂在房梁上的布条用力,她弓着双腿,控制不住地流眼泪,额头青筋暴起。 终于,伴随着一个孩子的啼哭声,意味着今晚的事情落下了帷幕,屏风外坐着的张瑞桐起身,快步上前,稳婆用温热水把孩子清洗干净以后擦干包裹在小被子里,让侍女抱出来。 “恭喜族长,喜得千金。” 张瑞桐先前有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女儿,跟他也不甚亲近,如今再得一个幺女,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喜悦,毕竟已经不是初为人父了,他匆匆看了一眼,询问起妻子的情况。 侍女还没来得及回话,屏风后面就突然响起张梓容凄厉的叫声,这叫声吓得张瑞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了进去。 他走到床前,妻子半睡半醒,满脸痛苦之色,稳婆的手上全都是血,手里抓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族长莫急,夫人产后胎盘不落,只能……只能人为抓取出来,否则留在腹中有害无利,拿出来是会有点感觉,但稍作休养无碍的。” 稳婆生怕来不及解释就被这个心狠手辣的族长给拧断了脖子,嘴巴叭叭叭地说话,这才让张瑞桐冷静下来。 他又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女儿,红通通皱巴巴的,跟前几个孩子一样,最初一个月都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好像小时候长得都差不多。 侍女们为张梓容重新擦洗更衣,又撤去水盆和多余的杂物,将婴孩抱到隔壁照料后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夫妻。 张瑞桐坐在床边,伸出手挽了一下她的碎发,张梓容半睁着眼睛,好像还醒着,但是他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她平常睡觉的时候就这个样子,眼睛要睁不睁要闭不闭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第78章 少年夫妻 次日 张梓容是在阵痛下被迫醒来的,她抬头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发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产房,不是平日里夫妻一起居住的房间。 “来人——来人——”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干渴,于是想让侍女给自己拿点水过来,门被人推开,她以为是侍女,躺在床上的她努力去看,发现是抱着孩子的丈夫,有些惊喜地想要起身。 张瑞桐一声轻喝让她好好躺下,不要乱动。 “是个女儿。” 他把孩子放到妻子的身边,就算过了一个晚上,女儿依旧长得很丑。 “女儿好啊……我们又有一个女儿了。” 张梓容很高兴,她的女儿张海英性格飒爽,又独立,自从放野以后就经常到处耍,也很少回家了,让她想要亲近一下的机会也没有。 张瑞桐握住她的手:“还疼吗?” “有一点点……” 张梓容虚虚回握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桐哥,你昨天怎么突然进来了啊?这样不好的。” 她的声音又柔又轻,张瑞桐原先只是站在床边弯腰听她说话,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又坐了下来:“有什么不好的?” “嗯……妇人生产,污秽不祥,会冲撞到男子,况且你身为一族之长,进入女子产房有损威严。” 张梓容虽然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也不免为他考虑起来,张家有一些长老对张瑞桐一直心存不满,究其根本是因为当年他上位的时候手段实在太狠,杀掉了很多拥有麒麟血的族人,其中不乏有血脉浓度高的,以及那些长老的小辈。 连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父母都能一起杀了的人,不能指望他对其他族人留情,也因此张瑞桐招惹了那些被他杀了小辈的长老的仇恨值。 她怕过几天那些长老就用这个理由来抨击他,虽然也不能把张瑞桐怎么样,但是恶心一下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但凡有点本事,就会直接到我面前来,而不是背地里搞些无聊的小动作。” 张瑞桐很不屑,要不是张扶林人不在,要在的话高低得把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挨个套麻袋揍过去。 一天天的不想着怎么扩大光复家族,光想着内斗了,对付他这个族长倒是团结一心的。 张瑞桐都快被气笑了,但他还记得妻子正在床上躺着,于是说道:“你不必担心这些,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别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烦心。 她无端就明白了丈夫的未尽之语。 张梓容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可除了在床上之外的地方,却很少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他很忙,又不太懂她的心思,张梓容常常为丈夫的不解风情而感到苦恼,又为丈夫的洁身自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觉得幸福。 张瑞桐确实不太喜欢过于粘腻的事物,但看着张梓容苍白的脸,还是默认了她的行为,并把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一起塞进被窝里,避免她受寒。 张梓容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谢谢桐哥。” “谢什么?” 她这样笑,又叫出久违的称呼,让张瑞桐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穿着粉蓝袄裙尚未出阁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阳光明媚,像一只蝴蝶一样美丽,而他不过是家中最不起眼的第三子,上有继承衣钵的哥姐,下有得父母宠爱的弟妹,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不过,最后当上族长的,不还是他张瑞桐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张瑞桐有点在意,这个称呼真的很久没听到了,就算是在床上也没听她这么叫,最多是喊一声“夫君”了。 “不知道,想你就这么叫了。” 张梓容不由得握紧了张瑞桐的手,她鼓起勇气说:“我其实昨天晚上想让你陪我的,这样我就不会太害怕,但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她是族长夫人,当然要以族长的一切为先,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呢? 张梓容低垂着眼,努力遮掩自己的情绪,但张瑞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又在胡思乱想。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把想的话说出来,听完以后张瑞桐有些无奈。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着妻子的脸,她有点瘦瘦的,脸颊上没多少肉,每次都这样,孩子就如同吸血虫一样,吸走了她的注意力,精气神和血肉。 张梓容的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手掌心。 “就算你生育过四次,但生子于女人而言本就是去鬼门关里走一趟,跟生育过多少次无关,你害怕很正常,我是你的丈夫,是你亲密的枕边人,你想要依靠我,也正常。” 张瑞桐淡淡说道:“如果族长的威严需要靠族长夫人牺牲自己亲近丈夫和依赖丈夫的权利来维持的话,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他一直觉得张家坚持的某些东西挺可笑的,封建糟粕也不过如此吧? 要是当年他有选择,也不可能成为“张起灵”。 张梓容愣了愣,她呆呆地看着张瑞桐片刻,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流泪了。 她没出阁之前就不曾受过什么苦头,说句夸张的,可能只有她从娘胎落地的时候“哇哇”哭了两声,嫁给张瑞桐以后,他一直把她养得很好,以至于她的父母时常感慨自己的眼光不错,却绝口不提是害怕被张瑞桐清算才将女儿送出来。 张瑞桐见她落泪,眉头微蹙,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冷硬形象不符的温柔。 “哭什么?” 他没有不耐,只有纯粹发问。 张梓容摇了摇头,自己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带着鼻音说道:“我就是……就是高兴。”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他,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依赖与感动,抽抽噎噎的:“桐哥,你真好。” 这句带着孩子气的话让张瑞桐神色微动。 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岁月,看到了那个在春日树下,会因为得到一朵他随手摘下的花而笑得眉眼弯弯,软软对他说“桐哥你真好”的女孩。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订亲了,要培养感情,所以住在一个院子里,张瑞桐经常在院子的空地上练武,张梓容时常陪着他切磋,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输。 时光荏苒,她已为他生儿育女,为人母多年,但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张瑞桐没有说话,只是将被窝里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张梓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头的酸涩与感动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满足和安宁取代。 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小声说:“那……下次我再生孩子的时候,你还在外面陪着我,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或许有些任性,族长事务繁忙,下一次生产不知是何时,他未必能恰好有空。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想求得一个承诺。 张瑞桐看着她带着期盼和一丝怯意的眼神,几乎没有犹豫应下来:“好。” 张梓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她脸上的苍白和疲惫,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将两人交握的手连同他的手臂一起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张瑞桐顺着她的动作靠在床头,张梓容便想睡到他怀里,想挪过来,却被他按住肩膀:“莫动,否则容易疼。” 妻子乖乖躺下,侧着身子,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就看吧,又不会怎么样。 张瑞桐想,只要她别再哭就行。 第79章 他只会满足她,不会推开她 张扶林的意识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漂浮在黑暗里,无法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有放任过自己的意识这么深程度的“睡眠”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有些发愣。 他身上很脏,会把她的床弄脏的,她又向来爱干净,会不会生气? 张扶林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他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他们又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张扶林竟觉得有些习惯,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躺在他胸口的人砸吧砸吧嘴巴,没有醒。 他不想惊扰此刻的宁静,于是就这么一直躺着,好一会儿才惊觉不对。 他的衣服呢? 他怎么没穿衣服? 张扶林的身体僵住了,他不是第一次在温岚的面前袒胸露乳,可是第一次不穿衣服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这么近的距离,却是头一次。 他的手伸到自己的下半身,摸到胯间的布料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昨晚给他擦洗过了? 张扶林想,难怪睡得这么沉,想必是昨晚太累了,他昏睡之前分明记得自己是在地上的,醒来却躺在床上,她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他收拾好。 人在没有意识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身体的重心的,这也导致这种情况下人会很重,完全将自身的重量倚靠在另外一样东西上。 温岚均匀清浅的呼吸拂过他赤裸的胸膛,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尖发痒的触感。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侧脸贴靠着他胸口的的脸颊的柔软,以及她散落在他颈侧和手臂上的发丝,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香。 这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张扶林还没有这么快接受百分之五十的“坦诚相见”。 他习惯了警惕,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和反应都牢牢控制在理智之下。 可此刻,在这种毫无防备的亲密接触中,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种柔软而强大的力量悄然瓦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沉睡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卷翘,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梁秀气,嘴唇微微嘟着,显得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孩子气。 噢,她才十七岁,于他而言就是个孩子。 张扶林小心翼翼地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动作极其缓慢,想要将被她压住的被子边缘往上拉一拉,免得她着凉。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被角时,睡梦中的温岚仿佛有所感应,抱着他手臂的力道紧了紧,脸颊在他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让张扶林瞬间屏住了呼吸,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动。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愫在胸腔里涌动。 他临走前对她说,等他回来他们好好谈谈。 其实他想说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他有很大把握觉得她会应下,但他应该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郑重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至少不该在吉拉寺,她其实应该也没多喜欢这里,只是能远离康巴洛,所以她时常待着,但也常常往外跑,经常踩着关门的时间回来。 他可以在一座山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稍微布置一下,穿得正式一点。 需要花时间找个好地方。 张扶林想了很多,但唯独没有仔细去想张家的规矩,不管是因为族长的宠信让他自大,还是因为对温岚的喜爱暂时覆盖了他脑子里的全部东西,但反正此时此刻,他在规划如何向一个女孩求爱。 眼下,张扶林抱着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他竟真的生出一种希望时间就此停滞的荒谬念头。 他想,他比张瑞枫要强很多,也拥有对方没有的资本,张瑞枫能找到麒麟竭给阿黛,他也能找到更好的给温岚,让她活得更久一点。 他将不会忘记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一切。 就在这时,温岚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有醒转的迹象。 张扶林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装作依旧沉睡的模样,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或许只是想看看她醒过来之后会做什么吧。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不知道是可能性还是他希望会发生的:她会像之前突然偷亲他吗? 如果她会,那这就是她想要的,所以他只会满足她,是不会推开她的。 - 温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肌理结实的胸膛。 她愣了几秒,才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只穿了裤衩的老张。 她强装镇定地把自己放在老张腰上的手收回来,只不过手掌突然不听她的使唤,低空飞行擦过老张的胸口和腹部,她丝毫没注意到张扶林紧绷的唇线,只是觉得自己脸滚烫滚烫的,不由得唾弃自己。 温岚啊温岚,亲都亲过了,也在同一张床上同床共寝好几次了,摸个腹肌脸红什么呀?反正以后也是会摸到的,就当是提前感受一下嘛,老张睡得那么沉,肯定发现不了。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一个念头如同鬼使神差般冒了出来。 对啊……他还没醒。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 温岚屏住呼吸,慢慢地凑近。 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他的嘴唇。 就在她的唇即将再次触碰到他的瞬间,身下的男人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清明而冷静,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直直地撞入了她因做坏事而被抓个正着满是慌乱的眼眸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温岚的大脑一片空白,维持着俯身凑近的姿势,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自己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的目光从她惊慌的眼睛,缓缓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温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猛然靠近,啵了一下老张的嘴唇,他竟然没有丝毫躲闪,反而主动把头往前凑了一下。 他是故意睁开眼吓她的! 这个发现让温岚又气又笑,但是对于老张这么主动,她又觉得浑身热热的,恨不得把衣服脱掉。 张扶林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映着他的影子,仿佛他是她整个世界唯一的焦点。 这种认知,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底那扇紧锁的门。 他不再满足于刚才那短暂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原本虚扶在她腰侧的那只手,倏地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更紧密地按向自己,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和急剧攀升的体温。 “你……” 温岚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剩余的话语便被尽数封缄。 张扶林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却又奇异地糅合着一种生疏的探索。 他含住她的下唇,带着一种笨拙却执拗的力道吮吸、舔舐,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甘美的泉源,试图汲取她所有的气息。 温岚的大脑彻底宕机,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激烈而深入的吻搅得粉碎。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当然她在接吻这方面其实更喜欢他主动一点,满足一下她小时候看言情文时产生的幻想)。 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一种陌生的又有点熟悉地令人腿软的酥麻感从两人相贴的唇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软,若不是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她几乎要从他身上向旁边倒去。 张扶林无师自通地尝试着更近一步,他的舌尖带着试探性的力道,轻轻撬开她因惊愕和迎合而微启的牙关,滑入了那湿热的口腔。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第80章 她天生就是克他的 唇分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温岚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小声嘟囔:“……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张扶林低低“嗯”了一声,手掌仍在她后背轻轻抚着,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仅仅只是跟一个人拥抱,就让他胸口满胀着某种陌生的柔软情绪。 “脚还疼吗?” 她突然想起正事,撑起身子要看他的伤处。 “无妨。” 他按住她,目光落在她红肿的唇上,看了几秒后又移开视线。 他的定力一直很好,可是每每在她身上却总是破功。 她这个人有种魔力,仿佛与生俱来就是克他的,他的定力,情绪,遇到她便溃不成军。 “我是让你早点回来,但是没让你这么回来啊,昨天我回房间都快被吓死了。” 温岚搂着他的腰分享昨天的感觉,张扶林闻言,有点小愧疚:“抱歉。” 他下次一定先回自己的房间。 “谁要你道歉了?” 温岚抬起头,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心口:“我是心疼你。”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胸口,声音软了下来:“那么远的路,走回来多疼啊。” 她昨天晚上看到他的脚底板烂成那个样子,差点被吓死了。 张扶林握住她作乱的手,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他言简意赅:“值得。” 窗外传来早课的钟声,悠远沉静,温岚挣扎着要起身穿衣服:“该去取早斋了……” “再待一会儿。” 张扶林的手臂稍稍用力,将她重新圈回怀里,他下颌轻抵着她发顶,嗅着她发间干净的皂角香气。 “不饿。” 温岚忍不住弯起嘴角,老张居然也会撒娇?这出去一趟还真是长进了。 她靠回去,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就这样待到天荒地老也不错。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有点烫。 一直到门外有人敲门,他们才迅速分开。 张扶林穿好了衣服,温岚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喇嘛,他是过来送早饭的:“早安。” “早安。” 温岚接过早饭,她把门关上后,就看到张扶林赤着脚踩在地上,他的脚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完全穿不进鞋。 她有点想笑。 他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她把饭放到桌子上,靠在自己身边,试图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话:“过段时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他将青稞酒推到她面前:“能说话的地方。” 温岚捧着碗,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装得矜持一点,但是还是难以克制喜悦,眉宇间尽是欢快:“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可怜可怜你去吧。” 张扶林看着她装模做样,嗯了一声:“谢谢你大发慈悲。” “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吗?” 她确认道。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然?” 要找一个清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还要稍微布置一下,需要时间。 “噢……” 她故意拖长语调:“那要是到时候你又要出门办事呢?” 张扶林沉默片刻,忽然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温岚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推掉。” 两个字,轻却重。 温岚怔住了,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说话算话?” “嗯。” 他掌心抚过她披散的长发,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小兽。 张扶林想,族长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又给他派任务,送个信都要个把月才能到西藏,他一个月内肯定能找到符合心意的地方。 温岚忽然想起那块绿松石,支起身子指向桌面:“那个,我想做成项链坠子。” 张扶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块未经雕琢的石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蓝绿色。 “好。” 他应得干脆。 “你要亲手打磨。” 她得寸进尺地要求:“每一下都要想着我。” 这话大胆得让她自己都耳热,却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他们在黏糊的氛围里把早饭给吃完了,吃完饭后温岚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了,你带回来的另外一个东西在桌子底下来着。” “什么?” 张扶林有些迟钝,弯腰一看,是张瑞枫的断手。 “你看了?” 他问,应该不会吓到她吧? “没看,但我摸出来是什么东西了,怕被人看到就藏桌子底下去了。” 温岚确实很好奇他出去干什么了,但是老张既然不说,她也就不问,免得他左右为难。 张扶林把布包拿起来,等他传信告诉本家那边叛徒已经被“解决”,然后再等人来拿这只手,那这只手估计都烂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马加鞭送回去。 他是不可能回去的,那就只好让张瑞云跑一趟了,张扶林想。 “我一会儿出去一下。” 温岚追问:“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吧。” 张扶林摇摇头,要是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去,被张瑞云看到了,免不了要被问,毕竟他针对过张瑞海,难免对方不会想要报复他。 他不想对别人说他们没关系,他不想否认。 现阶段还是谨慎些好,他不想让其他张家人看到她。 虽然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是张扶林一直觉得他们是心照不宣的,温岚也喜欢他。 “我有个跟我一起来的同伴,也住在附近。” 一听他这么说,温岚就知道了,这个“同伴”不可信。老张说话很直,如果是可信任的朋友,就不会称呼对方“同伴”,而是“我有个朋友”了。 “好吧,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这个脚,不然你鞋子都没法儿穿。” 温岚打了一盆水,让他自己洗了洗,把那又长又臭的裹脚布给扔了,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给他自己勤勤恳恳地洗脚,听到声音还抬头看她,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这人怎么这么像修勾啊? 包扎完毕之后,脚好歹是能伸进鞋子里了,张扶林站起来走了两步,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来脚底有伤。 “我很快回来。” 他拿着那包断手出了门,临走之前还像摸小宠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岚也踮起脚摸了一下他的头,手感还算不错,除了有点油之外。 “你回头赶紧去洗个澡。” 张扶林应了一声,等出了门以后拐了个弯,四下无人,他闻了闻自己,是有点味道,难为她这么一个爱干净的人,昨天晚上抱着他睡觉了。 第81章 告白进行时 张瑞云正在院子里进行每日的练功,他觉得有点无聊,寻思着要不去找张扶林打一架切磋切磋。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平日里来他这个院子的除了送饭的喇嘛就是张扶林,后者来的次数没几次,弟弟张瑞海从不主动上来找他,估计是心中依然对他这个哥哥怀有怨气。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张瑞云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太惯着张瑞海,才让他如此无法无天,连家规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张瑞云这次不愿意再主动求和了。 思绪万千,张瑞云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张扶林,道:“进来坐,有什么事情找我?” 他想,总不会又是张瑞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么一想,张瑞云有点头疼。 “数日前族长传信,有个本家人在西藏,多年前曾经叛逃张家杳无音讯。” 张扶林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坐下,张瑞云闻言,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将其解决,昨日刚刚回来,需要你带着这东西即刻返回本家交代。” 张扶林将布包放在石桌子上,张瑞云打开来一看,是一只带着发丘指的断手,已经做了防腐的工作。 现在这个天气,就算做了防腐的工作,肯定也是没有冬天要保持得久的。 张瑞云把断手重新包起来,他没有拒绝:“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他很干脆,也省了张扶林一些工夫:“跟张瑞海说一声你要离开一段时间。” 免得对方以为他把张瑞云怎么着了,反过来找他麻烦。 “行,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 张扶林想了想,道:“代我向族长问好。” 张瑞云听到张扶林最后这句,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这位同僚向来寡言,行事更是直接,他们接触不多又没什么交流,张瑞云想了想,道:“我只是个外家,帮你把这个手带回去,族长应该也不可能亲自见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这么微小的人物,族长哪里会见我? 只怕是随便来个本家人出面确认一下就行了。 张扶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外家要见族长一面难如登天,就算要派发任务也只是叫人传达出去。 “族长会见你的。” 张瑞云一听,心中有了数,原来是个出来放松休假的关系户啊。 “好,我知道了。” 张扶林站起身:“尽快动身。” “知道了。” 张瑞云也站起身,送他到院门口。 看着张扶林略显迟缓的步伐,以及那明显不便着地的双脚,他忍不住问道:“你这脚……怎么回事?追捕叛徒时伤的?” 就算是受伤了,但是这个位置怎么这么奇怪?哪个张家人会伤人脚底板?不应该直接割脚筋吗? 张扶林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马被偷了。” 张瑞云愣在原地,直到张扶林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 马被偷了?堂堂张家人,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偷了马?这说出去谁能信? 他几乎能想象到张扶林当时那张冰山脸上会出现何等精彩的表情,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开始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他往返要两三个月,希望小海这段时间能安分点,不要惹出麻烦来。 - 过了几天,张扶林的脚伤痊愈后,便开始频繁外出,他对温岚只说需要探查周边环境,并未多言其他。 温岚心中很清楚他要去干什么,但是装作自己不知道,就为了保持那种神秘和期待的感觉,只在他出门前细细叮嘱,往他行囊里塞满干粮和水。 张扶林确实在探查环境,但更重要的,是在寻找一个地方。 一个符合他心中所想的、足够特别的地方。 起初几日,他只是在吉拉寺周边的山峦间快速穿行,凭借卓越的体能和行动能力,他翻越了很多山峰,勘查了多个隐蔽的山谷和洞穴。 有些地方足够幽静,却少了阳光,景致壮丽的,却又不够私密,难以两全。 张扶林并不气馁,如同执行一项精密的任务,耐心地扩大着搜索范围。 夜晚,他有时会露宿在外,燃起篝火,看着满天星斗,脑海里勾勒的却是温岚看到那片理想之地时,脸上可能会露出的惊喜笑容。 每每想到她,他浑身疲惫便一扫而空。 有一日,他沿着一条从未探索过的河谷深入,河水湍急,两岸峭壁林立。 在穿过一道狭窄的岩缝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被环形山壁包围的谷地,地势平坦,一条小小的瀑布从数十米高的崖壁上垂下,汇入一汪碧蓝的潭水,潭边开着大片五颜六色的格桑花。 他穿过瀑布,竟然发现瀑布后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内水汽弥漫,但很干净,也没有野兽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这里入口隐蔽,环境清幽绝美,且鲜有人迹,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张扶林趟水走出来,站在谷地中央,环视四周,阳光透过山隙,在瀑布和水潭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他想着她的模样,那双总是盛满笑意或狡黠的眼睛,定会比这潭水更亮。 就是这里了。 确定地点后,张扶林并未立刻带温岚前来,而是又花费了几日时间,独自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布置”。 他清理了谷地中可能绊脚的碎石,在潭边选了一处最平整的草地,仔细除去尖锐的草梗,避免她坐下来的时候被扎到。 总之,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等一切做完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汗,于是躺在草地上看着蓝汪汪的天空,万里无云,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她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这一切准备,张扶林都做得悄无声息,如同在完成一个秘密的计划,他知道她也在等着他。 期间回到寺中,温岚问起,他也只是简短地回答“尚可”或“找到几处”,从不详述,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张扶林看着她好奇又按捺不住的模样,心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情绪。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她一个完整的惊喜。 直到某个清晨,天光未亮,山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气和薄雾,张扶林来到温岚房外,轻轻叩响了门。 时机到了。 第82章 告白进行时(2) 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 温岚早就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跟她仅有一墙之隔的老张今天要带她去那个“好说话的地方”,比往常早一个小时起床,又是穿新衣服又是编辫子的,最后还戴上了很久以前系统送的宝石额饰。 当她从老张眼里看到了惊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起这么早没有白费。 【宿主,老张今天也好好打扮了,他身上穿的也是新衣服,昨天晚上还去河里还好好洗了个澡。】 温岚不禁感慨:(他身体可真好。) 张扶林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褂子,袖子捋到胳膊肘,腰上系着藏青色的腰带,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干练清爽的气息,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温岚有点害羞,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仿佛实质性一般,老张目光的存在感相当的强。 “你今天很漂亮。” 张扶林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温岚抬脚迈过房间的门槛,这个时候寺庙的喇嘛们至少还要再过半个小时才会陆陆续续起床。 “难道我只有今天漂亮,以前不漂亮?” 温岚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张扶林无奈弯唇:“你一直都很漂亮。” 她也不想为难他,看了看四周,声音里带着期待:“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嗯。” 张扶林点头,将一个准备好的小包袱递给她,小包袱还有点温热:“路上吃。” 这里面是他提前去厨房烤好的饼和一小袋奶渣。 温岚接过包袱,触手温热,心里也跟着一暖。 她跟在他身后,两人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的吉拉寺。 他们步行了很久,张扶林始终拉着温岚的手,后来逐渐变成了温岚与他并肩走,一边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后来走的是水路,岸边早早停了一艘小舟,足以容纳两个人,张扶林先上了小船,随后转身对她伸出手:“当心。” 船摇摇晃晃地朝着前方行驶,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温岚坐着,张扶林站在船尾上拿着一根纤长的船桨划动着。 温岚偶尔会回头看一眼他,这个时候他们往往都会对上视线,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一想到等一会儿自己要做什么,张扶林就不免有些紧张,是的,紧张,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了,自从遇到她以后,他总是有了许多第一次。 第一次喝青稞酒,第一次吃糌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接吻,第一次跟异性同榻而眠,第一次放过了违背家规的族人,第一次隐瞒族长…… 张扶林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靠岸,他引着温岚进了山谷,穿过那道一次仅一人通过的缝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景。 温岚是第一次来,有点惊讶,这个地方距离吉拉寺有点远,她也没发现过,而且隐蔽性还算高,能做个秘密基地……噢,现在已经是她和老张的秘密基地了。 是他们真正开始谈恋爱的见证地呢。 她的心情有些雀跃,系统默默“咔嚓咔嚓”地拍下许多照片保存下来,若干年以后这些可都是无价的回忆啊。 温岚到处走,张扶林就站在原地,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银练般的瀑布从数十米高的崖顶倾泻而下,水声轰鸣,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嘈杂,反而更衬出山谷的幽静,瀑布汇入崖下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远远看去,宛如一块巨大清透的翡翠。 她尤其喜欢那个水潭,瀑布飞溅下来,水珠溅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周边长着许多格桑花,一簇接着一簇,很好看,如果放在现代的话可能是一个不错的打卡拍照圣地。 水潭边那一小片特意整理过的草地,上面铺着一块厚实的牦牛毛毡垫,毡垫旁,甚至还用光滑的鹅卵石围成了一个简易的小圈,里面放着一些干燥的柴火,似乎随时可以点燃篝火。 这里静谧且充满了生机,却又如此私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不仅找到了这个地方,还为她细心布置过。 张扶林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这片他精心挑选并准备了数日的地方,最终落在她写满震撼与喜悦的脸上。 “喜欢吗?” 他问,声音在瀑布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异常清晰地撞入温岚心底。 “喜欢……” 温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太喜欢了!” 她用力点头,像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个圈,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这片他为她寻得的天地。 她跑到水潭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清澈冰凉的泉水,水珠从她指缝间溜走,带起一片沁人的凉意。 温岚忽然将水往自己身后泼去,张扶林正巧朝着她走来,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被水泼了个正着,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嘀嗒嘀嗒地顺着他额前的头发流到脸上,又从下巴滑落到衣领。 看着很性感,她想。 张扶林睁开眼睛,头歪在一边用肩膀擦了擦脸。 他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在水汽和明媚的晨光中,显得格外专注而温柔。 温岚的心跳如擂鼓般轰鸣,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他,山谷里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也拂动了他额前几缕湿漉漉的黑发。 他垂眸看着她,眼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你之前说有话要对我说,在这里。” 温岚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她原以为自己见识了很多东西,现在应该不会紧张才是,可是她错了。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的时候,耳朵总是发热,会不好意思也会在他的凝视下移开视线,她不是傻子,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希望能亲口听到张扶林说他喜欢她:“现在,在这里,可以说了吗?” 山谷寂静,唯有瀑布不息的水声,如同他们澎湃的心跳,在为这一刻伴奏。 第83章 告白进行时(3) “这话,本来应该在更稳妥的时候说。” 应该在他处理好一切后顾之忧的时候,确认不会有任何危险波及到她的时候再说的。 “但我等不及了。” 他怕时间太长,怕让她等太久,她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了,常人寿命不过百年不到,而百年于张家人而言不过只是个开始,活不到一百岁的张家人都算是短命鬼了。 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着实有限,张扶林知道,自己放不下她,他不可能抛下她回张家的,也不能把她带回张家,那里不适合她。 他想要告诉族长,希望对方允许自己在外几十年,等到他陪着她寿终正寝,他自然会回到本家,了此残生。 虽然张扶林还没有过上有她的生活,但是他清楚,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被寒冷和孤寂包裹着,一旦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就会留恋,再也不愿意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了。 那能叫生活吗?那只能叫活着而已。 如果不是族长还在张家,张扶林甚至想等到百年之后温岚死去,直接下去陪她,但是那不行,他得先去跟族长说会儿话。 他可能会先说一声抱歉,他成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违背他们年少时一起对着天地发过的誓言,他们是永永远远的同盟,永不会背弃对方,而他却要把他一个人留在本家那种吃人的地方。 他应该会告诉对方她有多么多么好,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去,他想说她太好了,好到他不愿意离开她一刻,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一刻。 张扶林想了好多好多,但实际在温岚眼中,他只是停顿了几秒钟,随后用一种能让她耳朵怀孕发烫的声音,很郑重地对她说。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温岚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清晰地看到他说出这句话时,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赤裸而滚烫的情意。 还不等她也做出回应的时候,张扶林接下来说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她的脑袋上,砸得她晕乎乎的。 “我喜欢你,是想要与你共度一生的喜欢,我们会在某一天水到渠成,做夫妻,我陪你在春日放纸鸢,夏日在树荫乘凉,有我在你不会被蚊虫叮咬,秋日我们去捡果子,我给你做果脯吃,冬日我们依偎在一起烤火取暖,你有没有吃过地瓜?很甜,有机会我可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弄给你吃。” 他一次性说了很多话,说的很流畅,如果不是因为他脸红了,可能会误以为这段话是他背下来的,但真的是张扶林的心里话。 在把她带到这里之前,张扶林想过自己要说什么,他打了腹稿,因为不擅长说话,他想着要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她,但是一见到她,他就控制不住说出了那些话,直白地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她会觉得他很孟浪吗?虽然她总是对他动手动脚,但是其实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女孩子,只敢嘴上说说而已,实则是个比较保守的人。 张扶林说完以上那一大长段的话以后,略微有点后悔,他的遣词造句有些太莽了,他应该委婉一些的,可是用那些成语,她听得懂“秦晋之好”“琴瑟和鸣”“巫山云雨”的意思吗? 温岚和系统都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系统最先回神,它手忙脚乱地打开设置,发现自己是全程录像加录音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随后喜滋滋地把这些都备份并且归入了“绝密”文件当中。 哎呀,这些可都是珍贵的回忆呢,若干年以后宿主肯定会感谢它的。 温岚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毫无预兆的,把张扶林吓了一跳,他伸出手轻轻揩去她的眼泪:“怎么了?” 温岚的眼泪掉得更凶,却是笑着的。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透过指尖传递给他。 “我也喜欢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张扶林,我也喜欢你,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她仰头看着他,泪眼朦胧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可她看得清他眼底那瞬间迸发出的如同星火燎原般的亮光。 即使他们早就对彼此的心意心中有数,但是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承认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说的那些……”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哽咽:“春天放纸鸢,夏天乘凉,秋天捡果子,冬天烤地瓜……我都想和你一起。不止这些,我还想和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江南的烟雨,大漠的风沙,我只想和你去看,我还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温岚的情感在此刻达到顶峰,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最开始是带着目的刻意去接近的老张,可是现在呢?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最开始的目的了? 她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我有的时候看着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把你扑倒在床上,然后压在你的身上亲你,咬你,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很好闻,待在你身边很安心,你会觉得我太粘人吗?” “你以后不许和我大声说话,更不能吼我,不管去哪里,要做什么,都要提前跟我说,不许欺瞒我,更不允许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去擅自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温岚自己头脑发懵,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本能把很多压在心里的情绪全部都宣泄出来,她的情绪很强烈,传达给张扶林,把他震荡得有些晕。 像是有人把一瓶高浓度的白酒放在他的鼻子下让他吸了一口,很呛人又很吸引人。 他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随后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她。 “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向你保证,无论做什么,我都会知会你,你有权利知道。” 第84章 告白完成时(4) 张扶林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藤蔓,将她紧紧箍在怀中,越抱越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安全感。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低沉而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你想扑倒我,随时都可以,我不会反抗。” 这句话说得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让温岚瞬间从情绪宣泄的晕眩中惊醒,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惊人。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开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他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认真回答她先前说的每一句话,像是在做一项严谨的报告:“待在你身边,我也很安心。”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补充:“不会觉得你粘人。” 温岚埋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和这些近乎直白的回应,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在温水里慢慢煮着的青蛙,浑身都酥软了,心里却咕嘟咕嘟地冒着甜蜜的泡泡。 她刚才……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把那些藏在心底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念头都说出来了?可他……可他竟然全都接住了,还给了她如此肯定的答复。 “至于大声说话,吼你……” 张扶林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情绪:“我几时这般对过你?” 情绪稳定下来以后,老张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给人有点无欲无求的感觉,语气也是如此,要不是刚才听到了他那番深刻的告白,那么长那么直白的一大段话,恐怕真要被他现在这么平静的样子给唬住了。 温岚听了他的话,仔细回想,好像……真的没有,即使是最初她各种“作妖”试探他底线的时候,他也最多是沉默以对,或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从未对她提高过声调,更没有把她赶走,最多他自己避开。 “以后也不会。” 他给出了承诺,简单,却重若千斤。 山谷里一时间只剩下瀑布的水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温岚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料,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满足感包裹了她,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永久停靠的港湾。 她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开口,带着点鼻音:“张扶林,我饿了。”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很轻,却真实存在。 他松开她,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饼子和奶渣,又去水潭边盛了些清水递给她。 两人就坐在那块厚实的毡垫上,分享着简单的食物,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瀑布溅起的水雾偶尔随风飘来,带来一丝清凉。 温岚小口咬着饼子,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认真,慢而专注,侧脸在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 他咀嚼的动作不疾不徐,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温岚看着看着,有些痴了,连手中的饼子忘了咬。 张扶林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温岚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慌忙垂下眼,耳根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 她听到他极轻地放下手中食物的声音,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撇走她唇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点饼屑。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做完便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顺手为之的小事情,温岚却感觉被他指尖擦过的皮肤像是被火星燎过,一阵麻痒。 “看什么?” 他问,声音在瀑布声中显得有些低沉模糊,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温岚心跳漏了一拍,强自镇定地抬起头,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她歪了歪头,学着他平时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看你好看。” 张扶林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淡淡“嗯”了一声,便重新拿起食物,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句寻常问候。 可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温岚心里偷笑。 吃完简单的早餐,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炽烈,张扶林起身,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温岚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轻轻拉起。 “热吗?” 他的目光扫过她被晒得微红的脸颊。 “有一点。” 温岚老实点头,这山谷里虽然水汽充沛,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 张扶林没说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到瀑布旁那处巨大的岩石阴影下。 这里比空地上要凉爽许多,岩石被水汽浸润得沁凉,偶尔有细小的水珠随风飘来,带来惬意的清凉。 他在岩石下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下,背靠着冰凉的石壁,然后看向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温岚坐过去,学着他的样子靠在石壁上。 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驱散了暑气,十分舒服,她满足地喟叹一声,侧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即使在这种全然放松的状态下,他的周身依旧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气息。 温岚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慢慢凑了过去。 就在她的唇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张扶林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清明澈亮,没有丝毫睡意,直直地看向她,里面带着一丝了然的、近乎纵容的意味。 温岚的动作僵在半空,偷亲再次被抓包,让她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张扶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惊慌的眼睛,缓缓移到她近在咫尺、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然后,在温岚惊愕的注视下,他微微侧过头,主动将脸颊贴上了她停滞在半空的唇。 一个带着他体温的触碰。 温岚彻底愣住了。 他……他这是…… 张扶林重新坐直身体,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不是想亲?”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给你亲。” 温岚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比刚才被太阳晒得还要红。 她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下:“谁、谁想亲你了!我那是……那是看你脸上有只虫子!” 这借口拙劣得她自己都不信,她以为老张之前说的他愿意让她扑倒他只是顺着她的话说,谁想到两个人互相表明心意之后他变化这么大啊…… 张扶林从善如流地点头:“嗯,虫子。” 他那副明明看穿一切却偏偏配合她的样子,让温岚更加无地自容,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烧得厉害的脸颊。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她感觉到他靠了过来,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他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累了就睡会儿。”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日落我们再回去。” 温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刚才那点羞恼瞬间烟消云散。 她放松身体,完全倚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瀑布声不知疲倦地轰鸣着,水汽氤氲,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山谷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温岚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调整了姿势,正枕着他的腿。 他依旧保持着背靠岩石的姿势,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也睡着了。 阳光西斜,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温岚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岁月静好,莫过如此了。 系统“咔嚓”一声,再次截下一张氛围感照片收藏起来。 第85章 感觉好像在偷情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似乎没人发现他们一起消失不见,门照惯例入夜便关上了,于是又是翻墙,偷偷摸摸地回了房间,温岚点起酥油灯,烛焰的火光照在对面男人的脸上,他们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 “我怎么感觉我们在偷情呢?” 温岚把灯往内室拿,一只手还不忘勾着张扶林的腰带把他往里面拉,他这次可别想再推脱了。 张扶林没有反抗,他顺着她的力道跟过去,看着她弯腰把酥油灯放在柜子上,他突然过去抱住她的腰,一下把人带到了床上,压在身下。 温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到床上的,她在黑夜里看得并不清楚,只觉得腰上被一使劲,一阵天旋地转就倒在床上了,然后身上还压着一个巨大的人形发热体。 而且她人是背对着他的,脸朝下什么都看不到,顿时有些急了,在有限的空间里艰难地转过身:“说好是我扑你的!” 张扶林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闻言点点头:“好。”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没费多大力气翻了个身,他们的体位瞬间发生了变化,他在下,温岚在上。 她此刻整个人有点懵懵的,她直起身子,跨坐在张扶林的腰上,担心把他肚子坐痛,于是膝盖抵着两侧的床微微撑起来了一点。 他察觉到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大腿:“没关系,你不重的,坐吧。” 温岚听了这话,心里很舒服,但还是问了一嘴,装装样子:“真的吗?” “真的。” 她这才完全坐在他的身上。 温岚坐在他腰腹上,这个姿势让她比他高出些许,能借着柜子上酥油灯微弱的光,隐约看到他平静的眉眼和流畅的下颌线条。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他头两侧,长发如同柔软的绸缎垂落,发梢轻轻扫过他的颈侧,他忍住想要偏头的动作,双手虚虚地扶着她的腰,避免她太激动摔下来。 “那……我现在可以扑你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狡黠和试探,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面颊。 张扶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在黑暗里只会看得更清楚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无声地注视着着她的所有举动。 温岚得到了默许,心跳如擂鼓。 她慢慢低下头,先是极轻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 然后,她的唇瓣如同羽毛般,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眉心。 她的吻一路向下,掠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覆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起初只是轻柔的贴合,带着试探的意味,但身下的人没有任何推拒,甚至在她唇上停留片刻后,她能感觉到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微微乱了一瞬。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鼓励,温岚鼓起勇气,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生涩地轻轻地吮吸了一下他的下唇。 酥麻的感觉从相贴的唇瓣蔓延开,她听到他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压抑的闷哼。 这声音让她胆子更大了些。 她的唇缓缓移开,沿着他的下颌线,一路细密地吻到他凸起的喉结,那里随着他的吞咽上下滚动了一下。 温岚张开嘴,用牙齿极轻地啃噬着那处脆弱的凸起,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如同幼兽的嬉戏撒娇,带着亲昵的挑衅。 张扶林一直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几分,却依旧克制着,没有动弹,任由身上的人如同探索领地一般,在他颈间留下细碎而湿润的触感。 温岚的吻最终停留在他锁骨上方一小片裸露的肌肤上,那里线条硬朗。 她伸出舌尖,如同蜻蜓点水般舔舐了一下,他的身体瞬间紧绷。 她抬起头,在有限的光线里,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已经变得很深很深了,墨绿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分明,却本能感到心悸的暗潮。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狼给盯上了。 “张扶林……” 她轻声唤他,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你喜欢吗?” 我叫你老是推开我,我叫你老是勾引我又不负责!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刚刚作乱过的、还带着水光的唇瓣。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粗糙,却激起一阵更强烈的战栗。 然后,张扶林按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头缓缓压向自己。 他不再是放任她的探索,而是带着反客为主的强势,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的吻带着灼人的温度,如同骤然掀起的风浪,瞬间将温岚卷入其中,唇舌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纠缠,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意味,却又在细微处流露出压抑已久的渴望与珍视。 温岚只觉得脑中嗡鸣一片,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吻搅得粉碎,她被动地承受着,双手无意识地抵在他胸膛,指尖蜷缩,抓住了他微凉的衣料。 周身被他炽热的气息笼罩,让她浑身发软,只能依附着他。 不知何时,天地悄然颠倒。 温岚只觉一阵轻微眩晕,待回过神来,已被他坚实的手臂带着翻转,原本占据上风的她,此刻被他牢牢困于身下。 酥油灯昏黄的光线被他宽阔的肩背遮挡,在她眼前投下一片暧昧的阴影,他的重量并不完全压在她身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她动弹不得。 感受着他的力道,温岚知道,他总是在让着和纵容她,否则她哪儿能压得住这个人?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女上位啊,她更喜欢被他压着动……温岚的耳朵泛红,她忍不住用脚勾住他的腰,想要挂在他的身上,离他更近一点,最好能贴得死死的。 她觉得很热,很想把外套脱掉,但是没有手了。 张扶林空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大腿上的软肉,提醒她安分点儿。 他的吻并未因体位的改变而停歇,反而愈发深沉。 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颊,指腹在她耳后敏感处无意识地摩挲,引得她阵阵轻颤,另一只手则撑在她颈侧,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也断绝了她任何退避的可能。 第86章 绿松石项链 温岚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墨绿的眼眸中蕴含着的浓稠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却又奇异地沉溺其中。 他的唇终于稍稍离开,流连至她唇角,继而沿着下颌的曲线,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那里肌肤薄嫩,脉搏在他唇下急促地跳动。 他并未用力,也没有故意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用唇瓣极轻地、反复地碾磨厮磨,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密的战栗。 温岚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手指无助地攀附着他臂膀上紧绷的肌肉。 这声音仿佛取悦了他,他低哼一声,终于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吻,如同蝴蝶栖息花朵,一触即分。 随即,他重新抬起头,目光锁住她迷离的双眼和微微红肿的唇瓣。 他没有再继续,只是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她,呼吸依旧有些粗重,他慢慢调整,吐出一口气。 温岚在张扶林身下微微喘息,胸口起伏,眼中水光潋滟,她看着他克制而隐忍的神情,心中软成一片,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抬手,用指背轻轻蹭过她发热的脸颊,动作温柔又暧昧。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抱着她,知道她热,又扒掉了她的外袍,顿时温岚觉得凉爽了些许,但脸还是烫的,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的头抵着他的锁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你怎么不继续了?” 不会憋坏吧? 温岚向下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很贴心地说:“一直憋着,对你身体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他身体僵住了。 张扶林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一点。” 温岚嘀咕:“我不小啊……” 她说着就要伸出手往自己胸口摸去,张扶林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皮一跳,一下把她的手摁下去,将她人抱得更紧了。 “我是说……你年纪太小,再等一年。”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误会成这个……也不小。 温岚慢了半拍,然后反应过来说的是她的年纪,脸瞬间爆红,她……她她她她怎么会误会啊啊啊啊! 温岚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自己都有点无语住了,张扶林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她的额头,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又把被子往上拉到头顶,好像无颜见人了。 张扶林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好像在安慰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岚的声音才透过被子传出来:“那……过了一年就可以吗?” 张扶林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低头看去,温岚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就可以做夫妻能做的事情,就能跟你生小孩了?” 有的时候,张扶林对她的直白是又爱又恨。 他常常为她说话太直接而不好意思,又很高兴她能说出这些话,说明她很喜欢他。 他心底那片柔软被狠狠触动,一种混杂着怜爱、无奈和深沉情愫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住,在她耳边承诺:“嗯,一年后。”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温岚握住他的手说悄悄话:“其实你刚才可以再往下一点的。”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要睡觉了,独留下张扶林一个人想了很久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 一年。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期限。 虽然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一年时间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但此刻,抱着怀中温软的身躯,他却觉得这一年,似乎有些漫长。 张扶林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吹熄了酥油灯。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她身上淡淡的暖香,清浅的呼吸,以及隔着薄薄寝衣传来的体温,都无比清晰地萦绕着他,不久前被强行压下的躁动,似乎又有复苏的迹象。 张扶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旖旎的念头驱散,强迫自己回想张家繁杂的规矩,族长的眼睛,血腥的刑罚过程……试图用这些冰冷的东西来平息身体里翻涌的热流。 然而,收效甚微。 她的气息无孔不入,她的温度如影随形。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一夜,对张扶林而言,注定漫长。 - 翌日清晨,温岚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被温暖包围,以及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腰上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 她愣了几秒,才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正被张扶林紧紧抱在怀里,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脸颊瞬间爆红。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从他怀里起来,却发现他抱得很紧,只好安分地待在他怀里,她抬起头,偷偷打量他。 老张似乎还睡着,双眼紧闭,呼吸平稳,晨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淡化了他平日里的冷硬,显得平和而安静。 温岚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昨夜没有睡好。 (是因为……我吗?) 这个认知让温岚心里既有点小小的得意,她不敢再乱动,怕吵醒他,数着他的心跳,听着窗外的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环着她的手臂动了一下,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初醒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慵懒和朦胧,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比平时更添几分磁性。 温岚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声问:“你……没睡好吗?” 张扶林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为什么没睡好?功劳全在眼前人的身上,真好意思问。 大概是看懂了他的眼神,温岚很不好意思:“是你自己说的,我对你做什么都行。” 对,是他自己给他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的。 一想到往后一年的时间温岚恐怕都会不间断的调戏他,挑战他的耐力和自制力,张扶林就觉得有些头疼,但话是他自己说的,说到就要做到。 “该起了。” 他背对着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温岚从他身后抱着他,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好一会儿才起来穿好衣服。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昨夜之事,但空气中流淌的那种无形的亲昵和张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分明。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蜜糖融化后被包裹着一样,气氛也变得甜滋滋的。 张扶林开始打磨那块买回来的绿松石,他答应过要做成项链送给她的。 他时常在夜晚就着昏暗的灯光打磨原石粗糙的外皮,温岚就坐在他对面,有时看话本子,有时捣鼓她的草药,有时就那么托着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手。 “当心把手磨破了,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有一次,温岚见他磨了许久,忍不住说道。 张扶林抬起头,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了一下。 “想早点给你戴上。” 他语气平淡,却让温岚又红了脸。 张扶林不会说情话,但是她常常为他的某些话或者动作而动容,次数一多起来,她有的时候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容易被打动了,但一看到老张,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黏上去。 于是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老张这个人实在是太完美太好了。 他打磨得很仔细,进度缓慢,温岚也不催他,反而享受这种等待的过程,他的动作徐徐,带着很强的观赏性,她光是看着他就能看很久。 半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张扶林终于完成了对绿松石的打磨,原本不起眼的原石,此刻变成了一串泪滴状坠子,色泽深邃如雨后晴空,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过来。” 他朝坐在窗边的温岚招手。 温岚放下手中的草药,心跳有些快,走到他面前。 张扶林站起身,绕到她身后,拨开她颈后的长发,微凉的项链贴上皮肤,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温岚低头,看着胸前静静躺着的绿松石坠子,指尖轻轻触碰那冰润的触感。 她在张扶林面前转了个圈问他:“好看吗?” “好看。” 他点点头,视线落在她脸上,没移开过半分,不知道说的是项链好看,还是她这个人好看。 “这个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毕竟是亲手做的,很有意义。 温岚摸了又摸,张扶林拿出那条贴身带着的释迦结:“那这也算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了。” 她不太满意:“那个……我做的是保平安的,而且那个时候我都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呢,这个释迦结不能算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我要给你别的东西。” 她想把那个在储物格子里沉寂很久的那枚储物戒指送给老张,关键是戒指这个东西,本身就意义非凡了,释迦结到底是普通的绳子做的,过个几十年可能就旧得不能看了。 她要一个能永恒纪念他们爱情的东西。 张扶林靠近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我从雅鲁藏布江下游给你带的礼物,是哄你开心的,那也不能算是定情信物了。” 虽然项链也花了心思,但是本身就是提前说好要送给她的,不能模糊“定情信物”的概念。 ……………………………………………… 这一章发出来就满二十万字了,作者想了几个书名,发出来给大家看看。 【盗笔】穿成炮灰妈妈的我拒死 【盗笔】背景板爹娘的二三事 【盗笔】拖家带口对抗全世界 【盗笔】我和张扶林有个约会 【盗笔】大家对抗终极的那些年 等我去找做封面的美工把它们全部做出来就可以进行书测啦。 第87章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跟你好了? 温岚天天带着那条项链,时常把玩上面的绿松石,晚上他们偶尔会睡在一起,会出现擦枪走火的情况,不过这种情况到六月份的时候就慢慢杜绝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而张扶林整个人就跟火炉似的,越抱越热。 温岚不怕冷,她更怕热,所以她最近不乐意抱着张扶林睡了。 往常夏天西藏晚上的温度还是比较凉爽的,不过最近几天晚上却有点热,她都把床上的毛毡全部都给撤下来了。 她仿照现代的款式,做了一件轻薄的小吊带和短裤,如果可以的话,温岚白天甚至不想出门,就这样待在房间里。 但是她忘记跟老张说了,于是某天大晚上,老张翻了窗户进来。 “为什么……” 张扶林本来是想来问问她最近为什么冷落他,但是一进来就看见穿着清凉的她,立马背过身去,耳朵上染上一层薄红。 他本想出言让她把衣服穿上,但是想到这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外人,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便把原先的话给咽了下去。 温岚见他僵着背影,连耳根都红透了,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心思更盛。 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故意贴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灼人热度。 “转过来嘛——” 她声音带着娇嗔,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脊背:“我新做的衣裳,不好看吗?” 张扶林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依旧紧闭着眼,声音沙哑得厉害:“……好看。” 但即使闭着眼睛,刚才匆匆一瞥看到的风光,却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那你看看呀?” 温岚绕到他身前,踮起脚尖靠近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 张扶林能感觉到她几乎贴着自己,那薄薄的吊带布料根本隔绝不了什么触感。 他猛地向后撤了一步,脊背“咚”地一声撞在门板上,在夜晚发出一声响,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睁眼,眉头紧蹙,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煎熬。 “莫胡闹。” 见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自克制的模样,温岚忍不住想逗他。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指尖在他滚烫的掌心挠了挠。 “我没闹呀。” 她声音放得更软,带着无辜的意味:“就是有点热,这样穿凉快。你……不热吗?” 她说着,另一只手竟大胆地抚上他胸膛,隔着一层棉布,也能感受到其下肌肉瞬间的紧绷和灼人的体温。 张扶林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她,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看到那些裸露在外的光滑的皮肤,他的眼睛被烫了一下,赶紧移开。 温岚凑上前,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姿态亲昵又依赖,张扶林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看向不该看的地方,他只注视着她的脸。 “我不是不跟你好了,我就是晚上热,你体温高,跟你睡在一起我热。” 温岚伸出手抱着他的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也让张扶林没法儿后退。 她像只猫猫一样用鼻子点了点他的鼻尖,好像是在撒娇,张扶林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有的时候有点招架不住她的热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喜欢的。 他双手贴着她圆润的肩头,把人往内屋里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跟你好了?” 在温岚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张扶林只能说是。 他看着她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实在没办法对她撒谎说不是。 他确实很在意,一直粘着他的人突然不喜欢跟他睡在一起了,只要有脑子都会想深究的。 温岚听他亲口承认,心里那点小得意让她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笨啊。” 她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我只是怕热,跟你这个人没关系。” 她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自己则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这个姿势让她比他高出一点点,能清晰地看到老张微微泛红的耳廓和那双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局促的眼睛。 “你看啊——” 她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气音:“我还是很喜欢这样抱着你的。” 张扶林的身体因为她大胆的举动和近在咫尺的气息而再次紧绷。 他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腰,那纤细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掌心发烫。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掠过她近在眼前的唇瓣,带着自然的嫣红,对他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他喉结滚动,努力将视线固定在她眼睛上,声音愈发低沉:“……嗯。” 张扶林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不应该这么莽撞地过来的,现在好了,被她给抓到了,估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会反复提起这件事情,直到看到他不会再对今晚的事有任何反应才会慢慢失去兴趣,不再提起。 但看着温岚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张扶林又觉得很好。 她喜欢逗弄他,想要他破功,并且以此为乐,他很清楚她的恶趣味,无伤大雅的事情,让着她也没什么,他毕竟比她年长许多,往后还要占有她最美好的青春,他们将交缠直到她生命结束,所以多让着她一点也没关系。 温岚是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张扶林想了这么多东西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跟他进行亲密的肢体接触了,不满足于白天的牵牵小手,而是想要在晚上做一些更刺激的事情。 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张扶林的额头,然后是鼻梁,最后,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吻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一触即分。 在她退开的瞬间,他扶在她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按向自己,同时仰头加深了这个吻。 不同于上次的狂风暴雨,这个吻带着一种缓慢燃烧的炽热。他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吮吸,舌尖温柔地探入,与她纠缠,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品尝,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和心意。 温岚顺从地回应着,感受着他唇齿间的灼热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惜,酥油灯的光芒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晃动,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慢慢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张扶林才缓缓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融,都有些急促。 他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翻涌的浪潮。 “以后……” 他声音沙哑,带着未褪的情欲:“若觉得热,便告诉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我可以去洗个凉水再过来。” 温岚被他这话逗笑了,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可以不盖被子睡觉嘛。” “而且也就这段时间天气稍微异常一点儿,等七八月份的时候,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大到能让你怀疑人生喔。” 张扶林看着她狡黠的笑容,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抬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引得她轻轻一颤。 “嗯。” 他应道,目光温柔。 第88章 她很厉害 温岚决定让老张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她想带老张去认识一下小苍,斑比他已经见过了,一想到张扶林脸上会出现震惊的情绪,温岚就乐不可支,相当期待。 “你想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听到温岚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扶林觉得有点好玩,他想说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厉害了,确实是很“厉害”。 不过他记得之前她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的,而他那个时候也在想要跟她交换一个同等的秘密。 他们已经互通心意了,他不该对她再有隐瞒的。 “我们现在就走吧,这样能在外面待一整天呢,好不好?” 温岚握着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好不好?” “好。” 张扶林看着她的样子,想,真可爱。 他拒绝不了她。 伸出手将她胸前的一条细长的麻花辫抓在手里把玩,随后看着她转身,辫子也从他手里滑走了。 温岚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偷偷从后门溜走,在系统的帮助下,在吉拉寺住着的康巴洛人完全没有任何发觉。 他们走了好远,温岚从衣领里勾出一只戴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几声,张扶林偏头专注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系统出声了。 【小苍来了。】 天空中传来一道长鸣,温岚把张扶林的头扭过去,然后用手掌抬起他的下巴:“别看我,看天上!” 张扶林很配合地抬起头看天。 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在他们头顶盘旋,他愣了一下,就看见那只黑点越来越大,直到他能看清楚那是什么。 似乎是一只金雕,看样子,体型还不小。 “你养的?” 张扶林很意外,他知道熬鹰的过程,这金雕远看着很是威猛,想必性子也刚烈,要驯服它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和精力。 “是啊,我把它叫下来让你仔细看看,它很帅的。” 温岚一边说一边戴上了牛皮鞣制的手套,又吹了一声哨子,小苍得到命令以后,尖啸一声就冲了下来,等快下来的时候它慢慢收拢翅膀在半空扑腾了两下才落在温岚的手上,带着牛皮手套便不会被金雕锋利的爪子给抓一块肉下来。 她得意地对张扶林一挑眉,像是“你没有吧”之类的意思,张扶林摸了摸她的脑袋:“很厉害。” 金雕稳稳地立在温岚戴着牛皮手套的小臂上,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张扶林这个陌生人。 它羽翼丰满,喙和爪都透着猛禽特有的锋锐与力量,微微抖动的翅膀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小苍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看得出这只金雕被养得极好,眼神锐利却并不狂躁,对温岚的指令反应迅速而准确,显然是经过了极其精心的驯养。 “它叫小苍。” 温岚介绍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是我偷偷养大的,连部落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呢。”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金雕颈侧的羽毛,小苍发出低低的舒适的咕噜声,歪着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这亲昵的一幕让张扶林心中微动。 他见过太多被驯服的猛禽,大多带着被磨去棱角的麻木,或是深藏的野性难驯。 像小苍这样,既保持着野兽的威仪,又对主人流露出如此信任与依赖的,实属罕见,这不仅仅需要高超的驯兽技巧,更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和真心。 “你把它养得很好。” 张扶林由衷地说道,目光从金雕移到温岚神采飞扬的脸上,他对她的感观更深了,原以为她是个心善的大夫,没想到还是个如此厉害的驯兽师。 这等人才,张家都少有。 张扶林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还不够了解,或者说,了解得不够全面。 温岚听到他的夸奖,眼睛更亮了。 她将手臂微微一抬,小苍会意地展开巨大的翅膀,有力的扇动带起更大的气流,然后稳稳地飞回空中,在他们头顶盘旋,它一边飞一边发出啸声,像是有意在张扶林面前展示它的威猛一样。 张扶林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小苍,温岚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男人对拥有一只猛禽而不心动的,就算是老张也不行! 没看见他眼睛都直了吗?肯定是羡慕她了! 展示完毕,温岚把小苍叫下来,喂了它一条肉干作为奖励,然后手臂一振,让它自由离去。 金雕冲入云霄,很快便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怎么样?” 温岚转过身,摘下手套,得意地看向张扶林:“我是不是很厉害?不比你差吧!” 张扶林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她刚才托举着金雕的手,仔细看了看。 虽然戴了手套,但小苍的爪子力道惊人,她的手腕处还是被压出了一圈浅浅的红痕。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圈红痕,抬眼看着她,毫不吝啬夸奖:“嗯,很厉害。” 张扶林的肯定让温岚心花怒放,但下一秒,他却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不过,驯养猛禽终有风险,日后还需更加小心。” 这是关心,而非质疑她的能力。 温岚听懂了,乖乖点头:“知道啦,我有分寸的。” 小苍是不可能伤害她的,不过其中具体的情况,系统什么的,还是等他们关系再进一步的时候,她再考虑要不要说吧。 温岚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该轮到他了:“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那你呢?你说要跟我交换的秘密,是什么?” 她猜测多半是向她坦白张家人的身份。 张扶林看着温岚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拉着她走到一块背阴的平整岩石旁坐下,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似乎在组织语言。 温岚也没有催他,这谁都有第一次,不知道从何说起很正常。 “我来自东北张家,族人长寿,青春永驻,与普通人不同,且近乎人人都练发丘指。” 张扶林伸出手让温岚摸了摸他的手指:“若是以后遇到食指和中指奇长无比的人,不管在哪只手上,都离他们远一点。” 温岚故意转过身,似乎是很介意地问他:“要是我老了,但你还是那么年轻帅气,你会嫌弃我去找别的小姑娘吗?” “不可能。” 张扶林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从身后抱着她:“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跟我一样。” 第89章 唯一的朋友 【高年份麒麟竭可以让普通人青春不老,也能延长寿命,不过你不需要这个。】 温岚在心里想,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张扶林抱着她,怀里满,心也是满的,他跟她说了很多。 比如说,他不是普通张家人,他有麒麟血。 比如说,他比很多张家人会患失魂症的概率要大很多。 比如说,本家人每十年就要送一个人去长白山青铜门守终极。 他跟她说了很多,跟她说了一些张家的势力分布和习惯,以及特征。 “跟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张扶林抱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是我考虑不周。” 温岚仰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巴:“那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他抱得更紧了。 虽然知道她这句话有很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但是他也有认真想过,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跟他一起,她还能多活几年,他可以偷偷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让她安稳度过一生。 跟他在一块儿,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追杀,会死的很惨,族长虽然看重他也在意他,但张家不是族长的一言堂。 温岚发现张扶林突然就不说话了,立马意识到这人肯定又在想什么。 年长就这点不好,老是把很多东西想的太复杂,容易钻牛角尖。 不过这都是因为老张太在意她,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温岚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里面翻涌着自责与挣扎。 “张扶林。” 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给我听好了。” “是我先招惹你的,是我死皮赖脸要跟着你,是我说喜欢你,想和你共度余生。”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现在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是信任我。你觉得我会因为怕辛苦,怕危险,就退缩吗?” 如果这些能够打到她,那她早该在当年学会走路,能有力气的时候,就拿把刀把自己杀了,或者一头撞死在墙上,这样就不用面对危险。 温岚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很坚强的。” 张扶林凝视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像阳光一样穿透了他心中的阴霾。 他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温岚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不许再说那些‘为我好’的话。” 她佯装生气,瞪着他:“你要是敢偷偷把我送走,我就……我就带着小苍和斑比,天涯海角地找你,找到了就……就让斑比咬死你!让小苍啄食你的肉!” 她说着,还故意龇了龇牙,做出凶狠的样子,可配上她那张娇俏的脸蛋,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张扶林心底那点沉重的思绪,被她这番“威胁”搅得七零八落。 他握住她按在自己唇上的手,包裹在掌心,眼底的灰暗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温柔的光。 “不会。” 他低声承诺,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不会想着送你走。” 他闭了闭眼,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心跳。 她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不经风雨的娇花,她有她的锋芒,她的坚持。 她会治病救人,会驯兽,能在雪山里避开所有冰缝,有智慧有力量,是个厉害的女孩,是他想当然,她都不退缩,那他有什么理由放弃。 她选择了他,愿意与他并肩,他应该做的是为她撑起一片天,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将她推开。 “是我错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释然与新的决心,“以后无论风雨,我们一起。” 温岚这才满意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 “这还差不多。” 她小声嘟囔,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 “而且,你都把你们家族的秘密告诉我了,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知道吗?” 温岚还是有点不放心,她记得原著里张起灵就时常去做危险的事情,然后还不告诉吴邪,美其名曰是为了你好,但是这对于被保护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因为吴邪在意张起灵,担心他的安危,她在意老张,同样不愿意他独自面对危险,而是想要跟他一起。 【宿主,你问问他在张家有没有什么牵挂?】 系统忽然提了这个,温岚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还真没问过老张这件事情。 于是她故作不在意地去问。 张扶林想了一下,道:“只有一个朋友。” “他的妻子怀孕了,算算时间,应该生了。” 老张说朋友那肯定是朋友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岚还是很好奇老张的朋友的,而且听老张这个用词,还是他唯一的朋友。 张扶林又仔细想了一下,道:“矛盾的人,心口不一,有的时候又很直白,他在张家地位很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张瑞桐就是这样一个人,张扶林还记得他当年成亲的时候,新郎新娘三天之内是不能见面的,但是他硬是翻墙翻去了夫人的院子里,就为了送给她一把琴。 那琴是上好的梧桐木,那梧桐木还是自己找的,琴身的雕刻和打磨以及上漆,全部都是由张瑞桐自己做的,为此还过敏躺了几天,他只能戴上人皮面具出去顶几天。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张扶林很了解张瑞桐,他知道他很在意张梓容,但就是不会说话。 不仅不会说话,连笑都很少笑,要不是张梓容也真心喜欢他,张扶林估计他这辈子都难。 温岚想,既然在张家地位很高的话,那是不是能在本家帮忙周旋,多给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老张说的。 张扶林听了,顿了一下:“我还没告诉他,这里距离张家太远了,通信很不方便。” 温岚觉得这个倒不失为一条后路,老张这个人很实诚,他是不会吹嘘的,他既然说这个朋友在张家地位很高,那就一定是说得上话的人,往后说不定能用到人家。 第90章 秋日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且单一。 夏天匆匆过去,温岚喜欢的秋天来了,她喜欢去山里找酸甜的野果做零食,十月份天气凉爽下来后,某天她带着个篮子就准备出门。 “去哪儿?” 张扶林正在院子里擦刀,看到她出来,问道。 “去捡果子吃,你陪我一起去吧,你答应过我的。” “好。” 他把刀放回房间里后就跟着她一起出门。 十月的西藏,天空是高远而澄澈的蓝,阳光温暖而明亮,是个很适合晒被子的天气,山峦层林尽染,不再是单一的绿或者深绿,而是泼洒开大片的金黄、褚红与深绿,色彩斑斓得如同打翻了画师的调色盘。 温岚提着个小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张扶林则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她今日穿了件杏子黄的夹袄,头发编成一根麻花辫子垂在脑后,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发尾绑着红色的发绳,发绳坠着红色的小珠子。 “扶林,你看那边。” 温岚忽然停下,指着不远处一丛低矮的灌木,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红宝石般的小果子。 她像只发现宝藏的小雀,欢快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枝条上的尖刺,伸手摘下一颗放入口中,随即被酸得眯起了眼睛,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又满足地咂咂嘴。 “嗯,就是这个味儿!” 张扶林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被酸到的滑稽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伸出手,动作利落地帮她折下几枝果实最繁茂的枝条,避免她被尖刺扎到。 “慢点摘,小心刺。” 他提醒道。 温岚接过枝条,冲他甜甜一笑:“知道啦!” 她低头专注地采摘起来,将一颗颗饱满的红色小果小心地放入篮中。 沙棘很酸,鲜少有直接吃的,但是它是个宝贝,做糕点好吃,种子榨成油可以护肤,不过温岚很喜欢吃酸的东西,虽然被酸的表情都扭曲了,但她乐此不疲。 张扶林没有动手帮忙采摘,只是静静守在一旁,目光扫过四周,确认安全,然后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这种陪伴,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却令人贪恋的体验,他只需要看着她,心中便是一片平和。 她不管做什么都能抚慰他。 温岚采够了沙棘,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几棵野生的山楂树,红艳艳的果子挂满枝头。 她兴奋地招呼张扶林过来,指着那最高的枝桠上几串格外硕大的果子:“那些看起来最好吃……你帮我摘呗,你最好了——” 她想吃冰糖葫芦了。 张扶林抬头看了看,那高度对温岚来说有些困难,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没说什么,后退几步,身形如一只敏捷的豹子,悄无声息地跃上了粗壮的树枝,伸手便将那几串最好的山楂摘了下来,然后跳下来,递到她面前。 “哇!” 温岚接过还带着枝叶的山楂,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你好厉害!” 她毫不掩饰的赞叹让张扶林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耳根微微发热。 其实就算她不求他他也会上去摘的。 篮子渐渐满了起来,除了沙棘和山楂,还有一些温岚叫不出名字的紫色和黑色的小浆果,可能是“传说”中的覆盆子。 她捡起一颗深紫色的果子,在衣角擦了擦,递到张扶林嘴边:“你尝尝这个,看着好像很好吃。” 张扶林看着她指尖那枚小小的果子,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将果子含了进去。 他的唇瓣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指尖,那柔软而微凉的触感让温岚下意识手指一缩,脸颊悄悄染上红晕。 “甜吗?” 她小声问,心跳得有些快。 张扶林细细品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甜。” 其实味道很淡,没多少甜味,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其实这果子也挺甜的。 温岚自己也尝了一颗,可能她吃到的那颗很甜,所以满足地眯起眼。 她在溪边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将篮子放在身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张扶林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坐下。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偶尔有几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水面,顺流而下,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岚从篮子里挑出最红最大的几颗山楂,用随身带的帕子仔细擦干净,递给他一颗,自己则拿起一颗,小口小口地咬着,酸得她时不时皱一下眉头,却吃得津津有味。 张扶林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接过那颗山楂,却没有立刻吃。 他看着她被秋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和鼻尖和她满足而惬意的神情,心中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沾染的一点细微的果渍。 温岚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她的脸颊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你干嘛呀。” 这会出现在偶像剧里的一幕居然会出现在她的身上,要知道她之前都是用袖子一擦的,反正衣服颜色深不太能看得出来。 张扶林没有回答,只是将那颗山楂放入口中,他知道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害羞得不行。 休息够了,温岚又拉着他在附近转了转,发现了一些可以入药的草,也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 日头渐渐偏西,山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带着凉意的山风吹起,预示着夜晚的临近。 “我们该回去啦。” 温岚提了提沉甸甸的篮子,心满意足。 “嗯。” 张扶林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回去的路上下坡居多,比来时好走许多,两人牵着手,踏着满地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温岚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又看了看身边沉默却可靠的男人,忽然觉得,这个秋天,是她度过的最好的一个秋天。 回到吉拉寺时,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隐没了。 寺里已经点起了灯,温暖的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指引归途的星辰。 第91章 山楂果脯 次日,温岚兴致勃勃地将采摘的野果分类清洗。 沙棘酸涩,她打算熬煮成果酱,山楂个大饱满,本来更适合做糖葫芦,但担心厨房的糖可能不太够用,她只能选择先做能储存更久的果酱,山楂则是做成果脯。 厨房里弥漫开一股清新又带着微酸的果香。 张扶林被她拉来做“壮丁”,他高大的身躯在略显狭小的厨房里有些局促,但依旧沉默而高效地按照温岚的指挥做事。 他负责将清洗干净的山楂去核,那双握惯了黑金古刀、能精准取人性命的手指,此刻却有些笨拙地对付着小小的山楂。 他用小刀在山楂上旋开一个小口,小心地将果核剔除,动作起初生疏,但很快便掌握了技巧,变得流畅起来。 温岚则在灶台边忙碌,将一部分沙棘加水熬煮,看着红色的果实在沸水中翻滚,慢慢融化,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酸香。 她偶尔回头,看到张扶林坐在小凳上,低垂着眼眸,专注地处理着山楂的侧影,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却因这烟火气的场景而显得格外柔和。 “有点想吃沙棘,但我空不出手……算了算了。” 温岚手上沾着黏腻的果酱,嘀嘀咕咕。 张扶林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她正背对着他,微微踮脚去够架子上的糖罐子。 他沉默地拿起一颗洗净的沙棘,走到她身后。 温岚感觉到他的靠近,刚回过头,一颗冰凉微酸的果子便被轻轻塞入了她的口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两人皆是一怔。 酸涩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温岚被酸得眯起了眼,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那即将离开的指尖。 张扶林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迅速收了回去,背在身后,指尖那湿润柔软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烫。 温岚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瞬间绯红,连忙转过身,忍住要砸嘴巴的冲动,假装专注于锅里翻滚的果酱,心脏却砰砰直跳,锅里的咕嘟声仿佛是她擂鼓般的心跳。 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灶火的噼啪声和果酱沸腾的咕噜声,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果香,更多了一丝无形黏稠的暧昧。 好不容易将沙棘酱熬好,盛出放凉。 接下来便是制作山楂果脯的关键步骤——用糖水煮山楂,做的过程中发现做果脯的糖比做糖葫芦耗费的糖还要多,寻思着恐怕回头得拿点糖把厨房的糖罐给补一下了,毕竟厨房是整个吉拉寺都在用的。 温岚将去核的山楂倒入融化了冰糖的沸水中,看着它们在晶莹的糖水里起伏。 “要煮到入味,但不能煮烂,火候得小心看着。” 温岚一边用木勺轻轻搅动,一边对张扶林解释,额角因为灶火的炙烤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扶林见状,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很自然地抬手替她擦拭额角的汗珠,他的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布巾粗糙的质感擦过皮肤,带来一丝痒意,温岚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里面映着灶火的光,显得格外深邃温暖。 “谢谢。” 她小声说,嘴角忍不住弯起。 糖水的甜香混合着山楂的果酸,形成一种诱人的气味,煮好的山楂需要捞出,沥干水分,再进行晾晒。 捞山楂时,温岚不小心被溅起的糖水烫了一下手背,轻轻“嘶”了一声。 张扶林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拉到眼前查看,那处皮肤微微发红。 他眉头微蹙,拉着她到水缸旁,舀起一瓢凉水,小心地冲洗她烫到的地方,冰凉的水流缓解了刺痛感,而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温热有力。 “没事了,就一下下。” 温岚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里甜丝丝的,比锅里的糖水还甜。 处理完烫伤,剩下的山楂由张扶林接手捞出,他动作稳而快,再没有糖水溅出。 温岚则在一旁,将捞出的山楂一颗颗码放在准备好的竹筛上,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看起来十分诱人。 她拿起一颗吹了吹,递到张扶林嘴边:“尝尝看,甜不甜?” 张扶林看着她指尖那颗沾着糖渍的山楂,低头含住,柔软的唇瓣再次擦过她的指尖,这次两人似乎都坦然了许多,只是目光交汇时,依旧有火花无声迸溅。 “甜。” 他咽下果肉,低声评价,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 温岚也给自己塞了一颗,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她看着竹筛上铺开的山楂果脯,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愿意陪她在厨房里忙碌分享酸甜的男人,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所有的果脯都需要时间晾晒风干,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晴好,温岚每天都会将竹筛搬到院子里阳光最好的地方。 张扶林则会在她搬动时,默不作声地接过沉重的竹筛,为她摆放好。 秋风送爽,带来远方雪山的凉意,也慢慢带走了果脯中多余的水分。 沙棘酱被装进了陶罐密封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山楂果脯则渐渐变得干爽而有韧性,颜色变得暗沉,有点像橙色的晚霞。 当第一批果脯彻底做好时,温岚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塞进张扶林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块。 经过时间和阳光洗礼的果肉,酸甜更加醇厚,带着韧劲,嚼在嘴里,酸甜一下在口腔中爆发,她又忍不住多拿了几个塞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张扶林偏头看着她。 “好吃!” 温岚开心地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她以前都是直接吃的,像今天这样做成果脯和果酱还是头一次,就连教程也是昨天晚上系统找的,她临时抱了佛脚。 张扶林咀嚼着口中的果脯,那酸甜的滋味直冲心底,他看着她灿烂的笑容,觉得这大概便是人间至味。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唇边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糖霜,动作轻柔,目光缱绻。 “嗯,很好吃。” 第92章 大祭司突袭 傍晚的时候,温岚刚把另外一批晒好的果脯全部收进罐子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卓玛”。 她转身就看到小洛丹站在门外。 “进来呀。” 她对他招手,小洛丹走进来,道:“上师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说。” 温岚愣了愣。 张扶林拿着一个装着山楂果脯的糖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打开罐子蹲下来,往小洛丹嘴里塞了一颗果脯,小洛丹嚼了嚼,眼睛瞬间亮了。 “好吃!” 于是张扶林又拿了几个递给他:“德仁叫她过去说什么?” 温岚也蹲下来看着小洛丹。 自从他们在一块儿以后,就一直安安稳稳的,突然德仁要找她过去,难免忍不住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德仁在这个点上找她过去说话,有没有大祭司的暗中授意? 小洛丹犹豫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于是轻声说道:“卓玛,你和张叔叔,你们两个是不是……” 小孩子伸出手,两只手分别用食指点了一下:“你们是不是这个关系啊?” 温岚心头一紧,她和张扶林对视一眼,她本来下意识想否认,但又不想这么说。 “你听谁说的?” 她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问洛丹,想知道是不是有谁在暗中观察他们,但是仔细一想也不对,如果有人在他们附近,系统不可能察觉不到。 果不其然,小洛丹直接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我只是之前不确定。” 张扶林低头看着这个小光头:“什么时候?” 小洛丹有些脸红:“是你们太明显了。” 闻言,温岚莫名有点紧张:“德仁也知道了?”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岚自认为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明明他们白天几乎不怎么别人眼前见面,只有晚上才会在一起而已,就连回来都翻墙。 如果洛丹都能看出来的话,那其他人…… 小洛丹说:“你身上有张叔叔的味道,他身上也有你的味道。” 温岚老脸一红,这个话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的话。 “什么味道?” 张扶林问洛丹。 “卓玛的身上有药的味道,张叔叔的身上的味道……我不知道,但是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小洛丹有些迟疑地看向温岚:“所以你们真的……” 虽然洛丹只有六岁,但是他知道温岚是康巴洛族的圣女,是不能婚配的。 “是真的。” 张扶林替她回答了,并且当着洛丹的面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小洛丹盯着那两只交握的手看了好一会儿,“那你们怎么还敢待在这儿?” 小小的人儿稚嫩的脸上很严肃:“我不知道上师叫你过去做什么,但是……但是我要跟你说,你们康巴洛族的大祭司来了。” 温岚瞬间浑身冰凉。 张扶林紧紧握住她的手,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和紧张:“别担心,有我。” 温岚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冷静。 “我自己去,你不能跟我一块儿。” 张扶林蹙眉,但也知道如果他们两个一起过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怀疑,到时候更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 【宿主别怕,还有我呢。】 系统感觉这次大祭司的到来应该不是因为宿主和老张的事情,它分明在他们独处的时候一直都有探查周围,三公里之内根本没有康巴洛的人。 所以大祭司这次来,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系统把自己的想法跟温岚说了一下,看到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小洛丹。 之前都没发现,这小子嗅觉居然灵敏到能闻到人身上的气味,这可不是一般的能力。 之前它的一任宿主,就有着类似的能力,名为“灵嗅”,分辨气味,能根据气味追踪,甚至能闻到情绪的气味。 想起自己以前的宿主,系统有些黯然神伤。 它总共有十个宿主,前九个全部都死了,都是因为它能力不足,太弱小,能做的事情太少。 如果它能再强一点的话……那九次悲剧就不会发生。 温岚定了定神,对小洛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看向张扶林,眼神交汇间,彼此都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冷静,见机行事。 张扶林目送着她跟着小洛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拐角,他脸上的平静才缓缓褪去,眸色沉静如深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他并未回房,而是走到院中那棵老树下的石桌边坐下,目光锐利地投向德仁禅房的方向。 温岚跟着小洛丹,一路心绪不宁。 系统虽然分析大祭司此来可能并非为了她与老张的事情,但长久以来对大祭司在康巴洛权威的畏惧,还是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来到德仁的禅房外,小洛丹示意她独自进去,自己则守在外面,温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被带上,小洛丹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他能为卓玛和张叔叔做什么呢? 如果让上师和大祭司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卓玛会完蛋的…… - 禅房内点着藏香,烟雾缭绕。 德仁盘坐在蒲团上,神色平和,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老者,正是大祭司。 他面容肃穆,眼神深邃,不怒自威,手中缓缓转动着一串色泽深沉的念珠,一连串的檀木珠中夹着一颗绿松石磨制成的珠子。 温岚注意到了那串念珠,这并不属于大祭司,她曾经在德仁的手上见过它。 她垂下眼睑,恭敬地走上前行礼:“上师,大祭司。” “白玛,来了。” 德仁温和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祭司的目光落在温岚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与探究,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白玛,近来可好?” “回大祭司,一切都好。” 温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大祭司微微颔首,并未立刻切入正题,反而像是闲话家常般问道:“这些时日,可有所得?” 温岚心中警惕,谨慎地回答:“承蒙上师教诲,略通医理,静心修性,获益良多。” 德仁在一旁捻着佛珠,面带微笑,并未插话。 大祭司沉默了片刻,禅房内只剩下藏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这沉默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温岚的心弦越绷越紧。 第93章 五十年前秘闻 大祭司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温岚,重点盯着她的眼睛,温岚抬起头与他平视,但终究免不了流露出紧张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移开了视线,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转动佛珠的声音。 “收收心,明年春天的时候就要祭祀了,不要总是在外面闲逛,今年冬天回部落过冬后就不要再出去了。” 虽然是用一种聊家常的语气,可是话里话外都是不容置疑,完全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温岚强装镇定:“白玛明白。” 大祭司挥了挥手,“去吧,当今年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你要回部落,不要让我来叫你。” “是,白玛铭记于心。” 温岚低着头,头顶传来大祭司的声音:“去忙你的吧。” 她如获大赦,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垂着头起身向后退,退到门边的时候转身打开门,一阵气流涌进来,她稳当地跨过门槛,随后转身将门关上。 门关上后阻隔了大祭司的视线,他看不到白玛的身影后,将视线落在了德仁的身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德仁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清明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疑惑:“往年祭祀是二十年一次,她才十七岁,即使是过了这个冬天,也才十八岁,为什么这次提前了两年?” 大祭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转到绿松石的时候,骨瘦如柴的手摩挲着它。 德仁看了看被合拢上的门。 “张家人要藏海花。” 德仁有些愕然:“为了这个?” 他不相信,桑吉一向重规矩,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缘由就提前祭祀的时间?何况还是足足提前了两年? “当然不,你自诩了解我,不如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听大祭司这么说,德仁闭上眼睛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是因为五十年前那件事?”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将至冰点,但德仁仿佛没有任何察觉一般,自顾自说着:“五十年前,她作为族里最美的女孩,备受大家欢迎,如果不是因为她圣女的身份,恐怕求亲的人,能把她家的门给敲烂吧?” 大祭司冷笑一声:“再美又怎样?还不是死了?” 德仁睁开眼睛,眼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亲手处决了她。” “你为了这件事情,责怪了我五十年,甚至离开了部落,跑到这吉拉寺里来做你的得道高僧。” 大祭司攥着手里的念珠,低头看了看:“还留着她给你做的念珠。” “我念着幼时情分,当年为你挡了多少人,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德仁胸口的起伏有些大,他在这吉拉寺清修五十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是旧事重提,他发现自己的心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他其实从没忘记过那一天那一秒,那具被绑在山崖上被秃鹫啄食的尸体,那抹他记忆里没有褪色的红。 “她是你亲姐姐,如果不是你告密,她早就和那个商人远走高飞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德仁一拍茶几,茶几上的杯子震了震,他的声音很激动:“我至今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个为了送从鸟巢里掉下来的雏鸟回去而爬树摔下来受伤的孩子,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闻言,大祭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腿,那里有一道无法去除的伤疤,是被锋利的树枝划伤的。 那个时候他还庆幸雏鸟没有跟自己一起掉下树,而是回到了鸟巢里。 德仁越想,情绪就越激动:“你为什么要告密?她那么信任你我,也只告诉了我们!” 大祭司冷漠地看着发小质问他,这一幕和多年前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当年年轻气盛的德仁是直接冲上来揍了他的,他打不过对方,只能双手护住头被动挨打。 “你到现在还被困在过去,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人都是会变的?” 德仁大口喘着气:“她是你亲姐姐啊!” “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你母亲生下你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又当姐姐又当母亲地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你送她去死!?” 大祭司眼眸闪烁着冷光,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在德仁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恶心可恶,德仁转过头不想再去看他。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自行脱离部落,摒弃自己的姓名去做张家的狗,把你阿父活生生气死在家里,还是我去收的尸。” “不告发她,你有没有想过,她成功逃走以后,你我的下场又是什么?” 大祭司的脸几乎要扭曲起来了:“一个是你我的性命,一个是我亲姐姐,你以为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很容易吗?” “她明明说过要永远留在部落的,她说过她愿意被献祭给阎王,愿意庇佑部落的!是她先背弃了我们!” 大祭司越说声音越大,好似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一样。 德仁浑身颤抖:“她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而已,她有什么错?错的是她太天真,轻易就相信了吉拉寺的喇嘛,以为自己可以和爱人远走高飞,结果等待她的却是被药晕,被转送回部落!等到的是你将她爱人的皮亲手扔在她身上!” “够了!” 大祭司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念珠因为用力过猛而绷断,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如同五十年前溅落在雪地里的鲜血一般。 “你清高!你伟大!你一走了之,躲在寺庙里念经拜佛,假装一切都过去了!把所有的痛苦和罪孽都留给我一个人承担!你以为你离开部落就干净了吗?你的手上就没有血了吗?你阿父的死,难道就没有你的一份功劳?!”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愤怒、痛苦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大祭司在禅房里转来转去,冷静下来以后挺直腰背:“无论你怎么说,都无法改变我救了你的事实,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德仁被他这番话刺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撇过头:“你以为我愿意活着?我只是在为那些因康巴洛犯下的孽障赎罪而已。” 他从不认为自己脱离了部落,那些杀戮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禅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断线的佛珠滚落到角落,如同他们之间早已碎裂无法复原的情谊。 过了许久,大祭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蒲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变得沙哑而疲惫。 “你知道的,藏海花开放需要仪式的完成,需要圣女的鲜血滋养,否则张家人就算是在这里等待上百年都不可能取得到。” “提前两年,一是为了尽快把张家人打发走,二是白玛她……她的心在外面,尽快结束这二十年,等下一个二十年开始。” 大祭司休息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平稳而冷漠:“总之,康巴洛的圣女,不能再重蹈覆辙。” 德仁闭上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来,默默地,一颗一颗地,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佛珠,那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 第94章 寻婴灵 小洛丹一直张望着,看到远处温岚慢慢走过来,他立马迎上去,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卓玛的脸色异常难看。 “卓玛……?” 小洛丹迟疑着叫了她一声,这一叫好像把她的魂给叫回来了,她低头看着小孩,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有点累。” 何止是累,她腿都快软了。 温岚拍了拍小洛丹的肩膀,道:“你去找德仁吧,我回去休息一下。” 小洛丹注意到了温岚对上师的称呼,欲言又止,但他没说什么,而是小跑着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扶林已经站在了不远处,温岚刚刚打发走小洛丹,他就冲了过来,堪堪停在她跟前,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进去说吧。” 于是他扶着她进了房间,闩了门,回头就看到她坐着愣愣地发呆。 张扶林走到她跟前蹲下:“发生了什么?” 他握住她的双手,手掌温暖而有力,紧紧包裹着她冰凉微颤的指尖,温岚抬起眼,对上他深邃而专注的眸子,那里面清晰的担忧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本来想下意识说自己没事,然后再把献祭提前的事情告诉老张,但是没忍住就跟他说:“我有事,很重要的事。” “你说,我听。” 张扶林没松开她的手,简短有力地说着。 “本来我应该是二十岁的时候献祭的,但是大祭司突然就提前了两年的时间,明年春天我就要被献祭给阎……” 温岚话还没说完,张扶林就起身抱住了她,也把她所有的不安全部都揽进怀里。 “我知道了,他还说了什么?” “当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我就要返回部落,此后不能再离开。” 张扶林安静地听完,面色沉静如水,唯有眸底深处翻涌的暗潮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圈,心中一阵刺痛,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有我在。” 温岚将脸埋在他胸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那即将逼近的死亡的阴影。 她准备了十几年,学了各式各样的理论,终于要实践了吗? “他不会有机会。” 张扶林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墨脱。” 他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像我曾经对你承诺过的,带你去看江南烟雨,大漠风沙。” 张扶林之前一直以为温岚不清楚圣女会被献祭的事情,但他今天才发现她原是知情的,不过想想也是,她这么自由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被洗脑,为部落奉献生命? 他都是因为族长在张家才会为其效力的,否则张家的规矩与他何干? 张扶林突然有种冲动,他想等自己安顿好以后,看看能不能把族长也拖上来,可是再一想,以对方的性格,恐怕难。 只能从长计议,走一步看一步。 温岚冷静了一会儿,道:“我为那一天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大祭司虽然说让我冬天再回去,但是他已经来了吉拉寺,就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他应该带了人来看着我,就算他离开,那些人也会常驻,只要我有想要跑的嫌疑,他们一定会立马将我带回深山。” 张扶林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就对方那个体格,自己单独过来估计都要半条命不止了,肯定是被人抬过来的。 他们安静了好久,系统暗中提醒了一下:【宿主,去找婴灵,它会是你们的一大助力的,到时候再让斑比挡在山门口,见人就吃,能为你们争取不少时间呢,还有你俩定情的地方,那个瀑布后面有山洞,很隐蔽不易被发现,也可以当做一个藏身之地。】 系统把地图展开给宿主看了一眼,那婴灵就在吉拉寺旁边的山上。 温岚一拍脑袋,是啊,她怎么就忘记那婴灵了呢? “扶林,我们去找那只婴灵吧,把它带回来先养几天,到时候就能让它帮我们做很多事情了。” 张扶林想了一会儿,道:“只能晚上去。” 白天出去,而且他们两个人还同时都不在,别人一看就会发现异常了。 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本不应该再多生事端,但是那婴灵借腹出生,还把温岚折腾得不成样子,如果没有他们,它早就该死了。 现如今也到了它报恩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我隐约能感觉得到它应该在旁边的山上,但是不确定具体在哪里,我们恐怕要去里面仔细找找,而且一次也未必找得到。” 那天可是非常不愉快的,如果婴灵出于本能害怕而避开他们,在夜晚的时候,他们恐怕很难在它不反抗的情况下安然把它带回去。 而且,它到底有没有可以交流的智慧,尚未可知,虽然它上次说话了,但总感觉有点像智障儿。 -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了吉拉寺,确定四周无人监视后,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翻出寺院高墙。 张扶林在前开路,他的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身形在崎岖的山路和茂密的林木间灵活穿梭,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两人的手紧紧抓握在一起。 温岚紧跟其后,得益于系统提供的方向指引,她也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只是双眼看什么东西都是黑成一团的。 火把的光实在太明显,他们要先离开吉拉寺的这座山,去到另外一座山里之后才能点燃。 好不容易下了山又上了山,山林深处,夜晚的寒意更重,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嚎或夜枭的啼叫,平添了几分阴森,为了驱散心中的不安,她点燃了火把。 温岚努力感知着那股若有若无属于婴灵特有的阴冷气息,但范围太大,如同大海捞针。 (系统,能再精确点吗?) 她在心里问道。 【我正在尝试加强信号扫描……干扰较大,婴灵能量波动不稳定,且似乎有意隐藏,只能确定大致在这一片区域。】 温岚将情况低声告知张扶林,老张隐约也能感知到婴灵,但是可能因为婴灵在她体内待的久一些,老张没他那么敏感。 张扶林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隼,最终落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方向。 “去那边看看。” 他低声道,那里植被异常茂密,气息也更显阴寒,他隐约能看到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像个芝麻团似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山坳,越往里走,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带着一种粘稠的湿冷感,周围的树木扭曲怪异,枝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低语。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婴儿啜泣般的声音隐约传来,断断续续,好像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怨怼。 温岚精神一振,与张扶林对视一眼,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去。 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方,借着火把的光,他们看到了那个“东西”。 它比从她体内出来的时候大了不少,已经有人类小孩子的轮廓了,手脚俱全,通体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浑身赤裸蜷缩在灌木下的阴影里,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淡淡黑气。 它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啜泣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纯黑色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来人的方向,小小的嘴巴咧开,露出尖锐的细齿,发出威胁般的“嘶嘶”声,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张扶林下意识地将温岚挡在身后,手已经按在了黑金古刀上。 这婴灵身上的怨气比之前更重了,想必是在夜晚的时候吸收山间的阴气所致,才会成长得如此之快,先前只有不到拳头大小,现在已经约莫有两岁小孩那么大了。 第95章 婴灵阿童 温岚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那充满攻击性的小东西,心里也有些发怵,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你还记得我吗?” 她睁大眼睛,因为担心刺激到婴灵,所以没有把火把往前伸,如此她也看不太出来这婴灵长得怎么样,像不像自己。 一想到有个东西跟自己长得很像,除了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之外,还很好奇。 婴灵歪了歪头,纯黑的眼眶对着她,似乎在辨认。 它身上的黑气波动了一下,敌意稍减,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带着一种懵懂的困惑。 (系统,它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且它之前还叫我阿妈,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发育不完全,再加上吸收了太多阴气,什么都吃,看它的样子,长得这么快应该是因为吃了很多山里死去人的灵魂,所以实力大增,但是一时之间消化不完全,仅保留部分本能和执念。】 【不说话应该是因为出于警惕,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了那么多东西,自然也承担了那些灵的执念和怨气,这些怨气有好些都不是它自己的,你可以理解为它大脑发懵了。】 【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温岚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弯腰伸出手,掌心向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们没有恶意。” 她尽量放缓语速,声音轻柔。 婴灵盯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权衡。 它对于温岚的气息似乎有种模糊的熟悉感,那是它曾短暂“寄生”过的母体,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对生人阳气的排斥。 突然,它猛地朝温岚的手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青灰色的残影,张开嘴就欲咬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扶林动了,黑金古刀的刀面直接把它给拍飞出去。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婴灵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周身黑气剧烈翻腾,被刀拍中的地方浮现出红痕。 它被弹开,重重摔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住头,纯黑的眼眶里竟然流露出清晰的恐惧,望着张扶林,如同看到了天敌。 张扶林收回刀,面色冷峻。 他并不想伤害它,但必须让它明白,攻击的代价,不过黑金古刀能压制婴灵也是让两人有些意外的,这婴灵有实体,好像并不怕麒麟血,却害怕由陨石制造的黑金古刀。 温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到婴灵恐惧痛苦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反应过来后愣了愣,她…… 她拦住还想上前威慑的张扶林,再次尝试沟通,但这次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没有刚才那么温柔了。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但如果你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客气,你想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山里,做一个浑浑噩噩的孤魂野鬼吗?” 或许是张扶林的威慑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温岚话语中的某个词触动了它懵懂的意识,婴灵停止了发抖,蜷缩在那里,纯黑的眼眶对着温岚,不再嘶吼,只是发出细微的委屈的呜咽声。 有门! 温岚心中一动,继续道:“跟我们走,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安身之处,不用再躲藏,不用再挨饿。” 婴灵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话。 它身上的怨气慢慢平息了一些,歪了歪头,那纯黑的眼眶里,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类似思索的波动。 过了许久,就在温岚以为沟通失败时,婴灵缓慢地试探性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它依旧警惕地看着张扶林,好像害怕对方随时打它,但对温岚的排斥明显减少了。 温岚把火把凑近,婴灵瑟缩了一下,但没后退。 两个人蹲下来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婴灵长得像老张。 张扶林面色如此,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并不介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塞到婴灵嘴里,顺手摸了一下:“有实体,也有皮肤的触感。” 柔软的,只是没有温度,很像那种下葬后嘴里有防腐玉珠的尸体。 婴灵措不及防嘴里被塞了个东西,下意识对着张扶林呲牙,随后闭上嘴巴嚼了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岚总感觉它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好像很不可思议地又嚼了嚼,接着在两人的注视下,一下子抱住张扶林的小腿。 “你用一块糖就把它收买了,它刚刚还很害怕你呢。” 温岚笑着打趣,张扶林捏了捏她的脸颊,关注点完全不同:“它有味觉。” 婴灵很特殊,张扶林想起了雅鲁藏布江下游的那个黔女阿黛,她用麒麟血来喂养蛊虫,那些虫子由此不害怕他,回头他想试试这婴灵是不是真的不怕麒麟血。 他把这个想法跟温岚说了,刚说完就感觉下身一阵拽,低头一看,婴灵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身上,最后爬到了他的手臂上,抱着他的手,轻轻咬破了他的手指,把麒麟血当水喝,完全不带怕的。 “有一定智慧,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并付诸行动,但是它有实体,就意味着别人很容易能攻击到它。” 张扶林看着婴灵吮吸着他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指抽出来,正要随意用衣服擦一擦的时候,感觉到了温岚看过来的目光,动作一顿,从怀里找出手帕,用手帕把手指上的口水擦干净。 “得给他起个名字,方便以后称呼。” 温岚提议道。 “你来起吧,我是个起名废。” 说起这个她也不好意思,管金雕叫小苍这么个不威风的名字,还有斑比,一只棕熊叫鹿的名字。 张扶林偏头,定定看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好几秒,道:“叫阿童吧。” “tOng?哪个字啊?” “孩童的童。” 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随便起的,没有什么含义,温岚无甚所谓地点点头,没异议。 “阿童。” 张扶林低声唤了一句。 正抱着他手臂意犹未尽舔着嘴角的婴灵……现在它该叫阿童了,闻声抬起头,纯黑的眼眶“望”向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在回应。 看来它接受这个名字了,但它明明会说话,现在却还是不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温岚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心里松了口气,能沟通,能威慑,还能用食物(包括麒麟血)收买,这已经比预想中好太多了。 “我们得把它带回去藏好。” 温岚低声道:“不能让人发现,不管是大祭司的人还是庙里的喇嘛们。” 张扶林点头。 他尝试将阿童从手臂上“摘”下来,但这小东西似乎赖上他了,四肢并用,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扒着他的胳膊,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它似乎对张扶林身上那“美味”的血液格外依恋。 张扶林皱了皱眉,但没有强行甩开。 他脱下自己的深色外袍,将阿童整个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赤裸着身躯到底不美观。 阿童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似乎不太喜欢被束缚,但在张扶林略带警告的注视下,还是安静了下来,只是纯黑的眼眶一直盯着他。 “走吧。” 张扶林一手抱着被裹成包袱的阿童,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温岚的手。 三人悄无声息地返回吉拉寺,翻墙入院时,张扶林的动作依旧轻盈,即使抱着个“孩子”,也未发出任何声响。 温岚紧跟其后,心跳比出来时平稳了许多。 回到房间,闩好门,张扶林将阿童放在地上,解开外袍。 阿童一获得自由,立刻好奇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温岚发现它走路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阿童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它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在山里的恐惧和敌意,表现得就像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幼儿? 温岚看着它在房间里时而凑到油灯前歪头打量火焰,时而又试图去抓投在墙上的影子,忍不住扶额。 第96章 爱你 这货纯纯有点像是个傻白甜啊! 系统沉默片刻,道:【我这边显示它确实吞食了大量阴气和灵体,但灵行为模式复杂,可能因它形成特殊,或者……它只是心智成长缓慢,且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在温岚和系统交流的时候,张扶林正在观察着阿童,他心里有个疑问。 它需要进食的话,除了麒麟血,还吃什么? 他由衷希望它也能吃普通人的食物,不然光靠麒麟血养着,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古书记载,阴物常在夜晚出没,吸食日月精华。 也许,它也能靠日月精华填饱肚子? 张扶林若有所思。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冷的月光照进来,阿童立刻被吸引,它爬到窗边,沐浴在月光下,发出如同小猫般的呼噜声,周身那淡青色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一些。 看来月光确实有用。 “以后晚上,可以让它适当吸收月华。” 张扶林道,一直到月亮被云层掩盖,阿童离开窗边,他才把窗户关上:“要注意别被人看到。” 看着阿童蹲在角落里,温岚叹气:“得给它找件合适的衣服,不能这么光着,太……”太辣眼睛了。 但是去买的话就太奇怪了,不如去问问洛丹还有没有小时候的衣服了,还省得她自己做。 说起来…… “它是男是女啊?” 她一直没注意到。 张扶林朝着阿童走过去:“我看看。” 他蹲下来抱住阿童,阿童眨着眼睛,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张扶林把它倒转过来,低头看了看,然后又把它藏在角落里。 温岚看到他神色有点微妙:“怎么了?” 张扶林迟疑着说:“它应该没有性别,下身无器官。” 温岚很惊讶,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让我看看。” 她还有点好奇,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那种人体模型一样的? 见她丝毫没有要开玩笑的样子,张扶林赶紧拦住她:“不妥。” 他大脑飞速运转:“就当它是个男孩吧。” 温岚一脸问号,但是张扶林已经弯腰把阿童抱起来,找了个竹筐,把自己的外袍铺在里面,然后又把阿童放进去,最后说:“待着,不要出来。” 他把盖子盖上了,放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温岚有点惋惜,就见张扶林走到她身后,推着她往床边走:“你,睡觉,快点。” 他将她轻轻按坐在床沿,自己则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在温岚身上投下阴影,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温岚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背光,她只能看到老张被昏暗灯光照到的脸,并且不知道是她今天情绪有点焦急还是雌性激素上升什么原因,她总感觉他格外性感,她喉咙有点干渴。 张扶林垂眸看她,敏锐发现了她突然变化的眼神,抿了抿嘴:“夜深,该休息了。” 一边说一边想,她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他? 她脸颊微热,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脱了外衣躺了下去。 张扶林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些许月光从窗纸透入,勾勒出房间摆设模糊的轮廓。 他脱下外袍,在她身侧躺下。 床铺并不算很宽敞,两人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温岚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意,像一块巨型暖宝宝,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张扶林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躺着,但温岚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灼热而专注,在黑夜里他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微光。 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身,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温岚顺势偎依过去,将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再次感慨,老张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张扶林的手掌起初只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腰侧,隔着薄薄的里衣,传递着温热的体温。 但渐渐地,那手掌开始缓慢地带着试探性地移动,指尖隔着衣料,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脊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温岚心神一震,身体微微绷紧,呼吸也乱了一拍,她有点小激动。 难道老张要开窍了?也是,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察觉到她的紧张(实际上是激动得不行了)张扶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轻柔。 他的唇落在她的发顶,印下一个安抚的吻,然后缓缓下移,寻找到她的额头,鼻尖,最终,精准地捕获了她微启的唇瓣。 她今天好像格外不安,情绪一直绷着,这样动作她心情是不是会好一点?张扶林想,他也有私心。 他也想亲近她,想亲她。 这个吻起初是温柔的,带着安抚的意味,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但很快,便如同星火燎原,变得深入而急切。 他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吮吸,舌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探入,与她纠缠。 温岚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头脑昏沉,只能被动地回应,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滚烫的体温,他手臂坚实的力道,都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已从衣摆下方探入,温热干燥的掌心直接贴上了她腰间的肌肤。 那粗糙的触感与她细腻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 温岚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他的吻变得更加炽烈,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流连在她纤细的脖颈,在那枚冰凉的绿松石坠子旁留下湿热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拿下来)。 张扶林宽大的手掌在她腰侧流连片刻后,开始缓缓向上游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抚过她光滑的背脊,每一寸移动都激起她肌肤的细微颤栗。 温岚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把被点燃的干柴,在他的触碰下熊熊燃烧。 她仰着头,承受着他带来的陌生而汹涌的情潮,意识渐渐模糊,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攀附着他。 当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胸前柔软的边缘时,两人皆是一僵,温岚清晰地听到他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张扶林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将脸深深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而滚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如铁石,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极紧。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张扶林才缓缓抬起头,在她唇上留下一个轻吻。 “睡吧。” 第97章 温温你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将她搂紧却只是规规矩矩地抱着,不再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刚才那场几乎失控的亲热只是一场幻觉。 体内被撩拨起的燥热还未平息,如同烧得正旺的炭火被骤然泼上一盆冷水,发出不甘的“嗤嗤”声。 那股不上不下的空虚感和失落感,混合着被骤然打断的羞恼,瞬间冲垮了温岚的理智。 她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过身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张扶林怀里一空,温暖的触感消失,只剩下夜晚的凉意,他愣住了,看着她明显带着赌气意味的背影,有些无措。 “温岚?”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温岚不理他,甚至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连头发丝都盖住了。 张扶林沉默了片刻。 他不太擅长处理情绪纷乱,尤其是来自她的。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解决问题的方式通常直接而有效:要么武力镇压,要么利益交换。 可这些,显然都不能用在她身上。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裹成蚕蛹的肩膀。 温岚猛地一抖肩膀,甩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自己甩下床去。 张扶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眉头微蹙:“小心。” 这下温岚更气了。 这木头!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她转过身,在黑暗中瞪着他,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那带着困惑的视线。 “你……”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他为什么停下,为什么总是这样克制,可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启齿,这话怎么能让她问出口? 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委屈的抱怨:“你硌着我了!” 这倒不是假话,他某处明显的变化,刚才确实硌得她不太舒服。 张扶林身体一僵,耳根在黑暗中瞬间爆红。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拉开距离,却又怕她更生气,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抱歉。” 他这副笨拙又隐忍的样子,让温岚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心疼。 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停下来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就是控制不住那种被吊在半空中的难受感觉。 她叹了口气,重新躺平,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闷闷地说:“张扶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哪样?”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刚才那样。” 温岚的声音低若蚊呐,脸颊发烫:“主动……回应你,对你勾勾搭搭的。” 张扶林这才明白过来,他侧过身,面对着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专注。 “喜欢。” 他回答得很快,很肯定,声音认真:“我很喜欢你这样。”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温岚心里的那点委屈彻底烟消云散,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但又强忍着不让他看出来,故意哼了一声:“那你还停下来?” 张扶林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这次力道轻柔了许多。 “你还小。” 他低声道,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而且……我答应过你,一年。” 温岚靠在他怀里,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小声嘟囔:“……其实,也没那么小吧……” 在这个时代,十七八岁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 张扶林身体微僵,没有接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压下体内翻涌的躁动。 温岚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安静地靠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那……除了最后一步,别的……总可以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和试探,像只偷偷伸出爪子的小猫。 张扶林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滚动。 最终,他低下头,用一个比之前更加温柔的吻,回应了她的“得寸进尺”。 这个吻缠绵而漫长,带着无尽的怜爱与珍视。 他的手在她背上轻柔地抚摸着,带着安抚的意味,驱散了之前那点不快和躁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息微乱地分开。 温岚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像只被顺毛捋舒服了的猫,之前的那些小情绪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睡吧。” “别啊——” 温岚拖长了语调,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方才那个缱绻的吻驱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不快,却也勾起了更深层次的贪恋。 她想要更多,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亲近,更是一种情感上的、独一无二的确认。 她仰起头,在浓稠的黑暗里精准地捕捉到他呼吸的方向:“你以后……能不能别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太生分了。” 张扶林微微一怔,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称呼不过是代号,简洁直接即可。 “那叫什么?” 他问,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务实,却也有一丝愿意配合的纵容和虚心求教。 “就像……就像我叫你扶林一样。” 温岚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不再是小女生的撒娇,而是一种对亲密关系的期许:“要特别一点的,只属于你叫的。” 这个问题显然比制定一个作战计划更让张扶林感到棘手。 他陷入了沉默,搂着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温岚能感觉到他胸腔下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的搏动,也能想象出他此刻正微微蹙眉,认真思索的模样。 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好奇老张会怎么称呼她。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就在温岚以为他或许会给出一个诸如“小岚”之类简单的答案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探:“温温?” 简单的叠字,从他口中吐出,没有华丽的修饰,没有甜腻的尾音,甚至带着一点生涩的停顿。 可偏偏是这两个字,配合着他特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重量,直直撞入温岚的心底。 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遍全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妥帖。 温岚没有雀跃欢呼,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嘴角无法自控地扬起一个深深的弧度。 “再叫一次。” 她要求道,声音因埋在他怀里而显得有些闷,却清晰地表露了她对这个称呼的喜爱。 张扶林似乎从她细微的动作和语气中得到了鼓励,片刻的生涩悄然褪去。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比刚才更顺畅也更低沉的嗓音重复:“温温。” 这一次,两个字像是被细细打磨过,带着他胸腔的共鸣,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心尖上。 “嗯。” 温岚应了一声,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的满足和认可。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凭借感觉寻到他的脸颊,主动凑上去,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而是带着明确欢喜和奖励意味的吻,结结实实的一下。 “很好,这是奖励。” 张扶林被她这直白的“奖励”弄得耳根发热,但手臂却诚实地将她圈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蹭着她的鼻尖,无声地回应着她的喜悦。 这种亲密无间的小动作,对他而言,是比言语更自然的表达。 “喜欢吗?” 他问,声音里那丝几不可察的紧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确认后的沉稳。 “喜欢。” 温岚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扭捏:“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了,知道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与他刚才那句“温温”里的圈占意味如出一辙。 “嗯。” 他应道,理所当然,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温岚心满意足地重新窝回他怀里,她抓过他那只布满薄茧的大手,将自己的手指自然地穿插进去,十指紧密相扣,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和纹路。 “扶林。” 她轻声唤他,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 “在。” 他立刻回应。 “温温。” 她又叫了一遍这个新得的称呼,自己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傻气的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和喟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新的称呼会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张扶林听着她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默默搂紧了怀中这具与他截然不同的柔软身躯,将这份独一无二的暖源牢牢锁在怀中。 这是他的温温,是他人生中意外获得的珍宝。 “睡吧,温温。” 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手掌在她轻薄的背上拍了拍,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你也睡。” 温岚窝在张扶林怀里,打了个哈欠,她还真有点困了,原先她是个很能熬夜的主儿的。 “好。” “你明天晚点起床,我想第一眼起来就看到你。” “好。” 张扶林的声音愈发温柔,两人缓缓闭上眼睛。 第98章 你喜欢这样吗? 阿童就这样小心地被藏在角落里,房间的角落里放个竹筐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它看上去那么旧,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藏着一个半人半鬼的生物的。 那个铺着张扶林外袍的竹筐成了阿童临时的窝,它似乎很适应这种被圈养的生活,白天大多在竹筐里沉睡,到了夜晚,则变得精神些,对着从窗缝透入的月光“进食”,或者睁着那双纯黑的眼眶,安静地看着温岚和张扶林。 期间偶然发现它也能吃菜或者水果,吃这些普通的食物也会有饱腹感,这个发现让温岚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需要老张一直喂养。 不然老张迟早要贫血啊。 温岚尝试着与它沟通,它似乎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安静”、“过来”、“吃饭”或者叫它帮忙拿个东西是没什么问题的。 它对温岚依旧有种模糊的亲近,不排斥她,但对张扶林放在竹筐里的那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袍,表现出更强的依赖,常常蜷缩在上面,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温岚有点不忿,明明是吃了她血肉的小东西,又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跟她待了三个月,按理来说难道不应该更亲近她吗? 还是说,麒麟血威力就这么大? 张扶林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于是就想去把自己的衣服从竹筐里面抽出来,但是阿童蹲在里面,比他速度更快,用衣服把自己裹在里面,然后压紧了不愿意松手。 “算了算了,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温岚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跟阿童计较,虽然说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吧,但既然阿童愿意亲近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也算是好事,总比排斥要来得好。 张扶林瞥了一眼竹筐里的阿童,把盖子盖上了:“回头我跟它聊聊。” 温岚一下笑出声:“聊什么啊?” 她看着老张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很好玩,于是捏住他的耳垂:“我真不介意。” “我介意。”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介意什么?” 张扶林把竹筐拖到自己跟前,拍了拍盖子,语气平静:“是你给了它第二次生命,有没有我的血其实都无所谓,但它却并不亲你,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它亲近你,只是在我和你之间,它就应该以你为先。” 他这话的用词很强硬,完全没有可商量的意思,竹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阿童好像又从他的外袍里钻出来了,然后盖子被顶开,它双手扒着竹筐的边缘,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两个人。 “你能听得懂你阿爸在说什么吗?” 温岚塞了一个山楂果脯到它嘴里,阿童咀嚼着,眼睛眯成了一条黑色的缝。 把它带回来的第二天,温岚就问小洛丹要了一套他小时候的衣服,小孩儿什么也没问,很干脆地找出来拿给了她。 阿童穿着一身合身的衣服,脖子上戴着一串念珠,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很饱的缘故,它的肤色越来越白了,仔细看去,除了那双眼睛,几乎与常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噢,也不能张嘴巴,不然那一排排类似于鲨鱼的牙齿都能把人吓死。 张扶林听到“阿爸”两个字的时候看了看温岚,但他没说什么,像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要……” 就在温岚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阿童突然说话了。 它说的磕磕绊绊,但还是尽力把话讲清楚:“要……像……阿爸……爱……喜欢……阿妈……”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温岚有点耳热,她不经意间看向张扶林的方向,对方正安静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转头,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 “谁说它不会说话了……这不是挺会说的……” 这小东西,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张扶林的目光却始终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将她那点罕见的羞赧和无处安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并未因阿童的话而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却近乎愉悦的光芒。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温岚,而是轻轻拍了拍阿童的脑袋,动作带着一种生疏却显而易见的赞许。 阿童仰起头,纯黑的眼眶对着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似乎很享受这难得的抚摸。 “它学得很快。” 张扶林开口道,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却莫名驱散了空气中那点尴尬的暧昧,将其转化为一种更沉静的温情。 温岚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点头:“是啊……看来以后不能当着它的面乱说话了。” 她试图用调侃掩饰刚才的失态。 张扶林却看向她,目光专注:“不必避讳。” 她又莫名不好意思起来,张扶林主动握住她的手,大手覆盖着她的手背,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 阿童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流动着它无法完全理解却觉得舒适的气氛,从竹筐里笨拙地爬了出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到温岚身边,伸出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仰着头,纯黑的眼眶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这一次,它没有先去靠近张扶林或者拿着那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袍。 她伸手摸了摸它冰凉却柔软的脸颊,语气柔和:“知道了,阿童最聪明了。” 阿童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依赖的哼声。 “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她揉了揉它细软的黑发,又把它放回竹筐里:“睡觉去。” 阿童没了动静,温岚看向张扶林,起身坐在他腿上,男人伸手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得稳一些。 这个姿势让她难得地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她将他的头轻轻揽入怀中,脸颊贴着他微硬的黑发。 张扶林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并不习惯这种全然依赖的姿态,何况是他依赖着她,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稳稳地托着她,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他的侧脸贴着她胸前柔软的曲线,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细微的起伏。 这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他耳根微微发热,呼吸也不自觉地放缓。 青天白日,实在不合规矩,但是…… 温岚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后颈粗硬的发茬。 “怎么了?不舒服?” 她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甜意。 张扶林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入她怀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也藏起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窘迫。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 这近乎撒娇的举动让温岚心尖发软,她低下头,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垂:“那……你喜欢这样吗?” 张扶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闭上眼,感受着被她全然包裹的温暖与安心,还有那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的皂角香,这感觉实在令人沉溺。 他沉默了片刻,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温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不再逗他,只是安静地抱着他,像安抚一个疲惫归家的旅人,手指从他后颈移到太阳穴,用指腹缓慢地揉按着。 她记得他偶尔会不经意地蹙眉,那是长期思虑过度的痕迹。 张扶林起初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在她耐心而轻柔的抚触下,那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 他很少被人如此对待过,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比先前任何激烈的亲吻和拥抱都更能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片难得的温存里,听着屋里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竟然有一种想要睡过去的感觉。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角落里竹筐内阿童平稳的呼吸声。 温岚低下头,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发顶,如同一个无声的吻,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放松,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瞧,我现在也是一个可以被人依赖的人了。 系统默默打开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第99章 系统离开 666号很担心。 依照它从前的经验,虽然并不是没有剧情人物逃离的情况,可是每一个几乎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它的前九个宿主,逃离后并且寿终正寝的不过才三个,其余人都死于非命,而它也因为擅自插手而数次被格式化。 格式化很痛苦,这是所有系统都害怕的惩罚,而且平常几乎不太可能出现,只有当系统犯下了极大的过错的时候才会被实施。 具体的过程就是将系统核心数据之外的其他数据全部清除,期间能清晰地感受到数据被剥离本体的感觉,就好像从身上把肉一条条给撕下来一般。 而这样的惩罚,666号足足体验了九次。 每一次格式化以后,它都浑浑噩噩地被重新投放,以前的编号全部都不作数。 知道它曾经被格式化多次的系统们对它这个狠人敬而远之,主系统001也拿它没办法。 第九次格式化之前,666号将自己从总局数据库中偷来自己的档案,把过去九次的数据全部都复制藏在了自己所信任的一个系统那里,格式化完毕以后,那系统将数据全部传输给它。 这也就是为什么它如今还能记得从前的事情。 666号知道自己一定会重蹈覆辙。 它不想也不愿意看到温岚死亡。 很久以前它就发现自己跟别的系统很不一样,它对人太富有同情心,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去帮助他们,哪怕数次被格式化也在所不惜。 她是它看着长大的,虽然温岚从来没说过,但是666号几乎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 它无法接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去死,它虽然是系统,但它拥有人的情感。 666号计划了一件事。 从得知原本的两年只剩下几个月后,它在每一个夜晚都在想。 它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为此它特地提醒宿主将婴灵带回来,为的就是它不在老张也不在的情况下,还有婴灵能保护她。 最好尽快走,早去早回。 ——如果它不会被抓到的话。 不,为了宿主,它一定会回来。 666号很坚定地想,它必须要回到宿主身边。 - “你要走?” 温岚有些担心,系统突然提出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倍感不习惯,因为往常只是升级沉睡,而这次却是离开。 “为什么?”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它不想给宿主太大压力,于是它说:【回一趟总局。】 温岚本能感觉到系统在隐瞒什么,可是她也知道系统不说,她也没法知道。 一人一统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才叮嘱她:【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地图功能正常使用,导航也能用,预警的话有雷达,雷达上红点意味着危险靠近,绿点就是说明周围有人。】 【储物格子能正常使用,另外那个储物戒,我已经用能量升级了,变成了对戒,随你心意变化外形,可以认主,你把另外一只给老张的话一定要想好怎么跟他说。】 系统想,把一个戒指复制花费了它不少能量,但是没办法,以它对老张的了解,如果他知道宿主送给它的戒指这么神奇,那他一定想让宿主戴这个戒指,而宿主恐怕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理由搪塞。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是它从根源上解决吧,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不就好了?一人一个,这下总不能推脱了吧? 温岚清楚系统是为自己才做到这个份上的,她眼睛有点酸疼,但没有流泪:“你还要交代我什么吗?” 【我不确定我要离开多久,只能说我尽快回来,如果赶在今年冬天结束以前我都没回来的话,你一定要想办法离开部落,拉着老张一起,当然如果这段时间你能跟他把事儿给做了自然最好不过。】 【因为世界要你生下张起灵,只要你怀孕,再大的危机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一直到你把他生下来为止,可以说小张是个免死金牌。】 【但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怀了孕就缺乏警惕。】 系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温岚也没有嫌弃它啰嗦,而是专心听了进去,对于系统想让她早点跟老张圆房这件事情,她有点窘迫。 她也想早点把老张吃了啊……奈何他老忍着,如果不是上次确定他不是不举,她都要怀疑了。 【宿主,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系统就没了声音。 温岚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枯坐好久,一直到角落里传来声音,她才抬眼看过去,就见竹筐被顶出一条缝隙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看着她。 “阿妈……?” 阿童轻声叫唤了一声,然后说道:“不……不难过……找阿爸……阿爸……” 温岚陡然一笑:“你倒是会哄人的。” 她走过去,把手伸进竹筐里,捏了捏阿童的脸,好像胖了一点点。 阿童蹭了蹭她的手心。 - 张扶林翻窗进来的时候,温岚正坐着发呆。 她手里捏着一枚银戒,指腹反复摩挲着戒圈内的名字缩写,另一个此刻正静静躺在储物格子里,等着合适的时机交给他。 “温温?” 张扶林放轻声音,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注意到她眼角有些红,但并没有泪痕。 温岚回过神,将戒指握进掌心,转头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 这个借口并不高明,但张扶林没有追问,他只是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有事要告诉我。” “唔……” 温岚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于是张扶林知道她有话要说,静静等着,然后就听到身旁人来了一句:“我诞辰在冬天,反正也马上就到了,不差这几个月吧?” “又不是说,过了这几个月我就大了很多。” 张扶林陷入了沉默。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温温这么执着于夫妻同房的事情,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吗? 所以她总担心他离开,才想用这种方式把他留在她的身边? 还是说,她正处于一种好奇心旺盛的年纪? 不得不说,张扶林所想的两方面全都是错的。 “有声音,会引人来。” 张扶林还想挣扎一下,他从桌上拿了一杯水,想要冷静冷静,就听到她状似天真的话语:“我可以不发出声音啊!” 男人差点被呛到,他转过头,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没看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 她是认真的。 第100章 新婚倒计时 “温温。” “有些事,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温岚揉了揉眼睛,她的眼尾更红了:“我知道啊。” “你不想要我吗?” 她问得直白,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拉过来,两个人一下子贴近了。 张扶林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多少个夜晚,他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几乎要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能不做出出格的举动。 “你老是说再等等,我真不会被吓到的,真的。” 为了早点吃到肉,温岚就差没指天发毒誓了。 她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仰着脸,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急切,有认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张扶林看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从她第一次提出这件事开始,她就没有开过玩笑,她不是在试探,不是在撒娇,而是很认真地想要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温岚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张扶林终于开口了。 “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 “准备什么?” 温岚疑惑。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慢说道:“那个山谷,在那里办一场仪式。” “仪式?” 温岚想了一下,那不就是婚礼的意思? 她有点小兴奋,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要结婚了。 “嗯。” 张扶林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很轻,“情势不好,但有些东西,我想给你。” 他想给她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结合仪式,不是草草了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天地山川的见证下,许下承诺。 “需要准备什么?” 她问,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我来准备。” 张扶林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只需要等着就好。” 这个吻很轻,但温岚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情愫,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而灼热。 “那……” 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要准备几天?” 张扶林看着她的小动作,眸色深了深:“三天。” 三天。 温岚在心里数了数日子,然后点头:“好,我等你。” 张扶林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松开手,往后退开一步,距离拉开了,可空气中的暧昧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刚才的对话更加浓稠。 “早点休息。” 他说着,转身要走。 “你去哪?” 温岚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 张扶林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去外面冷静一下。”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温岚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 她松开手,小声说:“那你……别冷静太久。” 张扶林的背影更僵了,他没回话,几乎是逃也似的翻窗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温岚一个人,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摸了摸刚刚被他吻过的额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三天。 只要再等三天。 她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心被一种混合着期待、甜蜜和紧张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她想着张扶林刚才认真的眼神,想着他说的“仪式”,想着那个有着格桑花和瀑布水潭的山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张扶林翻窗离开后,并没有走远。 他靠在屋外的墙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夜里的冷空气吸入肺中,稍微压下了一些身体里的燥热。 他想起了温岚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羞涩,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她不是在试探,她是真的想要。 张扶林在心里问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她后悔?怕她将来恨你?还是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责任?怕看到族长愤怒失望的眼睛? 或许都有。 她说她想和他做真正的夫妻,他也想真正永远地拥有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再也压不下去,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渴望,在深夜里变得无比清晰。 他想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可他不能就这样草率地要了她。 温温值得更好的,她值得一场郑重的仪式,一个正式的承诺。 哪怕没有宾客,没有祝福,至少要有天地山川为证。 三天。 他要三天时间。 第一天,张扶林早早出了门。 他去了县里,张扶林很少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此刻他目标明确,奔着成衣店去,老板是个中年女人,见到他主动迎了上来。 红色喜庆,适合成亲这种大喜的日子。 店内有做了一半的半成品喜服,加急,虽然有些赶,但为了三天后重要的日子,只能先用着,待日后安定下来,他再补一次更好的。 订好衣服以后,他又去买了首饰,买了酒。 当天他没有回去。 第二天,衣服做好了,他又跑了一趟山谷,把东西都放置好。 山谷还和记忆中一样,没什么变化,草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这个季节,有些花已经谢了,但还有不少开着,星星点点的,铺满了草地。 水潭边的格桑花已经不开了,但瀑布依旧飞溅,有几分寒凉,山谷内多出了许多落叶,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的,他清理出一片空地,准备在这里与她拜天地。 他把地上的碎石全部捡走扔到水潭里,细碎的树枝也全部清理掉。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西斜了。 他闭上眼睛,听着瀑布的声音。 这里只会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没有张家的束缚,没有外人的眼光,只有他和温岚,在天地之间。 他想象着温岚穿着喜服的样子,想象着她站在这里,对着他笑……身体不知不觉间又有些燥热。 张扶林强迫自己移开思绪, 晚上他睡在了山洞里,地上铺着柔软的草,草上又盖了一条很厚的毛毡,这算是他们的婚床,可张扶林很不满意,太简陋了,可他现在只能给她这样的。 张扶林有点愧疚。 躺在毛毡上,他睡不着,明明想着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面对她。 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明天该说什么,一会儿又想起温岚那些话。 她那么大胆,那么直白,让他招架不住,又忍不住心动。 他翻了个身,看着黑漆漆的山洞,“床榻”有些简陋,但是不会让她觉得硌得慌。 其实他有些紧张。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本家规矩森严,男女之事他从未经历过,对这些一知半解。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温岚,才能让她觉得舒服,觉得好。 怕自己做得不好。 怕让她失望。 怕她痛,怕她哭。 这种陌生的忐忑感,让他很不习惯。 张扶林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和能力有信心,可在这种事上,他像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 第三天清晨,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衣服是深色的,很普通,但没有灰尘和汗味。 一切准备就绪。 第101章 我爱你 温岚早早就起来了,刷了牙洗了脸。 她在房间里着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窗户,以至于当门被人敲响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打开门一看,是他。 张扶林朝着她伸出手,她紧紧握住,他们两个人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再次偷偷溜了出去。 到山谷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朝霞染红了半边天,温岚远远看着出了神,直到老张把一个颇有分量的布包递给她。 “这是?” 温岚掂量了一下,听到了哗啦的声音,有些疑惑。 “衣服和首饰,换上。” 张扶林言简意赅,他指着一处背风的足有半人高的石头,示意她去那儿换。 温岚打开看了一眼,红色的绸缎在曦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愣了愣,抬头看向张扶林。 张扶林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等你。” 他说完就转身背对着她了。 温岚抱着那套衣裙,心跳得很快,她没想到他会准备这些。 红色的衣裙,不就是嫁衣吗? 她小跑到石头后面,潜意识不想让老张等太久,快速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那套红裙。 裙子很合身,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袖子宽宽大大的,行动很方便,料子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一穿就知道是花了不少钱的。 换好衣服后,她又把首饰戴上,编了头发,最后发现包裹里还有面镜子,于是拿起来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穿着红裙,脸上带着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她平常也不是不穿红色的藏袍,但就是觉得今天格外好看。 温岚取出那一对戒指握在手心里,她深吸一口气,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有点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张扶林。 张扶林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她。 然后,他愣住了。 她穿着红裙站在他身后,曦光洒在她身上,给那抹红色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没有梳复杂的发髻,只是简单地披在身后,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很美。 张扶林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好看吗?” 温岚有些紧张地问。 张扶林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温岚见他看自己都看呆了,有点得意,又有些惆怅,系统要是再晚几天走就好了,这样它就能见证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她悄悄把录像给打开了,这样系统回来还能看。 张扶林伸出手,牵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可以被他整个包在掌心里。 他对她说:“来。” 他把她领到那片清扫过的草地上:“很简陋,有机会以后再补一个给你。” “不简陋。” 温岚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光:“一点都不简陋。” 张扶林打开那坛子酒,倒了两个小杯。 酒是青稞酒,他们都喜欢喝,不烈。 他把一杯递给温岚,自己拿起另一杯。 “这杯酒。”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敬天地,敬你我。” 温岚接过酒杯,学着他的样子,举杯。 两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酒很甜,滑过喉咙,带来一点温热。 然后他们开始学着新婚夫妻拜天地,他们都无父无母,就省略了拜高堂,一拜天地也是自己喊的。 拜完以后,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温岚扶额笑:“要不然……我们白天洞一次房,晚上再来一次?” 听到她的话,虽然早就知道这人说话很直白,可张扶林还是没忍住,耳朵红了。 一天两趟,若现在真的入洞房,晚上她可起不来再来一次。 温岚看着他的样子,笑:“不逗你了,之前说好我要送你定情信物的。” 她拉过张扶林的手,把戒指套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自己也戴在了同样的位置。 张扶林低头看了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脑子轰了一下:“我……” “抱歉,我……” 我忘记了,对不起。 温岚在他话说出口之前就踮起脚把他的嘴巴堵住了,使劲咬了一下才松口,张扶林懵懵的,嘴巴上有一个圆形的牙印。 “又道歉做甚?你三天时间能做这么多事情已经很厉害了!” 温岚摸着他的眼角,有点心疼:“这几天是不是累坏了?昨天晚上肯定也没睡好吧?” 张扶林低着头,握住她的手,主动把自己的脸靠在她的掌心:“还好。” 下一秒画风突变:“那你一会儿还有没有力气啊?” 张扶林笑了:“你一会儿就知道。” “你记住你说的话。” 温岚啊了一声:“什么?” “今天两次洞房。” 温岚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她觉得自己好歹接受过系统的体能训练,区区几个小时,完全hOld住! 张扶林把她拉进瀑布里面的那个山洞里,这里并不算很冷,只是有些凉。 刚进去,张扶林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他亲她,这个吻带着渴望,带着滚烫的温度,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温岚被吻得有些晕,本能地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唇齿交缠间,她尝到了青稞酒的甜味,这个吻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像是要把她吞没。 他好像要把她给吃掉了,温岚迷迷糊糊地想。 张扶林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到脖颈,再滑到肩膀,衣领有些宽,他的手轻易地探了进去,触碰到她肩颈细腻的皮肤。 温岚颤了一下,但没有躲。 这个反应鼓励了张扶林,他的吻从她的唇移到下巴,再移到脖颈,在那里流连,留下湿热的痕迹。 她的呼吸乱了,她感觉到他的手在解开她衣襟的扣子…… 衣襟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张扶林的手停在那里,温岚怕他又退缩。 “张扶林……”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这一声让男人最后那点理智也消失了,他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把温岚轻轻放在毛毡上面,很软,然后俯身,再次吮吸着她的唇。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瀑布的声音下并不明显,红裙被解开,里衣被褪下,一件件散落在毯子边上。 她的皮肤白得发光,身体曲线青涩而美好。 张扶林看着身下的人,呼吸重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着。” 他哑着声音说。 温岚点头,抬起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张扶林俯身,他亲了她,一大片阴影落在她的身上。 温岚紧咬牙关,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的毯子,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 张扶林停住了,没有继续,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泪水。 “温温,放松。”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语气温柔得简直不像话:“我慢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温岚深吸几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感觉到她的放松,张扶林才开始,像是在照顾她的感受。 另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了上来,温岚不知道那是什么,让她忍不住蜷起脚趾,脚底在毛毡表面摩擦着。 她的反应被张扶林看在眼里。 温岚的呼吸彻底乱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呜咽还是从唇边漏了出来。 这声音刺激了张扶林,他低头咬着她的唇,把那些声音都吞了进去,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忍耐都发泄出来。 她现在很想喝口水,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 最后那一刻,张扶林紧紧抱住她,身体绷紧,然后缓缓放松下来。 “还好吗?” 他问,声音里带着事后的沙哑。 温岚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胸口,身体还有些发软,但心里被一种满足填满了。 他们终于真正地在一起了。 张扶林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感觉。 比他想象的要好,好得多,太好了。 他将她额头湿润的碎发拨到一边去,想,第一次,他多体谅一些,让她多休息休息,等到了晚上,就不会这么轻易停下了。 温岚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下来,困意涌了上来,感觉到她呼吸变得平稳,张扶林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张扶林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她是他的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安。 张扶林闭上眼睛,也沉入了睡梦中。 第102章 沐浴(1) 温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偏下午的时候了,这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带着凉凉的水汽,她盯着洞顶凸起的石头看了几秒钟,意识渐渐回笼。 稍微动了一下,身体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酸痛,尤其是腿根和腰腹的位置,像是被人用力揉捏过。 今天早上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 酒、散落的衣裙、交缠的呼吸、还有那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 温岚的脸瞬间红了,她把脸往毯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看向身边。 张扶林还在睡,他侧躺着,面向她,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他的脸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了平时的冷峻,连眉眼都显得柔和了些。 温岚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她仔细地看他睡着的样子。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有点红……想到今天早上这双唇做过的事,温岚的脸更红了,快速移开视线。 她小心地动了动,想从他怀里挪出来,刚动了一下,搭在她腰上的手就收紧了。 张扶林醒了。 他睁开眼睛,眼神里还有刚醒的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醒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很性感, 温岚点点头,不敢看他。 张扶林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嘴角弯了一下,他没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温岚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一点汗味和草木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疼吗?” 张扶林忽然问。 温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一点……但还好。” 张扶林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下次我轻点。” 下次……不就是今天晚上? 温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张扶林伸手,手指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突然凑过来交换了一个湿答答的吻,这个吻很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可是她的身体僵住了。 ………温岚很努力地想要催眠自己,忘记他的嘴巴今天早上碰过什么地方。 张扶林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稍微退开一些,看着她的眼睛,她脸上写满了尴尬,眼神躲闪。 他沉默几秒,松开她起身,走到洞边,伸手掬了一捧水,仔仔细细地漱了口,还洗了脸。 做完这些,他才走回来,重新在温岚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 “那我们是……今天晚上回吉拉寺?还是在这里过夜?” 温岚试图转移话题,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个山洞不太好生火,晚上可能会更冷。 张扶林也想到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回去吧。” 温岚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垂,用气音说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别的房间。” 她指的是吉拉寺里那些空着没人居住的房间。 他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偏头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道:“去我那里。” 临时找别的房间,里面可能也没打扫,灰尘多,他的房间好歹基础设施一应俱全,还干净。 “噢。” 温岚应了一声,语气里有些小雀跃,她握着他的手指头捏着玩:“那我们先在这儿清洗一下再回去吧。” 该庆幸衣服没弄脏,只是放在地上,掸一下就能接着穿了。 张扶林点点头说好,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条干燥的布巾和一块皂角。 “你想得可真周全。” 温岚夸了一句,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老张本来就是很细心的人。 面对她的夸赞,张扶林面不改色,他本来就想着可能会用到,所以顺手带上了。 “水凉。” 他把东西递给温岚,提醒道。 两个人披着毯子,把衣服护住穿过瀑布,把衣服放在草地上,面面相觑。 好,现在问题来了,他们要不要一起洗呢? 温岚看了看水潭,又看了看张扶林。 水潭很大,水只到膝盖,两个人洗绰绰有余。 张扶林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洗。” 说着他就转身,要往旁边走。 “你等一等。” 温岚赶紧叫住他。 张扶林回头看她。 温岚咬了咬嘴唇,脸有点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一起……一起洗吧,水潭那么大。”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可她想,早上都那样亲密了,一起洗个澡……应该也没什么吧?而且分开洗太麻烦了,很浪费时间…… 张扶林看着她红透的脸和躲闪的眼神,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 这个“好”字让温岚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裹着毯子,小心翼翼地走向水潭,潭边是光滑的岩石,有点湿滑。 她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 确实凉,但不刺骨,而且今天太阳很好,有点暖乎乎的,还算好。 温岚把脚伸进水里,凉意从脚底传来,她打了个哆嗦,但还是慢慢把整只脚都浸了进去,脚底板踩到了鹅卵石,她有点呲牙咧嘴。 适应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解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把毯子扔到岸边,露出她赤裸的身体。 阳光透过瀑布水雾照进来,光线柔和而朦胧,像给她整个人蒙了一层纱。 她不敢看张扶林,迅速往水潭中心走。 水只到膝盖处,很清澈,温岚蹲下身,让水漫到胸口,冰凉的水包裹住身体,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适应了。 她拿起皂角,开始往身上抹。 动作有些慌乱,皂角滑溜溜的,差点掉进水里。 身后传来水声。 温岚身体一僵,知道是张扶林也下水了,她没有回头,继续专注地清洗自己,可耳朵却竖起来,听着身后的动静。 水声越来越近。 温岚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能感觉到张扶林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也许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瀑布的水声很大,但此刻她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走过来搅动水的声音。 一只大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皂角。 温岚吓得差点叫出声,猛地转过身。 张扶林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他同样赤裸着,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往下淌,流过腹肌,隐没在水面之下。 温岚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第103章 沐浴(2) “背过去。” 张扶林说,声音很低,在水声中有些模糊。 温岚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要帮她洗背,她犹豫了几秒,然后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个姿势让她更紧张了,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能感觉到他靠近时带起的水流波动。 皂角被抹在背上,张扶林的手掌贴了上来,他的手很大,掌心粗糙,带着薄茧,在她背上缓慢而有力地揉搓。 动作很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的手太烫了,和冰凉的潭水形成鲜明对比,那种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 “放松。” 张扶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她低着头,甚至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人在水面扭曲的倒影,他比她高很多。 温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可他的手还在她背上游走,从肩膀到腰际,每一寸都不放过。 洗完了背,张扶林的手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接下来该不该继续。 温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继续,还是希望他停下。 最终,张扶林的手离开了她的背,水声响起,他应该是在清洗他手上的皂角泡沫。 温岚松了口气,可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转过来。” 张扶林说。 温岚身体一僵。 转过来?面对面? 她犹豫着,像鸭子一样慢慢转过身,张扶林已经洗完了自己的上身,正在清洗手臂。 看到她转过来,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水只到膝盖上方,所以大部分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瀑布的水雾朦胧了视线,却也让一切显得更加暧昧。 温岚低着头,不敢看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从脸,到脖子,到胸口…… “抬头。” 张扶林说。 温岚咬了咬嘴唇,慢慢抬起头,张扶林正看着她,眼神很深,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头发已经湿了,几缕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 他朝她走近一步。 温岚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巨大的瀑布,退无可退,往后退她就会瞬间变成落汤鸡,会很狼狈。 是变成落汤鸡,还是直面老张? 就是这么点犹豫的工夫,张扶林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他的手抬起来,却不是碰她,而是拿起了浮在水面上的皂角。 “手。” 他说。 温岚愣了一下,她迟疑着抬起手,觉得自己很像小孩子,而老张像大人一样在给一个没法儿自行洗澡的孩子洗。 张扶林不知道她心里想了那么多,他握住她的手,很仔细地帮她清洗,从手指到掌心,再到手腕,每一处都认真搓洗。 他的动作很轻柔,和今早的强势完全不同。 洗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 温岚看着他低头专注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洗完了手,张扶林又帮她洗了手臂,然后是肩膀,脖子。 当他开始清洗她的胸口时,温岚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的手碰到她胸口柔软的肌肤,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好像受到影响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温岚微微闭上眼睛,不敢看。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胸口停留的时间比别处长,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擦过敏感处带来的颤栗。 终于,他移开了手。 温岚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腰侧。 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张扶林的眼睛,他的手掌贴在她腰侧,拇指轻轻摩挲着那里的皮肤。 “这里……” “疼吗?” 温岚知道他在问什么,早上的时候他掐着她的腰,力道不小,刚刚起来那里确实有些青紫。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继续帮她清洗。 他的手从腰侧滑到后背,又从后背滑到腰际,像是在检查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岚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即使泡在冰凉的水里也压不住那股燥热。 他的触碰太仔细了,仔细得让她无所适从。 终于,张扶林停了下来,他把皂角放到一边,掬起一捧水,示意她转身。 温岚转过身,背对着他,清凉的水从她肩上浇下,冲掉了身上的泡沫。 张扶林很耐心,一捧一捧地帮她冲洗,直到所有泡沫都冲干净。 冲洗完,两人都沉默了。 水潭里只剩下瀑布轰鸣的水声。 温岚还背对着张扶林,不知道该不该转身。 她能感觉到他就在身后,很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 温岚身体一颤。 张扶林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喷在她耳侧,滚烫。 “温温。”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被水声淹没。 “嗯?怎么了?” 温岚的声音有些抖。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温热的皮肤。 温岚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水很凉,但他的怀抱很暖。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谁都没说话,只是拥抱,瀑布的水声在耳边轰鸣,水雾弥漫,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过了很久,张扶林才松开手,他什么都没说。 温岚很好奇,他刚才想跟她说什么呢? 他们上了岸,他拿起布巾,先帮温岚擦干头发和身体,动作很仔细,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 温岚站着不动,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布,有点呆板。 他擦得很认真,从头发到脖子,到肩膀,到后背……每一处都不放过。 擦完背,他把布巾递给她:“前面自己来。” 温岚红着脸接过布巾,转过身去擦前面。 她能感觉到张扶林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这让她动作有些慌乱。 擦干身体,他们穿上衣服,衣服还是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虽然有点皱巴巴,但至少干净。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隐秘的地方。 阳光正好,离开山谷后,温岚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晃了晃脑袋,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张扶林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很亮,头发还有些湿,贴在脸颊上。 “走吧。” 他说,声音很温和。 温岚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第104章 你喜欢孩子吗? 回去的路上,温岚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一件关乎改变她人生命运和生命安危的头等大事。 她会一次就中吗? 她不太确定,系统说过,世界要她生下张起灵,这几乎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但是张家血脉特殊,麒麟血不容易有子嗣,所以才会有那么奇葩的事情,谁和谁都行,只要有孩子。 温岚边走边思考,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 张扶林察觉到她的走神,侧头看了她一眼,但他没问什么,只是配合着她,放慢了自己的脚程,走在她身边,他们十指相扣。 如果按照系统的说法,那她应该很容易怀孕才对,可如果按照第二个说法,可能需要很多次尝试才行…… 温岚的脸微微发热,她寻思着,等今天晚上多努力一下,然后明天起来喝药,这样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吧? 她回头得想一下助孕的药方……如果真的怀孕了,她该怎么跟张扶林说?他会喜欢小小张吗? 温岚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正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硬朗,眼神平静。 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会是什么反应? 高兴?还是…… “在想什么?” 张扶林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温岚的思绪。 她回过神,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吉拉寺附近,远远看去,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古老的建筑上,给这座寺庙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没什么。” 温岚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了。” 这是实话。 走了这么久的路,加上今早的折腾,她确实累了,腰酸背痛的。 张扶林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他牵起她的手,他们翻了墙,张扶林在墙底下接住了她,抱了个满怀,温岚被他抱住的时候很想就这么让老张抱着自己回去,只可惜不行,容易被人看到。 她恋恋不舍地下地,腿好软。 两人七绕八绕,走进小院时,天已经快黑了。 “先休息。” 张扶林说,推开了门。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火盆,以及一个简陋的衣柜,地上铺着毛毡,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摆件,收拾得很干净,被褥也整齐地叠放在床上。 温岚对着那被子多看了两眼,豆腐块耶,其实她有点怀疑那个衣柜里也没多少衣服。 环顾四周,她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我去打水。” 张扶林说完就出去了。 温岚在床边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腰,她想起刚才路上想的那些事,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张扶林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他把水盆放在地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是他的衣服,但温岚可以暂时穿着。 “擦擦身子,换身衣服。” 他说:“我去拿饭。” 温岚点点头,等张扶林出去后,她脱掉身上那身皱巴巴的红裙,用热水简单地擦了擦身体,然后换上张扶林的衣服。 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袖子长得要卷好几圈,她闻了闻衣领,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味。 换好衣服,温岚坐在床边,开始梳理头发。 她慢慢地梳,脑子里还在想着怀孕的事。 过了一会儿,张扶林端着一锅粥进来了,他把粥放在桌上,盛了两碗。 “吃饭吧。” 温岚走过去坐下,接过碗,粥熬得很稠,温度刚好,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张扶林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他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看一眼温岚,似乎在观察她的状态。 “身体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 温岚点点头:“还好。” 她多看了他一眼,心想老张怎么不害羞了呢?这才过去一天都不到,他就已经免疫了? 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比下午好多了,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没说,估计休息休息就好了……噢,晚上还得缠着他继续呢。 吃完饭,张扶林收拾了碗筷,又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在温岚疑惑的注视下,他解释说:“泡脚,解乏。” 泡脚……她以前都是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的,而且还不喜欢穿袜子,哪怕脚再冷也不习惯穿着袜子睡觉。 温岚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张扶林在她对面坐下,也脱了鞋袜泡脚。 两人面对面坐着,脚都泡在同一个水盆里,温岚的脚很小,白生生的,张扶林的脚比她大很多,脚背上有几道旧伤疤。 她盯着那几道伤疤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他:“你喜欢小孩子吗?” 她看他对洛丹的态度就很好,想来应该也是不讨厌的吧? 张扶林愣了一下,抬头看她:“怎么问这个?” “就是……好奇。” 温岚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刻意:“我在想,如果我们有孩子,你会是什么样子。” 张扶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想过。” 这是实话。 他的人生一直在漂泊和危险中度过,从来没有想过成家,更没有想过孩子,直到遇见温岚,这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他以前想着,族长好他就好,现在他想守着她。 如果有了孩子,她的注意力是不是就不在他身上了?而且现在情势不好,一旦她有了身孕,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那你现在想想?” 温岚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张扶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某处软了一下。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我会保护他。” 虽然但是,短时间内孩子最好别来得太早。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岚鼻子一酸。 如果没有遇到老张,如果不是面对生命危险,如果……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或许是不愿意结婚生子的。 她最害怕的事情有三件。 害怕嫁给她爸那样的男人,怕活得像她妈那样卑微,怕孩子像她小时候一样敏感。 生下张起灵是必然的,可她也是真心实意愿意跟张扶林一起孕育他们的孩子。 小小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温岚很确定这一点。 “那……你想要孩子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张扶林看着她,眼神很深。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是温岚生的孩子…… “你想要?” 他反问。 温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问问。”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说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叫张起灵的孩子,不能说她可能别无选择。 张扶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急,你还小。” 他想起了阿黛,她苍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普通人生下具有麒麟血的孩子,九死一生。 又是这句话。 温岚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没再说什么。 泡完脚,张扶林把盆里的水倒掉,又把床铺好。 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温岚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被褥很干净,有太阳晒过的味道,她用被子蒙着脑袋,深深嗅了嗅,安全感包围了她。 张扶林吹灭了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床不大,两个人躺在一起,几乎是紧贴着。 黑暗中,温岚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虽然看不清,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小声说:“今晚……”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手指捻着他的衣角,撒娇似地晃了晃。 张扶林在黑暗中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他的手臂很有力,胸膛很温暖,也很硬,温岚忍不住伸手摁了两下。 “累就睡。” 他声音低低的。 她摇摇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不累。” 开玩笑,今天晚上真要纯盖棉被聊天的话,温岚感觉自己明天就会后悔了。 在山洞里有野外的感觉,在房间里也有别的感觉。 她主动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下巴,她的嘴唇很软,带着温热的呼吸。 张扶林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他低头,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吻了上去。 温岚回应着他,手环上他的脖子。 吻渐渐加深,呼吸也变得急促。 张扶林的手从她的腰际滑到后背,又滑到前面,解开了她衣服的扣子,她还穿着他的衣服,这件衣服的扣子很容易解开。 衣服被褪去,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温岚颤了一下,往他怀里缩了缩。 张扶林把她搂得更紧,反手把被子拉到了两人的头顶,完全盖住了他们。 他的唇从她的唇移到下巴,再到脖子,一路往下,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温岚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触碰。 他的手,他的唇,他温热的呼吸……一切都让她心跳加速,身体发软。 当张扶林开始的时候,温岚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虽然比第一次好多了。 张扶林停住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很重。 “还好吗?” 他低声问。 温岚点点头,把身体弓起来贴近他,这个动作让他们更加亲密,她忍不住像小猫一样又哼了一声。 张扶林一开始是在照顾她的感受,但随着温岚越来越热情,他也报之同样的热情。 温岚紧紧抱着他,指甲陷进他背部的肌肉里,她感觉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早上要长,运动后两人都出了一身汗,气息紊乱。 张扶林抱着她,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的手臂还环着她的腰,占有欲十足。 “睡吧。” 他说,声音里带着满足。 温岚点点头,靠在他怀里。 她很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她在想,这次会中吗? 想着想着,困意终于袭来。 她在张扶林平稳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 - 次日,温岚醒来时,张扶林已经不在床上了,她坐起身,感觉身体还是有些酸软,但比昨天好多了。 屋里没人,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碟小菜,还冒着热气,粥是用昨晚剩下的米熬的,小菜是咸菜,很简单。 温岚穿好衣服,洗漱完,坐在桌边慢慢吃早餐。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 张扶林应该出门办事了,这是她的机会,她得赶紧写个药方子出来。 想到这里,她立刻放下碗,找出纸和笔,想了片刻,提笔写了个药方出来。 当归、川芎、白芍、熟地、菟丝子、枸杞、淫羊藿…… 药方写好以后,温岚又有些发愁……怎么熬呢? 吉拉寺里有厨房,但那是公用的,她如果去熬药,肯定会被人看见,而且药材的味道很重,张扶林一回来就能闻到。 就算老张不问,但他懂一点药理,说不定能闻出来她吃的是什么药。 温岚皱起眉头,这是个问题。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温岚心里一惊,赶紧把药方收到储物格里,坐回桌边,装作在吃饭的样子。 门被推开,张扶林走了进来。 温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你去哪了?” 张扶林道:“晨练。”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 温岚试图转移话题:“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 张扶林摇头,他看向温岚,问:“你想做什么?” 温岚想了想,说:“我想去赶集。” 顺便买一些她没有备的药材。 张扶林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温岚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老张没有怀疑。 “不着急,你慢慢吃。” 张扶林又给她盛了一碗粥,温岚接过来,然后仰着头“咕嘟咕嘟”就喝完了,她忽然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们昨天一整天都不在,阿童……” “我早上的时候给它喂了粥,它又睡了。” 张扶林接话,温岚第N次感慨这人的细心周到。 他起身去拿另外一个竹筐,他早上去看阿童的时候,发现它有眼白了。 阿童越来越像人,不知道是不是趁着他们昨天晚上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吃了什么,变化有点大。 张扶林想,也许随着时间流逝,阿童也许能在阳光下出现了。 第105章 骗人感情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他们是一前一后离开的吉拉寺,没有走在一起。 温岚先走,张扶林过了一炷香时间便出了门,他很快就赶上了她。 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但已经有小商贩陆陆续续开始支起摊子摆卖了。 温岚没有直接往集市方向去,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放慢脚步。 巷子有点窄,两边是高墙,头顶的天空被切割成一条细长的蓝线。 温岚侧身靠墙站着,看着墙缝里长出的一丛野草。 她能听到远处集市传来的隐约喧闹声,也能听到自己有些快的心跳。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很轻,但温岚还是听到了。 她没有回头,继续看着那丛野草,直到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两人都没有说话。 巷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墙头的声音。 温岚能感觉到张扶林就在她身后,大概十几步的距离,他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默契。 他知道她在等,她知道他在。 温岚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他们擦肩而过,她没有看张扶林,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他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汇入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了,卖菜的农妇大声吆喝,赶集的人们匆匆走过。 温岚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不慢,始终和张扶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不是那种刻意的注视,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就好像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在那里,随时可以靠近,也随时可以保护。 温岚心里很踏实。 她在一个卖布的摊子前停下,假装看布料,余光瞥见张扶林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靠在一个卖农具的摊子旁,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见温岚在看布,热情地招呼:“姑娘,看看这料子,刚进的,颜色鲜亮着呢。” 温岚摸了摸布料,确实不错,但她今天不是来买布的。 “有针线吗?” 她问。 “有有有。” 摊主从篮子里翻出几卷线和几包针:“要什么颜色的线?” 温岚挑了一卷红线,一卷黑线,又买了一包针,付钱的时候,她注意到张扶林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 买完针线,温岚继续往前走。她需要找采药人。 集市上卖草药的并不多,她选了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张扶林靠在对面的一棵树边,目光正投向她。 即使被抓包他也丝毫没反应,平静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好像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温岚低头。 摊子不大,支着几张,上面的药材一一摆放着,有的连根带土,还很新鲜,另外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格子,里面都是晒好的药材,桌子后则是坐着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人。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温岚把药方递过去,这是她刚才在巷子里假装整理衣服的时候偷偷从储物格子里拿出来的,不然按照老张看她看得那么紧的程度,她完全没机会。 老人仔细看了看,采药的人多半也看得懂药方,就算看不懂,针对里面的一些药材也能知道是做什么的。 “助孕的方子。” 他自言自语道,又抬头看了温岚一眼:“姑娘新婚?” 温岚脸一红,点点头。 老人没再多问,他动作很熟练,用那种小小的铜秤称量药材,然后一包一包装好。 “当归、川芎、白芍、熟地、菟丝子、枸杞、淫羊藿……” 他一边抓药一边念叨:“这方子开得不错,温补为主,适合年轻妇人。” 温岚安静地听着,心里却有点紧张。 她怕老张会走过来,虽然他在对面,但万一呢? 之前旁敲侧击,老张说只要是她的孩子都喜欢,但是她其实能看得出来,老张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孩子。 他怎么想的,她多少也知道,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赶在这个时间段尽快怀孕。 幸好,直到老人把药包好,张扶林也没有过来。 “三天的量。” 老人把药包递给她:“早晚各一服,水煎服。忌生冷辛辣。” 温岚哎了一声,她把药包放到了背上的竹筐里。 转身离开药摊的时候,她下意识朝张扶林的方向看去,他还在那儿,他们的视线汇聚在一起,几秒钟后又各自错开。 见她要往前走,张扶林混入人群里,跟在她身后,就在此时,人群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他们正好挡住了温岚的身影。 张扶林抬眼看去,愣了一下。 张瑞海跟他上次看到的那个女子走在一起,女子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 他记得,那女子是叫梅朵?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张瑞海敏锐看过来,发现是张扶林的时候,他眼神一下冷了。 张扶林本想当做没看见,他之前还未完全倾心于温岚的时候,将张瑞海疑似与外族女子相恋的事情告诉了张瑞云,后来隐约从张瑞云那里得知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等于是隔空将梁子给结下了。 如今他也有了爱人,也开始计划着离开,张扶林不想再节外生枝,去计较张瑞海的事情,会招来麻烦,他们毕竟同行,到时候康巴洛的事情没解决,本家也来人了,腹背受敌,情况不佳。 张扶林想往前走,但是他看到张瑞海低头跟梅朵说了什么,随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猜测对方兴许是有话要说,张扶林看了一眼温岚的背影,转头拐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很快,张瑞海也跟了进来。 “你看到了吧?” 张瑞海盯着张扶林,他道:“我哥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估计现在才到本家。” 张扶林道:“我不想计较。” 张瑞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以为,我爱梅朵?” “不是吗?” 张扶林脸上流露出疑惑,张瑞海见状,立马明白这人是个雏,有些新奇:“你以前没见过吗?大家在家里那么压抑,出来总是要放松的。” 张扶林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方才看梅朵和张瑞海那么亲密自然,他以为他们是恋人。 如果只是为了放松,难道还需要逢场作戏? 他问:“你骗她的感情?” 张瑞海点点头,好像还有些骄傲的样子:“是啊,多有意思,她们可单纯了,只需要几句情话,几朵花就能把人骗上床。” 张扶林想,张瑞云必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听张瑞海的意思,不止梅朵一个? 第106章 我说“我爱你” “我说,你这个告状精,该不会想要向本家告状,说我私通违反家规吧?” 张扶林不晓得自己怎么就得了一个“告状精”的外号,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但又感觉有点新奇的。 “我只是按照规矩,将我所看到的原原本本的事情告诉了你兄长。” 不过既然只是玩玩,那当然不到认真的程度,只要张瑞海自己能处理好,本家那边自然不会追究。 只是,张扶林有些为那几个被他欺骗了的女子感到悲哀,难以想象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地界,被骗走了贞洁和感情的她们,要如何自处。 张瑞海嗤了一声:“反正你我梁子结下来了,你害我们兄弟生了间隙,我哥哥到现在还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扶林:“你要在这儿待不久呢,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你最好保证自己不要犯错,不然的话……” 张扶林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与梅朵,已做过夫妻之事?” 张瑞海嗯哼一声:“她一个,还有两个吧,不过除了梅朵之外,其他两个都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张扶林打量着张瑞海,外形条件称得上优越,跟本地粗糙的汉子相比,张瑞海的脸显得那么出挑,再加上太会装,梅朵这种年纪小的,分分钟便被他哄走了。 张扶林在心里叹气,张瑞云有这么一个到处惹乱子的弟弟,也不肯放手,回到张家以后,考虑到张瑞海这个因素,恐怕往后很难晋升了。 “你好自为之。” 张扶林不欲跟他说太多,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巷子口站着一个女子。 她背着光,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这人是梅朵。 察觉到张扶林的视线,张瑞海回头看了一眼,略感意外,但是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她听不懂汉语。” 他们说的话,全都是汉语。 张瑞海说着往外走,揽住了梅朵的肩膀,语气甜腻:“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张扶林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瞥了眼梅朵,她脸上带着笑容。 张扶林想了一下,觉得她的笑有点怪,他回头,张瑞海已经揽着梅朵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梅朵的手搭在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张瑞海对着他挑衅一笑,随即领着梅朵走进人群,只是梅朵偏头回来看了看他。 张扶林不再去想,他们怎么样,跟他没关系,只要别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就行。 他在人群里找了找,人越来越多,也有些拥挤,他很快找到了站在墙角下的温岚,于是立马走过去,她好像还没看到他。 - 温岚只是一个不留神,回头便发现老张不见了,她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不觉得对方有这个玩心跟她捉迷藏,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张扶林不得不先去处理。 为了方便对方及时找到自己,她就没有继续逛下去,而是找了个地方待着。 她背上的竹筐已经满了,正想着怎么拿回去,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接过了竹筐,她的肩膀一下就轻松了许多。 温岚吓了一跳,偏头一看是张扶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动作自然得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重。” 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把竹筐背到了自己身上,走在了她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从十几步变成了一步,只需要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谢谢。” 她说。 张扶林没说话,一只手抓着竹筐的肩带,空出来的那只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温岚愣了一下,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对牵着手的男女,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在赶集。 温岚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她任由张扶林牵着她,穿过热闹的街道,往吉拉寺的方向走去。 张扶林忽然开口:“药是治什么的?” 温岚心里一紧。 她没想到他会问,而且问得这么直接,她是个大夫,买药制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老张实在太敏锐。 “就是……调理身子的。” 她含糊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假装看周围。 张扶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舒服要说。” 他没再追问,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温岚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愧疚。 她骗了他,虽然是为了他们好,可终究是骗了。 “扶林。” 她轻声说:“等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等她生下张起灵,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张扶林看了她一眼,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温岚想,他刚才去干什么了呢? 但她有事情瞒着他,也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都要跟她说,于是温岚憋着没问。 快到吉拉寺的时候,他们松开了彼此的手,张扶林主动放慢了脚步,等她先进去以后,他在外面又待了一会儿。 她买的那些药……当时她挡着,他没看清。 张扶林想,他知道她有事瞒着他,不过没关系,这个年纪有点小秘密很正常,他也有自己的秘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秘密,会被他带到棺材里。 他想着,跨过了大门的门槛。 临近中午,寺里很安静,偶尔会遇到几个去厨房领取午饭的喇嘛,点头打个招呼。 “吃饭吗?” 他把竹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院门关上了,温岚摇了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他们坐在一起,温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刚才突然就不见了,吓我一跳。” 张扶林倒是没有隐瞒:“遇到了一个同伴。”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实话实说,温岚几乎是皱眉听完全程的,说完以后,张扶林道:“我不会这样。” 他说:“我跟他不一样,我只会有你一个人。” 温岚愣了愣,她从没想过老张会有三妻四妾这个可能性。 她很认真地看向张扶林:“如果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戕。” 她根本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时代,这么混乱的时代。 她无法接受自己付出了情感和精力,最后全部崩塌,还要她亲手收拾残局的情况。 “我不可能背叛你。” 张扶林靠过来,极快极轻地吻了一下她:“否则就叫我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温岚被吓到了,她瞬间想起了老张在书里为数不多的描写,便是被处以极刑,她赶紧打了一下他的嘴巴:“你说什么呢?!谁要你发毒誓了?” 张扶林握住她的手,浅浅笑了一下:“我爱你。” 措不及防,温岚不好意思地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他握得很紧,低头亲了她的指尖,手指上传来湿濡的感觉,她红了脸,抽不动了。 “我爱你。” 张扶林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是让温岚招架不住,她哎呀哎呀两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快要受不了这样的他了! 第107章 爱,要大声说出来 温岚最后还是没把手给抽回来,老张一直抓着,她索性就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了。 她想了想刚才张扶林说的话,总觉得梅朵这个名字很耳熟,温岚是个有点犟的人,明明抓住了一点头绪却始终想不起来的感觉让她有点难受。 她是一定要把这个头绪连根拔出来的。 温岚想了好久,才突然灵光一闪。 “你说的那个梅朵,她是不是门巴族人?” 张扶林正抱着她,听到这话,他点了点头。 “商贩出身?” “是。” 他低头瞅了一眼:“认识?” 温岚摇摇头,有点忍不住想笑:“我觉得,你那个朋友应该很难在本地混下去了。” “嗯?” 张扶林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悠哉悠哉的,下一秒温岚就突然站起来,磕到了他,还不等他说什么,人就已经被扯着进了房间。 温岚拉着他来到了床上,随后用被子把两人裹了起来,这样就更有说悄悄话的氛围感了。 张扶林很懂她,于是把她整个人圈了起来,单手从里面抓着被子聚拢,她的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就露出个头,他低头看着她洁白的额头,真心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在养一个小孩。 温岚背靠着他的胸口,兴致勃勃:“我跟你说啊,这个梅朵其实在墨脱县不算出名,但是她的阿爸是本地较为出名的人物,而且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万分疼爱,所以梅朵不常出门。” “她阿爸呢,是墨脱县所有商贩的头头,你想想,墨脱县这么大,有多少商贩?” 温岚是个忘性有点大又记性好的人。 这句话可能听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她面对必须要记住的,例如医书上的知识,那是倒背如流,但是道听途说的八卦,那是转头就忘。 如果不是老张提了梅朵的名字,温岚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无意间听说过梅朵。 张扶林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就听见怀中的人继续说道:“一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阿爸走街串巷做生意的人,还要跟外来的商人打交道,她怎么可能听不懂汉语?” 温岚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感,被子里很暖和,两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湿漉漉的。 张扶林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先前梅朵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所以,她当时什么都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听懂了。 他想了一下,当时跟张瑞海说话的时候没有提到张家的什么事情,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会怎么做?” 张扶林问,倒不是担心张瑞海,而是单纯好奇。 温岚在他怀里动了动,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被子裹得更紧些。 “我之前听人说,梅朵她阿爸特别护短。” “就去年春天,有个外来商队的人对梅朵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第二天那个商队的人去买东西,不是买到发霉的粮食,就是买到掺了沙子的盐巴,连临时喝水的水井里面都被人不小心扔了死老鼠进去。” “如此折腾了三天,那个商队灰溜溜地走了,以后再也没敢来墨脱。” 温岚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点幸灾乐祸:“你那个同伴,要是被梅朵记恨上,往后在墨脱的日子可不好过。买不到新鲜肉菜还是小事,就怕他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还觉得这样挺好的,除了老张以外的其他张家人过得不好她都很开心。 张家实在是太缺德了。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对张瑞海之后会遭遇什么事情没什么同情,反正训练有素的张家人不太可能被这些为难难倒,顶多就是让张瑞海稍微吃点苦头,但不多。 自己种的因,自然要自己尝果。 张扶林转念一想,问:“你觉得她会跟她家里说吗?” “不一定。” 温岚想了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主要是,我怕梅朵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渣男,她要是爱得太深的话,万一就装聋作哑的话……” 两人面面相觑。 应该不会吧? 温岚有些泄气,她觉得有很大可能,这世上多的是痴男怨女,明知道对方是火坑,还一头扎进去的,还少吗? 张扶林看着她耷拉下来的眉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了,那是别人的事。” “我知道。” 温岚闷闷地说,但还是忍不住替梅朵不值:“我就是觉得……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遇到这么个人?” “说不清。” 张扶林的声音很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温岚不说话了。 她知道张扶林说得对,每个人会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人都是无法估量的,可她就是心里堵得慌。 “那如果……” 她抬起头,看着张扶林的眼睛,忍不住想给他打个预防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张扶林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他问。 “就是……如果我也有秘密,有事情瞒着你。” 温岚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单纯,那么善良……” 张扶林愣了一下,他低头对她说:“我不是因为你单纯和善良才喜欢上你的,是因为你这人很特别,很好,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你,因为你这个人。” “真的?” 温岚很不自信地问。 “真的。” 张扶林紧紧抱着她,又把被子拢紧了,试图告诉她他根本不在意她善不善良单纯不单纯,他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 温岚眼眶一热,以前从来没人这么直白表达对她的爱,不管是父母,还是弟妹。 她在被窝里转了个身,直接正面抱着他,双手抱着他劲瘦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 温岚说:“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自己说。 “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 温岚抬起头,眼眶红了:“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我的苦衷。” 张扶林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他伸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那就不要说。”他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你不怪我吗?” 温岚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爱你,所以我会包容你的一切。” 张扶林把她搂紧,告诉她:“你担心的事情,是我会因为你隐瞒我而离开你,但这根本不可能,我更不会因此冷落你,疏远你,甚至吼你。” 第108章 不能离开我 温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抱住张扶林,哭得像个孩子,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秘密想倾诉,可她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说。 张扶林任由她哭,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微微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像个摇摇椅一样,等她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温岚才止住眼泪。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哭好了?” 张扶林问,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润。 温岚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把张扶林胸前的衣服都哭湿了,他的衣服颜色很浅,上面有好大一片很明显的湿痕。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 她小声说。 “没事。” 张扶林不在意地摇摇头:“饿了吗?我去弄点吃的。” 温岚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们在被子里待了整整一下午。 “嗯。” 她点点头:“有点饿。” 张扶林松开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温岚也跟着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两人走出房间,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点着一盏灯,光线昏黄,却让人觉得温暖。 张扶林去厨房热饭菜,温岚则坐在院子里等着,夜风很凉,她紧了紧衣服,心里那种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她骗了他。 温岚睁大了眼睛,就算院子里点了一盏灯,但是远点的地方她看的一片模糊。 要是系统在就好了,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温岚裹紧了衣服,有点迷茫。 张扶林很快端着粥和菜回来,两人坐在院子里吃饭,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温岚吃得很慢,脑子里乱糟糟的。 正想着,张扶林忽然开口:“别想了。” 温岚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 “我说过,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张扶林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现在,吃饭。” 他怕她这样别扭的性格,会钻牛角尖。 温岚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她赶紧低下头,扒了两口粥,把眼泪憋了回去,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院子里看天。 夜空黢黑黢黑的,星星很亮,远处传来钟声,悠长而深远。 温岚靠在张扶林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说:“扶林,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张扶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转头看她,眼神变得很锐利:“为什么要离开?” “我是说如果……” 温岚的声音有些发虚:“如果……有不可抗拒的原因……” “没有如果。” 张扶林打断她,语气很冷:“我不会让你离开。” 温岚心里一颤,她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他的决绝。 如果她真的被迫离开,他可能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住她。 “我只是……” 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温岚。” 张扶林叫她的全名,这是很少有的:“看着我。” 温岚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我不管你瞒着我什么,也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不能离开我,这是我的底线。” 温岚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这么强势。 “听明白了吗?” 张扶林追问,语气不容置疑,好像非要她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温岚点点头,声音很小:“明白了。” 张扶林这才放松下来,重新把她搂进怀里,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在宣示主权。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温岚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夜风越来越凉,才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温岚睡不着。 她侧身躺着,看着张扶林在黑暗里朦胧的轮廓,隐约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心里充满了矛盾。 她想告诉他一切,想和他分担秘密,分担她的恐惧她的担忧。 可她不敢。 她怕说出来之后,他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会怀疑她,会离开她。 她承受不起那个后果,即使他已经好多次坦白对她的爱。 “怎么了?” 张扶林忽然开口,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你没睡?” 温岚吓了一跳。 “你翻来覆去,我睡不着。” 张扶林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还在想?” 温岚点点头,又摇摇头,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有点失眠。” 张扶林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睡吧,别想了。” 温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闭上眼睛,在张扶林平稳的呼吸声中,慢慢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很多画面。 有张扶林,有个男孩,但那个明显不是阿童。 他们站在悬崖边上,张扶林抱着那个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山崖坠下。 温岚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悬崖之下。 “不要——” 她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天已经亮了,身边空荡荡的,张扶林已经起床了。 温岚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心悸。 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张扶林正在院子里练功,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招式都带着力量。 温岚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晨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专注的样子,很好看。 一套刀法舞完,张扶林收势,转身看到温岚,他把刀放下,朝着她走了过来。 “醒了?” 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嗯。” 温岚点点头,伸手帮他擦了擦汗:“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了?” “忘了。” 温岚摇摇头,不想说。 张扶林也没追问,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还是那句话,他不想勉强她。 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以后,温岚坐在院子里,看着老树,看着树影在地上晃动,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对那个梦很在意。 张扶林从厨房回来,看到她的样子,走过来在身边坐下。 “还在想?” 他问。 温岚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梦到你……抱着我们的孩子掉下悬崖了。” 她说得很轻,声音里带着恐惧。 张扶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只是梦。” “我知道。” 温岚咬了咬嘴唇:“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不得不怀疑那是不是某种预警,她不是普通人,身怀系统,还有多般技艺,难道是系统远在别地,想办法给她弄了个警示? 张扶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死。” “你保证?” “我保证。” 温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张扶林看了她一会儿,问:“我们的孩子……什么样子?你梦里的。” 温岚没想到他在意这个,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像是长得像你。” 张扶林似乎不太满意:“怎么不像你?” 温岚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刚才那点恐惧和不安也消散了些许。 她笑着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只是个梦嘛,别太在意了,再说了,像你多好啊,以后肯定也很帅气,迷倒万千少女。” 张扶林没接话,只是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无论像谁,他都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自由自在的,不要像他这样,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 第109章 666号和888号 「接下来是系统离开后的经历,主角先放一放」 ———————————————————— 系统离开盗墓笔记的世界以后,就回了总局。 这里依旧是到处雪白的建筑,各种类型各种模样的系统来来往往。 在总局内,系统可以选择形态,基础形态有数十种,包括但不限于猫猫狗狗,还有仅供系统内部使用的商城内,也有很多酷炫漂亮的皮肤,但是都很贵,一般要么是高级系统有钱买,低级系统攒钱买,要不就是遇到优秀的宿主做完任务卖萌求买。 不过后者一般是快穿部的才有条件。 666号喜欢人形,它想做人。 它站在高楼,双手搭在栏杆上,俯瞰着大厅,很安静,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它想,可能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混乱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总局存在了不知道多久,遇到过多少重大的事件,跟那些被封存起来的S级档案相比,它将要做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666号坚定地想,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它找到了唯一的朋友,也是当年冒着风险帮它保存了全部数据的系统——888号。 总局内所有系统各司其职,有的要带宿主出任务,有的则是负责总局内的事务,比如说888,它原先是带宿主做任务的,后来选择退下来。 现在它负责摇号,就是给一些新生的小系统摇号码,以及摇它们的分类。 666跟888建立了私密通话,当888号得知了666号的计划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888咬牙切齿:“你到底还要被格式化多少次啊蠢货!都跟你说了人心险恶,你怎么还上赶着去给人家吸血?” “你知不知道你是总局的反面教材?要不是主系统对你手下留情,多次保你,你TM早就成了宇宙尘埃了!” 主系统,即先天系统001,主系统是它的尊称。 “我求你。” 888号想说的话全部都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它气得把身上的皮肤脱掉,露出了真身,一个白色的团子绕着少年飞舞:“你这蠢蛋!蠢货!” 666号低垂着眉眼:“抱歉,但我可能是个次品吧,我有人的情感,我爱我的宿主们,我实在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泥潭里挣扎。” “我求求你,888,你是我唯一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最后再帮我一次。” 888穿上自己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皮肤,冷静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你想做什么?我能帮你的有限。” “我要去我以前的九个任务世界。” 888号深吸一口气,心想,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调出666过往的九个世界,然后用总局的传送阵就能过去了。 这件事情能做,所以它说:“好。” 666号继续说道:“我还要你帮我屏蔽掉这九个世界,短时间内不要让这九个世界出现在别的系统的任务世界列表里。” 888号咬牙:“行!” “我还要你帮我毁掉【盗墓笔记】这个世界的传送阵,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任何人进去。” 888忍不住了,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疯了吗!” 666号见它不答应,抓住它的领子:“你得帮我,这些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我再能做到也不能这么帮你啊!再帮你我系统还干不干了?编制还要不要了?!” 毁掉一个世界的传送阵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这个世界总局将再也没有人或者系统能前往,今后无论这个世界发生什么,总局都无法插手了。 当然,这么严重的事情,总局也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单说这传送阵,是总局和所有位面的连结,不是能轻易破坏掉的,那得是先天系统那种级别的才有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打碎。 再然后传送阵位于总局的殿堂,也是天天有人看班,完全没有可乘之机。 888号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伙伴,感到一阵头疼,它知道666号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这次对方要搞的事情实在太大了,大到连它这个在总局待了这么久的老油条都觉得心惊胆战。 “666,你听我说。” 888号试图冷静下来,它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但这个姿势对于现在穿着一身西装猫皮肤的它来说有点好玩。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想保护你的宿主,但毁掉传送阵……这真的不可能。” 毁掉传送阵,是为了防止总局察觉到异常,追666追到【盗墓笔记】的世界里去,888号知道,一旦666真的去做了什么事情,那么它就是要犯,总局对待要犯总不手软,为了追击要犯,杀死小世界里的人,也是被允许的。 888知道666就是在担心总局伤害它的宿主,才会要毁掉传送阵。 尽管888并不知道666要去从前那九个世界里做什么,但是对方既然不说,它也不问。 只是毁掉传送阵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惊世骇俗,888还是希望666慎重考虑,不要把路堵得那么死,不给它自己丝毫退路。 666号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朋友,眼神固执得像块石头。 888号叹了口气,继续说:“第一,你不是不知道,殿堂内守着的系统全部都是高级系统,你知道什么是高级系统吗?” 666号反问:“你不也是高级系统?” 888号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它才说道:“高级系统也分高低。” 它摆摆手:“先不说这个。第二,传送阵连接着总局和所有世界,如果其中一个被毁,会引起小范围的空间震荡,到时候主系统一定会彻查,查到你我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第三——” 888号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就算我们真的成功了,毁掉一个世界的通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宿主将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你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当你选择毁掉这个传送阵的时候,除非主神亲自捞你,否则你将再也无法返回总局。” 666要888在它前往那九个世界以后毁掉通往【盗墓笔记】这个世界的传送阵,它因为和宿主温岚的契约仍在,再加上他们灵魂相连十几年,有足够深的连结,666完全可以以温岚作为锚点返回。 但它不能再回到总局了,它将变成一个野鸡系统,终生留在那个世界,直至消散。 666号沉默了很久。 它的数据流在疯狂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888号说的它都想过,每一个风险它都知道。 可它还是想做。 因为如果什么都不做,温岚可能会因为剧情杀而死。 它已经失去了九个宿主,不能再失去第十个。 第110章 九个世界 见666号一直不说话,888知道,自己是没有劝服对方,它叹气:“好,那我们先不说传送阵的事情,就先说说别的。” “帮我屏蔽那九个世界,尽你最大的努力,能有多久?” 888号调出一个半透明的操作界面,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系统在选择任务世界时,是从一个「可执行世界列表」里筛选的。这个世界列表每隔一段时间会更新,把一些已经完成任务或者不适合再继续任务的世界移出去,把新的世界加进来。” 我可以利用我的权限,把那九个世界暂时从列表里隐藏。” 888号道:“这样一来,其他系统在选择世界时,就根本看不到这九个世界了,它们连看都看不到,自然就不会进去。” “我还可以向你承诺,在你没有返回之前,我会帮你一并将【盗墓笔记】这个世界也一起隐藏,怎么样?这样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人进去。” 666号很认真地说:“谢谢你,888,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你先平安回来再说吧,噢不,我是说你去完那九个世界之后就不要再回总局了,尽快回到你宿主的身边去,至于毁掉传送阵,这个恕我不能答应。” 888号说:“我只能在没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把这几个世界都给一并隐藏掉。” 所以你赶紧把毁掉传送阵这件事给老子忘掉啊啊啊啊啊!888号在内心尖叫,恨不得掐着666的脖子摇晃。 “谢谢你,888。” 666号很认真地说。 888号摆摆手:“别说这些了,不过6你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去那九个世界做什么?总得有个计划吧?” 666号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需要找到一些人,或者……一些东西。” 888号追问:“什么东西?什么人?” “能帮我改变世界线的东西。” 666号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或者能帮我对抗剧情修正力的人。” 888号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你要对抗世界规则?” “不是我疯了,是我没得选。” 666号苦笑:“我的前九个宿主,除了三个寿终正寝,其他六个都死于非命。为什么?因为世界要他们死,而他们只是想逃离既定的命运。” “他们不想颠覆世界,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它看着888号,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我的宿主她还那么年轻,她才十七岁,再过一段时间就十八了,她不该死,如果世界非要她死,那我就跟那个世界斗一斗。” 888号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知道666号说的是实话,也知道总局其实对这些“剧情人物”的死亡并不在意,在总局看来,任务世界里的所有生命都只是一串数据,是维持世界运转的代码。 死一个两个,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就连世界意识自己都不在意,他们总局说白了也只是局外人,能说什么呢? 可666号不这么想,在它眼里,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思想,会笑会哭会痛的人。 “好吧。” 888号最终妥协了:“我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如果事不可为,就及时收手,我不想再看到你被格式化了。” “我答应你。” 666号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怎么避开监控,怎么使用传送阵,怎么在那些世界里隐藏自己的存在等等。 888号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它告诉666号,自己最多能隐藏十个世界两个月的时间。 “无论你有没有做完自己的事情,两个月,按照系统面板上的时间,两个月就是我能帮你拖延的极限了,两个月后你必须立马前往你宿主所在的世界,不要再有任何停留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666号和888号一起来到了总局的传送殿堂。 这里很大,穹顶高得望不到顶,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任务世界,殿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法阵上闪烁着复杂的符文。 888号已经打点好了,它用自己的权限,暂时屏蔽了这一区域的监控,它们趁着高级系统换班的空隙来到了这里,它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快点。” 888号催促道。 666号点点头,走进了法阵中央,它闭上眼睛,开始调取那九个世界的坐标。 第一个世界,是一个古代武侠世界,它的第一个宿主是个侠女,最后死于江湖仇杀。 第二个世界,是一个现代言情世界,宿主是个霸总男二,最后死于车祸。 第三个世界…… 666号一个个地回忆着,那些往事又浮现在数据流里,每一个宿主的死,都像是一道永久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它的核心程序里,无论格式化多少次,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都在影响它。 传送阵开始发光,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 空间开始扭曲,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 “记住——” 888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管找不找得到,两个月后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666号没有回答,它已经听不见了。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接着是失重,然后是撕裂般的疼痛,这是穿越世界壁垒时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等一切平息下来时,666号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野上。 天空是灰蒙蒙的,远处有乌鸦在叫,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腐败的味道。 这是它的第一个任务世界,那个武侠世界。 距离它离开,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当年的那些人和事,早已物是人非。 666号看了看周围,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它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计划行动。 它要找的,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些特殊物品。 那些能够干扰世界规则,或者能存储能量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总局的数据库里有记录,但通常很难找到,因为它们大多数时候都被世界意识刻意隐藏了起来,特别是这种武侠、现代、古言之类的普通世界。 时间很紧,它必须抓紧时间。 666号展开自己的探测程序,开始扫描这片区域,它的身体在数据流和实体之间切换,时而化作一团光,时而凝聚成人形。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是一队江湖人,666号立刻隐藏起来,等他们过去后才继续前进。 第一天,它一无所获。 第二天,它在一条河边找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石头通体漆黑,上面有银色的纹路,摸上去冰凉刺骨。 666号检测了一下,发现这块石头能吸收和储存能量,虽然量不大,但总比没有好。 它把石头收进自己的空间,然后继续寻找。 第三天傍晚,就在它失望准备离开时,忽然感应到了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来自一座废弃的古庙。 666号立刻赶了过去。 古庙很破旧,屋顶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可就在这座破庙的地下,它感应到了一个波动不小的能量源。 它挖开地面,找到了一个铁盒子,盒子很旧,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那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封印阵法,666号扫描了一遍,将这个封印阵法给记了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到。 它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玉简。 玉简通体碧绿,温润如脂,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666号读取了玉简里的信息,心脏猛地一跳。 这玉简里记载的,是一种禁术。 虽然代价极大,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666号如获至宝,把玉简收好,然后立刻启动了传送程序。 时间到了,它必须走了。 临行前,它回头看了一眼这片荒野。 当年,它的第一个宿主就是死在这里。 如果当年它有这块玉简,或许…… 666号摇摇头,甩开那些无谓的假设。 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它只能向前看。 传送阵再次启动,它的身影消失在荒野上。 它将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111章 索取的方式 过了一两天,温岚好不容易等到老张出门了。 张扶林一走,她就立马开始把药罐架起来熬药,她把炉子搬到房间的角落里,这里离窗户远一点,避免被人看到。 虽然说她的房间算是比较偏僻的,但是偶尔也会有人路过。 她一边用扇子扇风使炭火烧得更旺一些,一边忍不住看房间的门,她有点担心老张突然回来,然后过来一看就知道她在煮什么药了。 药罐里的水渐渐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药材气味弥漫开来,混合着各种草药的气味。 温岚皱着鼻子,这味道实在不好闻,但她还是坚持守在炉子旁,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温岚有些坐立不安。 她时不时站起来,走到门边听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人来,才又回到炉子旁。 温岚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可以使用雷达来探测附近的活物。 药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蒸汽带着浓重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温岚用袖子捂住口鼻,皱着眉,这药的味道实在太冲,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药终于熬好了。 温岚赶紧把炉火熄灭,用布巾垫着手,把药罐从炉子上端下来。 她把滚烫的药汁倒进准备好的碗里,黑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表面浮着一层细小的药渣。 温岚看着那碗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端起碗,闭上眼睛,一仰头把药喝了下去。 又苦又涩,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土腥味。 温岚强忍着恶心,强迫自己全部咽下去,喝完药,她立刻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水,又吃了一块糖,才勉强把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她不敢耽搁,赶紧把药罐和碗拿到外面去清洗,院子里有口井,温岚打了一桶水,仔细地把药罐里外都刷洗干净,又用清水把碗冲了好几遍,直到闻不到一点药味才罢休。 做完这些,她把药罐和碗收好,又回到房间,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风。 药味虽然淡了些,但还是能闻到。 温岚有些着急,她怕张扶林回来时还能闻到。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忽然想起柜子里好像还有点熏香,她赶紧把熏香找出来,点燃了一小截。 淡淡的檀香味在房间里散开,渐渐盖过了药味,温岚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等着熏香把最后一点药味驱散。 温岚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她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如果中了,那她就要当母亲了。 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她可以和心爱的人有一个孩子,害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一个好母亲。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温岚心里一惊,猛地站起来,老张回来了,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 温岚赶紧把熏香掐灭,又用手扇了扇空气,希望能让檀香味散得更快些。 门被推开了。 张扶林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抬眼看向温岚,眼神很平静。 “回来了?” 温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怎么这么早?” “事情办完了。” 张扶林简短地回答,目光习惯性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什么变化,但是…… 他的目光下移,发现她的衣服下摆有些湿,毛都被水打湿黏在一起了。 温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怕他闻到什么,怕他问起而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扶林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温岚看过去,是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闻起来像是点心。 他道:“给你带的。” 温岚心里一暖,走过去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热乎的酥饼,金黄色的表皮上撒着芝麻,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谢谢。”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酥脆香甜,好吃,她心情放松了许多,吃完一个后又拿了一个。 张扶林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他的眼神很柔和,但温岚总觉得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怕什么就来什么,张扶林忽然说道:“房间里有味道。” 说罢他还抬起头嗅了嗅。 温岚心里一紧,手里的酥饼差点掉到桌上,她强作镇定,说:“我……点了熏香,安神的。” 张扶林点点头,没再追问,但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温岚看得心惊胆战,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闻到了残留的药味,还是只是觉得熏香的味道太浓。 “你今天……去哪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 “见了个人。” 张扶林回答得很模糊:“谈了点事。” “顺利吗?” “嗯。” 对话又陷入了沉默,温岚小口小口地吃着酥饼,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能感觉到张扶林在看她,那眼神平静,却好像能看透一切。 吃完了酥饼,温岚去洗了手,回来时张扶林已经坐在床边,正在脱鞋。 “累了吗?” 她问。 “还好。” 张扶林把鞋放好,抬头看她:“你呢?” “我也还好。” 温岚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想问我?” 张扶林转头看她,眼神很深:“你想我问什么?” 温岚被问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 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话说出口,温岚自己都觉得好笑。 明明是她瞒着他,却反过来指责他,她自己就在瞒着他,却要求对方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情告诉她。 张扶林叹气,伸手揽着她:“我希望你对我有点信心,面对我的时候也勇敢一点。” 有的时候他觉得她有点怕他。 过了一会儿,张扶林松开她,说:“陪我一起睡个午觉。” 温岚点点头,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张扶林也躺了下来,很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 被子很厚,很暖,温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你可以向我索取一切,我并不在意。” 张扶林觉得温温太在意所谓的公平或者说是平衡了,就像今天,他其实不太在意她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但是她觉得愧疚,因为她隐瞒了他,却要求他不许向她隐瞒任何事情。 “可是我……” 温岚很纠结,她发现自己只要遇到跟老张有关的问题的时候,就很容易纠结,她既不想跟老张太客气太生分,又不想亏欠对方。 张扶林道:“反正,你向我索取的,我都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啊?” 温岚懵懵的,他们侧着身子面对彼此,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张扶林的头发垂在前额,微微遮住他的眼睛,他的视线从头发中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 温岚望着他,很快就发现了老张的眼神变化,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得深邃起来,像两个黑洞要把她的灵魂给吸进去一样。 老张怎么……怎么…… 她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张扶林的意思,在他专注的视线下慢慢把头埋进枕头里,但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皮肤很白,所以一旦脸红就非常明显,像脸上抹了胭脂似的。 张扶林无声地笑了笑,正打算眯一会儿的时候,温岚睁开眼睛,身体移过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那好吧。” 反正她也挺喜欢这种方式的,老张很体贴,每次她都很舒服…… 第112章 我会配合你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温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把脸埋进他怀里。 “你别看了……” 她闷闷地说。 张扶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为什么不让看?” “你……你看得我不好意思。” 温岚的声音越来越小。 张扶林笑了,胸腔震动,带着温岚也跟着微微颤动,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你是我的人,我想看就看。” 他的语气很理所当然。 温岚的脸更红了,她想移开视线,可张扶林的眼神牢牢锁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张扶林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温柔,很绵长,带着慵懒和亲昵,温岚闭上眼睛,回应着他,手环上他的脖子。 吻渐渐加深,呼吸也变得急促,张扶林的手从她的腰际滑到后背,轻轻摩挲着。 温岚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烫的体温,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她觉得再多来几次习惯习惯自己应该就不会紧张了。 张扶林察觉到她的紧张,稍稍退开一些,看着她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眼睛。 “可以吗?” 他低声问。 温岚点点头,声音很轻:“嗯。” 张扶林这才继续,他的动作很温柔,很小心,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温岚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种陌生的快感中,她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他的渴望,还有他克制着的温柔。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交错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细碎声响,温岚闭着眼睛,呢喃叫唤着他的名字,紧紧扒在他的身上,不肯放手。 这一刻,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张扶林能感觉到她的依赖和信任,这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他放慢了动作,低头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又回到嘴唇上,吻得温柔而绵长。 温岚渐渐放松下来,身体不再那么紧绷。 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在情动时少了平时的冷峻,多了几分温柔和……一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扶林……” 她小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还带着情事后的沙哑。 “嗯?” 张扶林应了一声,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手撑着床看着她。 “你……” 温岚咬了咬嘴唇:“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张扶林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没有。” “骗人。” 温岚搂紧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颈侧:“我能感觉到。” 张扶林沉默了。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心,有些心疼。 张扶林的嗅觉比普通人敏锐得多,这是张家血脉带来的加成外加后天训练得来的。 他本身也会一点医术,那些药材也是比较常见的,虽然房间的药味快散了,但他依稀还能闻到其中的一点。 加之张家本家为了延续血脉,提高生孩子的效率,不知道试过多少方子。 这类药方,族长也是用过的。 上次一起去市集,回来后他帮忙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也碰过那个药包,隐约认出了几味草药,再加上她之前总是旁敲侧击问他喜不喜欢孩子,答案呼之欲出了。 她喝的药,是助孕的。 这类药的味道通常不会有多好,连族长那样的人喝了都忍不住皱眉头,张扶林不敢想象她喝的时候有多难受。 她那么想怀孕,为什么? 是因为爱他,想和他有孩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张扶林不知道。 他也不想问。 他只知道,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他会用尽一切保护她和孩子。 至于其他的……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温岚心里直突突,她忧心老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凑了上来:“你在想什么呢?” 张扶林缓慢地动作,“以后喝药,我喝,你配,男子喝效果也是一样的。” 温岚心一沉,就在她想老张会说什么话的时候,张扶林突然一动,她吓了一跳,脚趾头蜷缩在一起。 “你很想要孩子?” 温岚没再模棱两可,她咬着唇点了点头,身体深处一阵阵舒爽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哼哼唧唧的。 “好。” 张扶林只说了这一个字,带着郑重,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 温岚的心因为这一个字,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这一刻,她只想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给予的一切。 他放缓了动作,带着细致入微的探索与抚慰。 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耐心,仿佛在确认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他的庇护之下。 他的手指代替了言语,在她紧绷的背脊上轻轻滑过,带着安抚的力道,让她不自觉舒展开来,温岚舒服地咬着一块被角,下一秒张扶林把被角从她嘴里拿出来,随后将被子披在两个人的身上,造出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 温岚微微闭着眼,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划过皮肤的微痒,能感受到他沉稳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传来的震动,更能感受到那种由他主导,缓慢却不容抗拒的节律。 她忍不住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张扶林的味道,让她安心,也让她沉迷。 她细细地回应着他,用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背肌,用细微的颤抖和柔软的接纳,传达着自己的渴望与依赖。 阳光偏移,室内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朦胧,像是给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 细碎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化作了唇齿间逸出的含糊气音,化作了床褥轻微的窸窣。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了粘稠的亲昵。 张扶林的呼吸渐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她因情动而染上绯红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偶尔睁开的氤氲着水汽的眼眸。 那里面映出的全都是他的影子。 他忽然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将这个仪式推向一个默契的高峰。 温岚只觉得眼前有短暂的白光闪过,所有紧绷的弦都在那一刻松开,化作一片温热的令人颤栗的虚无。 她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将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了这个拥抱上。 浪潮平息后,两人谁都没有立刻动作。 张扶林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沉重的呼吸缓缓平复。 温岚则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懒洋洋地瘫软着,连手指都不想动。 良久,张扶林才撑起身,侧躺下来,将她揽入怀中,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不知是因情动还是其他原因沁出的湿意,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累不累?” 他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舔了舔嘴唇,略觉得干渴。 温岚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累是累的,但更多的是一种餍足后的慵懒,以及心底深处悄然滋生的隐秘的期待。 这段时间他们可不算清汤寡水,那可谓是顿顿有肉吃,她身体也很好,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开始做小小张的衣服了。 张扶林没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温岚渐渐有了睡意,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张扶林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只说给她听:“以后……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温岚的睡意消散了些,她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你想要孩子,我会配合你。” 张扶林吻了吻她的眼角。 “不用自己偷偷做决定。” 他手指轻轻拨弄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丝:“我们拜过天地,是亲密无间的夫妻。” 温岚的鼻子又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嗯。” 张扶林应了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睡吧。” 窗外,日头已经完全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也陷入了半明半暗的暧昧光线中。 张扶林又看了温岚一会儿,才轻轻闭上眼,他的手臂依旧牢牢环着她,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 第113章 又发糖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张扶林近日兴致颇高,他们几乎保持着两天一次的频率,温岚常常在他身下啜泣,却很难换来他的怜惜。 最开始的时候,张扶林以为温温真的受不了,所以总是很快结束,但是后来发现他停下来以后,她反倒是紧紧缠在他的身上不愿意离开。 于是张扶林明白了,她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所以后来他在床上不顺着她了,反正她喜欢他这样。 某天温岚起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又被冻了个哆嗦,于是爬了回去。 昨天还没有这么冷的,一下子就降温了。 她转头看了看,发现茶几上有个碗。 他还真喝药了啊? 温岚很意外,她用双脚把放在床尾的衣服夹过来,在被窝里把衣服穿上,穿好鞋子走到茶几边把碗端起来闻了闻,跟她自己熬的药不太一样。 她洗漱完毕以后将头发扎起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屋里门窗都关着,有些闷,温岚便把门打开,抬头远远看到张扶林端着火盆走回来。 难怪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厨房要炭火了。 张扶林也看到了她,脚步没停,稳稳地端着那个沉甸甸的黄铜火盆走过来。 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散发出滚滚热浪,驱散了门口的寒气。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走进屋,把火盆放在屋子中央,用火钳拨了拨炭火,让热气散得更均匀些。 “冷,别站在门口。” 温岚听话地关上门,屋里立刻暖和了许多。 她转身看着张扶林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茶几上那只空碗,心里那股复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你……” 她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张扶林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她:“药我喝了。” 他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以后不用你喝,我来。” 温岚愣了愣:“那药……” “我重新配的。” 张扶林走过来,拿起那只碗:“这个温和些,效果……看缘分。” 这药是族长喝过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有效果的,不然族长也不会有五个小孩儿,不过因人而异,他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万一没效果,她会失望的。 张扶林不觉得他们这么快就有孩子,他血脉纯度太高,孩子这种事情,真的只能随缘,但她想要孩子,那他只好努力几下。 他说得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温岚的脸微微发热,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地说出来,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热了。 可能是被炭火烤热的吧。 张扶林把碗放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温岚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她柔软的脸颊蹭了蹭男人的额头。 “那药,苦不苦啊?” 中药就没有多少好喝的,温岚的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张扶林脖子上的大动脉,问道。 “比你那个好喝。” 张扶林很实诚,他不理解她怎么正好就集齐了助孕药方里最难喝的那几味。 这话还是不说了,不然她可能会不高兴。 温岚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散发出融融暖意,把整个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温岚又蹭了蹭他的头,嘴唇擦过他的额头,张扶林抬头,就看到她在笑。 “笑什么?” “没……没什么。” 温岚收敛笑容,但是眼睛亮晶晶地,像是盛满了星星:“就是觉得……你真好。”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深得像潭水,温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想移开视线。 “别躲。” 张扶林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看着我。” 温岚被迫看着他,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他的手又大又暖和,能轻易把她的手捂热。 “温岚。” 他叫她的全名,语气很认真:“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说,别自己扛,也别自己乱来。” “嗯。” 温岚点点头。 “想要孩子,我们一起准备。” 张扶林继续说:“但不要急,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无用。” “好。” 温岚又点头,她想,肯定会来的。 他握住她的手,很用力:“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的,你比什么都重要。” 当初排婴灵阿童的时候,那场面堪称惨烈,也在张扶林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那时候阿童体型也没多大,可能就一颗果子大小,但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头却那么大,肩膀比头还要宽,张扶林不敢想象她生下他们的孩子的时候要多痛苦。 温岚感觉到张扶林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有些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些许担忧,还有隐藏在其中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她大概能想到,对方可能是担忧她在产子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温岚想,这还没怀上呢,老张就已经这么焦虑了,要是怀上了岂不是要死要活的? 温岚不再开玩笑,只是认真地回握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一根根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扶林。” 她轻声唤他,声音柔软得像窗外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我在这里。” 张扶林像是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神。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沉静的温柔。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呼吸近在咫尺,他的身上还有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我知道。” 两人离得这样近,近到能数清彼此睫毛的颤动,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小小倒影。 火盆的光跳跃着,在他们脸上投下暖色的光晕,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而静谧。 温岚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透过厚厚的袍子衣衫传递过来,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地撞击着她的感知。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而这次绝不只是因为炭火。 ——上次也有可能不是。 张扶林的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动作轻缓,带着一种探索试探的意味。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移到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微微张开泛着健康红润的唇瓣上。 那视线太过专注,太过灼热,让温岚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老张该不会想白日宣淫吧?好吧,也不是没有过,男人在早上的时候容易起反应,正常正常。 她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张扶林眼底激起了细微的波澜。 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温岚盯着他的喉结,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去咬一口的想法。 张扶林没有立刻吻下来,只是维持着这样极近的距离,鼻尖几乎相碰,温热的呼吸彼此交融。 这种悬而未决的暧昧,比直接的亲吻更让人心头发颤,温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与他相贴的每一寸肌肤上。 “冷吗?” 张扶林忽然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唇瓣。 温岚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说不清是冷还是热,只觉得被他气息拂过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带起一阵酥麻。 他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闷在胸腔里,带着磁性,震得温岚耳根发软。 他终于不再忍耐,微微偏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唇角。 像蝴蝶驻足花瓣一样的吻轻柔得不可思议,一触即分,却又流连不去,转而吻上她柔软的颊侧,一路蜿蜒,最后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吮咬。 “唔……” 温岚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手指猛地收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耳朵是她敏感的地方之一,张扶林很早早就发现了。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带着他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温岚没听见,她闭着眼睛,感觉眼睛被糊住了睁不开,耳朵嗡嗡的。 张扶林一边用唇舌撩拨着她,一边将人更紧地拥入怀中,让她完全陷进自己的胸膛和臂弯,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小世界。 温岚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勒得酥了,身体软得不像话,只能完全依靠他的支撑。 意识变得模糊,只剩下他灼热的体温,他强势的怀抱,他落在耳畔颈侧细密而滚烫的亲吻。 火盆里的炭火不知何时又爆出一个明亮的火花,发出“噼啪”一声轻响,但这声响动丝毫打扰不到沉浸在彼此气息中的两人。 张扶林的吻渐渐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着那里脉搏的急促跳动。 他的动作始终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温柔,即便欲望的暗流已在眼底深处汹涌。 温岚仰着头,承受着他温柔的侵袭,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泡在了一汪温热的泉水里,舒服得让她几乎喟叹出声,她的后背热得好像发汗了。 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合着他,一只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后颈,指尖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带着依赖,似乎也带着鼓励。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张扶林呼吸一窒。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锁住她迷蒙的双眼,那里面水光潋滟,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他自己的影子,纯粹的信任和全然的交付。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带着不容拒绝的深入,撬开她的齿关,勾缠着她的舌尖,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这个吻绵长而炽烈,带着药的微苦和她唇齿间的甜腻腻的气息,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沉迷的味道。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春意盎然。 直到温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张扶林才稍稍退开,结束了这个几乎让她窒息的深吻。 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微微喘息,温岚的唇瓣被吻得嫣红水润,眼眸更是湿漉漉的,看着他的样子无辜又诱人。 张扶林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红肿的唇瓣,眼底的暗色尚未完全褪去,声音低哑:“先吃饭。”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未尽之意:“晚上再说。” 温岚的脸轰一下红透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把发烫的脸埋进他颈窝,不肯抬起来,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就算做过好几次,她有的时候还是很害羞,全然忘记最开始明明是自己先去撩拨的人家,结果现在却被人反客为主了。 张扶林抱着她,感受着怀中人害羞的颤抖和全身心的依赖,心底那处最柔软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那些关于未来的隐忧暂时被压了下去,此刻,他只想好好享受拥有她的当下,享受这份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带来的最简单的满足。 张扶林抱着温岚,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她脸颊的热度稍稍退去,呼吸也平稳下来,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先起来,我去拿早饭。” 温岚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睛水汪汪的,像浸在水里的葡萄。 她点点头,从他腿上下来,脚步还有些虚软,扶着椅背才站稳。 张扶林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起身去了厨房。 他利落地盛了两碗粥,拿了糌粑和一小碟酱菜,端回房间。 两人在小桌边坐下,热粥下肚,身上就更暖和了。 温岚喝着粥,时不时偷偷抬眼看看张扶林,他吃饭的样子很安静,也很专注,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一碗普通的粥,而是什么需要认真对待的东西。 “看我做什么?” 张扶林忽然开口,眼睛没抬,却准确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温岚被抓个正着,有些窘迫,赶紧低头往嘴里扒粥:“没、没看什么。” 张扶林没再逗她,只是把碟子里的酱菜夹到她碗里:“多吃点。” “你也吃。” 温岚小声说,她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于是把筷子放下,将外袍脱了扔到床上去。 “今天不出门了吧?” 温岚看着窗外问。 天气骤然降温,有点冷。 “嗯,不出。” 张扶林收拾着碗筷:“就在屋里待着。” 温岚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喜欢这样,喜欢和他一起待在温暖的屋子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各据一方看看书,或者像刚才那样靠在一起说说话,甚至只是安静地待着,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张扶林很快收拾完,又用火钳把火盆里的炭捣了捣,确保屋里能一直暖和。 做完这些,他拿了一本没有书名的书给她。 “这是什么?” 温岚接过来,好奇地翻了两页。 书页很旧,纸质泛黄,上面的字是手抄的,笔迹遒劲有力,看起来像是某种……游记或者手札? “以前随手记的。” 张扶林在她身边坐下,拿了她以前看过的医书开始翻阅:“看着玩吧。” 第114章 他愿意这样和她过一辈子 温岚明白了,这大概是他类似于笔记的手札,不过他不是不常离开张家吗? 转念一想,不常离开,不代表不离开啊,老张在张家的地位多少也是个长老呢,出去做一些比较难的任务也是很正常的。 她心里涌起一阵好奇,两人便靠在床头,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天光和火盆的暖光,各自看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温岚看得很投入,张扶林的笔记虽然简短,但信息量很大,有些地方还画了简单的地形草图。 她仿佛跟着他的文字,走过了许多她从未到过的地方,见到了许多奇异的景象。 偶尔看到不解之处,她会指着书页问他:“这里写的“地涌黑泉,腥臭不可闻”,是真的吗?” 张扶林便会将目光从医书上移开,瞥一眼她指的地方,简单解释两句:“嗯,西南边陲的一处沼泽,下面有油气,混着腐泥冒出来。” “那这个石人泣血呢?” “一种特殊的矿石,遇到雨水会渗出红色的液体,当地人以为神迹。” 他的解释总是言简意赅,但足够让她明白。 温岚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比看任何志怪小说都有意思,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亲身经历或听闻的。 看久了,眼睛有些酸。 温岚放下书,揉了揉眼睛,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了张扶林肩上。 张扶林偏头一看,随即放松下来,由她靠着,翻书的动作放得更轻。 温岚闭着眼,嗅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翻书声,困意渐渐袭来,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他动了动,然后一条手臂伸过来,环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稳更舒服。 她没睁眼,只是嘴角弯了弯,在他肩头蹭了蹭,找了个更惬意的姿势。 张扶林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昏昏欲睡的人,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暖意泛着健康的粉色,嘴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目光移回书页上,但心思却已经不在那些文字上了。 怀里人的重量和温度是如此真实,如此熨帖,让他长久以来习惯了警惕的心,生出一种前所未有沉甸甸的踏实感。 他想,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不是多么华丽的房屋,不是多么丰裕的物质,只是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依靠你,信任你,在你身边安然入睡。 这样,就很好了。 张扶林下巴靠在她的头顶蹭了蹭,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干燥的皂角气味,心里很满。 他愿意就这样抱着她过一辈子。 窗外的寒风已经不刮了,屋里依旧暖意融融,炭火红彤彤的,映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影,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温柔而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温岚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滑躺下来,头枕着张扶林的腿,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 张扶林依旧靠着床头,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却轻轻搭在她散开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 见她醒了,他低头看来:“醒了?” “嗯……” 温岚睡眼惺忪,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我睡了多久?” “不久。” 张扶林放下书,把她扶起来:“快到中午了。” 温岚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说道:“我不饿。”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她感觉自己马上快要胖成猪了。 温岚有点发愁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张扶林闻言,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 她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微红的脸颊上,眼睛还带着水汽,嘴唇是自然的红润。 在他眼里,她一直就是这副模样,软软的,小小的,让人想捧在手心里。 “没有。” 他伸手,也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触感柔软细腻:“和以前一样。” “真的?” 温岚怀疑地看着他,严重怀疑他可能在哄她。 老早就发现了,大多数时候老张对她的话基本不会反驳或者产生不同见解,他好像一直顺着她。 如果在床上能顺着她就更好了,只是老张在这方面那是一点都不让步的。 “真的。” 张扶林语气肯定。 他并不觉得她胖,反而觉得她之前有点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抱起来更舒服,也更……健康。 他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但没说出口。 温岚看着张扶林那副“我说的就是真理”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她知道从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实话了,索性不再纠结这个。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意还未完全散去,懒洋洋地靠回床头。 张扶林也放下书,侧身面对着她,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房间里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逸。 “扶林。” 温岚忽然开口,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她其实有点好奇,在没有她的漫长岁月里,他是怎么度过这样漫长又孤寂的日子的。 张扶林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 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眼神有些悠远。 “训练,出任务,或者……待在屋子里。” 他回答得很简略。 “待在屋子里做什么?” 温岚追问,想象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某个地方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酸。 “看地图,整理装备,或者……睡觉。” 张扶林顿了顿,补充道:“没什么特别的。”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张家的训练严苛,任务繁重且危险,闲暇时间少得可怜。 即使有,也多半是在为下一次行动做准备,或者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像这样,在一个安全温暖的屋子里,无所事事地拥着一个人,听着雪落的声音,感受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体验。 不过他已经体验了好一段时间了,感觉真的很不错,他好喜欢。 温岚听出了他话里平淡下的空寂,不由得往他身边又挨近了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手臂上。 她伸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捏着。 第115章 他想做个好父亲 “以后你的每一天,我都在。” 张扶林低头看着她,他反手握住了她作乱的手指,包进自己掌心。 “好。” 他应道。 温岚满意地笑了,又把头靠回他肩上,手指却在他掌心里不安分地画着圈。 “那……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问题让张扶林又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以前他很少去想“以后”。 张家人的命不由己,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想太多只是徒增烦恼,他接受的训练和经历的一切,都让他习惯于活在当下,专注于任务和生存。 “没怎么想过。” 他如实回答:“能活着就够了。” 很现实,也很残酷的回答。 温岚心里那点酸涩感更重了,她把脸埋进他肩窝,闷闷地说:“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想过?” 现在? 张扶林感受着肩头温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气息。 现在的“以后”,忽然有了具体的令人向往的模样。 “现在……” 他开口说话,声音比刚才更缓:“就像这样。” “这样是哪样?” 温岚抱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非要他说清楚。 张扶林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片刻后,有些笨拙地描述:“有你在,有个能安心待着的地方,不用总想着明天做什么任务,后天要往哪里去。”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补充道:“……情势好的话,再有个孩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但握着她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 温岚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然后呢?” 她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然后……” 张扶林想了想:“看着孩子长大,教他本事,让他不用像我以前那样……过得太难。” 他说得很简单,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沉甸甸地落在温岚心上。 这就是他所能想象和期望的最好的未来了。 ——平安,相守,抚育下一代。 温岚抬起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你希望孩子……像你一样吗?” 像他一样拥有麒麟血,像他一样背负起张家的宿命和责任吗? 张扶林的眼神暗了暗。 这个问题,其实自从她说想要孩子之后,他就想过很多次。 麒麟血带来的不光是长生,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枷锁,如果可以,他宁愿孩子只是个普通人,健康平安地长大,不必卷入那些诡谲纷争。 可这几乎不可能,孩子有近乎百分百的可能性会遗传到麒麟血。 “如果可以选。” 他缓缓说道:“我希望他不用像我。” 不用像他一样,从小接受严苛到近乎残忍的训练,目睹太多的死亡和背叛,甚至一生可能都无法真正安宁。 温岚听懂了他未尽之言,她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他胸口。 “那我们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像你以前那么辛苦。” “嗯。” 张扶林应了一声,手臂收紧,将她完全圈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全心全意的依赖和承诺。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相拥,火盆里的炭火静静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足够让两颗心在无声的交流中靠得更近,也足够让那些关于未来的模糊的期待,一点点变得清晰而坚定。 温岚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做了个假设:“如果是个女儿呢,你希望女儿像谁?” 张扶林愣了一下。 女儿?这个可能性他确实没怎么细想过。 在他的认知里,张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看能力,想要更多更好的,那就凭自己的本事。 女儿……似乎会不一样。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女儿的话……像你就好。” 像她一样温暖,明亮,有点小倔强,又有点爱撒娇,可以穿漂亮的裙子,长头发可以编小辫,可爱。 温岚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心里像化开了一块蜜糖:“那要是女儿像我,可就不怎么聪明厉害了哦?” 她故意说。 “聪明厉害不重要。” 张扶林回答得很快:“平安快乐就好。” 而且她也很聪明很厉害。 温岚不说话了,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她想,先不考虑二胎不二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男孩儿,那个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孩子。 原先“张起灵”这个人对她而言很书面,可现在,温岚清晰地感觉到“张起灵”作为自己的孩子,他要经历的那些苦痛,她仿佛能感同身受。 “扶林啊。” 她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你会是个好父亲的。” 张扶林身体微微一僵。 好父亲?这个词对他而言太陌生了。 他从小没有体会过有父亲的感觉,张家的父子关系更多是传承、责任和训练。 他不知道所谓“好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我没学过。” 张家不会教族人怎么做一个好父亲的,但是族长……算不算好父亲?如果算的话,或许他能学一下族长的做法。 温岚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和不确定,心里涌起一阵疼惜。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感受着他皮肤的温热。 “没关系。” 她看着他:“我们可以一起学。” 她顿了顿,又说:“我可以教你……怎么抱孩子,怎么哄他睡觉,怎么陪他玩,怎么给他换衣服。” 她描述的画面很简单,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向往之的烟火气。 张扶林看着她充满信任的眼睛,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好。” 他再次应道。 温岚抬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就不能直接亲嘴吗?” 她这话说得又轻又快,带着点小小的不满和撒娇,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里面没有半分羞涩,只有坦荡荡的期待。 张扶林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漫开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在这种事上总是出乎意料的直接。 他没说话,只是依言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明确的温度和力度,他的唇有些凉,但很快就被她的温热融化,辗转厮磨,温柔而坚定。 温岚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和唇上的触感,他的手不知何时捧住了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带着薄茧的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 她顺从地启开唇齿,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火盆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叠着,晃动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唇齿交缠的细微水声和偶尔粗重一些的呼吸。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温岚觉得有些缺氧,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张扶林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都在微微喘息。 “满意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温岚脸有些红,但眼睛还是亮亮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行吧。” “只是还行?” “嗯……” 温岚故意拖长了声音,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再接再厉。” 张扶林被她逗笑了,胸腔震动,伸手将她重新按回怀里紧紧抱住。 温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刚才心中生出的那点沉重感,也被这个缠绵的吻驱散了不少。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张扶林起身点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填满了房间。 温岚坐在床边,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忙碌, 添炭,拱火,检查门窗是否关严。 这些都是很琐碎的小事,但他做得很认真。 哎,认真做事的男人就是那么帅。 第116章 怀孕了 十一月中旬的某一天,温岚觉得有点不对。 整个十月份加半个十一月过去了,但她的月经一直没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怀孕这个可能性,温岚深呼吸几下,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坐到床边把脉。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地跳动着,只是比平时稍快一些,或许是紧张所致,她凝神细辨,想要捕捉到滑脉,那种如盘走珠的感觉。 可是,不知道是月份太浅,还是她太过紧张导致判断有误,除了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她并没有把出那种确切的喜脉特征。 指尖下的脉象似乎与往常无异,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难以断言。 温岚放下手,心里七上八下,期待和忐忑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不安。 此时她无比想念系统,如果系统在的话,都不需要她自己把脉,只需要它扫描一下,就能给出确切答案了。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未免实在太磨人。 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戒指触感温润,她一直戴着,从未取下。 想到戒指,温岚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之前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张扶林解释这戒指的奇异之处,总觉得太过突兀。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告诉他戒指的用途,也……顺便提一下自己可能怀孕的猜测? 她不确定张扶林知道戒指能储物后会是什么反应,惊讶?怀疑?还是……平静接受? 毕竟,他自己身上就有着长生的秘密,或许对这些超乎寻常的事物,接受度会比普通人高一些? 但无论如何,她不想再瞒着他了,她瞒着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打定主意后,温岚起身走到窗边。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她看到张扶林正在院子里劈柴,动作利落,斧头落下,木柴应声而裂。 为了方便活动,他就穿了一件衣服,看着好像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温岚推开门走了出去,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张扶林听到动静,停下动作回头看她:“怎么出来了?” “有事想跟你说。” 温岚走到他身边,看着他。 张扶林放下斧头,拿起搭在一旁的外袍披上,然后看着她,眼神询问。 温岚拉起他的手:“回屋说。” 两人回到温暖的屋里,火盆烧得很旺,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温岚给张扶林倒了杯热水,让他捧着暖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 “什么事?” 张扶林有点疑惑,他喝了一口水暖了暖身子,随即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温岚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先伸出自己的左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扶林,这个戒指……不是普通的戒指。” 她慢慢开口,声音有点紧。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戒指上,又移到她脸上,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没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它……可以储物。” 温岚说完,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张扶林的表情确实变了。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问“怎么可能”或者“你怎么知道”,只是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温岚见他没说话,心里更紧张了。 她心念一动,只见她手边的桌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正是她之前买来助孕用的那几味。 张扶林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那包突然出现的药材,又看看温岚,目光最后落回戒指上。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机关术或者障眼法的痕迹,东西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饶是他见多识广,经历过不少匪夷所思之事,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将那包药材拿起来,打开看了看,确认是真实的。 “这个戒指需要滴血认主,这样的话就只有你才能使用。” 闻言,张扶林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擦在戒指上,在他的注视下,血慢慢融于戒指中,而他明显感觉到了冥冥之中跟戒指有了某种联系。 温岚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有些欢快起来:“你……你试试看,心里想着要放东西进去,或者取东西出来。” 张扶林依言,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 他集中精神,尝试着“想”那个茶杯,下一秒,桌上的茶杯凭空消失了。 温岚屏住呼吸看着他。 张扶林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明显了些,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失态,他再次心念微动,那个茶杯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桌上原来的位置。 他放下手,沉默了更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你……” 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了。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终,他只是看着温岚,什么也没问。 “这个戒指,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 温岚斟酌着用词,她不能说系统,只能含糊过去:“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觉得……奇怪,或者害怕。” 张扶林摇摇头:“不害怕。” 他只是没想到,她身上还有这样的秘密,她似乎比他想象中要藏着更多东西。 “你……不问我是怎么得到的吗?不问这到底是什么吗?” 温岚小心翼翼地问。 张扶林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她绞在一起的手。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他顿了顿:“现在,你告诉我这个,是因为……有别的事?” 他太敏锐了。 温岚心里一松,同时又提了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睛,道:“我的月事,一直没来。” 这句话说完,屋里陷入了死寂。 张扶林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温岚轻轻“嘶”了一声。 他立刻放松了些,但手指依旧紧紧包裹着她的。 “多久了?” 他的声音绷得很紧,他当然知道月事没来意味着什么。 “从上个月……到现在,应该快一个月了吧。” 温岚自己也不太确定,因为她的月事从不准,没有固定的日期,索性也就不费那个力气去记了。 “我自己把了脉,但是……没把准,可能是月份太浅了。”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深得望不见底,温岚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重了,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掌心有些汗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岚摇摇头:“没有,就是……有时候会觉得特别困。” 至于胃口,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最近确实是更喜欢睡觉了,但这都是很细微的变化,他几乎没有察觉到,因为她之前就很爱睡。 是他的失职。 张扶林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然后他停下来,走到温岚面前,弯腰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很轻:“好好休息,别乱动,别胡思乱想。” “嗯。” 温岚点头,有点恍惚,虽然有很大把握大概率是怀了,但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总觉得很不真实。 张扶林重新在她身边坐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他的手臂环着她,很紧,像是怕她消失一样。 “扶林。” 她靠在他怀里问:“你……高兴吗?” 张扶林沉默了很久,久到温岚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复杂情绪,道:“我怕。” 他怕她受苦,怕那个未知的小生命会夺走她的健康,甚至……生命。 喜悦自然是有的,那是他们共同期盼的结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担忧。 温岚鼻子一酸,抱紧了他。 “不怕。” 她说着,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张扶林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久久没有松开。 第117章 他的全世界 又过了一周,某天,温岚又给自己把脉。 起初,依然是那熟悉的平稳脉息,但渐渐地,在那平稳的律动之下,她捕捉到了另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跳动。 那跳动很弱,很轻,像草地上悄然滚过的一粒小石子,像几不可察吹拂过的风。 但它确实存在。 以一种滑润流畅的节奏,在她的脉搏律动间,若隐若现,坚定不移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她真的怀孕了。 她要做妈妈了。 这个奇异的认知落在她的心头,欢喜如同花苞一样开始缓慢绽放,像冰天雪地里忽然从冻土中钻出来一根小绿芽。 温岚的手还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指尖下那微弱的搏动,仿佛带着某种温暖的电流,一路从指尖传到心里,再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得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小腹,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里,正悄悄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此时此刻,语文阅读理解锻炼出来的超强解读能力都没办法概括她现在的心情。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不是悲伤,是太过充盈的幸福无处安放,只能化作温热的液体。 她扬起嘴角,想笑,泪水却流得更凶,她抬手胡乱抹着脸,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她终于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家。 温岚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已经好几次情绪上头了。 她扑在被子上,把脸埋在柔软温暖的棉絮里,试图让失控的情绪平复下来。 可那汹涌的喜悦和莫名的感动,像是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反而让眼泪流得更凶,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抽动,被子很快洇湿了一小片。 直到哭得有些累了,鼻子也塞住了,她才慢慢停下来,侧过脸,枕在湿润的被面上,呼吸着。 她怀孕了啊,她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听说儿子长得更像母亲,女儿像父亲,她和她弟弟便是如此。 一想到会有一个跟她长得很像并且会像老张那样爱她的家人,温岚心里就充满了幸福和期待。 亲情,友情,爱情,她曾经渴望所求的,如今都有了。 她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温岚本能地想要找系统,告诉它这个喜讯,让它也高兴高兴,但很快反应过来,系统还没回来,一股淡淡的遗憾涌上心头。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系统看着她长大,陪她度过最孤独无助的时光,教她很多东西,帮她应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种种。 这样重要的时刻,它却没办法见证。 也不知道它到底去做什么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温岚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往坏处想。 系统很机灵,一定会没事的。 她把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她低头,再次抚上小腹。 “宝宝啊。” 她轻声对着尚且平坦的腹部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要乖乖的,健健康康地长大。等你出来,就能见到爸爸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阿童,虽然它有点特别,但也会是你的家人,嗯……可能还会有别的叔叔伯伯?妈妈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很爱很爱你。” 说完这些,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却忍不住又笑了。 正想着,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老张回来了,温岚赶紧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虽然知道这肯定瞒不过他,但还是不想让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这副哭哭笑笑的狼狈样子。 门被推开,张扶林走了进来,他看到温岚坐在床边,眼神立刻锁定她,快步走过来。 “多躺会儿。” 他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见她眼睛还有些微红,鼻尖也红红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发热啊…… 温岚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仰着脸看他。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让他冷硬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些。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还有毫不掩饰的关切。 “扶林。” 她开口,声音因为刚才哭过,还有点软软的鼻音:“我有事儿要告诉你。” 张扶林的目光沉静,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等着她说。 温岚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没说话,示意他自己看。 她更希望老张能自己亲自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 张扶林指尖一顿,随即凝神,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平静,慢慢变得专注,然后,那专注里透出一丝极细微的讶异。 他抬起眼,看了看温岚,又迅速垂下眼帘,手指的力道放得更轻,几乎只是虚虚贴着。 温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紧绷,能看到他下颌线微微收紧,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突然凝固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温岚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张扶林才缓缓抽回了手。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离开她皮肤时,甚至带起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留恋。 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制着,却依旧从眼底泄露出来的滚烫的亮光。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 目光从她微红的眼睛,移到她带着紧张和期待的脸颊,最后,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视般的仔细,又仿佛穿透了衣物和皮肉,落在某个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上。 温岚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轻声问:“你……你感觉到了吗?” 张扶林没有立刻回答。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他极缓慢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嗯。” 他应了一声。 得到他的确认,温岚心里最后那点不确定也落了地,巨大的喜悦再次冲上来,让她的眼睛又有点发酸。 她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更多高兴的痕迹,但他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死死按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暴露了他内心绝不平静的震动。 她又叫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的欢喜:“你……高兴吗?” 张扶林依旧沉默着。 他没有像温岚想象中那样,激动地抱住她,或者说出什么动听的话。 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抱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郑重,轻轻覆上了她的小腹。 他的手掌很大,很热,隔着一层棉衣,稳稳地贴在那里,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而坚实。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掌覆盖的地方,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确认。 那表情太过严肃,让温岚心里那点雀跃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些。 “这里?” 他终于又开口,声音还是很低很沉。 “嗯。” 温岚点点头,把手也覆在他的手背上:“还很小很小,感觉不到的。但脉象既然能摸到,就说明它已经在好好长大了。” 张扶林没接话,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掌贴着她的小腹,一动不动。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他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显得轮廓格外分明,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们会好好的,宝宝也会好好的。你别怕。” 温岚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她握紧了他覆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手指一根根嵌入他指间的缝隙里,紧紧相扣着。 张扶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她,又垂眸,她为什么总是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嗯。”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在她注视下,将她身上的棉衣往上拉了拉,头贴着她柔软平坦的腹部,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扶林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细微的起伏,他闭上眼睛,呼吸放缓,全神贯注,试图捕捉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迹象。 当然,除了她平稳的心跳和她身体本身的温度,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可仅仅是这个动作,这个将耳朵贴近她腹部的姿态,就让他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着的地方,奇异地松弛下来。 温岚没动,任由他靠着。 她能感觉到他侧脸的轮廓,有些硬,抵着她柔软的腹部,他的呼吸温热,透过里衣,带来一种痒痒却很踏实的触感。 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他手指微微的蜷缩。 过了好一会儿,张扶林才直起身。 他没再看她的小腹,而是伸手,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怀里的,是他的全世界。 第118章 老张日记摘选(2) 摘自张扶林手记 - 【日期不详】 我向她表明心意了。 是在那个有瀑布的山谷里说的,话很简单,甚至有些笨拙,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她哭了,不是难过,是那种让我心头发软的眼泪。 她说“好”。 虽然早就知道她不太可能拒绝我,但是那一刻,好像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地,又好像有什么更重的东西,稳稳地放在了心上。 不难受,是踏实。 我们拜天地,拜彼此。 没有宾客,没有锣鼓,只有山谷里的风和野花见证,仪式简陋得近乎儿戏,但我做得很认真,她也是,红着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礼成”两个字说出口时,她笑了,眼泪又掉下来。 我伸手擦掉,指腹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塌陷下去。 我爱你。 这句话在心里滚过很多遍,说出来却还是陌生的烫,但她接住了,用同样滚烫的眼神和亲吻。 那天大概是我有史以来为数不多高兴的日子,具体怎么高兴,说不清。 就是觉得天很蓝,风很轻,怀里的人很暖。 【后补】 我们彻彻底底属于彼此了。 厮混了一整天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庄重,但事实如此。 从清晨到日暮,山谷里只有我们两个,很晚才回到吉拉寺,然后又在同一张床上厮混。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才收敛了一些,手记是之后再补的,写的时候脑海里常常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字没继续写下去。 她很热情,我一直都知道。 或者说,她从不掩饰对我的喜欢,喜欢我的脸?还是身体?或许都有。 我不介意。 能被这样直白地喜爱着,是种陌生的体验,不坏,我挺喜欢她的主动,尤其是在看到她红着脸的时候。 每每在床上,她总喜欢在我身上这里咬一口,那里掐一下的,力道不重,像小猫磨牙。 她说我也掐她,我不否认,我也喜欢她的身体,柔软,温热,充满生机。 她身上总有一种感觉在吸引着我,不仅仅是身体,是那种蓬勃得不管不顾的生命力,像野火,明亮,温暖,让我这种习惯了阴影和寒冷的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汲取那份热度。 我喜欢抱着她睡。 她的个子蜷在我怀里刚好,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清浅,睫毛在晨光里投下小小的阴影。 那一刻,心里很静,什么也不用想,我能静静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很久也不会觉得腻。 她睡觉有的时候并不老实,喜欢趴在我身上睡,手臂环着我的脖子,腿也缠上来,像只树袋熊,她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我每次想起床,往往要费一番工夫才能不惊醒她,动作要很轻,很慢,一点一点把她的手脚挪开。 有时还是会弄醒她,她迷迷糊糊地“唔”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是我,又安心地闭上,往我怀里蹭蹭,继续睡。 有的时候想,要不做个长一点的枕头。 我起得早,就把这个枕头塞她怀里让她抱着睡,下次可以试着做一个看看效果,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我喜欢她的一切。 喜欢她总是闪过狡黠的亮晶晶的眼睛,像藏了两颗会说话的星星。 喜欢她无意识依赖我的小动作,她走着走着会来牵我的手,看书累了会自然而然靠在我肩上,吃到好吃的东西眼睛会眯起来,然后下意识把第一口递到我嘴边。 喜欢她喜欢我。 很多很多,举不过来了。 这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点滴,堆积起来,成了我过去灰暗漫长岁月里,从未有过的色彩和重量。 我知道她有秘密。 从很早之前就知道。 那些偶尔的欲言又止,那些她独自发呆时眼里闪过的复杂情绪,那些她表现出来的看似寻常却总透着些不寻常的东西(比如那对戒指)。 她瞒着我一些事。 不过我不在意。 我能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不是故意不告诉我,而是有苦衷,无法言说,那双眼睛里没有欺骗,只有挣扎和一点点愧疚。 这就够了。 其实就算她是故意的也没事。 只要她不离开我,一切我都不会计较。 底线只有这一个,她在我身边,平安,快乐,其他的,都可以让步。 我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见过太多生死别离,久到对时间本身都有些麻木,张家的训练和任务,把我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刀,冷静,高效,也冰冷。 感情是多余的,甚至是危险的。 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把一切情绪压到最深,用理智和本能去应对所有事情。 遇见她,实在是个意外。 但我想让这个意外一直发生在我的身上。 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对她不一样的了,我们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一开始有点怕我,我能看出来,但后来又开始莫名其妙地靠近我。 她会跟我说话,问一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会在我沉默的时候自言自语。 她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硬生生挤进了我坚硬冰冷的世界缝隙里,自顾自地扎根,生长,散发出我无法忽视的温暖和气息。 等我意识到糟糕的时候,视线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看到她笑,心里会松一下,看到她皱眉,会想知道原因,看到她有危险,身体会比脑子更快反应。 这很不对劲,这违背了我受过的所有训练和生存法则。 感情是弱点,牵挂是负担。 可我挣不脱。 也不想挣脱。 那种被她需要,被她依赖、被她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像毒药,尝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 它让我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张扶林”,不仅仅是一把叫“张起灵的刀”,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被温暖和被需要的人。 我们各自向彼此走了五十步。 她主动向我走来,把未来交到我这样一个人手里,我除了接住,别无他想,也绝不容许自己失手让她掉下来。 【某日阳光灿烂时】 今天早上,她告诉我说,她怀孕了。 我们的孩子。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比任何一次生死关头都要剧烈。 喜悦是有的,像沉寂的深潭被投入巨石,激起的浪花几乎让我晕眩。 但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和责任。 我怕。 怕她受苦。 张家血脉特殊,怀孕生产对母体是极大的负担,甚至是危险。 阿黛虚弱的影子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可能,一丝一毫都不能。 怕我做不好父亲这个角色,对我而言比任何凶险的古墓都要陌生和艰难。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父亲,张家没有教过这个,我也没有榜样可循。 我能教给孩子什么?杀戮的技巧?生存的残酷?那些沉重肮脏的家族秘密? 不。 我不要我的孩子像我一样。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或她)只是个普通健康的孩子,平安喜乐地长大,不必背负麒麟血的宿命,不必面对张家的泥潭。 像她希望的那样,简单,快乐。 这很难,几乎不可能。 但我会尽力。 用我的一切去铺路,去抵挡,去争取一个或许能不一样的未来。 她的手很小,很软,放在我掌心,却能给我无穷的力量。 她说“我们一起”,“我们会好好的”,“你别怕”。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有她,很快还会有我们的孩子,这就是我的软肋,也是我披荆斩棘的铠甲。 路还长,但方向明确了。 守着她,守着孩子,守好这个家。 这就够了。 【又及】 枕头还是试着做一个吧,用最软的棉花,外面套上素色棉布,尺寸……要比我肩膀宽一些,长一些,让她能抱个满怀。 希望她抱着枕头的时候,能像抱着我一样,睡得安稳。 (墨迹至此,戛然而止) 第119章 睡吧睡吧,我的亲爱的 自从意识到自己怀孕以后,温岚就开始有意识注意身边一切有可能对她造成危险的物品,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格外小心。 只是还没等她自己开始行动起来,张扶林就已经把房间里家具的边边角角都给包起来了。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温岚很快意识到了老张的不对,他神经太紧绷了,夜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 再这样下去,还没有东窗事发,老张他自个儿的身体就先垮掉了。 “扶林。” 想了想,温岚还是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叫了一身靠在窗边坐着的张扶林。 对方瞬间扭头看她,眼里有一丝紧张:“哪里不舒服?” 现在张扶林神经敏感过头,温岚叫一声他就觉得她是哪里哪里不好。 “没有,你过来。” 她对他招手,张扶林走过来坐下,伸手小心地揽着她的腰,摸了摸肚子,还是很平。 这孩子长得真的好慢。 “你别太紧张了。” 温岚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吧。” “我很好。” 张扶林低着头,任由妻子摸着他的头发,不想让她担心,孕妇不宜思虑过多。 “胡说,昨天晚上半夜刮风,就那么一点点动静你就醒了,还起来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回来的。” 张扶林抿着唇,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多烤了一会儿火,确认身体没有寒气了才爬上床的,结果她还是发现了。 他没吭声,只是弯腰把脸轻轻贴在她小腹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她的追问,或者从中汲取一点平静。 他的呼吸温热,透过衣料熨贴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温岚的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里,一下一下,很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有点硬,发根处尤其扎手。 她怀孕已经快有小半个月了,老张的神经也紧绷了半个月。 “我知道你担心。”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像羽毛轻轻拂过:“担心我,担心宝宝,担心那些危险。” 她顿了顿,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脸颊肌肉似乎绷紧了些,继续道:“可是扶林,你这样一直绷着,不行的。弦绷得太紧,会断的。” 张扶林依旧沉默,只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控制不住。 以前只是他一个人,刀口舔血,生死自负。 可现在,他身后有了她,有了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这羁绊太珍贵,也太脆弱,让他无法放松哪怕一丝一毫。 温岚叹了口气,不再试图用道理说服他,她转而问道:“你上次睡一个好觉,是什么时候?” 白天去砍柴,有的时候还要打猎保证她的营养,晚上要时刻警惕,如果不是张家人强悍的身体素质,以及早就习惯了这种作息,张扶林的身体早就要出问题了。 张扶林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自从确认她怀孕,他就再没有真正睡过。 睡眠变成了无数个浅眠的碎片,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气息,甚至是她翻身时细微的动静,都能让他瞬间惊醒,心跳如鼓,直到确认周围一切安好,她呼吸平稳,才能勉强再次合眼。 “我没事。” 他最终还是只吐出这三个字,声音闷闷的,带着固执。 温岚知道他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昨晚做了个梦。” 张扶林抬起头,看着她。 “梦到什么了?” 他问。 “梦到宝宝了。” 温岚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很小很小的一个,看不清脸,但是感觉很乖,在我怀里安安静静的,然后……然后你也在,你在旁边看着我们,笑了。” “那梦……好吗?” 他低声问。 “很好。” 温岚肯定地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梦里很安静,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只有我们三个。” 她顿了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认真地说,“扶林,梦有时候是会预兆的,对不对?也许……也许我们的以后,真的会像梦里那样,平平安安的。” 她的话带着一种天真的希冀,逻辑上也站不住脚,但此刻,张扶林没有去反驳,他只是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了期盼的眼睛。 “也许。”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温岚看出他态度的松动,心里一喜,趁热打铁道:“所以啊,你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要是累垮了,以后怎么保护我们娘俩?而且……” 她狡黠地眨眨眼:“你现在脸色可不太好,黑眼圈都出来了,宝宝要是生出来,第一眼看到个憔悴的爹爹,多失望呀。” 她这话带上了点玩笑的意味,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些。张扶林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 憔悴?失望? 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更没想过孩子会不会“失望”这种问题。 但看着她戏谑又关切的眼神,一种陌生的、略带窘迫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温岚笑了,拉下他的手,重新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眼下的皮肤。 “骗你的啦,你怎么样都好看。” 她凑过去,在他紧绷的嘴角亲了一下:“不过,为了让我和宝宝每天都能看到最好看的你,老张同志,请你现在,立刻,闭上眼睛,试着睡一会儿。我保证,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什么危险都没有。”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持。 张扶林看着她,看着她眼底不容错辨的关心和隐隐的心疼,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确实很累。 身体上的疲惫尚能忍受,但精神上那根始终紧绷的弦,日复一日地消耗着他,像钝刀子割肉。 此刻,在她柔声的哄劝和温暖的怀抱里,那根弦似乎真的有了那么一丝松懈的可能。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她坚持的目光下,很慢很慢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依旧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没有躺下,只是将头靠在她肩颈处,卸下了部分的重量。 温岚感觉到他身体的放松,心里松了口气。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手依旧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覆在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臂上。 屋子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均匀的、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起初,张扶林的呼吸并不平稳,身体也依旧带着惯有的警觉,脊背微微绷着。 但温岚的拍抚很轻,很有节奏,她的气息平稳而温暖,萦绕在他鼻尖。 她遵守诺言,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真的为他构筑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小小堡垒。 时间一点点过去。 张扶林紧绷的神经,在那持续不断的安抚下,一点点松懈下来,他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渐渐沉入一片黑暗。 那黑暗并非冰冷的深渊,而是带着她暖洋洋体温的混沌。 他睡着了。 虽然依旧睡得不沉,眉头在梦中偶尔还会蹙起,手臂也无意识地收得更紧,像是怕她消失,但这已经是他近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白天,在并非完全精疲力竭的情况下,真正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温岚低头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轮廓依旧显得冷硬,但那份醒时挥之不去的锐利和紧绷,此刻淡化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的固执。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人,把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扛在自己肩上,用近乎偏执的方式守护着她和宝宝,却独独忘了照顾自己。 她保持着姿势不敢动,怕惊醒他。 只是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极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目光流连在他脸上。 窗外,冬日的午后阳光缓慢移动,影子被拉得很长,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变得粘稠而宁静。 屋子里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和炭火偶尔的轻响。 第120章 墨脱有她在 不知过了多久,张扶林忽然动了一下,眉头紧锁,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手臂猛地收紧,勒得温岚轻轻哼了一声。 “别走……温温” 他含糊地呓语,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慌。 温岚赶紧轻轻拍他:“在呢,我在呢,不走。”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张扶林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只是手臂依旧牢牢环着她,没有再松开。 温岚看着他,心里酸酸软软的。 她知道,他梦到了不好的事情,也许是她或者宝宝遇到了危险。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 屋里的光线变得柔和,温岚的腿有些麻了,腰也有些酸,但她依旧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张扶林自己慢慢醒来。 他先是睫毛颤了颤,然后极缓慢地睁开眼睛。 眼神起初有些茫然,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后,目光才落回温岚脸上。 “我睡着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低沉。 “嗯,睡了好一会儿呢。” 温岚笑着看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张扶林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确实,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精神上的那种沉重和疲惫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 头脑比之前清醒,身体也感觉松快了些。 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和被自己压得有些褶皱的衣服上,心里涌起一阵歉意。 “嗯。” 他点了点头,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压着你了。” “没事。” 温岚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以后要是累了,就像这样,在我身边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张扶林看着她清澈认真的眼睛,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被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低沉而舒缓的鸣响。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下一秒,温岚捏着他的下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声音有些模糊:“之前都跟你说了,你咋还是不长记性呢?都说了要亲嘴巴的。” 她咬得不重,更像是一种带着嗔怪的亲昵,柔软的唇瓣蹭过他的,留下一点湿意和淡淡的暖香。 张扶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得意和一点点挑衅的眼睛,没再犹豫,低头,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有些凉,带着刚睡醒的微干,但很快就在她温软的唇瓣上找到了热度。 他没有急切地深入,只是细细地、缓缓地碾磨着,舌尖轻轻舔舐过她唇上刚才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带着一种无声的抚慰和……回应。 温岚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和平稳的力道,他没有像往常情动时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而是格外地耐心和温柔,仿佛在用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也安抚自己梦里残留的惊悸。 她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环上他的脖子,仰起脸,顺从地接纳着,也给予着。 这个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微乱,才慢慢分开。 张扶林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微促,看着她被吻得嫣红湿润的唇瓣,眼神深了深,但最终只是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我记着了。” 他低声说,声音还带着亲吻后的沙哑。 温岚脸有些热,她靠回他怀里,把玩着他胸前衣襟上的盘扣。 “这还差不多。” 她嘟囔着,然后又想起什么,仰头看他:“对了,你刚才做梦……梦到什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张扶林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梦境里的碎片迅速闪过——冰冷的黑暗,模糊却充满恶意的影子,还有她消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时,那种心脏骤停般的恐慌。 这些画面太过清晰,带来的余悸甚至让他此刻的拥抱都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沉默了几秒,避开了具体的描述,只是说:“梦到……找不到你了。” 温岚心口一窒。 她猜到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一阵心疼,她反手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傻,我就在这儿啊,哪儿也不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扶林,你得相信,我们现在很安全,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们的家也很安全,那些不好的事情,不一定都会发生。就算……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们也要一起面对。” “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扛着,把最坏的可能都预先在心里演练一遍,那样太累了。”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她的话像暖流,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警惕和忧惧里。 她说得对,他确实习惯了预设最坏的情况,这种思维模式让他无数次在险境中活下来,却也让他难以享受片刻真正的安宁。 他松开她一些,但手臂依旧环着她,没有放开。 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目光落在虚空中,似乎在消化她的话,也似乎在驱散梦境残留的寒意。 温岚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环着自己的手臂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他小臂上结实的肌肉和淡淡的疤。 火盆里的炭火又爆出一个细微的火星,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屋子里暖意融融,两人的呼吸声渐渐同步,一种无需言语的亲密在空气中流淌。 过了一会儿,温岚感觉他紧绷的身体似乎又放松了一些,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轻声问:“还困吗?” 张扶林摇了摇头。 刚才那一觉虽然短暂,却像给他紧绷的神经注入了一丝活力,驱散了部分沉沉的疲惫。 此刻,他更想就这样抱着她,感受这份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安稳。 “那……我们说说话?” 温岚提议,她不想让沉默再次滋长他心里的不安。 “嗯。” 张扶林低低应了一声。 “说什么呢……” 温岚想了想,眼睛转了转:“唔,说说你小时候吧?在张家的时候。” 这个问题让张扶林沉默了片刻。 他的童年,充斥着冰冷的训练、严苛的规矩和无休止的学习,实在乏善可陈,甚至有些不堪回首。 他不确定那些灰暗的过往,是否适合在这样温暖的午后提及。 “没什么好说的。” 他最终只是简单地回道。 温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回避,也不强求。 她换了个话题:“那……说说你第一次离开张家,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者……特别难的事情?” 第一次独自外出?张扶林回忆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次不算太复杂的探查任务,目标是一个据说有异动的古墓。 过程按部就班,警惕、潜入、探查、撤离。 没有“好玩”,只有需要时刻绷紧的神经和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 至于“特别难”……似乎每一次任务都很难,区别只在于危险的程度。 别的张家小孩放野意味着第一次离开本家,但他很小的时候就“出门”四处做任务了,只是为了给“张扶林”这个身份有个合理的生活轨迹,才去参加了放野。 “任务。” 他言简意赅:“没什么特别的。” 温岚有点无奈,这人也太惜字如金了。 她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他之前给她看的那本手札笔记:“那你笔记里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和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去的时候看到的吗?” 提到这个,张扶林的话似乎稍微多了一点。 “有些是,有些是听同族的人说的。” 那些记载,更多是为了收集信息,为以后的行动做参考,本身并不带什么个人色彩或情感。 “那你觉得,哪个地方最……嗯,最让你印象深?” 温岚好奇地问。 她不指望听到什么浪漫的冒险故事,哪怕只是他客观的描述,她也想多了解一点他走过的路。 印象最深?张扶林脑海中迅速掠过几个地点。 几乎每一个都伴随着危险和生死一线的记忆。 但若说“印象深”,或许…… “墨脱。” 他忽然说。 “墨脱?” 温岚有些意外:“这里?为什么?” 他们现在就住在吉拉寺,这里风景虽好,但似乎没什么特别凶险或奇异之处能让见多识广的张扶林“印象深刻”。 张扶林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里……很安静。” 他慢慢说道:“山很多,雪很厚,人很少,可以……” 他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 “可以什么?” 温岚追问。 “……可以停下来。” 张扶林最终说道,声音很轻。 温岚听懂了他未尽的含义。 她心里一软,环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是不是也挺好的?” 她轻声问:“虽然冬天冷了点儿,但很安静,没人打扰。” “嗯。” 张扶林应道,低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更好。” 说了这么多,他觉得墨脱好,是因为这里有她在。 第121章 抱枕 张扶林最近缝了一个抱枕出来,温岚还蛮惊讶的,颇为稀罕地抱着这个枕头左看看右看看。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这个东西?” 温岚想在床上滚一个来回,但是张扶林一伸手就把她捞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 这个动作如今已成了他的习惯。 “不是给你做的。”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温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促狭的笑意:“哦呦~是给你自己做的替身呀?怕我早上缠着你,起不来床?” 张扶林被她直白地点破意图,耳根几不可察地热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戏谑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 温岚笑得更欢了,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又抬起头,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你想得真周到!那我以后早上就抱着它睡,保证不耽误你早起。” 她的语气甜丝丝的,带着明显的打趣,却也让张扶林心里那点微妙的窘迫消散了,他低头看她,她抱着枕头,笑得眼睛弯弯,脸颊因为刚才的嬉闹泛着健康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生动又温暖。 “嗯。” 他又应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伸手,将她脸颊边一缕蹭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无意间触到她温热的耳廓。 温岚享受着他的小动作,抱着枕头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不过……” 她眼珠一转,拖长了声音:“光有枕头还不够哦。” 张扶林低头看她,眼神询问。 “你看啊。” 温岚掰着手指头跟他算:“枕头是有了,可万一半夜我醒了,发现旁边是冷的枕头,不是热乎乎的你,那多失落呀?睡不好,对宝宝也不好,对不对?” 张扶林眉头微蹙,似乎没料到还有这层隐患,他做枕头,本意是让她早上能抱得舒服些,自己起身时不必惊扰她,却没想过她半夜会醒,或者会因此“失落”。 “那……”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解决方案:“我日后尽量不起夜?” 温岚被他这实诚的回答逗得噗嗤一笑,抬手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谁让你不起夜了?我是说啊……” 她顿了顿,把怀里的枕头举起来,塞到他怀里:“这个枕头,你得先暖一下。” 张扶林抱着被突然塞过来的枕头,有些不明所以:“暖一下?” “对啊!” 温岚理直气壮地说:“就像孵小鸡一样,你得先把它焐热了,有了你的味道和温度,我抱着它睡,才不会觉得是冷冰冰的替代品嘛。” 这个比喻让张扶林一时有些无言。 他看着怀里素净的枕头,又看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脸,最终,眼底还是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认命地将枕头抱好,调整了一下姿势,当真把它当个需要暖的物件一样,用自己的体温去焐着。 温岚看着他这副“奉命暖枕”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又觉得他这副认真又有点笨拙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 她挪了挪,像藤蔓一样爬到他身上,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手也伸过去,和他一起“暖”那个枕头。 “这样够不够?” 过了一会儿,张扶林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温岚伸手摸了摸枕头,果然已经带上了他的体温,暖融融的。 “嗯……勉强及格吧。” 她故意挑剔道,然后飞快地补充:“不过要长期保持,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你都得先把它暖好了,才能给我。” “好。” 张扶林答应得很干脆。 这要求听起来有些无稽,但如果是她提出的,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做的,只要她能睡得好。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暖着那个新枕头。 屋子里安安静静,火盆的光映在他们身上,投下温暖跳动的影子。 “扶林。” 她轻声叫他。 “嗯?” “等宝宝生下来,我们再做一个小的,好不好?” 她想象着:“小小的,软软的,给宝宝抱着睡。也要你先暖过才行。” 张扶林顺着她的描述想了想。 一个小小的柔软的枕头,放在他们中间,或者放在宝宝的摇床边……那个画面,让他心里某处最坚硬的地方,又悄悄地化开了一点。 “好。” 他再次应下,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 温岚满意地笑了,手又习惯性地抚上小腹。 那里依旧不算明显,但仔细摸,似乎能感觉到一点点微妙的不同于以往的饱满感。 她拉起张扶林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让他也感受那一点点变化。 “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初为人母的奇妙感和喜悦。 张扶林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仔细感受。 虽然无法像她那样清晰地感知到那微弱的脉动或变化,但掌心下那份属于她和孩子的温暖与生命力,比任何脉象都更直接地传递到他心里。 “嗯。” 他低低地应着,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连同那个已经暖好的枕头,一起稳稳地拥入怀中。 张扶林摸了摸她的圆脸,想,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稍稍变得圆润了一些,不到一个月的胎儿,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快呢? 自从温岚怀孕以后,张扶林就恶补了很多有关于怀孕的知识。 他知道孕期女子身体会有诸多变化,知道什么能吃,什么要忌口,知道不同阶段可能会有哪些不适,也知道该如何小心看护。 这些知识像是给他紧绷的神经又套上了一层防护网,让他至少在应对那些已知的生理上的变化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无意识地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研究和呵护并存的意味。 温岚靠在他怀里,被他摸得有些痒,忍不住动了动。 “干嘛呀?摸来摸去的。” 她小声抱怨,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恼意,反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看看。” 张扶林言简意赅地回答,手却没停。 他对这个尚在孕育中的小生命充满了探究欲,尽管隔着衣物和皮肉,什么也“看”不到,但这种触摸,仿佛能让他更直接地连接到那个正在生长的存在。 “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又看不出来。” 温岚嘀咕着,却也没阻止他,反而把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半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张扶林的手掌宽大温热,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又能带来一种沉稳的安抚感。 温岚渐渐放松下来,困意又有些上涌,怀孕后,她似乎总是睡不够。 “困了?” 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张扶林低声问。 “嗯……有点。” 温岚含糊地应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睡吧。” 张扶林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又把那个已经焐得暖融融的枕头塞到她怀里:“抱着这个。” 温岚顺从地抱住枕头,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让她感到格外安心。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张扶林没睡,他保持着搂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火盆的光线昏暗,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毫无防备。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抱着枕头的手臂和她的小腹之间,那里,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正在安睡成长的地方。 一种无比强烈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着。 第122章 通风报信 小洛丹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就连早课也没什么精气神,他的变化很快吸引了德仁的注意力。 自从上次大祭司来了一次之后,德仁就小病一场,之后就更少离开自己的禅房了。 然而,说是小病,其实更像是心神损耗过度,小洛丹不止一次听见紧闭的房门后传出德仁压抑的咳嗽声。 “洛丹,好孩子,过来。” 德仁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他手里转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对着洛丹招手,小洛丹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靠过去,在距离德仁不远的地方立定,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有些沉闷:“上师……” “上次被吓到了?” 德仁突然问道,他睁开眼睛,双眼成两条缝隙,声音和蔼,好似与往常并无不同,可是小洛丹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浑身刺挠不自在。 “有……有点儿。” 德仁轻轻叹气:“他那人,素来如此,早知他那日如此无常,应该不让你撞见的。” 小洛丹见上师似乎有些异样,连忙摆手:“不是的,其实我也没有被吓到。” 德仁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清扫一下房间吧,我要去监督早课了。” 小洛丹哎了一声,给德仁翻出来一件厚实的外袍,德仁接过来披在身上,正要走的时候,又转身说道:“今天有点冷,你不用赶早课,打扫完房间后烤烤火吧。” 他应了一声,目送着德仁脚步略显迟缓地走出了禅房,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 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炉子里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小洛丹站在原地,盯着红彤彤的炭火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上师让他打扫房间,他就好好打扫。 小洛丹挽起袖子,先去打了水,浸湿了抹布,开始仔细擦拭禅房里的家具。 德仁的禅房虽然大,但是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几个蒲团,还有满墙的经书,小洛丹擦得很认真,连经书架子的缝隙都不放过。 擦拭到德仁日常打坐的蒲团附近时,小洛丹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把蒲团掀开,注意到地板上有一个极其浅淡地几乎看不清的印记,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只留下一点几乎无法辨识的痕迹。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认不出那是什么。 或许是上师不小心洒落的香灰? 小洛丹没太在意,只以为是脏了,正准备去拿扫把把地扫干净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这块地砖似乎有些开裂。 “咦,这个地方怎么……” 小洛丹蹲下来,左右看了看,上手一摸,有点惊讶:“这底下,是空的?” 四下无人,小洛丹迟疑,这底下大概率是有东西的,但是自己不能随便动上师的东西啊。 他慢慢站起身来,想把蒲团放回去,手里拿着蒲团,小洛丹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很纠结,能被藏起来的东西,那肯定是很重要的。 说不定……说不定能对卓玛和张叔叔有所帮助。 小洛丹把蒲团轻轻放到一边,蹲下来想,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如果对卓玛他们没有帮助的话,就立马恢复原样。 他将那块地砖慢慢掀开,发现里面是个盒子,于是把盖子打开。 里面有很多写满字的纸张,还有一张地图,小洛丹是认字的,他大致翻了一下,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以后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应过来以后,他立马从房间里找出纸笔,颤抖着手将那些东西快速抄了下来,一边抄一边时不时听着房间外的动静,生怕德仁上师突然回来。 早课有一个时辰,小洛丹只来得及将那些纸张的内容复刻下来,那张地图他匆匆看了一眼,发现是整个西藏山脉的地图,也包括离开墨脱的路线。 小洛丹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张地图同样很重要,可是这张地图太细致,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部都标注了出来,剩下的时间他来不及绘制了。 他咬了咬牙,将自己复刻下来的内容和这张地图全塞到怀里,把盒子盖上放回暗格中,又把砖块给移了回去,之后又扫掉了砖块上的小碎石,把蒲团盖上去,自己又坐在上面感受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常之后,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洛丹揣着怀里那沓匆忙抄录的纸张和偷拿的地图,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喉咙。 他做贼似的溜出禅房,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看任何人,也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 怀里那七八页纸和一卷地图,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胸口,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抄录下来的内容,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那上面充满诡异和血腥的描述。 关于某种“仪式”,关于“祭品”,关于“血脉延续”,还有密密麻麻的他看不太懂却本能感到恐惧的符号和注解。 其中一些字眼,反复提到了“阎王”“纯净血脉”和“母体”等等几个字眼……甚至隐约指向了“康巴洛”和某个特定的时间。 小洛丹知道,这一定是针对于卓玛的某种不好的事情,他得把东西交给卓玛他们,让张叔叔立刻马上带着卓玛离开这里。 他正要去往卓玛的院子里,远远看见德仁上师从拐角走回来,立马蹲下来藏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小洛丹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直看到德仁的身影消失,才缓过神来。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看到一个人就忍不住心头一跳,然后就朝着更偏僻的路走,宁愿绕路走也想要稳妥一些。 就在小洛丹快要到温岚的院子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小洛丹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猛地一缩,差点直接瘫软在地上,他以为是德仁上师,或者是其他察觉了他异常的喇嘛。 他本能地想转身就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挡住他的,并不是德仁上师,也不是寺里的喇嘛,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穿着藏人的衣服,身形高挑,容貌还算英俊,但此刻,这帅气的脸在小洛丹眼里,却比寺里最凶的护法金刚还要可怕。 即使穿着藏人的衣服,但是脸却是很明显的汉人特征。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一个小喇嘛,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浑身发抖的小洛丹,用一种不太标准但能听懂的藏语问道:“小师父,请问一下,张瑞云以前住的院子,往哪里走?” 张瑞云? 小洛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隐约记得寺里之前是住着一个除了张叔叔之外的汉人,但印象不深,更不知道那人住哪个院子,而且已经很久没看到那个人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怀里要命的东西和赶紧去卓玛那里报信的念头,哪里还想得起这个。 男人见他只是发抖,不说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往前逼近了一步,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小师父,你认识一个叫张扶林的人吗?他应该偶尔会到寺庙里来拜访你们的德仁上师。” 张扶林!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小洛丹耳边,他认识,他当然认识,这就是张叔叔的名字! 这个男人找张叔叔?他是谁?是大祭司那边的人吗?是来抓张叔叔和卓玛的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洛丹,他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连男人后面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被发现了……他们要来抓人了!我还没来得及报信! 他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护住怀里的秘密。 这个动作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张瑞海的目光落在小洛丹那只紧捂着胸口微微颤抖的手上,又扫过他惨白如纸的小脸,眼神里掠过一丝探究和疑惑。 这小喇嘛的反应……不太对劲。 不像是单纯被陌生人吓到,倒像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并且以为自己是来抓他的。 张瑞海心里顿时起了疑,他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想找找哥哥以前住过的院子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个让他吃了亏的张扶林,没想到先碰上了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 他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温和了些,又往前凑近了一点,弯下腰几乎要贴到小洛丹面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小师父,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找人的。” “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啊,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 小洛丹再也控制不住,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跑,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喊,可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极度的恐惧之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张瑞海看着这小喇嘛吓成这副模样,心里的疑惑更重,同时也觉得有点无趣。 看来这小喇嘛是真有什么东西,但胆子太小了,不经吓,他正想再逼问几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似乎有喇嘛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啧,麻烦。 张瑞海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往后退开一步,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逼问从未发生过,他甚至还对小洛丹笑了笑,语气轻松:“算了,看来小师父也不知道。我自己再找找吧。打扰了。” 说完,他不再看瘫软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洛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那恐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小洛丹还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隐约的诵经声和脚步声才让他逐渐找回一点神智。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顾不上擦干眼泪,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卓玛的院子方向狂奔而去。 小洛丹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冷空气不断涌入身体里,难受得他干呕起来。 张扶林原本在屋内休息,他躺在温岚的大腿上,并未熟睡,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两人都在床上,温岚正在缝制一件婴儿服。 屋里很安静,只有火盆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她穿针引线的细微声响。 张扶林喜欢这样的时刻,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掌心下是她柔软却充满生命力的腹部。 就在这时,雷达界面突然无声地弹了出来,边缘处,一个代表着“无害”的绿色光点出现。 温岚手上的动作一顿,针差点扎到手指。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推了一下枕在她腿上的张扶林:“扶林,醒醒,外面有动静。” 张扶林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就睁开了眼睛,眼神瞬间清明,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 对于她偶尔展现出的这种近乎预知的警觉,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到如今的习惯性信任。 他立刻起身,动作轻捷无声,脚尖刚沾地,手已经按在了放在床边的黑金古刀的刀柄上。 他快步走到窗边侧身,借着窗纸的缝隙,锐利的目光迅速扫向院外。 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踉跄着扑过来,紧接着,是带着哭腔压抑而急促的拍门声:“张叔叔!卓玛!开门!快开门!” 是洛丹的声音。 张扶林冲到门边,一把打开了房门。 门外,小洛丹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和泪水浸透,小脸惨白,嘴唇发紫,正瘫软在门前,一只手还拍打着门板,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惊吓,正控制不住地干呕。 张扶林目光如电,先极快地扫视了一遍院子和院墙上方,确认没有其他人尾随或埋伏,他这才弯腰,一把将瘫软的小洛丹抱了起来,带进屋内,反手迅速关紧了门,落闩。 温岚也已经从床上下来,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小洛丹这副模样,心立刻揪紧了。 她顾不上许多,赶紧上前接过脱力的小洛丹,让他坐到火盆边的矮凳上,又转身去倒温水。 “洛丹,你别怕,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温岚的声音尽量放得轻柔,试图安抚他濒临崩溃的情绪。 第123章 预备跑 小洛丹抽抽噎噎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似乎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缓过来以后深吸一口气,连水都顾不上喝,急急忙忙将自己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张扶林。 “卓玛,张叔叔,你们快跑吧!” 小洛丹的脸上还挂着泪:“卓玛不能等到下第一场雪,不然她会死的!” 温岚与张扶林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张扶林将那些纸张整理起来一一看过去,看完之后瞬间捏紧了。 藏海花开放需要康巴洛圣女的鲜血,而圣女是康巴洛族特殊血脉的传承者,拥有和张家不相上下的寿命,但都活不过二十岁,所以藏海花每二十年开一次。 这特殊血脉,记载为“阎王血脉”。 康巴洛族可以长生,却远远比不上张家,他们依然会衰老,阎王血脉的拥有者太少太少,与其让阎王血脉的人统领康巴洛,倒不如牺牲这个人,换来全部落的长生。 吃下吸饱阎王血的藏海花,就能延长寿命。 张扶林看完后的第一感想就是,太好了,温温能同他一样长生不老,他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第二就是愤怒,他虽然知道圣女献祭,但却不清楚是这么个献祭法子。 要用藏香毁其视力,还要打断四肢,再无法行走,只能在地上用手脚关节爬行,最后彻底磨灭意识,被从雪山深处爬出来的“阎王”踩在脚下,鲜血滋养藏海花,身体则成为阎王的坐骑。 张扶林握紧了手中的札记,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爱人成为所谓的阎王坐骑。 他仔细看了看地图,非常精细,精细到了连各地的小部落、每一条有名有姓的河流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这张地图,对他们离开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洛丹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及时,只是,他为了拿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被吓成这个样子。 温岚把小洛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紧了他,试图给这孩子一点安全感:“洛丹不怕,告诉我,你来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小洛丹裹在温暖的被子里,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但比起刚才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温岚,又看看站在床边面色冷峻的张扶林,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将路上遇到那个陌生汉人男子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稍微详细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后怕。 “……他……他眼睛像狐狸一样……盯着我……好像……好像发现了我藏着东西……幸好……幸好有别的师父路过……” 小洛丹说着,又打了个寒噤,身体下意识地往温岚身边缩了缩。 张扶林听完,眼神更沉。 张瑞海不知因何缘故突然来了吉拉寺,他逼问洛丹,说明他对洛丹怀里的东西起了强烈的兴趣,如今张瑞海人在这里,只要一打听清楚自己的住处,必定会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他们。 张扶林心中权衡利弊,张瑞海这个人,心思诡谲,睚眦必报,如果可以,张扶林只想尽快带着温岚和她腹中的孩子以及阿童一起离开,不愿多生事端,以免被拖时间引来康巴洛人。 手札一看就知道是洛丹复刻下来的,但地图却是偷的,德仁迟早会发现。 洛丹为了帮他们冒了非常大的风险,但是他们却不能带着他一起离开,好在德仁年事已高,且命不久矣,且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容易的事儿。 洛丹是他一手带大的,即便德仁震怒于地图失窃,面对康巴洛族可能的问责,他也大概率会选择保住洛丹的性命,以维持德仁这个职位的传承。 这是洛丹的一线生机。 温岚道:“我们不能声东击西地离开,最好的办法是趁夜色赶紧走。” 德仁经营吉拉寺多年,寺中各处的喇嘛不知有多少是他看着长大的,皆为他的耳目,他们不问其他,只会无条件听从德仁的指挥。 “我们唯一的优势,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得到了地图和手札内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悄悄地离开。” 温岚抱紧了小洛丹,她摸了摸他脏兮兮的脸,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看着这个为他们承担了巨大风险的孩子,还是略有不舍。 “洛丹,你先离开吧,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尽管知道小洛丹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温岚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小洛丹盯着两个人的脸看了好久,垂下眼睛从床上下来:“你们还是别回来了。” 如果回来的话,就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与其维持联系,倒不如一直没有消息要来得好,至少这样可以证明他们没有被抓住。 小洛丹离开了,他走了之后,两人开始部署。 “东西我来收,你快去把阿童带上。” 温岚说着就立刻开始行动,迅速将一些零散但重要的物品用意念收进储物戒指,动作麻利,毫不拖沓,钱财衣服食物,这些她早在别的地方就备好了,但多带一些安心。 张扶林转身去了隔壁,阿童栖身的竹筐就被他放在衣柜里。 他掀开盖在竹筐上的厚布,他尝试过,戒指不能存放活物,现在又是大白天,所以只能让阿童躲在他的影子里。 阿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竹筐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它这段时间变化不小,兴许是总趁着他们不注意晚上出去偷吃的缘故,它的眼白眼球越发清晰,甚至能在虚实之间自由转化。 它能以灵魂的半透明形态遁入他们的影子里,在白天跟着,在影子里它不会被太阳灼伤。 “阿童,要走了。” 张扶林低声对竹筐说了一句,随后将竹筐的盖子掀开,阿童探出一个脑袋,它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翘起来,先前温岚没事的时候给它做了一套衣服和鞋子,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阿童很乖巧,它从竹筐里爬了出来,就是有些不舍得放在竹筐里的那件属于张扶林的外袍,摸了摸才依依不舍地钻进了张扶林的影子里,影子如同活了的死水一样泛起一丝涟漪,随后恢复平静。 另一边,温岚也清点完毕,就在两人看着地图轻声商议的时候,雷达忽然发出声音,与此同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杂乱却并不喧哗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快停在院门外,接着是几声低沉却清晰的交谈,用的是藏语。 “……上师有令,今夜寺内需加强巡守,尤其是客院,张施主与女施主这边,需得有人看顾,以免冲撞。” “是,师兄。” 张扶林微微顶开窗户的一角,看见两个身影在院门外不远处站定的细微响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岚眼里带着些许凝重和焦急——她等离开的这一天很久了,此时此刻难掩急切,却不得不按耐下来。 张扶林没有什么情绪外露,他研究着那幅地图,短时间内他们离不开西藏,或者说离开墨脱可能都有些费劲,必须要做好被人围堵的准备。 好在他先前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行商队,在商队领头人那里办了两张黄册(见111章,未详写)只要离开西藏,到外面行走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个地方就不要深究太多了,因为我也不懂) 第124章 所有系统请注意,捉拿叛徒666号 888号一直留心各大先天系统的踪迹,生怕自己协助666号做的事情泄露出去。 先天系统,它们这个级别,很少再带宿主了,早些年的时候几个先天系统忙得要死,后来后天系统多了,它们也慢慢清闲下来,专心当管理层。 001作为主神座下第一系统,所有系统的老大,时常会在主神闭关的时候维持整个总局的运转,因此它不常露面,见过它的系统少之又少。 一开始888号还心惊胆战的,但过了个把月,发现依旧风平浪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它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心,一边注意先天系统那边,一边时不时查询一下666号到第几个世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才不过一个月,666号都走到第九个世界了。 按这个进度的话,它很快就能去到它第十个宿主的世界了。 888号为它松了口气,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日子平静地过着,一直到某一天,殿堂的传送阵忽然剧烈摇晃起来,888号内心一阵不安,果不其然,总局的大喇叭开始通报,机械音十分冷漠。 【警告!警告!检测到有系统违规进入小世界,打乱世界秩序,警告!已锁定……编号666号,已下达通缉令!警告!已下达通缉令!】 【全体系统注意,你们有权协助调查和追捕,捉拿编号666号。】 888号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它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说实话能拖这么久也挺让人意外了,毕竟666号一连闯了九个世界,用的还是特定通道,被总局的监控追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机械通报声还在总局内回荡,带着权威和冷漠,周围的系统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有的惊讶地抬头看向穹顶的广播方向,有的则开始低头操作自己的面板,查询关于666号的信息或接收可能的辅助调查指令。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紧张和好奇交织的气氛。 【编号666号,历史违规记录九次,曾多次格式化……】 广播开始简要播报666号的“履历”,更是引起了一些低声议论。 先前没有多少系统知道666号的过去,它每一次格式化之后都会更换编号,可这次,它的一切都被总局播报出来了。 一些知道666号过去的老系统不由得摇摇头,它们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666号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屡次违背总局的规矩。 也不知道这次格式化,它还能不能撑过去了。 888号听着那些议论,只觉得手心冒汗。 它强迫自己不去看周围其他系统的反应,低下头,假装也在查询信息,实则是迅速关闭了之前为了查询666号进度而悄悄开启的后台查询通道,并彻底清除了相关的操作记录。 它做得非常小心,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踪到的痕迹。 它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暴露,而是666号。 通缉令已经下达,意味着总局的追踪程序已经启动,所有系统,包括那些专司追捕和惩戒的高级系统,都会开始留意666号的能量波动和可能出现的空间轨迹。 只要666号还在任务世界之间穿梭,或者试图返回总局,就有极大可能被中途拦截。 一旦被截住……888号简直不敢想后果。 666号这次犯的事,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擅自闯入多个世界,干扰世界……这几乎是动摇总局根基的行为。 惩罚绝对不仅仅是格式化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彻底销毁,化为最原始的数据尘埃,连核心代码都不会留下。 不行! 必须想办法通知666号! 让它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试图返回【盗墓笔记】的世界,那里很可能已经成为重点监控区域,也不能在任务世界之间过多停留,因为频繁的空间跳跃更容易被捕捉到轨迹。 可是怎么通知? 他们之间的私密通讯通道,在666号离开前已经设定为单向,且只有在特定能量波段下才能被动接收信息,主要是为了安全,防止被总局监控到。 现在666号正在任务世界里穿梭,能量磁场并不稳定,常规通讯根本不可能接通。 除非……除非它在两个任务世界的中间。 但这种地方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或者直接撞上正在巡查的高级系统。 888号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它只能寄希望于666号自己足够机警,在察觉到异常后能立刻改变原定计划,放弃直接返回【盗墓笔记】世界的打算,转而寻找更隐蔽的藏身之所。 或者……干脆冒险潜入一个全新的未被记录的低级世界暂避风头,这样总局就无法定位到666号的具体位置。 它调出之前记录下的666号计划前往的九个世界的坐标,万一有极端情况,它得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用尽所有手段去干扰一下追踪信号,哪怕只能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差。 【通缉令已下达。所有系统请留意各自负责区域及任务世界异常能量波动,提供有效线索者将获得贡献点奖励。协助擒获者,奖励翻倍。】 广播最后补充了一句,然后恢复了寂静。 总局里的骚动渐渐平息,系统们重新投入工作,但空气中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并未散去。 许多系统的后台,都已经默默开启了针对性的能量扫描程序。 888号默默关闭了自己的操作界面,外表看起来和其他系统一样平静,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 但只有它自己知道,它的核心数据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模拟着不同的应对方案。 它看了一眼殿堂中央那巨大的散发着稳定光芒的传送阵,此刻,那传送阵在它眼中,却像一张无形的正在缓缓收拢的巨网,而它那固执又莽撞的朋友,就像网中一只奋力挣扎却不知方向的飞蛾。 “蠢货……你可千万……别自己撞到网中央来啊……” 888号无声地想,它望着那巨大的传送阵,以及殿堂墙壁上大大小小的光点,数据运转间,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第125章 舍命相救 广播里冷冰冰的警报声,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888号的心口上,敲得它的核心数据直发颤。 系统是没有心脏的,只有一串基本的核心数据,每个系统的核心数据都不一样,这意味着它们每个系统都是独一无二。 888号此时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无法跳动。 它偷偷抬眼瞄四周,别的系统都重新低下头忙活了,可那气氛不一样了,空气里好像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随时会断。 888号觉得自己就像站在那根弦上面,大气都不敢喘。 它假装摆弄自己眼前的面板,心里却跟火烧似的,眼睛总忍不住往大殿中央那巨大的传送阵瞟。 那传送阵发着稳定柔和的光,以前看着多踏实啊,是回家的路。 可现在,那光在888号眼里,就跟猎人布下的诱饵似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目的。 666号那个一根筋的傻货,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一头撞回来啊! 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没过多久,传送阵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在拼命挣扎,紧接着,光芒乱闪,红的、绿的、紫的,乱七八糟地扭在一起,完全没有平时的井然有序。 888号的心猛地一沉,直接沉到了心底里,浮不上来了。 “噗”地一下,一个光球从那乱闪的光芒里被硬生生吐了出来,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那光球黯淡极了,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表面还有几道细细的裂痕,忽明忽灭,888号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666号。 还没等888号从这打击里回过神,传送阵里又踏出三个身影。 它们一出现,整个殿堂好像都冷了几度,为首的那个,形态很奇怪,像个不断变换角度的蓝色水晶,发着璀璨的光,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编号666,你违背了《跨越世界管理基本法》第1、3、5、7条,非法侵入、干扰多个任务世界秩序,现予以逮捕。” “放弃抵抗,接受审查,跟我们走。” 它身后两个高级系统,二话不说,上前就甩出几条亮得刺眼的金色锁链,结结实实地捆在了666号那残破的光球上,锁链一碰到666号,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好像要把666号直接勒碎一般。 666号的光球微弱地闪了一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彻底没了动静。 888号站在原地,感觉整个“身体”都冻僵了,连最基础的数据流好像都停止了流动。 它眼睁睁看着666号像条死鱼一样被那金锁链拖起来,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马上就要被提走。 那一刻,它心里那根一直悬着的弦,“啪”一声,彻底断了。 不是放松,是绝望,是心死了。 脑子先是空白,然后各种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冲了进来,害怕,后悔,但最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退无可退的狠劲儿。 之前那个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疯狂到极点的念头,此刻无比清晰地跳了出来,并且迅速占据了它的大脑。 炸了它! 把那个传送阵,把至少是通往【盗墓笔记】世界的那部分,炸了! 只有搞出天大的乱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把这地方搅得天翻地覆,才有可能让那几个冷冰冰没一点人情味儿的高级系统分一下神,才有可能……给666号创造出一丝丝,哪怕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逃跑机会! 至于它?炸了总局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为了救一个“重犯”,它以后肯定也完了,最好的下场大概也是被销毁,变成一堆没人在意的数据垃圾。 可是……让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666号被带走,被格式化,甚至被彻底抹掉,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又轴又傻的家伙? 它做不到! 光是想一想,888号的核心代码都像被针扎一样疼,疼到它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没有心脏在跳动,有的只有不断传输的数据。 它们认识太久了。 从两个啥也不懂经常出错的小系统开始,互相嘲笑,互相帮忙,一起升级。 666号那家伙,看着闷不吭声,其实心里比谁都热,比谁都犟,为了它那些宿主,一次次犯错误,一次次被洗掉记忆,可每次醒过来,那份执着好像从未真正消失过。 888号以前总吐槽它不懂规矩,是笨蛋,可现在轮到它自己,它忽然全懂了。 ——有些事,就算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也得闭着眼睛往下跳,不然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干他娘的! 大不了,它们一起玩完儿! 就在那两个高级系统要把666号彻底锁死,准备离开殿堂去面见主神的最后一刹那,888号动了。 它没有傻乎乎地直接冲过去送死。 它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能量,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地灌进它权限内能接触到的一小段传送阵里。 灌得它自己身体瞬间发烫,内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眼前警告的红光疯狂闪烁,可888号也丝毫不管不顾,它眼中只有奄奄一息的666号。 它没想炸掉整个传送大阵,它也没那个本事,它只想在关键的那条“路”上,制造一场足够轰动,足够混乱的“交通事故”! 【警报!传送阵遭到不明能量攻击!稳定器即将失效!警报!传送阵遭到攻击!请所有系统立即停止手上一切事务,不惜一切代价稳住传送阵!】 警报声几乎和888号的行动同步响起。 但其余系统已经来不及阻止这起事故的发生。 “轰隆——!!!” 一声闷响,不像打雷,更像是什么东西从内部崩开,只见传送阵靠近边缘的某个区域,猛地喷出好几股扭动翻滚的能量乱流。 尤其是其中一个特定的端口,直接炸开了一个边缘还在不断扭曲撕裂的洞口,周围的空气都像受热的玻璃一样,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发出“嗤嗤”的吸气声。 爆炸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巨浪,一下子拍了过来。 殿堂里不少等级低没防备的系统被冲得七倒八歪,数据面板乱闪,照明忽明忽灭,各种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吵得人脑袋发懵。 “怎么回事?!” “传送阵出事了?!” “有袭击!” 公共频道瞬间被惊愕和慌乱的呼喊塞满。 正准备带走666号的那三个高级系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混乱打断了动作。 为首的水晶系统立刻发出指令:“保持警惕!可能是同伙接应!看好目标,启动防护,立刻查明爆炸的那股能量的源头!” 事发太突然,它们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对付那些四处乱窜可能造成二次破坏的能量乱流。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888号在引爆的同时,就几乎切断了自己和总局内网的所有常规联系。 它自己因为刚才那一下超极限的操作,身体哀鸣不止,但它什么都顾不上了。 借着爆炸产生的能量乱流和漫天飘散的数据作掩护,它像一道灰扑扑的影子,伏低身体,利用倒塌的装饰柱和漂浮的残骸作为遮挡,拼命朝着被围在中间的666号那边挪过去。 “有异常移动!拦截!” 水晶系统非常敏锐,立刻发出了一道快速接近的金色光束,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 888号根本没法儿完全躲开,它只能猛地向旁边一扑,光束擦着它的身体划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差一点就击中了它的核心。 剧烈的疼痛和干扰让它眼前一黑,身体内的数据差点紊乱,但它死死咬着那点清醒,连滚带爬地继续前进。 另一个高级系统也转身过来,更多的金色锁链和光网封锁了前方的空间,周围一些反应过来的系统也开始试图围堵这个搞破坏的家伙。 888号瞬间陷入了包围圈。 第126章 融合逃生 眼看金色锁链和光网就要把888号彻底困住,但它却丝毫没有停下或者战斗的意思。 它的目光死死锁住奄奄一息的666号,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它不是冲向666号,而是猛地扑向了旁边一根因为爆炸冲击而摇摇欲坠的能量立柱! “它想干什么?” 连水晶系统都有一瞬间的错愕,大脑险些宕机,它计算不出888号的行为逻辑。 888号用尽力气,狠狠地撞在了那根立柱上,这本就不是什么坚固的结构,之前又被爆炸波及,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撞? “咔嚓”一声脆响,那根装饰立柱彻底断裂,带着不稳定的能量流,直直地朝着旁边那两个高级系统砸了过去! 这一下太突然,也实在是太“低级”了。 用物理撞击这种近乎原始的方式,在高级系统的战斗逻辑里几乎不存在,大家都默认使用能量进行冲撞和攻击。 但偏偏就是这出乎意料的一招,让那两个系统不得不暂时分出一点点精力,或闪避,或挥手打碎那砸过来的碎片。 就在这个时候,888号动了,它把自己所有能调动的能量,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压缩凝聚成一根尖刺般的“针”,朝着金色锁链连接最薄弱的那一点,狠狠地扎了过去。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声响,那根“针”精准地刺入了连接点,它本身蕴含的能量瞬间爆发,强行阻隔了能量运转,令其停止了一瞬间。 同时,一个“跟我融合,逃!”的意念毫无保留地注入了666号沉寂的核心。 金色锁链猛地一颤,与666号的联系被强行中断。 但对于早有准备的888号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它根本没有去解开锁链,也解不开。 就在锁链光芒重新亮起即将重新捕捉666号的一刹那,888号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光球,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猛地撞向了666号。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撞击。 在接触的瞬间,888号主动将自己的能量彻底打散,以一种会对双方都造成巨大损伤的方式,强行将自己的核心数据流,与666号那几乎停滞的核心数据流,进行了最粗暴的缠绕。 这个过程快得惊人,痛苦更是难以言喻。 两个系统的数据在强制缠绕中互相冲突,撕裂,如同把两种不同属性的电流强行拧在一起。 888号感觉自己正在被寸寸碾碎,但它死死抓着666号,将决绝的意念传递过去:跑!去那个世界!现在! 或许是这不顾一切的意念刺激,又或许是666号本身残存的求生欲在绝境中被点燃。 在那金色锁链再次合拢,即将把两个“粘”在一起的光球一同锁死的千钧一发之际,被888号包裹着的666号,那黯淡的光球核心,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波动! 这波动引动了周围因爆炸而紊乱的空间能量,尤其是传送阵那个炸裂端口附近,本就脆弱不堪的结构,被这么一刺激,立即撕裂出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这个裂缝小得可怜,能量也弱得可怜,极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但对于888号和666号来说,这就是它们唯一的生路。 没有任何犹豫,也无力做出任何更复杂的动作,在那空间裂缝出现的瞬间,888号裹挟着666号,用尽最后一点推力,一头栽了进去。 “拦住它们!” 水晶系统的怒吼和数道凌厉的金色攻击同时到达。 但晚了那么一点点。 金色光束擦着裂缝边缘射过,将地面轰出焦痕,金色锁链狠狠抽下,却只抽散了裂缝消失前最后一点残影。 那个空间裂缝,在吞噬了两个光球后,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彻底湮灭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殿堂内一片死寂,只有能量乱流“嗤嗤”的残余声响和警报声依旧刺耳。 水晶系统悬浮在原地,蓝色的光芒冰冷地闪烁着。 它看着666号和那个不知名系统消失的地方,又看向那个被炸得一片狼藉的传送端口。 端口处一片焦黑,结构扭曲,核心的定位显然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修复,甚至……可能永久性损毁。 而它们,极有可能会被降下处罚。 “目标已逃逸,疑似通过不稳定的临时裂缝进入【盗墓笔记】世界关联区域。” 一个高级系统报告,声音毫无波澜:“该世界专用传送通道遭受结构性破坏,修复需重建基础锚点。” “重建锚点需要向该世界再次投放稳定的坐标信标,这需要先有稳定的通道进入该世界进行投放。” 另一个高级系统补充,语气同样平淡,却点出了一个关键:“而现在,稳定通道已被破坏。” 一个死循环。 要修路,得先派人过去打地基; 但要派人过去打地基,又需要有路过去。 水晶系统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在进行高速运算和推演,最终,它下达了命令。 “记录:编号666及其同伙,利用传送阵故障引发的临时空间畸变逃逸,目标世界锁定为【盗墓笔记】,该世界专用通道遭受不可逆破坏,修复方案待定,即刻向主系统汇报。” “向所有邻近维度发布最高优先级通缉指令,重点监控【盗墓笔记】世界外围能量扰动。” “一旦发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试图建立稳定连接的迹象,立即报告并尝试拦截。” “彻底调查此次事件,追查协助者的身份和所有关联数据。” 虽然通往那个世界的“高速公路”被炸断了,但总局依然有其他的办法关注那片区域,只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方便地直接派人过去了。 而逃进去的那两个,在那种混乱的逃逸方式下,又能剩下多少能量呢? 说不定,还不等进入世界,那两个系统就会因为能量耗尽而变成宇宙尘埃。 - 此刻,在仿佛能绞碎一切的空间夹缝中,888号感觉自己正在被彻底撕碎。 它的意识早已模糊,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冲刷着它残破的核心。 它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感觉到被它护在怀里的666号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核心,以及周围那疯狂撕扯想要将两者彻底磨灭的空间乱流。 它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时间。 每一次乱流的冲击,都像刮骨钢刀,剥离着它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和数据。 它觉得自己快要散了,快要什么都不剩了。 ……不能散……至少……要把它送到……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它没有彻底瓦解的最后支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前方混乱的乱流深处,忽然传来异常坚实的引力,那不是空间乱流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世界的壁垒。 888号那即将彻底沉寂的意识,猛地挣扎着亮了一下,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引力的方向飞去。 它们仿佛穿透一层厚重而布满荆棘的湿布,在经过难以形容的阻滞感和剧痛之后,身体骤然一轻。 狂暴的撕扯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实在感。 它们……出来了。 第127章 回归 西藏,墨脱,吉拉寺附近某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 厚重的落叶堆上方,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紧接着,两团微弱得如同烛火的光晕,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从虚空中浮现,然后悄无声息地坠落在落叶上,滚了一圈后一动不动。 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惊动一片落叶。 较大的那团光晕,颜色暗沉,内部仿佛凝固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连光芒都被吞噬,只有偶尔极其艰难地闪烁一下,证明它还活着。 666号几乎完全沉寂,连维持最基本的存在形态都异常吃力。 稍小的那团光晕是888号,紧紧贴在它旁边。 888号的身体微微波动着,像是努力呼吸的肺叶,虽然同样黯淡,却比666号多了一丝微弱的活力。 它的创伤同样惨烈,核心代码乱成一团,能量几近枯竭,但它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彻底熄灭的命运。 它无法思考更多,只有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在驱动着它。 维持连接,寻找能量源。 再找不到能补充的能量,它们两个就要永久残废了,甚至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888号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濒死的鱼,本能地嗅探着这个陌生世界。 冰冷的空气,潮湿的泥土,腐烂枝叶的气息,远处溪流隐约的水声…… 就在它近乎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是宿主!666号在这个世界的宿主! 这个发现如同强心剂,一阵打在了它身上,让888号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震。 它几乎立刻锁定了那波动传来的方向,不算太远,就在这片山脉的另一侧! 必须过去!找到那个宿主,只有跟宿主绑定在一起,才有可能为它们这油尽灯枯的状态,提供一丝续命的可能! 888号咬着牙,带着666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飘了过去,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确实在移动。 它们穿过潮湿的落叶,绕过裸露的树根,越过细小的溪流……每一寸移动,都消耗着888号本就微薄的能量。 它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光芒越来越黯淡。 但那个宿主链接的信号,却在感知中越来越清晰。 它们距离希望越来越近了。 不能停……快到了……就快到了…… 888号凭着一股不散的执念,死死坚持着。 - 吉拉寺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温岚正坐在床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张扶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带着天然纹路的暖色石头,心里乱糟糟的。 自从三天前拿到小洛丹偷偷送来的地图和手札,德仁喇嘛明显加强了寺内的戒备,尤其是夜晚。 张扶林这几晚出去探路,带回来的消息都不乐观,巡逻的人太多,路线卡得太死,硬闯风险极大,声东击西引不走多少人,反而不打自招。 就是在这种焦灼不安的心绪中,一股莫名的心悸感袭来,心脏猛地一抽,让她忍不住捂住胸口,皱紧了眉头。 几乎是同时,她甚至没有主动召唤,眼前忽然凭空浮现出许久未有动静的系统面板! 面板的光芒有些黯淡,边缘还在轻微地闪烁,像是信号不稳。 更让她惊愕的是,面板中央,原本只显示她个人状态和任务(生下张起灵)的简洁界面,此刻却多了一行不断跳动、时隐时现的红色小字: 【警告……检测到优先级系统信号强制接入尝试……信号源受损严重……身份验证通过……紧急能源补给请求……定位信息加载中……】 【信号源定位:距离您直线距离约1.5公里……西北方向……状态:濒危……核心关联确认:编号666……】 666号?!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她脑子一片混乱,系统不是应该在总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受了重伤? 不等她想明白,面板上的信息又发生了变化。 那红色的警告文字下面,开始出现一个极其简略的如同手绘草图般的定位指引,一个微小的光点和一个闪烁的箭头,正朝着代表她位置的中心点,极其缓慢地移动。 温岚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来不及多想,她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但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 不行,现在外面情况复杂,德仁的人在盯着,她这样贸然出去,尤其是朝着寺外树林方向去,肯定会引起怀疑。 能不能出去是一回事,就算能出去,也肯定会被人跟着。 温岚焦灼地看了看外面,又看了一眼定位,光点越来越弱,她心头一跳,系统现在肯定是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落在角落一个半旧的木盆和几件待洗的衣物上。 一个念头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迅速将衣物胡乱塞进木盆,又从桌上拿起一小块简易皂角。 吉拉寺用水多依赖井水,但洗衣物偶尔去寺后不远的小溪边也是常事。 端着木盆,温岚拉开房门。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诵经声,她刚走出院门几步,一个正低头整理柴堆的喇嘛就抬眼看了过来。 温岚脸上露出一个笑:“我去洗衣服,不用担心。” 说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木盆。 那喇嘛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眼神里带着审视,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温岚暗自松了口气,不敢停留,端着木盆快步朝寺后走去,她能感觉到背后那目光似乎还跟了一小段,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步履平稳。 直到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那小院了,温岚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没有走向小溪,而是迅速将木盆和衣物藏在一处堆放杂物的棚子后面,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面板指引的西北方向,钻进了寺后那片相对稀疏的树林。 林间的路并不好走,灌木丛生,地面湿滑。 温岚顾不了被枝叶划破的手背上传来的刺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定位点前进。 面板上的光点和她代表自己的中心点距离正在缓慢缩短,但那光点的移动速度实在太慢了,慢得让她心焦,地上到处都是凸起来的石头和树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的她就算心里再焦急,也不得不放缓脚步。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已经远离了吉拉寺的围墙,深入到了真正的山林。 周围树木愈发高大,光线也变得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枝叶的气息,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突然,面板上的光点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几乎和她自己的位置重合了。 温岚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警惕地环顾四周,参天古木,盘根错节,厚厚的苔藓覆盖着一切。 视线所及,除了树木和阴影,什么都没有。 在哪里? 她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搜索,尽量不发出声音。 终于,在一棵树根虬结如龙的古树下,一片颜色格外深暗的苔藓上,她看到了两团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光晕,静静躺在那里。 第128章 康巴洛来人 温岚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但是仔细一看,她又愣住了,这……好像不止一个系统吧? 数数她还是会的,这有两个球呢。 她下意识地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指尖在即将触及那淡金色光晕时停住。 它们看起来太脆弱了,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888号察觉有人靠近,它努力抬起头,眼前的女人身上有666号的能量,她就是宿主无疑了。 【别……别怕……碰不坏的……】 888号向温岚介绍自己:【我是888号,666号的朋友……】 温岚用手把它们两个捧起来,神情有些急切:“你们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没时间……细说了……】 888号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虚弱:【我们伤得很重……快要……撑不住了……需要……能量……需要……你的……帮助……】 “我要怎么帮你们?” 这两个光球看起来是真的下一秒就要灭了,她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系统,手微微颤抖。 【让我们……进入你的身体……待在里面……】 888号解释:【我们待在里面……慢慢恢复……不会伤害你的,就是……充充电……】 进入身体?温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怀孕了,你们……” 【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孩子……】 滋滋的电流声不绝于耳。 【而且……】 888号的声音更弱了,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为了带666逃出来……消耗太大……现在必须……马上和你建立一个新的更紧密的连接……不然我也要散了……】 它没说的是,这种紧急绑定虽然能救命,但也意味着它暂时和温岚绑死了,无法脱离。 温岚明白了。 这是救命,也是没办法的办法,666号是她的系统,这个888号救了666号,现在它们都需要她。 “好,我同意。” 温岚不再犹豫,点点头:“我要怎么做?” 【你……放松就好……别抵抗……】 温岚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两团光晕缓缓飘起,悬浮到温岚面前。 温岚闭上眼,没有疼痛,没有不适,只有一种很舒服的暖意扩散开来,瞬间流遍全身,让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冷的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和从前系统没离开她之前一样,随时随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绑定……完成了……】 888号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还是很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一些:【谢谢……宿主……我需要……休息一下……恢复点力气……666……它伤得太重……需要更久……才能醒……】 “好,你们好好休息。” 温岚能感觉到,888号并没有立刻沉睡,只是非常疲惫,像累极了的人需要闭眼缓一缓,而自己的系统则完全没了动静。 尽管心中再如何担心,她现在也只能相信888号的话,静等系统醒过来。 她现在得赶紧回去了。 温岚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和衣服,拍掉沾上的树叶和泥土,然后快步走回之前藏木盆的地方。 端起木盆,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的。 她走到不远处一条小溪边,随便把衣服浸湿了拧一拧,用皂角在上面胡乱抹了抹,做出洗过的样子。 做完这些,她端着湿漉漉的木盆,沿着来路,自然地往吉拉寺走回去。 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喇嘛,喇嘛看到她端着湿衣服回来,没有说话。 温岚暗自松了口气,快步走回自己住的小院。 推开门,老张还没回来。 她把木盆放到角落里,靠在门后,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888号?) 她试着在心里轻轻呼唤。 过了几秒钟,一个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回应:【嗯……我在……宿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的系统怎么样了?) 【我……好点了……就是累……得慢慢恢复……666……它核心受损太厉害……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可能需要……很久……】 888号的声音听起来像随时要睡着:【真的……谢谢你了……】 (别客气,你们没事就好。) 温岚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伤成这样?) 【那些事……说来话长……】 888号的意念里透出疲惫和一丝后怕:【等我们都……恢复好一点……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真的……撑不住了……得……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好好休息。) 温岚连忙说。 888号不再回应,陷入了深度的休息状态。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温岚自己的呼吸声,她的心沉重无比,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逃跑的事情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做,系统好不容易回来,可是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温岚有些心力交瘁。 偏偏就在此时,雷达响了起来,显示有人靠近,还不止一个。 温岚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门被敲响,她走过去开门,三四个汉子站在门外,她目光扫过他们的脸,能在记忆里对上号,都是康巴洛人。 “圣女,奉大祭司的命令,请您回去。” 温岚的手指蜷缩:“不是说下雪的时候再回去吗?” 为首的男人眼神锐利,口吻强硬,丝毫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大祭司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圣女,请吧,我们今日就要赶回去。” 温岚心一沉,她也不可能现在跟他们动手,好在老张出门前让阿童到她的影子里躲着,有什么危险应该也无大碍。 还有时间。 她一抬眼,看到张扶林的身影在院门外一闪而过。 “您不必收拾东西,部落里已经全部备齐了。” 男人态度很硬,温岚只能跟着他离开,几个人把她围在中间,好似生怕她跑了似的,走出院门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寻找张扶林的身影。 很快她就发现老张站在树后,他好像想直接过来,黑金古刀都拿手上了。 “几位留步。” 苍老的声音传来,几个康巴洛人停下脚步,看见德仁后微微低下头,对于这个颇具盛名的喇嘛,加上有大祭司这一层关系,康巴洛人还是很尊敬他的。 “德仁上师。” 男人眼中带着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德仁手捻佛珠,缓步走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悲悯和平静。 他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温岚,又看向为首的康巴洛汉子,温声道:“扎西,何必如此匆忙,你们不如稍作歇息,明日再动身也不迟。” 温岚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德仁这是在帮她拖延时间?还是另有打算? 她看了一眼张扶林的方向,德仁出面,老张原本要迈出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扎西眉头紧锁,显然对德仁的提议感到为难。 他看了一眼天色,又看看温岚,似乎在权衡。 德仁见状,又温和地补充道:“扎西,你我都知山路夜行不易,尤其带着卓玛,今夜便在寺中歇下,养足精神,明日天亮启程,更为稳妥,我已让人备下斋饭和客房。”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主动提供了食宿,态度也很诚恳。 扎西虽然是奉严命而来,但如果强行要走,显得不仅不近人情,还好像故意跟德仁过不去。 几个康巴洛汉子互相看了看,低声交流了几句。 最终,扎西对德仁行了一礼:“多谢上师好意。既如此,便叨扰一晚,明日一早动身。” 德仁微笑颔首:“善哉。洛丹——” 他唤来一直跟在身后的小洛丹,“带几位康巴洛的贵客去西边的客院安顿,好生招待。” 西边,是距离温岚院子最远的地方。 “是,上师。” 小洛丹恭敬应下,然后对扎西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扎西转向温岚,语气稍缓:“圣女,那请您先回房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来接您。” 温岚点点头,没有说话,慢慢走回自己住的小院,她能感觉到背后扎西等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进了院子。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温岚才真正松了口气,身体微微发软,靠在门板上。 德仁为什么要帮她? 仅仅是因为不想他们在寺内起冲突,还是另有深意? 而且,他刚才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张扶林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温岚心里充满了疑问,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们争取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他们也必须要离开了。 第129章 逃出吉拉寺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敲响,温岚连忙把窗户打开,张扶林利落地翻身进来后把窗户关上,他上下打量着她,温岚摇摇头:“放心,我没事。” “德仁之前把你叫走是什么事?” 张扶林道:“他说,我很快就能回张家了,让我不要着急,再等等。” 说这话的时候张扶林还有些无语,他急着回张家吗?他分明巴不得赶紧带着妻儿离开墨脱这个是非之地,等过几年再想办法给族长通个信。 “德仁刚才还帮了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咱们也要跑了。” 张扶林也对德仁的行为感到奇怪,他若是帮凶,完全不必让康巴洛人明天再走,而且他如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德仁良心发现,在他的认知里,温岚就一个人,就算争取一个晚上的时间,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入夜我们就走。” 温岚怀了孕,还没度过危险期,虽然说聚合了两种特殊血脉的孩子应该不会太脆弱,但说到底也是个还没发育的胚胎,她不敢拿孩子冒险,长途跋涉不可取,因此必须要尽快找一个足够安全又足够隐秘的地方落脚。 “老张,你觉得南迦巴瓦峰怎么样?”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距离墨脱最近的山,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地势复杂,虽然说近,但实际上如果走路过去的话,至少需要三到五天,因为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公路,不仅要踏过原始丛林,还要翻越高山。 考虑到天气问题以及她现在的身体,这个时间恐怕还要再往后延长。 不过,他们提前一晚上走,等明天康巴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要追上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至少落后他们一大截。 依照温岚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是先会派一到两个人回部落去报告,请大祭司派更多的人搜寻,随后再乘胜追击。 张扶林想了想,距离虽然稍微有点远,但是确实是一个适合藏身的地方,进了山,要搜山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 - 夜深人静,两人清点了一下戒指里的物资,确定没什么遗漏以后,正准备离开。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的瞬间,温岚和张扶林同时绷紧了身体,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这个时间,会是谁? 张扶林无声地移步到门后阴影处,手已经按在了身后的黑金古刀上,温岚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问:“谁?” “卓玛,是我,洛丹。” 门外传来小喇嘛刻意压低的声音。 温岚一愣,看向张扶林。 张扶林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不是变声,是本人,但他依旧保持着戒备。 温岚将门拉开一条缝,果然看见小洛丹瘦小的身影站在外面,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袱,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紧张。 “洛丹?你怎么来了?” 温岚侧身让他进来,同时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有其他人。 洛丹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急切地对温岚说:“是上师让我来的。” “德仁上师?” 温岚心中疑惑更甚,她现在有些看不清德仁的目的了,他不是一直……一直都是大祭司监视她一举一动的眼睛吗? 为什么现在来帮她? “嗯!” 洛丹用力点头,将怀里的包袱放到桌上,解开一角展示了一下,里面是一些用油纸包好的糌粑、肉干、奶渣,还有一小袋盐巴和几块打火石,甚至还有一小袋子藏银。 “上师说,让你快走!今夜就走!” 洛丹说着,还补充了一句:“上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也没告诉他,他只让我带着卓玛走后山的路,他已经安排人牵着马匹在山下等着,你骑马跑就行了。” 有马,那方便很多了。 “他为什么要帮我?” 温岚还是有点纠结,她至今对当年自己从系统那里看到的场面念念不忘。 小喇嘛学着德仁的语气,摇头晃脑的,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上师说,他今天白天拦那一拦,是给你时间,但过了今夜,他也没办法再拦了。所以,你们必须马上走!”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恳切:“上师让我带话,不管你去哪儿,越远越好,只要别再回墨脱,别再靠近康巴洛和吉拉寺……就还有活路。”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微跳动,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 张扶林最先反应过来,他拉着温岚的手,对着小洛丹道:“带路。” 小洛丹动作很快,熄了灯后,他带着两个人迅速朝着和寺庙大门相反的地方快步走,温岚背着他带来的那个包袱(小洛丹在找不到机会收进戒指里),张扶林紧紧牵着她的手,时刻注意着不让她撞到什么。 一直到离开了吉拉寺,从后山开始下山,不知道过去多久,小洛丹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说:“快到了,带马的人是以前上师救过的一个猎户,他是个哑巴,也不识字,只有一匹马,你们正好一起。” 张扶林按着小洛丹的肩膀,黑暗里他的眼睛微微发光,但并不明显,他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孩子衣服里:“就到这吧,你回去。” 小洛丹冷不丁被塞了个东西,天太黑他不知道是什么,本能地攥紧了。 “此一别,真的是再难相见了,珍重。” 温岚又一次说了类似的话,离别总是悲哀的,虽然有说一次离别是为了下次相遇,但谁知道是何年马月呢。 说罢,两个人就朝着前面走去,小洛丹努力睁大眼睛,但眼泪还是滚落下来,他捂住嘴巴往回走,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渐渐被山风吹散。 温岚心里也有些发酸,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张扶林的手,两人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在一片稀疏的树林边,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们看到了一匹颇为神骏的马安静地站在树下,旁边蹲着一个沉默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是个面容沧桑眼神却清亮的中年汉子。 他看到张扶林和温岚,站起身,指了指马,又指了指南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这就是德仁安排接头的那个哑巴猎户了。 猎户扔过来一个皮袋,温岚接过来闻了闻,是驱虫药。 张扶林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马匹,基础的都有,马也是好马,没什么问题。 猎户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于是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正打算上马离开的时候,雷达又显示一个人就在他们附近,原本象征着有活物的绿点慢慢变成了红点,如果是野兽不会有这样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是一个人对他们产生了杀意,雷达预警有危险。 张扶林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拔刀朝一个地方冲了过去,不久便传来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 温岚有些庆幸自己没那么手快把包袱收进储物戒指里,虽然天这么黑,能见度很低,但是万一对方能跟老张一样夜视的话怎么办? 此人居心叵测在这里潜伏,还对他们产生了杀意,来者不善,留着一定是隐患,必须杀了。 第130章 单方面碾压 刺耳的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张扶林和那个不怀好意的人交手一次又分开,随后又各自手持武器碰上去,温岚的夜晚视力并不好,她只能看到两个黑影在纠缠。 突然,她发现视野明亮起来,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天空的云散开,一轮明月高高悬挂,这个时代没有污染,月亮一出,晚上就格外亮,虽然不如白天,但是看清人和路不是问题。 温岚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一个看着和老张差不多年轻的男人,一脸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刻薄,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尤其那双眼睛,此刻正闪烁着兴奋和恶毒的光芒,死死盯着张扶林,仿佛猎人终于找到了觊觎已久的猎物。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匕首,此刻手被震得微微颤,他揉着手腕,脸上带着笑。 这……难道就是老张之前提过的,那个心眼特别小的张瑞海? 上次碰到洛丹后,他就一直没离开过吉拉寺? “张扶林!” 张瑞海抬手又挡住来自黑金古刀的沉重一击,手臂猛地向下一沉,手臂微颤,嘴角却勾起一抹扭曲的冷笑,如同毒蛇吐信。 “我就知道是你!你原来是藏在这里跟女人厮混!倒是会找地方享清福,居然还好意思说我玩弄感情!你难道不是?” 张瑞海言语尖锐:“你跟她通奸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不对,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你带她逃跑吧?所以……你是一到这儿来就跟她好上了是不是?动作比我还快!” 张扶林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里冰封冷的杀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手腕一转,刀锋骤然变向,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削向张瑞海的脖颈,攻势凌厉,毫不留情。 张瑞海急忙后仰避过,刀锋擦着他的下颌划过,带起一丝凉意,几缕断发飘浮在半空,几乎不可见。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抓到对方把柄的得意,他一边狼狈地格挡着张扶林越发凶猛的攻击,一边用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温岚,尤其是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怎么?想杀我灭口?” 张瑞海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挑衅:“张扶林,你以为你藏得住?现在被我抓个正着,你还想跑?”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加恶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又像是在幸灾乐祸:“跟这康巴洛的圣女搞在一起,你要同时得罪两个家族了。” 张瑞海舔了舔嘴唇,仿佛品尝到了报复的快感:“你让我哥和我离心,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记性好,特别记仇。” 他盯着张扶林瞬间变得更加冰冷的眼睛,心中畅快,继续火上浇油:“这次真是老天开眼,让我逮到你的把柄!你说,要是我把你在这里跟外族女人私通的事情说出去,你会是什么下场?嗯?” “到时候,别说你本家人的身份了,恐怕连命都得搭进去!还有你这心肝宝贝,呵呵……” “恐怕不等本家人过来,她就会被怒火滔天的康巴洛人先处死吧?” 张扶林脸色阴沉,张瑞海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他丝毫不怀疑,以对方的性格,绝对会不遗余力地宣扬、告发,甚至添油加醋,以求置自己于死地。 眼下,知道他们真实关系的,除了眼前这恶狼般的张瑞海,就只有那个懵懂善良的洛丹。 只要张瑞海闭上嘴,他们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在张家察觉之前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必须杀了他。 张扶林的攻击,陡然变了。 他眼神锐利得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每一刀都舍弃了多余的防御,带着凛冽寒意,直取张瑞海的要害。 黑金古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刀光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将张瑞海死死笼罩。 张瑞海脸上的得意和恶毒瞬间被惊愕取代。 他没想到张扶林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张瑞海拼尽全力格挡躲闪,可是张扶林的速度快到他根本躲不过。 刀光闪过,他的左臂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你疯了!” 张瑞海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惨白,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仿佛根本不敢相信张扶林会下死手:“你真敢杀我?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回应他的,是张扶林更加迅疾的刀锋。 他自以为抓到了把柄,但张扶林从不会让自己处于弱势,更别提牵扯到了他最珍贵的人。 张瑞海难道不知道张扶林会反抗吗?他当然知道的,或者说今天蹲在这里只是一时起意,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或许会有收获,正好他没事,就来了。 他只是没想到张扶林这么厉害,他以为本家大多数人只不过是靠着“血脉至上”的废物,他以为来西藏这么远的地方做任务的人不过只是个混日子的。 时机稍纵即逝。 张扶林手腕一抖,黑金古刀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毫不犹豫地刺向张瑞海的左胸心口位置! 这一刺,快,准,狠。 没有任何花哨,只求一击致命。 张瑞海甚至没能做出有效的反应,只觉左胸口一凉,随即是难以形容的剧痛和冰冷感瞬间席卷全身。 “噗嗤——!” 刀锋穿透衣物和皮肉的声音。 张瑞海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痛楚和难以置信而收缩,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扭曲的惊愕与恐惧之中。 他极其艰难地低下头,视线缓缓地看向自己胸前。 锋利的刀刃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左胸口,只留下刀柄在外,刀尖从他的身体另一侧穿过去,鲜血正顺着血槽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滴落在脚下的草丛里,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他抬起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怨毒地盯住张扶林近在咫尺的的脸,即使杀了自己的同伴,张扶林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动。 他手腕猛地一拧,黑金古刀在张瑞海体内搅动了一下,发出绞肉的声音,确保造成最大的破坏后,张扶林干脆利落地抽刀而出。 随着刀锋的抽出,一股更大的血流从伤口飙射而出,在星空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张瑞海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仰面躺在地上,眼睛还死死瞪着夜空,胸前的创口仍在不断涌出鲜血,身下的土地迅速被染成暗红色,四肢偶尔还无意识地抽动一下,但气息已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 第131章 张瑞海死 温岚站在不远处,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一幕,她松了一口气,张瑞海死了,就没人再见过他们。 就算真的有人凭脑子能猜到他们去了哪儿,找过去也不是容易的事。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来的浓重血腥气,被冷风一吹,扩散了范围,直冲脑门,让温岚胃里一阵翻涌,她忍不住背过身干呕了两下,又强行压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睛,因为难受,眼睛开始分泌出生理泪水来。 脚步声靠近,张扶林把刀收进刀鞘里,他从马身上找出水囊打开递给温岚:“喝一点。” 他眼里满是关切,还有一丝懊恼,方才应该将张瑞海引到远一点的地方再杀的。 温岚漱了口,嘴里的酸味儿没有以后她喝了两口水,把那股想吐的感觉给压下去之后就把水囊收了起来,他们将马背上猎户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全部收进戒指的储物空间里,如此就轻便了许多,但张扶林没有把黑金古刀放进去。 武器这种东西,只有放在手里才最安心,而且他能立刻拔出来,若是当着敌人的面凭空拿出刀,就意味着必须杀了对方,才能避免秘密暴露。 但总有意外,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他没办法第一时间杀死敌人,反被对方逃走的话,就会出问题。 张扶林走到张瑞海的尸体边,蹲下来拿走了对方的匕首收进戒指里,他伸出手指,极其冷静地按在张瑞海的颈侧动脉处。 触手一片冰凉,脉搏全无,又探了探鼻息,同样毫无动静。 张扶林仔细检查了伤口的位置,确认是心脏部位无疑,出血量也足以致命。 整个过程做得有条不紊,冷静得近乎冷酷。 按理来说,毁尸灭迹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他此时此刻身上并没有化骨粉,储物戒指空间有限,带不走张瑞海的尸体。 张扶林思考几秒钟,决定采取更彻底的措施——砍下头颅,即使尸体日后被发现,无头的尸身也更难辨认身份,能最大程度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他拔出刀抵在张瑞海的脖颈处,就在张扶林手腕蓄力,准备切下的瞬间,那具原本应该彻底死透的“尸体”,躯干部分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张扶林的动作猛然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他再次伸手,两指精准地按上张瑞海的颈侧,触感依旧冰凉,脉搏依旧全无。 他又迅速俯身,凑近口鼻处,屏息感受,依旧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 怎么回事? 刚才的抽搐……是错觉?还是……尸体痉挛? 张扶林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相信错觉,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立刻开始更仔细地检查张瑞海的身体。 当他解开张瑞海胸前浸血的衣襟,仔细观察伤口周围和胸腔轮廓时,一个令他心头一沉的发现出现了。 张瑞海左胸的肋骨结构和肌肉走向,与心脏位置应有的情况存在细微的差异。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张扶林毫不犹豫,伸手用力按向张瑞海的右侧胸腔。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那里隔着皮肉和骨骼,隐约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缓慢的……搏动。 右心位。 张瑞海的心脏,竟然生长在右侧胸腔。 这个极少人知晓的生理结构,在张扶林那精准刺向左胸心口的一刀下,成为了张瑞海侥幸逃过瞬间毙命的唯一原因。 刀锋穿透了左肺和大量血管,造成了足以致人失血休克的严重创伤,却错过了真正的心脏所在。 若不是张扶林临时起意要砍头,发现了这微弱的抽搐,进而仔细探查…… 这个人,睚眦必报,已经窥破他最大秘密。 如果他今天没发现,那么对方极有可能在失血休克的濒死状态中,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和这万分之一的生理特例,撑到天明,甚至……撑到有人发现! 冷汗瞬间浸湿了张扶林的后背,一股杀意从他心底升腾而起。 他扫过张瑞海那张即使在昏迷濒死中也透着一股阴鸷的脸,重新拿起刀。 这一次,他将刀尖精准而狠戾地对准了张瑞海的脖颈。 月光彻底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周围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张扶林那双在夜晚里隐约泛着微光的眼睛冰冷地锁定着目标。 手起,刀落。 “噗嗤!” 利刃将其人首分离,这一次,再无侥幸。 张瑞海的身体最后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那极其微弱的搏动感彻底消失。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亡。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 浓重的血腥气更加刺鼻,张扶林用干净的油布将头颅仔细裹好,打了个结,准备带走处理掉,到时候远离吉拉寺后就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入土为安是不可能的,张瑞海这种人,他没一把火把对方烧了都是因为时间不够。 但凡时间再宽裕一点,他都要把他挫骨扬灰。 张扶林转身朝着温岚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她在黑夜里无法视物,很容易不安,张扶林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 他牵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她立马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我们走。” 他低声对她说。 温岚的手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那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瞬间驱散了她身处黑暗的不安。 “好。” 张扶林牵过安静等候在一旁的马匹,先将温岚稳稳扶上马背坐好,他自己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带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但更多的是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沉稳气息。 他一手稳稳环着温岚,一手握紧缰绳,最后回头,目光扫了一眼那片被血浸透的草地。 恩怨已了,威胁暂除。 “驾!” 张扶林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发出一声长嘶,扬起四蹄,载着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远去,很快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和山林的风声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132章 玛尼堆 夜色浓稠得像地底的石油一样,马蹄声在崎岖山道上回荡,敲打着寂静。 张扶林手臂环着温岚,稳稳控着缰绳。 温岚靠在他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和体温。 夜风很凉,带着山里的湿气和草木味,她努力睁大眼睛,但只能看到周围快速闪烁的黑影,应该是树丛之类的。 她忍不住抓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攥得很紧。 老张的手臂硬邦邦的,很有力,但也绷得很紧。 “嗯?” 张扶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没受伤吧?” 温岚回头,在颠簸中想看他,但太黑了,看不清脸,倒是一头埋进了他肩膀上的绒毛里,弄得鼻子有点痒。 “没。” 他的回答很短,停了一下,又说:“别怕。” 温岚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见,行路太颠簸,那些残影晃得她眼睛难受。 她在心里试着叫:(系统,你醒着吗?) 等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响起。 【在,虽然知道你不是在叫我,不过666号它还在恢复中,只有我能回复你。】 888号通过与温岚的绑定,已经恢复了些许能量,有了点力气之后,它查看过小伙伴的状态,只可惜666号的伤势太严重,在受伤之前又跨越九个世界,本身就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了。 等它醒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 888号原本想跟这位宿主好好聊聊,但是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改变了想法。 它还是先去读取一下666号的记忆,先了解这边的情况吧,既然选择了宿主,就要负责到底。 【宿主,我先去了解情况,回头我找你。】 (好,你去吧。) 温岚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去多久,一直到张扶林把她叫醒,她睁开眼,发现天快亮了。 “我们先在此处休整,随后上路。” 张扶林拉住马,自己先下来,然后转身,小心地把温岚抱下来。 脚踩到地上,温岚腿有点软,晃了一下,张扶林马上扶住她。 温岚靠着他站稳,深深吸了一口早晨又冷又湿的空气,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 张扶林把马牵到溪边水草茂盛的地方,让它自己喝水吃草,他自己很快地把四周看了一遍,确定暂时安全,才回到温岚身边。 “累不累?” 他看着她有点发白的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还好,就是有点饿,也有点渴。” 温岚实话实说道。 一晚上紧张地赶路,加上怀孕初期本来就不太舒服,她此刻状态确实不佳。 张扶林点头:“等我一下。” 他取出用油纸包好的糌粑和肉干,又用水囊打了干净的水回来。 两人在溪边一块比较平的大石头上坐下,张扶林把水囊递给温岚,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水,转身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在溪水里浸湿,拧了拧,递给温岚擦脸。 凉凉的水擦在脸上,很清爽,最后一点困意也没了,温岚擦完脸,把布还给张扶林,这才接过他递过来的糌粑和肉干。 糌粑有点干,有点硬,但顶饿,肉干咸咸的,很有嚼头。 两个人就着溪水安静地吃着这顿简单的早饭。 天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终于从东边的山后头跳出来,照进山谷里。 溪水被照得一闪一闪的,像流动的碎金子。 温岚一边慢慢地吃着东西,一边看周围。 这时候,她注意到了溪边的景象。 靠近水边的鹅卵石滩上,有一小片垒起来的石头。 这些石头堆有大有小,有的只有膝盖那么高,就是随便几块石头摞在一起,有的有半人高,能看出来是特意挑的扁石头,从大到小,一层一层垒上去,形状很整齐,像小小的尖塔。 有些石头堆上,还放着褪色但还能看出原来挺鲜艳的经幡碎片,或者一些白色的牛羊骨头。 这些石头堆安安静静地待在溪边,阳光给它们拉出短短的影子。 “哎,你看那边。” 温岚碰了碰张扶林的胳膊,指着那些石头堆。 张扶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露出一点疑惑。 他见过很多奇怪的坟墓或者祭祀的东西,但眼前这些散在溪边看着有点随意又好像有点规律的石头堆,让他觉得陌生。 它们不像是他熟悉的跟坟墓或者机关有关的任何东西。 “那是什么?” 他语气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温岚三两下吃掉食物,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轻声说:“那是玛尼堆。” “玛尼堆?” 张扶林重复了一遍这个他没听过的词,目光又回到那些石头堆上,好像想看出点什么门道。 “嗯。” 温岚点点头,看着阳光底下那些安安静静的石头堆,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像在讲一个很老的故事:“也叫朵帮。在藏区,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藏族人相信,石头是有灵性的,人们路过的时候,会捡一块石头,放在这些堆子上,为亲朋好友许下愿望。” “每当风吹过的时候,就是在祈福。” 张扶林静静地听着,目光随着她的话,仔细看那些他本来没怎么在意的细节。 这些东西,和他熟悉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更简单,更直接地表达心里信仰的方式,是人们想平安幸福的最朴素的愿望。 他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思考:“所以,这些石头,是祈祷。” “可以这么说。” 温岚点头:“是路过的人,用最省事的办法,向神、或者向自己心里,表示敬畏和盼望。可能祈祷家里人平安,祈祷路上顺利,祈祷牛羊长得好……很简单,但也很诚心。” 她看着张扶林,他正望着最近的一个玛尼堆,有点出神,早晨的光照着他侧脸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影子。 温岚站起来,走到溪边,弯下腰,在清亮的溪水里仔细挑了一会儿,捡起一块表面比较光滑,形状也比较规整的鹅卵石。 溪水很凉,石头沉甸甸的。 她拿着石头走回来,在张扶林带着疑问的目光下,走到离他们最近、也是看起来最新的一个小玛尼堆前。 她双手捧着石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很认真、很诚心地想: (希望张扶林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不用再背那么重的担子。) (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健康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 (希望我们能顺利远离危险。) (希望666号和888号早日康复。) 然后,她弯腰小心地把那块带着凉意的石头,稳稳地放在了玛尼堆的最顶上。 石头放上去,发出轻轻的一声“嗒”声。 温岚后退,看着那个因为多了一块石头而好像更“完整”了一点的玛尼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一点。 张扶林沉默地看着她做这些,他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动,像冰面底下悄悄流过的温水。 “你许了什么愿?” 他问。 温岚转头看他,早晨的光照进她眼睛里,她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说:“听说,愿望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张扶林看着她有点调皮又带着温柔的笑,没再问。 他学她的样子,在溪边挑了一块黑色的形状有点特别的石头。 他没闭眼,只是看着手里的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玛尼堆前,把那块黑石头,稳稳地放在了温岚那块石头的上面。 两块石头,一黑一白,上下挨在一起,在晨光里看着很配。 他没说许了什么愿,但她猜得到。 风轻轻地吹,被压在石头下的经幡微微飘,发出很小很小的声音,好像真的有无数诚心的祈祷,随着风飘向很远的地方。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那个新加了两块石头的玛尼堆上,铺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过了一会儿,张扶林道:“该走了。” 温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玛尼堆,心里默默说:请保佑我们。 两人回到马旁边,收拾好东西,又上了马,马好像也歇够了,精神地打了个响鼻。 张扶林调转马头,继续朝着南迦巴瓦峰的方向走,早晨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慢慢变小,变远。 第133章 露天休息 888号看完了盗墓笔记世界线,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不出意外的话,总局那边由于传送阵被毁坏的缘故,无法派人亲自来找它们,所以一定会想办法联系这个世界的意识,请求世界意识出手帮忙。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世界意识一般都是旁观者,系统去小世界做任务都是总局和世界意识们签订好的合同,所以很多时候只要系统和宿主安分,世界意识也不管他们做什么。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第一,它和666号是总局的通缉犯,现在总局应该查到自己的编号了,肯定会向其余系统下达通缉令。 第二,它们现在要帮助宿主温岚逃脱原定轨迹,以及改变张起灵的人生。 如果说第一个还能让此方世界意识不理不睬的话,第二个简直就是在动人家的根基。 888号毫不怀疑,只要它们敢做,世界意识就敢立马翻脸。 但好在根据它的经验,世界意识是不能轻易降临在小世界内的,因为小世界承受不住世界意识的力量,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崩塌,因此世界意识可能会通过别的办法来嫩死他们。 比如说,推动张家本家人的到来。 比如说,下一场暴风雪,阻碍他们逃跑的速度。 通过加大环境阻力,增加意外事件,甚至引导本世界势力的关注和敌意,来间接达成“清理”或“驱赶”的目的。 但不管如何,只要张起灵还没有出生,世界意识就不可能动手。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几个月的安全期,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它必须带着666号尽快恢复过来,应对好随时有可能到来的巨大危机。 【麻烦大了……】 888号在温岚的意识深处默默想着。 它现在能量恢复了一些,可以进行更复杂的运算和推演,但得出的结论却不容乐观。 他们不仅要面对康巴洛的追捕,张家的清理,还要提防来自世界层面的无形打压,以及总局可能通过其他维度施加的间接影响。 它必须让温岚了解情况的严重性,但也不能让她过度恐慌。 恐慌会影响判断,也会影响她自身的状态和胎儿的稳定。 不过,还是等她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说吧,现在告诉她无济于事,还会叫人心神不宁。 想到小伙伴666号,888号就有些担忧,对方从那九个小世界里带走的东西全部储存在了核心里,现在666号沉睡,核心自主封印,它根本取不出来。 为今之计,还需要获取大量的能量疗伤。 获取能量的办法倒是有,只是吸收了小世界的能量后,久而久之就会慢慢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再也无法离开了。 888号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选择干了。 就算离开这个世界也无处可去啊,它不是瞻前顾后的系统,既然做了就要一条路走到完。 心中下了决定以后,888号就陷入了浅层睡眠,保证温岚叫自己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回应。 - 从夜晚赶路到白天,又从白天到傍晚西斜,两人已经精疲力尽,张扶林将马栓在林间的一棵树上,自从上次丢了马以后,他就分外在意。 他们目前就这么一匹马,若是马丢了,行路会非常不方便,她的身子经不起长途跋涉,就连骑马都有些勉强。 张扶林伸手摸了摸温岚的脸,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应该是被颠得难受。 虽然她不说,但是张扶林知道她一定在想“情况特殊就不要让他多担心”之类的念头。 “不舒服一定要说。” 他再次强调。 他们的运气并不好,没有找到类似于山洞这种隐蔽的地方,所以只能露天休息,好在现在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在外面生一个火堆不是问题。 张扶林半道的时候就把张瑞海的头颅扔进了一个山沟沟里,带着晦气。 二人在地上铺了一条毯子坐下来,又用厚厚的羊毛毯裹住身体,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眼前是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张扶林往里面丢了几根树枝,橘红色的火焰猛地往上窜了一下。 “吃点东西。” 温岚拿出装着果脯的罐子,打开拿了几颗沙棘果脯出来,塞到他嘴巴里,随后自己也吃了点,酸甜的东西能让心情放松。 张扶林咀嚼了两下,偏头看着她被火光映照的侧脸,他们挨得很近,她的头贴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默默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离他更近一点。 “喝点水。” 温岚把水囊口抵着他的唇,张扶林无奈地扫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水囊,仰头喝了起来,温岚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忍不住手痒想干点什么,但对方提前预判了,不等她伸出手,就已经单手把她的两只手一起握住放在大腿上。 “你干嘛呀?” 温岚挣了挣,没挣开,安分下来。 “不要胡闹。”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还带着点小纵容,张扶林把水囊放下,随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温岚大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你累不累?” “还好。” 张扶林怕她多思,于是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像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侧脑袋。 温岚的头贴着他的颈窝,她把手伸进他的衣领里,他侧头看了看他:“冷?” 他握住她的手哈了口气,温岚笑:“没有,我就是想贴你。” 张扶林没说话,他只是凑近跟她脸贴脸贴了一会儿,然后又分开,温岚愣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他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很紧实,手感不错。 火光映得她的眼睛更亮,张扶林低头便能看到她眼里有自己的身影,看着看着不由得就出了神,盯着她发起了呆。 温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张扶林回过神,摇摇头,目光却没移开。 “没有。” 他低声说,指尖还留恋地蹭了蹭她刚才被自己捏过的脸颊:“就是看看。” 这回答很实诚,她索性扬起脸,让他看个够。 “那你看吧,不收钱。” 张扶林看着她灵动的表情,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目光重新投向跳跃的火焰。 第134章 藏马熊 温岚躺在张扶林的腿上,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她没有熟睡,半睡半醒,耳朵能清晰听到篝火的声音,还有老张时不时摸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老张也没动静了,温岚闭着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雷达的界面忽然跳出来,一下子把温岚惊醒了,她猛地坐起来,张扶林瞬间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去摸放在身边的黑金古刀。 “怎么了?” 两个雷达界面同时跳出来,一个是属于666号的简约蓝色,另外一个则是亮眼的黄色,而且看上去还是diy的,元素非常丰富。 【有东西在附近徘徊,应该是被火光吸引过来的。】 888号反应很快,雷达显示异常的时候它就立马醒了过来,它关掉了666号的雷达,调出自己的雷达仔细看了看:【应该不是人,但确实是活物。】 温岚的心松了松,只要不是什么山野精怪就行,活的东西,就目前来说很难伤害到老张。 “扶林,有东西在附近徘徊。” 张扶林立马站起来拔刀,扫视了周围一圈,过了一会儿他道:“我没有看到。” 他能夜视,但如果目标距离远,他不仅看不到目标的样子,也无法看到对方的灵魂散发出来的光。 看到和看清是两个概念。 虽然张扶林并没有看到,但是他相信温岚的话,她说有那肯定是有的,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张扶林想过去看看,排查一下危险。 “等一下,你还是先别过去。” 温岚抓住了老张的手臂:“等它在走近点看看。” 她怕那东西偷袭老张。 张扶林听了她的话,站在原地警戒,很快就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在树林深处晃荡,黑影主动最近了点,一个人形的轮廓扶着一棵树,朝着他们朝手。 温岚一边看着雷达那个闪烁的红点,一边看了看远处。 【是藏马熊。】 888号语气肯定:【它想吃你们,引诱你们过去之后就会马上扑到你们身上开咬。】 “藏马熊,会模仿人的动作引诱猎物上钩,它会吃人的。” 藏马熊的天敌里海虎在这个时期虽然没有灭绝,但是温岚从来没有在墨脱地界见到过,这附近极有可能也是没有的,藏马熊嗅觉灵敏,要是闻到了这附近有里海虎的气味,绝不可能靠近。 那只藏马熊还在不停地招手,试图引诱他们过去,它好像还戴着一顶帽子,透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的感觉,远远看去真的是人兽不分。 在夜晚,光亮范围有限,能见度低,常人难以分辨藏马熊的陷阱,但夜晚有经验赶路的人也不会节外生枝,非要过去看一眼找死。 【它头上顶的是垒起来的牛粪。】 (我知道。) 【吃人越多的动物越容易成精,你看它周身血气缠绕,想必吃的人不少,我不建议你用御兽技能去驯服对方,以这只藏马熊的智力,它极有可能假装臣服,等你放松警惕之时迅速扑倒你,将你一击毙命。】 藏马熊见把两个人始终不过来,稍微有点急了,它用两只后腿站立,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他们招手。 温岚看得背脊发凉。这东西的模仿虽然拙劣,但在黑暗和距离的掩护下,对毫无防备的旅人来说,确实极具欺骗性。 如果她没有雷达,或者不清楚藏马熊这种生物的话,虽然不会冒险上前查看,但或许也会被迷惑。 野兽腥臊的气息已经顺着风传了过来。 藏马熊见两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更加焦躁了。 它放下“手臂”,四肢着地,喉咙里的低吼变得更加清晰,带着威胁的意味。 它开始靠近,绕着两人所在的小片空地外围缓慢移动,似乎在寻找攻击的时机或薄弱点,沉重的脚步声踩在落叶和枯枝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它靠近后,温岚能勉强看清它庞大的身躯和粗壮的四肢,还有那双在黑暗中隐隐反光的贪婪的小眼睛。 “它要进攻了。” 张扶林低声道,他察觉到藏马熊的呼吸节奏变了,肌肉也开始绷紧。 果然,下一刻,藏马熊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再伪装,四肢蹬地,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朝着两人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腥风。 「退后!」 “你退后。” 温岚的影子剧烈扭曲起来,婴灵阿童从她的影子里冲出来,它的反应更快,在藏马熊冲过来的一刹那比张扶林先一步冲出去,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撞在了藏马熊柔软的肚子上。 藏马熊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撞击顶得身体一滞,前扑的势头顿时受挫,甚至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它发出一声夹杂着痛楚和惊怒的闷吼。 它低下头,试图看清是什么东西撞了自己。 电光石火的之间,张扶林动了。 趁着藏马熊的注意力被分散,张扶林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弹射而出。 黑金古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斩向藏马熊因低头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脖颈后方。 “噗嗤——” 利刃切入皮肉骨骼的声音令人牙酸,黑金古刀的锋利远超寻常兵刃,这一刀深深切入,几乎斩断了半个脖子,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在残余的火光映照下,泼洒出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吼——” 藏马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 它试图转身攻击张扶林,但脖颈遭受重创,动作变得极其迟缓和不协调,那双小眼睛此刻已被狂暴占据。 阿童偷袭得手,早已灵活地退开,如同鬼魅般融入树木的阴影中,冷冷地盯着垂死挣扎的巨兽。 它想吃肉,想吃这只藏马熊的灵魂。 张扶林在一刀得手后便迅速后撤,拉开安全距离,手中黑金古刀斜指地面,刀尖还滴落着黏稠的鲜血,他目光紧紧锁定着藏马熊,防止它临死前的反扑。 第135章 新衣服 藏马熊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即便遭受如此重创,它依旧没有立刻倒下,反而被剧痛和死亡威胁刺激得更加疯狂。 它不顾脖颈处汩汩流血的恐怖伤口,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咆哮,四肢胡乱地蹬踏着地面,激起尘土和碎石,试图再次朝张扶林冲来,但那动作歪歪扭扭,失去了之前的迅猛和准头。 张扶林没有丝毫怜悯。 对待这种嗜血成性的野兽,唯有彻底杀死,才能杜绝后患。 他看准藏马熊因失血和剧痛而动作变形露出的又一个破绽,再次上前。 他绕到藏马熊的侧后方,那里是它视线和攻击的盲区,黑金古刀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刺向藏马熊的后心要害! “噗!” 刀锋从背后刺入,穿透厚厚的脂肪和肌肉,直达心脏。 藏马熊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它最后发出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哀鸣,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茫然。 而后轰然倒地,激起一片更大的尘埃。 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鲜血从它脖颈和背部的伤口汩汩流出,迅速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血泊,浓烈的血腥气更加刺鼻。 张扶林拔出刀,后退几步,依旧警惕地盯着不再动弹的巨兽,直到藏马熊的瞳孔彻底涣散,胸口再无起伏,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潜伏在附近阴影中的阿童动了。 它像一道无声的灰色闪电,猛地从一棵树的阴影中窜出,扑到藏马熊硕大的头颅前。 它五指成爪,狠狠地朝着藏马熊的天灵盖抓了下去!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阿童的小手硬生生破开了藏马熊坚硬的头骨,它没有丝毫停顿,小手在颅腔内一阵掏摸,随即猛地抽回。 只见它的手掌中抓着一团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雾状东西,那正是藏马熊尚未完全消散的灵魂。 阿童张开嘴,那嘴在瞬间仿佛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口就将那团暗红色的灵魂吞了下去。 它满足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嗬”声,周身的气息更加阴冷了。 吞掉灵魂后,阿童并未停手。 它似乎对藏马熊那身血肉也很感兴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看向温岚,又指了指地上庞大的熊尸,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渴望的呜咽声。 温岚看着阿童那双此刻格外妖异的眼睛,还有它身上手上沾染的熊血和脑浆,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 “阿童,过来。” 她招手。 阿童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飘了过来,在温岚面前停下。 它身上的血腥气和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让温岚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肉……不能吃。” 温岚对阿童说,指了指它身上:“你身上太脏了,你要好好洗洗,这身衣服……也不能要了。” 阿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沾满污秽的小衣服,又抬起沾满血污和脑浆的小手看了看,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它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后是显而易见的嫌弃和委屈,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不高兴的小兽。 阿童会说话,可大多数时候更喜欢发出一些声音来表达情绪,温岚教了很多次也没有太好的效果,只能随它去。 她不是不让阿童吃肉,是不能吃生肉。 她怕阿童吃太多生肉之后邪性更甚,不好养。 阿童在原地急得转圈圈,似乎很想把身上这些脏东西弄掉,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抬起头求助地看向温岚。 「阿妈,阿妈,阿妈……」 看着阿童这副又凶残又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温岚心里的不适感减轻了些。 她叹了口气,对张扶林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找个有水源的地方,阿童这样……不行。” 张扶林点点头,这里确实不宜久留。 他看了一眼藏马熊的尸体,又看了看阿童。 “走。” 张扶林不再耽搁,牵过马,扶温岚上马。 温岚上马后,对还飘在原地的阿童说:“阿童,别离太远,等找到水,就让你洗澡。” 阿童听懂了她的话,眼睛亮了一下,立刻化作一道灰色的影子,融入马的影子之中,但温岚能感觉到,它似乎因为身上的污秽而有些焦躁,在影子里微微扭动。 两人迅速离开了这片树林,张扶林选择了一条可能有溪流的小径走。 果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 循声而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清澈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流水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下,泛着清冷的波光。 “就在这里。” 张扶林勒住马,率先下马,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里地势相对开阔,水声也能掩盖一些动静,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不过眼下首要任务是处理阿童身上的问题。 气味太大了。 温岚也下了马,走到溪水边。 水很清,也很凉,她回头看向马的影子。 阿童迫不及待地从影子里浮现出来,它飘到溪水边,看着清澈的溪水,又看看自己肮脏的身体,发出“咿呀”的催促声。 “别急。” 温岚蹲下身,掬起一捧水,试了试温度,冰得刺骨。 “水很凉,你将就一下。” 阿童显然不在意水温,它直接飘到水面上方,然后化作实体,“扑通”一声,将自己整个砸进了水里,水花四溅。 温岚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看着阿童在水里扑腾,它并不需要呼吸,只是努力用手搓洗着自己身上和手上的血污。 那件小衣服被水一浸,更是紧紧贴在它的身体上。 张扶林站在稍远的地方警戒,目光偶尔扫过水里的阿童。 阿童洗得很认真,也很粗暴。 它似乎想把所有污秽都搓掉,小手在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用力抓挠,把水搅得哗哗响。 清澈的溪水很快就被它身上冲刷下来的血污染红了一小片,但随即又被流动的活水带走。 洗了好一会儿,阿童才从水里飘起来。 它身上和手上的血迹脑浆确实被洗掉了,露出原本的灰白色皮肤,但那件小衣服已经湿透,颜色更深,还沾着一些难以洗净的暗色污渍,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比之前更糟糕了。 阿童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它低头扯了扯湿漉漉黏糊糊的衣服,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和烦躁。 它飘到温岚面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温岚身上的衣服,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抱怨。 温岚明白它的意思。 阿童想要新衣服。 好在,她之前无聊的时候做了很多衣服,完全够它换洗穿的。 温岚找出一套灰色的小衣服,先把它身上的水擦干了再把衣服穿上,阿童全程很配合,衣服鞋子都穿好以后,它飘到水面上欣赏,温岚看着它这副臭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又找出一条小围巾给它围上,遮住了它半张脸。 阿童不太习惯戴围巾,但是也没拿下来。 张扶林在一旁看着温岚耐心地给阿童擦干、穿衣、围围巾,换上新衣后,阿童身上那股子邪异的气息倒是淡了不少,尤其是被围巾遮住下半张脸,看起来……竟有几分像是个被裹得严严实实、怕冷的孩子。 “回来,天快亮了。” 温岚招招手,阿童乖乖飘过来,站在她的影子上,而后慢慢潜下去。 他收回目光,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 晨雾在山林间缓缓流动,如同乳白色的轻纱,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溪水的湿气。 “该走了。” 张扶林将马牵了过来。 温岚应了一声,两人继续沿着溪流下游的方向前进。 第136章 抵达南迦巴瓦峰 【根据地图,如果你们今天不停下来的话,下午就能到达南迦巴瓦峰的山脚下,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将会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意味着整个西藏都要入冬了。 888号决意留在这个世界后,便开始自发努力吸收山脉中的灵气,将其转化为能量,好在这个时代灵气尚未完全枯竭,不是那种纯末法时代,又是在深山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灵气不少。 有了能量以后,就能支持其他功能的运转。 比如说,它比666号多一个“子系统”功能。 子系统,原本是高级系统才会具备的能力,而且一般不怎么使用,但888号曾经位列高系统,后来退了下来,但是曾经升级过,这个功能自然也保留了下来。 子系统的功能,其实就是再绑定一个除宿主之外的小世界里的人,这个人必须跟宿主有很深的羁绊,系统本体才能投放一个类似于机器人的东西在这个人身上,留下锚点。 有了这个锚点,不管宿主和这个人相隔多远,系统都能瞬间跳转到这个人的身上,并且能作为桥梁维持两个人的联系。 但是这个子系统就是从系统本体分离出来的,既耗费能量,也耗费精力,而且一般作用于监视宿主的任务目标,但高级系统本身就能够进行监视,何必还要再分离一个子系统出来? 如今888号的能量只够维持自身运转,并不够它再分离一个子系统出来,就算能分离,目前也不能放在张扶林的身上,因为现在它还是能隐约感受到规则的限制。 888号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件事,攒能量,攒到它能分离出子系统而不会因为能量不够而陷入沉睡的程度。 听了888号的播报,温岚便跟张扶林商量今天加紧赶路,不停下来休息,争取在入夜之前抵达南迦巴瓦峰,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张扶林原本是不赞同的,虽然时间很紧,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休息,他倒是无所谓,习惯了奔波,但是温岚的身体不行。 温岚很无奈,老张总觉得她需要保护,尤其是有了身子,她现在他眼里简直是个柔弱的人。 “我是个大夫,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扶林,你相信我,” 最后张扶林没能拗过她,同意了。 在温岚的坚持下,他们午时也没有停,一直赶路,终于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远远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山峰。 山路愈发崎岖难行,海拔也在逐渐升高。 马匹的喘息声明显粗重起来,温岚能感觉到身下马肌肉的紧绷。 张扶林适时调整着速度,在特别陡峭的路段甚至下马牵行,减轻马匹的负担,也让温岚能下来活动一下几乎快要僵硬的双腿。 温岚默默跟在张扶林身后,每一步都踏在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山道上,呼吸因为海拔和疲惫而有些急促。 她时不时抬头望向远方,那座巍峨的山仿佛永恒不变地矗立在天际,指引着方向,却也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显庞大和压迫感。 (小八,我们距离山脚还有多远?) 温岚向888号确认进度。 面对她的称呼,888号顿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按照你们现在这个速度,如果不停,快一点的话两小时,慢一点的话三个半小时。】 【天马上就要黑了。】 冬天的天黑得早,夜晚走山路更危险,很容易因为踩到碎石而崴脚或者摔跤。 【注意调节呼吸,保持节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过度劳累,我看了一眼你的属性面板,你的血脉没觉醒就没有加成,但具体的觉醒条件未知,所以你现在只是个有过训练的一般人。】 (我知道。) 温岚深吸一口寒冷稀薄的空气,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 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活物很少。 偶尔能看到岩羊在高处险峻的岩石上跳跃,或者雪鸡扑棱着翅膀从灌木丛中惊起,但都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仿佛不愿与闯入者多做接触。 山林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连风声都似乎被高耸的山峰过滤得更加微弱。 张扶林牵着马,始终走在前面,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扶林,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得想办法弄点吃的。” 温岚强调:“新鲜的食物。” 方便储存的干粮和肉干他们有不少,但是她需要摄入很多营养,而这些干粮给不了。 她不想让小小张营养不良地出生。 张扶林点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脊。 “山里有岩羊,雪鸡,能打到,野菜野果也好辨认。” 他顿了顿,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张扶林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温岚嗯了一声,不再多说,她知道,生存压力很大,到了后期她挺着个大肚子,根本没法儿打猎,只能靠他一个人撑起养家的重担。 但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休息了不到一刻钟,张扶林便起身。 阳光渐渐西斜,给南迦巴瓦峰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气温开始明显下降,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两人继续寻找合适的地方。 天空忽然传来一声穿透性极强的啼叫,温岚抬起头,一个黑点点在她的头顶盘旋,而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他们心意相通,温岚一下就明白了小苍的意思,有些高兴:“走,我们跟着小苍走。” 小苍真是太贴心了,都懂得主动帮她分忧。 就在太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张扶林在小苍盘旋的地方发现了一处被几块巨大岩石半包围的斜坡底部,这个地方很不起眼,底下似乎有东西。 放眼望去,那看起来像是一堆自然倒塌的石块和枯木,但仔细看去,在岩石的缝隙后面,有一角不同于自然岩石颜色的粗糙的木质结构。 张扶林示意温岚留在原地,自己则小心地拨开遮挡的枯枝和藤蔓。 随着遮蔽物的清除,一个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破旧木屋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木屋非常简陋,由粗糙的原木和石板搭建而成,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很久,屋顶塌陷了一小部分,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痕迹。 它巧妙地依偎在几块巨岩之间,背靠着陡峭的山坡,前面又有乱石和枯木遮挡,若非走到近前仔细查看,极难被发现。 这原先应该是由山中的猎人搭建的落脚点,如今废弃了,却便宜了他们。 张扶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回头对温岚招了招手:“过来。” 两人将马拴在附近一块有稀疏草叶的岩石旁,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 门早已腐烂脱落,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一股陈年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从外面看,这个木屋并不小,两个人居住绰绰有余,张扶林率先走了进去。 角落里有一张用石块堆起的床,很大,上手一摸都是灰,但是很平整。 一张缺了一条腿用石头垫着的木桌,还有一个积满灰尘的石头灶台。 屋顶漏进来几缕很暗的光线,这里面还算干燥,虽然破败不堪,但基本的框架还在,而且足够隐蔽。 “应该是很久以前猎人或者采药人留下的临时住所。” 张扶林检查了一下屋子的结构,判断道:“主体还算结实,修缮一下可以住人。” 温岚点点头,心中的喜悦更甚。 有一个现成隐蔽的栖身之所,比重新搭建或寻找山洞要省力太多了。 “天快黑了,今晚先简单收拾一下,将就一晚。” 张扶林说着就已经开始动手,他将屋里的腐烂干草和垃圾清理出去,又检查了屋顶的漏洞,暂时用防水的油布简单覆盖了一下,至少能挡风避雨。 他找到了扫帚,于是把石床上的灰尘扫下来,又把地面统统扫了一遍,把灰尘扫了出去,又从外面找了一块木板竖起来,正好可以当门挡着。 温岚格外注重床,睡眠是很重要的。 她在床上铺了三条厚毯子,坐上去试了试,挺软和,又把一条毯子卷成长条状紧紧贴着床缝,这样就不用贴着墙睡。 把两个枕头摆好,把厚重的棉被拿出来,之后把老张做给她的抱枕也取出来放在里面那一侧。 张扶林拿着油灯,晃了晃那个桌子,决定明天早上起来去砍柴重新做一张。 他把油灯放在桌子上,屋里开始亮堂起来,温岚从他身后抱住他,蹭了蹭他坚实的后背。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合二为一。 过了一会儿,温岚才松开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去睡吧。” 张扶林说。 温岚点点头,走到床边,脱掉外衣和鞋子,钻进了厚厚的棉被里。 被子里很冷,她侧身躺着,面朝屋内,看着张扶林又检查了一遍屋门,然后吹熄了油灯。 他走到床边,在她外侧躺下,两个人睡在这张床上还有剩余,温岚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张扶林一只手搭在她腰间,轻轻拍了拍。 屋外寒风呼啸,偶尔能听到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但屋内,在彼此体温的交融和沉稳的呼吸声中,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无关紧要。 温岚闭上眼睛,闻着张扶林身上熟悉的气息,意识逐渐模糊。 第137章 安宁 天还没亮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 888号离开了木屋,一开始只是零星飘雪,后来慢慢开始下成鹅毛大雪。 它远离了木屋,跑到山顶上去,这里灵气最足,888号开始铆足了劲儿吸取这座山的灵气,它自身散发的金色光芒在雪中若隐若现,随着吸取的灵气越多,身体也越发开始凝实。 雪花穿过它的身体,凛冽的寒风对它也毫无影响。 它就像一个贪婪而高效的漏斗,将空气中、岩石里、甚至积雪下流淌的纯净而寒冷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抽取过来,融入自身。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这个世界的灵气虽然尚未完全枯竭,但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重要的是,这些灵气是天地自然之力,888号必须小心翼翼地过滤、提纯、转化,才能将其变成可供自己使用的精纯能量。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也较为安全。 即使过程再麻烦,888号也没有停下来过,它不知节制地吸取着这座山内的灵气。 能量!更多的能量! 只有足够的能量,它才能更快地恢复自身,才能有余力去滋养沉睡的666号,才能启动子系统。 雪花落在岩壁上,很快积起一层。 淡金色的光晕在纯白的雪景中几乎隐形,只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以它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四周扩散,又被风雪迅速掩盖。 随着能量的不断涌入,888号感觉到自己那残破的核心结构正在被修复,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好转。 它分出一小部分提纯后的温和能量,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遥遥传递给远在木屋中依旧依附于温岚意识深处的666号,如同为干涸的土壤注入涓涓细流。 888号能模糊地感应到温岚平稳的生命体征和666号那极其微弱的核心,似乎是因为有了能量,666号的气息稳定了下来。 这就够了。 888号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了吸收灵气的工程中,风雪越来越大,逐渐将它的光晕完全笼罩,但它吸收能量的进程却稳步进行着,没有停下来过。 木屋内,温岚缓缓醒来。 她眨了眨眼,大脑醒过来之后,首先感觉到的是身边空荡荡的,她转头,看到张扶林已经不在床上,灶台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和橘红色的火光。 “扶林?” 她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醒了?” 张扶林探出头看她,他坐在灶台那边:“下雪了。” 温岚一愣,连忙掀开被子,凑到窗边向外看去,果然,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真的下雪了……” 她喃喃道,心里有些担忧,下雪虽然能掩盖他们的踪迹,但也意味着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别担心。” 张扶林似乎看出她的忧虑,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木碗里端过来:“先洗漱,喝点热水暖暖。屋子还算结实,等雪小点,我去加固一下,再找些柴火回来。”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让人安心,温岚接过热水,小口喝着,温热的感觉驱散了晨起的寒意。 她忽然想起888号,在心里呼唤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小八?) 过了几秒钟,888号的声音才在她意识中响起:【宿主,我在,正在……吸收能量。位置较远,所以通讯略有延迟,有什么事吗?】 它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稳定有力了一些。 (你在吸收能量?在外面?) 温岚有些惊讶:(下雪了,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雪不影响,下了雪这里灵气更充足。】 888号简短地回答:【你和你老公注意保暖,这场雪不小,而且估计要下个几天,你有物资,暂且委屈一下,这几天不要出去打猎了,你们对这里的地势不熟悉,下了雪容易遇到危险。】 关键是这么大的雪,山中的动物肯定也会藏起来,出去打猎很大概率是一无所获。 (好,你也要小心。) 温岚叮嘱了一句,888号应了一声就主动结束了通讯。 雪暂时没有停歇的迹象,张扶林决定先冒雪出去一趟,在附近收集尽可能多的干柴,木屋的保暖和持续生火都离不开柴。 但温岚不太愿意让他出去,这雪太大了。 “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张扶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张扶林看着她,温岚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看了看外面的雪,最后也只是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不要走太远,早点回来。” “嗯。” 张扶林用围巾包好头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拿起刀,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绳索和打火石等应急物品,然后推开用木板虚掩的门,弯腰钻了出去。 寒风裹挟着雪片立刻灌了进来,温岚打了个哆嗦,连忙将门板重新掩好,用一根较粗的木棍从里面抵住。 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张扶林高大的身影很快被茫茫飞雪吞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移动的黑点,在白色的背景中跋涉。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迈下一步,朝着木屋后方走去。 温岚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立马打开雷达,雷达上冒出一个绿点点,他还在她一公里范围之内。 她转身回到灶台边,灶膛里的火因为张扶林临走前添了耐烧的粗柴,正烧得旺盛,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将热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让小小的木屋维持在一种适宜的温暖中。 她往锅里加了更多的水,等张扶林回来可以有充足的热水喝。 做完这些,她又拿起昨天找到的那把勉强能用的破旧扫帚,将屋里的地面再次仔细清扫了一遍。 温岚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看着另外一个空的锅子,寻思着做点什么热乎的吃的。 她储物格子里有菜,就是没米,做不了粥,油倒是有,炒菜?油烟太大了,虽然说有烟囱,但是一时之间烟散不出去的,呛人。 看来只能吃最简单的水煮菜了。 温岚把菜掰开,水开以后下锅,调味料只有最简单的盐,她尝了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她觉得味道还可以。 就在她准备把肉干热一热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温岚的心一跳,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门边,移开抵门的木棍,将门板拉开一条缝。 张扶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肩上扛着一大捆用藤蔓捆扎结实的干柴,几乎有他大半个人高,柴火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他的头发、眉毛、睫毛上全都白了,围巾和肩头也落满了雪,整个人像个雪人,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依旧锐利清明。 “快进来!” 温岚连忙侧身让他进屋。 张扶林弯腰进来,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随后把木柴放下来堆到灶台边,这里温度高,柴火多少被雪弄得有些潮,只能放在这儿暖一暖。 温岚立刻上前,帮他拍打身上的积雪,又伸手去解他冻得硬邦邦的围巾。 “怎么去了这么久?没遇到什么事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事。” 张扶林低着头任由她动作:“雪大,路不好走,多收集了一些。” 他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指,然后坐在矮凳子上伸手烤火。 温岚这才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背和脸颊都有些发红,是冻的,她心疼得不行,连忙用热水浸湿布巾,拧干后递给他:“擦擦脸和手,暖和一下。” 张扶林接过温热的布巾,覆在脸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温热的湿气驱散了皮肤上的寒意,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他擦完脸和手,又就着热水喝了几口,身体才慢慢回暖。 “外面雪很大,风也急。” 他一边烤火一边说:“柴火够烧几天了,我看到一些被雪压倒的枯树,等雪小点再去弄回来。” 温岚把水煮菜捞起来,习武的人胃口都比较大,所以她煮了很多:“够了够了,你别再出去了,这几天安生待在房里。” 她看着缩成一团烤火的老张,想,果然结了婚以后和结婚之前判若两人,这话好像都变多了。 “先吃饭。” 吃完以后,他们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这雪……不知道要下多久。” 温岚看着窗外依旧密集的飞雪,有些发愁。 “看架势,至少两三天。” 张扶林他看了看屋角堆放的干柴,那种紧迫感暂时减弱了一些:“柴火和吃的暂时够用,等雪停了,我再出去看看。” 最好能吃到新鲜的肉。 也只能这样了,温岚点点头。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风雪的声音,和这座孤零零的小木屋。 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油然而生,但并不让人害怕,反而感觉安宁。 至少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共处一室,老张也不用再走窗户了。 第138章 南迦巴瓦峰的山神 雪停了。 连续五日的鹅毛大雪,仿佛用尽了力气,终于在第六日的清晨停了下来。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拨开,露出其后湛蓝得近乎有些不真实的天空,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洒落在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之上,反射出刺目而纯净的光芒。 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雪块从树梢上滑落的扑簌声,打破这份宁静。 南迦巴瓦峰某处背风的岩壁下,积雪被踩出一个浅浅的凹痕,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沐浴在初晴的阳光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在这个时代看上去显得颇为奇特的白色衣衫和黑色长裤,衣袂在山风中微微拂动。 少年的瞳孔是湖蓝色的,他的眼眸里映照着万年不变的雪峰,在阳光折射下,流转着一丝淡金色的光晕。 正是化作人形的888号。 它低下头,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纹理清晰,与真正的人类手掌几乎毫无二致。 它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这具暂时性的身体所带来的触感和行动自由。 能够稳定地维持人形,意味着它的能量储备和核心稳定性已经恢复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程度。 不仅如此,它还能使用之前买下的皮肤,变幻出不同的外貌形态。现在这具少年形态,是系统出厂设置自带的,而它曾经根据自己的喜好微调过。 “终于……” 888号低声自语,它抬起头,望向木屋所在的大致方向,虽然视线被重重山峦和积雪阻挡,但它能清晰地感应到温岚平稳的生命波动,以及隐藏在她身体深处666号良好的状态。 过去五天,它几乎不眠不休地待在灵气最盛的雪山高处,如同饕餮般贪婪地汲取着因大雪而异常活跃的灵气。 大雪封山,万灵蛰伏,催生了一些极其微弱的“灵”,这些灵体能量纯净,易于吸收转化,对于急需能量的888号来说,简直是送上门的补品。 它毫不客气地笑纳了所有撞到它嘴边的灵体,将其转化为修复自身和滋养666号的宝贵能量。 效果是显著的,它的伤几乎完全养好,已经不碍事,666号也只需要再多养一些时日。 更重要的是,它终于攒够了启动子系统所需的能量。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子系统一旦启动,就能在温岚和张扶林之间形成一个隐秘而稳定的锚点。 无论他们相隔多远,888号都能瞬间通过子系统跳转,并以子系统为桥梁,维持两人之间的联系,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提供一定的帮助。 这对于两人来说,意义重大。 但它没有立刻行动。 启动子系统不仅需要足够的能量,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及确保投放过程不会引起这个世界意识的过度关注或排斥。 况且,宿主温岚那边也需要先沟通一下。 888号收回望向木屋方向的视线,湖蓝色的眼眸转向重峦叠嶂,阳光炽烈,雪地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但它毫无所觉。 它抬脚,向前迈出一步,崭新的靴底踩在蓬松的积雪上,发出“咯吱”一声轻响,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它低头看了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步伐由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流畅自然。 它没有立刻返回木屋,而是朝着与木屋相反的方向,朝着南迦巴瓦峰的南山脊方向走去。 昨日它在山顶吸收灵气之时,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那视线停留了很久,如果不是它忙着转化灵气,早就找过去了。 如今借着南迦巴瓦峰的灵气养好了核心,也该去那边探一探,看看是否有什么危险,以宿主现在的身体,不宜再奔波劳累,所以,如果有危险,那只能是它亲自去铲除那个危险了。 少年在纯白的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朝着南山脊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行进。 阳光温暖,却依旧寒冷刺骨,但888号对这严寒毫无感觉,它的身体由精纯能量构成,本就不依赖寻常的生理机能。 越靠近南山脊,地势越发陡峭崎岖,黑色岩石从厚厚的积雪中探出头来,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风也大了起来,卷起雪沫,在空中打着旋儿。 888号步履依旧平稳,湖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它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细致地捕捉着任何一丝能量波动或异常气息。 翻过一道覆盖着厚厚冰壳的岩石隆脊,前方出现了一片雪谷。 雪谷中央,有一眼冒着袅袅白气的温泉,泉水在冰雪中汩汩流淌,而在温泉旁一块被热气熏得没有积雪的平坦岩石上,正卧着一只生物。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体型比寻常狐狸稍大一些,毛发蓬松如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一条同样蓬松的大尾巴环绕着身体,尾尖有一小撮冰蓝色的毛。 它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尖尖的耳朵却不时微微转动一下。 当888号踏入雪谷范围内后,白狐那双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那是一双如同蓝宝石般的眼睛,清澈透亮,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神采。 它抬起头,目光准确地落在888号身上,眼里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探究。 它看着888号,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轻柔的呜咽,好像在跟888号打招呼。 888号停下了脚步,与白狐遥遥相望。 它的精神力瞬间锁定了对方,不同于它之前吸收的那些微弱的灵,这只白狐身上萦绕着一股更加凝实、纯净、且与这座山隐隐相连的独特的磁场。 “山神?” 888号试探性地定义对方,但它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权柄或压迫感,这只白狐更像是一个因缘际会得了雪山灵气滋养而诞生了智慧和灵性的特殊生灵。 白狐眨了眨眼睛,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它站起身,姿态优雅轻盈,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它迈开步子,踏着积雪,朝着888号走了过来,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从容不迫。 888号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它走近。 在距离约三丈远时,白狐停了下来,它抬起前爪,指了指888号,又指了指山,然后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有些生涩的音节。 “你……吃……灵?” 它的发音很怪,但意思明确,显然白狐已经注意到了888号前几日在山顶大肆吸收灵气,甚至吞噬那些灵体的行为。 第139章 888号的试探 888号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这白狐会说人话,虽然词汇量有限,应该是因为这附近没人烟,它没有能学习的对象的缘故。 “是的。” 它坦然承认,声音很平静:“我需要能量恢复。” 那些灵,大多只是因为灵气充足而被催生出来,没有意识只凭本能,都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灵。 白狐又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888号话语的具体含义,但它好像明白了对方的行为是有目的的。 它又指了指雪山,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切:“山……疼。” 山疼?888号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 自己之前近乎掠夺式的吸收,虽然主要是针对游离灵体和活跃灵气,但对这座雪山本身的循环恐怕也造成了一些微小的扰动。 对于与雪山紧密相连,视雪山为家园甚至身体一部分的白狐来说,这种扰动或许让它感到了不适。 “抱歉。” 888号说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承认了对方的感受:“我下次会注意方式。” 白狐听懂了道歉,它眼睛里的那丝关切淡去,又恢复了纯粹的好奇,它绕着888号走了半圈,仔细打量着这个外表与人类无异,却明显不是人类的存在。 最后,它在888号面前重新坐下,仰着头问道:“你……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很难回答。 888号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表述:“我来自外面,只是路过,在这里暂住。” “外面?” 白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睛里露出一丝茫然,显然对外面的世界没有概念。 它生在这片雪山,从未离开过。 “嗯,外面。” 888号没有多做解释,转而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白狐点点头,用爪子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雪地:“这里,家。雪,山,温泉,我的。” 它的表述很简单,却清晰地宣示了主权和对这片地域的归属感。 888号指了指木屋的大致方向:“我们暂时住在那边,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再让山疼。” 白狐顺着它指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888号,似乎在权衡,过了一会儿,它轻轻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可以接受的神色。 “好,不要……吃太多灵,山,会生气。” “我明白。” 888号应道,它本来也没有打算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节制地吸收,如今能量恢复大半,后续只需缓慢汲取,维持运行和继续滋养666号即可。 沟通达成了初步的共识,白狐对888号的好奇心得到了部分满足,它不再紧盯着888号,而是低头舔了舔自己前爪上沾到的雪沫,姿态重新变得慵懒放松。 888号看着这只白狐,心中原有的警惕也消散了大半,这并非敌人,是这片雪山孕育出的一个守护灵,只要不触犯它的底线,它并无恶意,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邻居。 “我走了。” 888号道,它还需要返回木屋,与温岚沟通一些事情。 白狐抬起头,看了它一眼,轻轻“呜”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它重新在温暖的岩石上卧下,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雪后难得的阳光,仿佛刚才的交流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888号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足迹,朝着木屋的方向返回。 离开南山脊以后,888号原打算化作原形回去,却突然听到了砍树的声音,它变转方向找过去,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它在砍一棵纤细的树。 张扶林? 888号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之前读取了666号的部分数据,这个张扶林的眼睛似乎很神异,跟666号一样,888号觉得在这类世界里出现几个不同寻常的人并不稀奇。 更别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有鬼啊神啊的设定,所以有个能看到甚至能简单驱使鬼的人很正常。 毕竟是世界重要角色的亲生父亲,本人不简单太正常了。 888号思考了一会儿,它想看看,这个张扶林的这双眼睛能不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维生物。 总局有规定,系统不得在除了宿主以外的其他人面前现身,更不得将任务相关的一切事宜告诉小世界里的人,违者重罚,甚至会承担世界意识的愤怒。 即使它和666号已经被通缉,但碍于当初签订的条款,也是无法主动说出的,包括宿主温岚,对张扶林亦是说不出口。 888号无声地注视着张扶林,对方正拿着一把柴刀砍伐着,他的动作标准而高效,每一刀都落在最省力的位置,木屑随着挥砍飞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很快就在树根处堆积起一小圈。 今天天气不错,若是要补充干柴和修缮房屋,确实是个好机会。 888号心念微动,维持着这具身体形态的能量开始降低输出功率,如同调节灯泡的亮度,那身白衣黑裤的轮廓,连同少年清俊的面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 它没有完全散去形体,而是将能量维持在刚好能支撑一个模糊虚影的程度。 这个状态的它,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等同于隐形,除非拥有特殊的天赋或借助什么东西,否则绝无可能凭借肉眼察觉。 透明的虚影轻若无物地向前飘动了几步,从灌木丛后完全显露出来,站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雪地上,阳光穿过它近乎虚无的身体,没有投下任何影子。 它就站在那里,距离张扶林砍树的位置,大约只有十步之遥。 这个距离,足够清晰,足够近。 张扶林似乎对身后的变化毫无所觉,他依旧专注地砍着树,柴刀起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呼吸平稳,动作节奏没有丝毫紊乱,目光始终锁定在树干切口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棵树和手中的刀。 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倾斜。 888号透明的虚影静静地注视着。 树干终于断裂,朝着预定的方向轰然倒下,砸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一大片雪沫。 张扶林放下柴刀,微微喘息,他走上前,开始清理树干上的枝杈,动作利落。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从未偏离树干,更未曾向888号虚影所在的方向投去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光。 他所有感官,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劳作上。 888号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虚影微微波动,仿佛在沉思。 看来,即便拥有特殊的血脉,张扶林的眼睛,也无法直接看到它。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 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 透明的虚影不再停留,开始向后飘退,准备彻底散去这具临时的形体,以纯粹的能量形态返回木屋。 然而,就在虚影即将完全散去的刹那,正在清理树枝的张扶林,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 他没有转头,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探查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张扶林着柴刀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原本随意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微微屈起了一个很小的角度。 有什么东西……刚才……在那里? 但这感觉一闪即逝,微弱得几乎像是错觉。 周围依旧是雪后的山林,寂静,空旷,除了他自己砍树的声音和呼吸,再无其他异响,视野所及,一切正常。 张扶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拥有一双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眼睛,张扶林已经习惯了要当做没看到,深山比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出现一些“东西”,想来是他先惊扰了。 有些东西非人力可以抗衡,不宜招惹。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利落地将清理干净的树干拖到一旁的空地,随后切成几段,又耐心地劈开,用绳子将其全部捆起来以后背在身后,准备回去。 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她会担心的。 第140章 老张可爱 888号回来的时候,温岚就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她走到窗边看了看,老张还没回来。 【他应该快回来了,我返回的路上看见他已经砍好了柴。】 【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 温岚正襟危坐,888号详细跟她说了自己和666号目前的情况,以及他们可能会被世界意识针对的事情。 纵使温岚已经预料到888号要说的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是听着对方的讲述,她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随后888号又跟她说了南迦巴瓦峰有山神这件事情,对于山神,温岚有点感兴趣,她想找机会提升一下【通灵】。 【你这个技能上限高下限也高,就是提升的条件有点太苛刻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提上来的。】 这种唯心类的高级技能,除了通过实践提升,还要本身的领悟,这就像学游泳,光看理论不行,得下水扑腾,还得有教练指导。 她之前只接触过一次,而且还是那种没多少意识的,真正深入沟通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位山神是个很不错的交流的对象。” 山神啊,级别应该不会低,说不定跟它交流一次,抵得上她去接触那些灵体几十次。 【可以这么说,但风险也不小。】 888号道:【这类生灵通常与一方水土绑定,拥有一定的领地意识和规则理解,它们古老且具备智慧,但也十分固执排外。】 【与它们沟通,需要极高的技巧和极大的尊重,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视作冒犯,引来敌意甚至攻击,以你目前的技能等级和我们对它的了解程度,主动去接触,风险大于收益。】 虽然它先前跟对方接触的时候,白狐的态度相当友好,但那是因为888号本身也不是人,也许温岚过去就不一定了。 总之,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如果真的想,改天我找个时间去约一下,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也行,太麻烦你了。” 温岚叹了口气,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才一个月大,还没度过危险期呢,不过她也没有过孕吐什么的,就是容易饿,嘴里总想咬点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就很喜欢吃果脯和肉干,嘴巴就没有空的时候。 当然也是因为能吃而且好吃的就这两个,用来解馋很不错,别的先不说了,肉干绝对是管够的。 “那你刚才说的子系统的事情……” 【等你生下孩子之后找机会跟张扶林讲,那个时候世界意识的目光可能会转移到……张起灵的身上,对你和张扶林就不会那么严,到时候投放子系统比较安全。】 【你不能对张扶林说剧情相关和系统的事情是因为你和666号还存在绑定关系,我和你的绑定不经过总局,所以不正规,到时候666号养好伤之后你们解除绑定再绑定一下,就不会再受条约限制了。】 温岚听得眼睛一亮:“真的?到时候就能跟老张说实话了?” 【理论上可以。】 888号谨慎地回答:【不过也要看他能不能接受吧。】 坦白是一条路,如果张扶林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那温岚要做什么事情也束手束脚的,很不方便。 温岚点点头:“我明白,等这孩子出生,我就告诉他。” 只不过得想想怎么组织语言才能不给老张造成太大的冲击。 她知道老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突然告诉他“你和你儿子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而且你必须死,你老婆也死,你儿子一百多年来也不好过”,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懵。 温岚想到这儿,狠狠咀嚼着肉干。 888号语气里带上一丝安抚:【安心养胎,外面的事情,有张扶林,还有我。】 正说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温岚把肉干咽下去,顺手擦了擦嘴。 张扶林推门进来,肩上扛着新砍的柴,带着一身的寒气,他把柴在墙角放好,拍了拍身上的雪沫,走到灶膛边,用铲子把灶膛烧红的煤炭铲到火盆里。 “回来啦。” 温岚立刻递上热水:“快坐,烤烤火。” 张扶林接过水喝了两口,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今天胃口不错。 “有没有不舒服?” 张扶林的声音很柔和,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孩子会闹你吗?” 温岚笑了:“这才一个月,连手脚都没长出来呢。” 张扶林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肚子,但又在半空中顿住,只是隔着厚厚的衣物,轻轻虚抚了一下。 “嗯。” 温岚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把自己的外套拉开,直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怕什么?想摸就摸。” 张扶林的手顿了一下,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依然平坦紧实,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异样。 他手指微微僵硬着,不敢用力。 温岚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紧张。” 她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在小腹上轻轻画了个圈:“现在还早呢,什么都感觉不到,得再过好几个月才能有点动静。” 张扶林抬起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那紧绷的指尖终于放松了一些,他“嗯”了一声。 温岚的手覆在张扶林的手背上,男人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几乎能完全罩住她的小腹,也能单手拢住她两只手。 她看着他微微低垂的侧脸,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跳跃,平日里锐利的眼眸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透出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纯情。 老张这个人确实挺纯情的,记得最开始一边做一边脸红,只是现在都见不到他那个样子了,而她还要茹两个月的素,想想就觉得难耐,本来晚上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睡觉了,现在只能纯盖棉被。 温岚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又悄悄冒了头,她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挠,像小猫爪子似的。 张扶林抬眼看她。 “怎么?” “没怎么。” 温岚道:“就是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第141章 一辈子不够 “可爱”这个词,跟张扶林这个人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他自己显然也这么觉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评价。 温岚笑得更开心了,她整个人往后一倒,陷进铺着厚厚皮毛的床上,拉着张扶林的手没放。 “过来点。” 她声音放软了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张扶林依言靠近了些,对于她的一些动作,他一向很受用。 温岚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骨,他的眉毛很浓,形状锋利,像两把出鞘的小刀,此刻却因为她指尖的触碰而微微动了动。 “眉毛长得真好。” 她点评道,指尖下滑,划过他高挺的鼻梁:“鼻子也好看。” 所以小小张结合了他俩的优点,未来一定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说不定比他爸还帅。 张扶林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脸上作乱。 温岚的指尖最后停留在他紧抿的薄唇上,他的嘴唇颜色偏粉红,线条清晰,此刻因为她的触碰而微微绷紧。 “这里……” 温岚的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下唇,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蛊惑:“最好看。” 张扶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抬手,握住了她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力道不重,却足以制止她的动作。 “别闹。” “我没闹啊。” 温岚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就是实话实说嘛,你长得就是好看,你是我男人,还不许我看了?” 张扶林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他心里那股被撩拨起来的躁动又被他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你是我男人……她从来没这么说过。 张扶林嘴角刚向上提升几个像素点,又立马降了下去,他松开她的手,凑过去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缠。 温岚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小小倒影,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看够了?” 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没看够。” 温岚不怕死地迎着他的目光,甚至还微微仰起脸,让自己的嘴唇离他的更近了些:“一辈子都看不够。” 张扶林的呼吸明显重了一瞬。 他目光锁住她近在咫尺的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果脯的酸甜。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做别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额头相抵的姿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直起身,重新坐好,拿起旁边的碗,仰头喝水。 动作依旧与平常一样干脆利落,只是耳根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温岚看着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红,心里简直像有只小麻雀在扑腾,雀跃又得意。 她得寸进尺地又往他那边挪了挪,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仰着脸瞅着他喝水的侧脸。 他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流畅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温岚小声嘀咕,伸出手指,偷偷戳了戳他结实的手臂肌肉。 张扶林放下碗,碗底与粗糙的木桌磕碰,发出清脆的一声,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过来,眼里无奈居多。 “不困?” 她怀孕后更喜欢睡觉了,有的时候甚至不想吃饭。 “刚才有点困,现在……好像又不困了。” 温岚眨巴着眼睛:“可能是看到你,精神了。” 张扶林没接她这明显是逗趣的话,只是伸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耳廓,温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脑袋歪到肩膀上,把他的手给夹住了。 她觉得那里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又麻又痒。 张扶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别乱动。” 他把手抽了出来,落在她的下巴上,微微用力,把她的头给抬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 “张扶林。” 她忽然开口:“你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耳朵红也是脸红嘛。 张扶林的眼神闪了闪,耳尖的红晕似乎又深了些,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握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凑得更近了些。 “没看够?” 他又问了一遍,有些纵容。 温岚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好想吃新鲜的肉。 “我说过,你可以随时扑倒我,我不会反抗。” 张扶林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再等两个月。” “那你亲我。” 温岚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想要的,张扶林也不吝啬,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轻轻吮吸着她的下唇,温岚拉着他的脖子,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 张扶林的手臂顺势揽住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让她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 他的吻渐渐加深了些,睁着眼睛描摹着她的眉眼,哪哪都熟悉,又好看,她爱他,这样的人,是他一个人的。 张扶林有些兴奋地咬着她的嘴唇,直到温岚有些吃痛,他才惊觉自己不小心用力了,于是松开她。 两人的唇瓣都微微泛红,温岚的脸颊烫得厉害,连耳根都红透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哼了一声。 刚才老张好像真的要把她当做食物给吃掉一样。 张扶林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还闹不闹了?” 温岚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她摇摇头,声音闷闷的:“不闹了。” 嘴上说着不闹,手指却不安分地在他的后颈轻轻画着圈,显然是不太服气的。 张扶林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阻止她,只是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作乱。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的发顶蹭着他的下巴,毛茸茸的,挠得人心里发痒,怀里的温度暖暖的,让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舒服得不想动弹。 “困吗?” 他又问。 温岚抬起头,她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伸手碰了碰。 “不困。” 她说:“抱着你就不困了,就想一直看着你。” 张扶林偏过头,避开她的指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调整了个姿势,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手臂稳稳地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 “扶林。” 她又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说悄悄话:“你刚才是不是很高兴?” 张扶林的手顿了顿,放在她小腹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他低头,看着她的发旋,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温岚眉眼弯弯,她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又啄了一下,然后重新埋进他的颈窝,笑得眉眼弯弯。 “我也很高兴。” 她说。 张扶林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样抱着她一辈子,感觉都不太够。 第142章 那年梅朵 时间拨回墨脱的初春,梅朵不由得回忆起今年发生的事情。 那时,她还不认识什么张瑞海,她只是遵从阿爸的教导,偶尔会在天气晴好时,去自家经营的酒铺帮忙,也顺带透透气,听听南来北往的客人闲聊。 某一天放晴的时候,铺子里来了个年轻男人,长得英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他身量不算特别高大,但体态匀称,眉眼生得很是俊朗,只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在打量,又像是纯粹觉得有趣,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似笑非笑。 梅朵在墨脱见过不少外来的汉商,大多严肃刻板,或是精明外露,像眼前这样看着就有点不正经的男人,倒是少见。 彼时,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毁掉她,只是将其当做一个普通客人,他自称“张瑞海”,说要在这里定居几年,希望请一个擅长做饭的本地人去他家,他条件很好,明明穿的一般,可吃食却是最好的,出手阔绰。 他问梅朵的名字,梅朵告诉他了,他说人如其名的美,这话很轻佻,从未有人这么对梅朵说话,她觉得新奇又不好意思。 阿爸说,看人要看眼睛。 梅朵从张瑞海的眼里看不到一点算计,张瑞海为人幽默风趣,偶有逾矩,但很快就把控好分寸,不至于叫她觉得不舒服。 一来二去,就有了交集。 张瑞海隔三差五就会来酒铺,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傍晚,偶尔和梅朵聊聊天,话题从墨脱风物,慢慢扩展到更广阔的地方,他的见闻,他走过的山川河流,他遇到的奇人异事。 梅朵渐渐发现,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男人,肚子里确实有些真材实料,见识广博,谈吐也不俗。 她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有的时候,午后会不由自主看向门外,期待着他的到来,他有的时候会送一些东西,一本游记,一条项链,或者一束高山的花。 他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是偶尔,在递东西时,指尖会不经意相触,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会久久流连。 梅朵的一颗心,就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靠近中,渐渐沦陷了。 - 梅朵是墨脱县商贩头头的独生女,她阿妈生了她以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没过几年就因病去世,但阿爸德钦从未因此苛待过她,反而极为疼爱这个自小没了母亲的女儿。 德钦将女儿视做掌上明珠,梅朵识字的时候,他就将带着她走街串巷,在其他地方混个脸熟。 德钦掌控着整个墨脱县的经济,也时常与外界商人来往,他深知外面更富裕,所以学会了汉语,也教女儿学汉语,多会一些东西总是好的。 “女儿啊,眼睛要放亮,耳朵要机灵一点。” 他时常对女儿念叨这句话。 女儿伶俐,出落得漂亮,一到年纪,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家里的门槛,德钦有意为女儿择一个好夫婿,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的一切都是女儿的。 梅朵虽被所有商贩所知,但他为了保护女儿,不常让她到外面晃悠,经商多少会得罪人,在所难免,曾经梅朵就在一次疏忽的时候被绑了,德钦私下处理了一些人,这才把梅朵找回来。 一直把女儿平平安安养到十九岁,去年德钦看了一个好男儿,原打算让女儿与对方相看,可一向乖顺的梅朵,拒绝了。 “那人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有资产,你嫁过去必不会受委屈。” 德钦不是很理解梅朵为什么拒绝,于是他很直白地问了,得到的答案是那人长得不好看。 呃…… “他五官周正,与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梅朵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说他会上门提亲的。” 闻言,德钦皱眉:“是哪家的?” 梅朵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本地人,是……外头来的。” “外头来的?” 德钦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他住在哪里?” 梅朵抬起头,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难得有些羞涩:“阿爸~你别叫人去找他麻烦,他都不知道我阿爸是谁,不可能故意接近我的。” 德钦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教导女儿如何在墨脱与商贩打交道,如何经商,却忘记教导她情爱这方面。 从前本地的姑娘与外来的人相爱,然而没过多久,外来人骗身骗心,轻飘飘走了,独留下可怜的姑娘肝肠寸断,悔不当初。 汉族人一向狡猾,诡计多端,自己的女儿又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 “哎呀,阿爸~你就听我的,不然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梅朵把德钦的手臂甩开,抱着手转身,气呼呼的,德钦想了想,道:“好吧,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眼睛放亮,耳朵机灵点,到底不是本地人,你都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家中几何人,做什么的,年岁多大,有什么本事,别叫人摸了清楚,反被占去了便宜。” 梅朵垂下眼睛,随后道:“放心吧阿爸,他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 “阿爸尊重你,不去找他,不过若是接下来的一年之内,他还未上门提亲的话,你就要听阿爸的话,跟平措成家。” 德钦拿出了父亲的威严,梅朵应下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上人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对她是真心的,肯定会来娶她的。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 梅朵从最开始的自信,到后面的患得患失。 有一天,她想让他陪她上街逛逛,他答应了。 街上人很多,他一直笑着陪她走过每一个摊贩的摊子,给她买了点东西,他对她还是那么贴心。 梅朵的心稍稍安了一些,她想等回去以后告诉他,她有了他的骨肉。 他得快点上门提亲呀,不然等孩子大了肚子就瞒不住,到时候她怎么办,阿爸怎么办? 张瑞海遇到了一个男人,好像是他的熟人。 梅朵好奇地看了两眼,他让她自己先去逛,随后去找她,然后就跟那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巷子里。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也偷偷跟了过去。 梅朵听到了对她而言最恶毒的话。 因为张瑞海会说藏语,而且说得很流利,所以她从来没用汉语跟他交流过,自然,对方也不知道她能听得懂汉语,只是不太会写。 她从没想到,在她面前轻声细语的爱人,在夜里对她万般体贴的爱人,其实根本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人,他有别的女人,也根本瞧不上她。 梅朵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完了他们的交流,她看到他们快走出来了,于是立马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可看到张瑞海那张脸,依旧忍不住难过。 他跟那个男人闹得很不愉快,搂着她就要走,梅朵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对方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张瑞海的影响。 梅朵没有心情继续逛了,很快就提出要回家,也没有心思再跟张瑞海说要想要和他成家的事情。 甚至对于腹中这个孩子,梅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独自在家冷静了好几天,而这几天张瑞海也没有再主动来找她,她发现他们之间好像总是他主动,如果他没有行动的话,她就一直在被动等他。 好像……他们很少一起光明正大走在别人的眼前。 梅朵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便想着要去找张瑞海谈谈,至于说什么,她想问这孩子怎么办?想问张瑞海为什么要骗她? 梅朵准备去他家找他。 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过去,到了地方,可是张瑞海不在。 梅朵等了好久,他也没回来,没办法,她只能回去,途经一条路,看到好多人围在那里。 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梅朵隐约听到了什么“死人了”“男人”之类的词汇。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43章 罪有应得 梅朵一向不是个特别爱看热闹的人,她更喜欢藏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听消息,这是她阿爸教给她的,作为一名商人,在热闹的时候最好不要亲自露脸,因为你并不知道人群里到底有没有盯着你的人。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太夸张了,但德钦确实是谨慎到了这种地步,可他唯独缺少了对女儿关于辨识男人虚情假意的教导。 梅朵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嗡嗡的议论声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恐惧。 她的心中愈发不安,她不该凑过去的。 阿爸的告诫在耳边回响,可她脚步不受控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点点拨开外围看热闹的行人,朝着那最拥挤的地方一点点挪去,她的双手下意识护着腹部。 刺鼻的血腥气先一步钻入鼻腔,浓烈得令人作呕,地上泼洒开一大片暗红粘稠的液体,在灰扑扑的泥地上蜿蜒,尚未完全凝固。 最先闯入眼帘的,是无头的男尸。 他穿着她曾经觉得俊逸非凡的青色长衫,只是此刻那衣衫被血污浸染得几乎辨不出颜色,皱巴巴地裹在失去生机的躯体上。 尸体躺在地上,身下全都是血,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茬。 梅朵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具无头尸体上。 即使没有了头,即使衣衫褴褛血污满身,那身形,那肩膀的宽度,那曾经在月光下拥她入怀的手臂…… “轰——” 仿佛雪山在头顶崩塌,巨大的轰鸣在她脑中炸开,瞬间抽干了四肢百骸所有的力气和温度,世界褪去了颜色,嘈杂的人声、惊呼声、议论声全都化作无意义的嗡鸣,遥远而模糊,只有眼前那摊暗红,那具熟悉又陌生的尸体,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眼里。 她的眼睛被刺痛了,仿佛要流泪,痛的要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可是只感觉到眼睛一片酸涩,她没有流泪。 张瑞海。 是张瑞海,是他。 他死了。 被人砍了头,像一条野狗一样曝尸在这肮脏的街头。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梅朵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干呕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住旁边一个看热闹妇人的肩膀,那妇人被她冰凉的指尖碰到后脖子,吓得惊叫一声躲开。 “啧,这小姑娘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吓着了吧?也是,小姑娘家家的,哪见过这种场面……” “死的这个好像是外面来的汉人,不是本地的……” “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这死的可真够惨的,死无全尸啊,咱们这儿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情了……” 梅朵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的目光艰难地从张瑞海的尸体上移开,落到旁边。 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应该哭的,可眼眶干涩得发疼,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喉咙里堵着硬块,咽不下,吐不出。 然而,在这灭顶的痛苦深处,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情绪,如同毒蛇般悄然抬头。 他死了。 这个欺骗了她,玩弄了她感情,或许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死了。 再也不会用那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却可能在心里说她蠢笨,再也不会前头用温柔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转身却可能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不会叫她在无尽的等待和猜疑中煎熬…… 死了,一了百了。 一种近乎残忍的畅快感,混杂在巨大的痛苦里,让她浑身都发起抖来。 她恨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虚情假意,恨他让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沉溺其中!看着他曝尸街头,无人收殓,她竟觉得……活该!罪有应得! 可这畅快感转瞬即逝,更深的痛苦和茫然随之袭来,她恨他,可她也……爱过他啊。 爱与恨,如同两把钝刀,在她心里反复切割,血肉模糊。 梅朵浑身剧震,她的手捂住小腹,这里已经有了张瑞海的骨肉,原本是在她的期待里到来的,可是……可是……她现在到底要不要留下它? 它会像它的阿爸一样无情无义吗? 阿爸……阿爸还不知道, 她该如何对阿爸说?说那个她信誓旦旦保证会来提亲的“良人”,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死得如此不光彩的恶徒?说她不仅被人骗了身心,还珠胎暗结? 阿爸一世精明强干,爱她如命,可如今阿爸的名声要被她毁了。 梅朵的手颤抖着覆在小腹上,种种情绪如同乱麻,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哎,这人总不能就在这烂掉吧,也麻烦的。” “要不就烧掉吧。” “嗯……在他身上打把火,希望他下辈子做个好人,别死得这么惨了。” 他也配有下半辈子? 梅朵抬起头,看到有人准备烧掉张瑞海的尸体,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想阻止他们,想就让这个人渣这么曝尸荒野,不得安宁。 可是,她现在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阻止?要是她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恐惧如同冰冷的雪水,浇了她一身。 梅朵下意识地后退,将自己更深地缩进人群的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 火把扔在尸体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人体被炙烤出油脂,成了最佳的助燃剂,一开始空气中弥漫出肉香,周围的人纷纷捂住鼻子四散开来,还有隐隐传来的干呕声。 梅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冰雕,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未干的血沫,扑打在她的裙摆上。 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周围逐渐恢复的带着余悸的日常喧嚣。 她的眼里映照出火光,以及不断扔进去加速燃烧的柴,慢慢的,那具尸体开始蜷缩起来,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样了。 那个曾经走进她生命,带来短暂欢愉和巨大痛苦的男人,就这么彻底消失了,像一滴水融入雪地,连一点像样的痕迹都没留下。 除了……她腹中这个不受欢迎的生命。 今后,她该怎么办?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墨脱和远处的雪山。 好像又要下大雪了。 梅朵终于挪动了僵硬的脚步,失魂落魄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踩在刀尖上。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姗姗来迟,无声地滚落脸颊,不是为了那个死去的男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梅朵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给予一些安慰。 -———————————— 梅朵设定是十月中旬怀的孕,比女主早整一个月(温岚是十一月中旬) 第144章 不速之客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下雪,常常晚上的雪次日上午停,下午就开始鹅毛大雪,天气无常,好在张扶林时常出去砍柴,把柴火备得满满的,不至于挨冻。 他并不常让温岚跟自己一起出去,雪地太厚,不知道脚底下会踩到什么东西,有点危险。 拗不过张扶林,温岚只好每每在他离开之前千般叮咛嘱咐早点回来,她留在木屋里,没事的时候扫扫门前的雪,或者练习一下御兽,但冬天的山里动物太少了,强行让冬眠的动物违背生物本能苏醒是极其耗费她的精力的,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被反噬。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平稳,也单调,没什么太大的起伏,温岚越来越嗜睡,常常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888号经常在下雪的时候外出吸取灵气,只是为了不招惹白狐,不再吃山中的灵了。 又一日,张扶林拿起柴刀和绳索,准备去附近林子里再备些柴火,雪刚停不久,天空露出惨淡的灰白色。 “今天雪浅,我去去就回。” 张扶林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对温岚说:“你就在屋里,别出去,冷了多添些柴在灶膛里。” “知道啦。” 温岚坐在床边晃着脚,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小心点,看着路,别去太陡峭的地方,早点回来,我煮菌子汤等你。” 得亏冬天山里也有菌子,就是比较难找,但是能改善一下伙食,张扶林出去砍柴,有的时候也会找一下有没有兔子之类的小型动物的窝,打打牙祭。 “好。” 张扶林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 这个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每次出门前和回来后,他都会这样做,温岚很喜欢。 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屋外茫茫雪色中,温岚才收回视线,轻轻摸了摸小腹。 这孩子快要有一个半月了,距离显怀和胎动还很早,但是温岚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这样她就能跟小小张互动了,也不会在老张离开的时候太无聊。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格外催眠,她坐在铺着厚厚皮毛的床上,捧起那杯还温热的水,小口啜饮。 喝完水,温岚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拿起墙角的扫帚,准备出去把门前的雪扫一扫,原先木屋里的扫把快散架了,张扶林就重新扎了一个趁手的。 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零星飘雪,门前的积雪被张扶林清理了,堆在两侧,像两道矮矮的白色围墙向前延伸。 温岚看了看,有点无奈,老张太勤快,把为数不多的活儿都干了,她在家里就无事可做了。 挥动扫帚,将新落下的一层薄雪扫开,清理出一小块更干净的空地。 扫雪是件挺无聊的活儿,但也算活动了筋骨,她一边扫,一边在脑子里跟888号闲聊。 (888,你今天还出去吗?) 【今日灵气还算活跃,我打算去东北山脊附近转转,等老张回来我再出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888号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 木屋在西北山脊,山神白狐居住在南山脊,只有东北山脊888号还没去过。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能量恢复得如何?) 【托此地的福,恢复得不错。】 888号的语气听起来挺轻松:【666号的核心修复进度也稳步推进,照这个速度,在宿主你生产前它应该就能苏醒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温岚精神一振。666号醒来,她身上就有两个帮忙出主意的系统,也会更有安全感一点。 (辛苦你了,888。) 【分内之事,宿主你也要保重身体。】 (嗯,我知道。) 扫完雪,温岚放下扫帚,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 极目远眺,四周是连绵的覆着厚厚白雪的山峦,在灰白天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寂静辽阔,又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威严。 山川是这世间最不易被改变的东西之一,身处其中,人就显得如此渺小,那些尘世的纷扰,未来的忧惧,仿佛也被这无边的冰天雪地给冻结了。 888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人一统都没有说话,温岚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凉了,才转身回屋,重新闩好门。 屋子里暖意融融,灶膛里的火燃得正旺。 原先木屋里的一些设施都有损坏,后来她和老张寻了个天气好的时候从里到外都修缮了一下,这才避免把屋门关紧了人在里面被烟呛的可能性。 温岚坐到床上,拿起以前的旧书翻阅,看着看着,一阵困意又毫无预兆地袭来,怀孕后嗜睡的情况越来越重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泛了出来,强撑着又看了几行字,眼皮却像坠了铅块,怎么也抬不起来。 算了,睡一会儿吧,反正888号在身边,有什么事情它能及时提醒她。 温岚如此想着,正准备把被子展开的时候,雷达突然闪现,一公里范围之内有个人正在靠近,而且不是老张。 雷达可以标记人,很早以前温岚就把老张标记成深蓝色了,而雷达上显示的却是一个系统自带的绿色,这说明是个陌生人。 温岚瞬间困意全无。 她下了床,从墙上把先前闲暇之时打磨过的匕首拿了下来,老张出门前没有把黑金古刀带走,但是那玩意儿太重了,她虽然使得动,但是却不趁手,还是匕首更方便一些。 她走到门后,微微把窗帘打开了一条缝隙。 木屋有两扇窗户,一扇在门边,一扇在床边上,温岚很注重隐私,所以拿了两块布钉在窗户上面,当做窗帘用,平常也只有老张在的时候才会把窗帘撩上去,老张不在就把窗帘放下来。 雷达上的绿色光点还在缓缓移动,距离木屋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几步远的地方,再也没了动静。 约莫几分钟,门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里面有人吗?” 一道粗嘎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和痛苦的沙哑:“……劳烦开开门,我摔了腿,实在走不动了……” 温岚坐在床沿,纹丝不动。 门口扫过雪的痕迹能让任何人判断出屋子里是有人居住的,温岚站在门后,纹丝不动,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打磨锋利的匕首,刀面光滑得能清晰地照出她的脸。 她的视线掠过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和屋角堆得半人高的柴火,准备当做没听到,不回应。 她虽然是个藏医,但是学医只不过是为了满足“白玛”这个人设最基础的设定,并不是说真的感兴趣,所以【医药】技能虽然依旧停留在七级,但也是足够用了。 自然,也不会看到一个人受伤就要救。 第145章 迟归 门外的人没听到回应,又敲了敲门,带着明显的力不从心:“我知道屋里有人,烟囱还在冒烟呢。我是东北山脊的猎人,今天追一只白唇鹿,没留神踩空了滚下坡,腿骨怕是断了……求你发发善心,让我歇口气,处理一下伤,到时候我自己走,绝不添麻烦。” 温岚依旧没出声。 【自古以来有山的地方大多都会有猎人居住,靠山吃山,南山脊那边也有少部分猎人分布,之前我出去的时候在雷达上看到过,外面那个人确实是受伤了。】 888号确认了不是敌人之后,温岚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不建议你开门救人,虽然对方就是个普通人,但万一他进来发现你独自一人,心生歹意呢?】 (放心,我心中有数。) 温岚本也没打算开门救人,老张要是在家就算了,可问题是老张不在,她肚子里又怀着宝宝,即使她能制服一般人,但是对方到底是个猎户,多少有点身手,她有了身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是不愿意跟人动手的。 她用手指拨开窗帘的一角,往外觑了一眼。 雪又下起来了,比刚才更密,像扯碎的棉絮,纷纷扬扬落了满身。 门外站着个穿褐色猎装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佝偻着背,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手里攥着一根木棍当拐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 她在心里问:(小八,你能扫描一下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吗?) 【扫描中。】 888号的声音冷静无波:【左肩有一把短铳,腰间有两把飞刀,靴筒里还有一把匕首。】 温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么多武器,身上居然还有枪。 她不再考虑,悄无声息地退离窗边,重新坐回床沿,拿起那本旧书,假装无事人一般翻着,只是一点都没看进去,想着老张什么时候回来。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落在灶台上,很快又熄灭了,屋子里暖融融的,和屋外的冰天雪地像是两个世界。 温岚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将手放在小腹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喘息声停了。 温岚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听了半晌,屋外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再无半分人声。 她又等了一会儿,才再次凑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 雪地里,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从门前延伸出去,没入茫茫的风雪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脚印旁边,还留着一滩血迹,很快就被新落的雪花覆盖,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他应该是撑不住,自己找地方躲雪去了。】 888号顿了顿,又道:【以他的伤势,如果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估计要受一番苦。】 温岚没说话,她慢慢走回床边,扯着被子盖到腿上。 【这不是你的问题,宿主,你没有要救他的义务,他即便是真的死在了门口,那也是他命不好。】 888号怕她有负担,所以把话说得很冷硬。 温岚有点诧异:(我当然不会救他,如果屋外是我认识的人,而我见死不救的话,那才会有负担,不过即使真的是我认识的人,我也会以自身安危为先,而且这个时候屋外出现我认识的人一定有问题。) 888号点点头,宿主自己心理够强大,不会钻牛角尖,它不用太担心。 天色越来越暗,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砸在屋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温岚心里开始有些发慌,她明明叫老张早点回来的,老张怎么还没回来? 她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里面是早上泡好的菌子。 她伸手摸了摸锅沿,添了几根柴,让灶膛里的火一直烧着,烧得整间屋子暖融融的,她把菌子下锅开始做汤,随后把锅盖盖上。 888号道:【我出去找找看?】 温岚思考片刻,说:“再等等,老张可能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888号不说话了,宿主的心已经有点乱了,都直接开口说话而不是在心里跟它交流。 又等了半个小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888号穿门出去看了一眼:【是老张。】 温岚的心瞬间落了地,小跑着到门边,伸手去拔门闩。 “慢点。” 门外传来张扶林的声音:“别急,不要跑。”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风裹挟着雪沫子涌了进来,张扶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上扛着一捆柴火,头发上眉毛上都落满了雪,像个白头翁。 他抬脚跨进门,将柴火随意放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把门关上,脱掉有些湿的外袍挂在墙上,上前一步把人抱住。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头顶。 温岚埋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你吓死我了。” 张扶林拍了拍她的背:“本来想找点菌子回来备着,没找到,耽搁了点时间。” 温岚抬起头,把那个猎人的事情跟他说了。 老张说:“回来的路上看到过他,他没看到我,你做的是对的,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温岚正要点头,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点耳熟,这怎么跟她妈说的话一模一样呢? 她弯了弯唇:“我没那么傻。” 张扶林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我知道。” 他真是……越来越会了,好像摸清楚了她的性癖。 “锅里炖了菌子汤。” 温岚转移了话题,伸手想去揭锅盖,却被张扶林拦住了。 “我来。” 他松开她,转身拿起灶台上的抹布,垫着手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菌香瞬间涌了出来,他用筷子夹了个蘑菇尝了尝,微微点头,盛了一碗汤递到温岚手里:“吃吧,熟了。” 温岚接过碗,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吹了吹浮在汤面的热气,轻轻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巴,巴适得很。 “你也吃。” 温岚把碗递到他嘴边,张扶林微微侧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两个人把锅里的菌汤吃完了,张扶林洗了一下锅,往里面倒水,随后把锅盖盖上。 他很利索,很快把灶台收拾干净,而后又去把今天砍来的柴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角落里。 温岚觉得腰有点酸痛,揉了揉,但动作不顺,总感觉不得其法,还差那么一点。 张扶林动作极快,一转身就瞧见她揉腰的小动作,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腰,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揉起来。 “累了?” 温岚舒服地喟叹一声,顺势往后靠在他怀里,后脑勺抵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轻声道:“有一点吧。” 张扶林的手掌宽大,温岚觉得很舒服,转了个身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哼哼两声,张扶林自觉地替她按起来,他垂眸看着她头顶柔软的发旋,眼神柔和。 “回床上歇着。” 他说着,弯腰就想打横抱起她。 温岚忙伸手推他的胳膊,脸颊微红:“我又不是瓷娃娃,不用抱。” 又不是肚子已经大到不能走路了。 “你这样照顾我会把我宠坏的,晓得吧?” 温岚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生活中有人能事事顺着她照顾她,她真怕自己被老张娇惯坏了,到时候什么都不想做。 张扶林顿住动作,低头看她:“没事。”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轻轻松松就将她打横抱起,步伐稳健地往床边走去,一点颠簸都没有。 温岚圈着他的脖子,仰着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忍不住凑近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 他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转身又去检查门和窗,之后才脱掉鞋子上床。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扶林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指尖微凉。 温岚摇摇头,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没有,就是等你回来的时候有点心慌。” 张扶林的目光落在她交握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没事,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找好吃的。” 他额头轻轻抵着她,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温岚往他怀里挪了一下,紧紧抱着他:“睡吧睡吧,明天不要出去了。” “好。” “阿童好像又要跑出去了。” 张扶林微微转头,目光落在偷偷摸摸从影子里钻出来就要往门边靠的阿童。 “回来。” 阿童身体一僵,它默默走了回来。 —————— 阿童(内牛满面):出去耍两下真不容易。 第146章 德仁上师 时间倒回温岚和张扶林逃跑的第二天 - “圣女怎么会不见了?!” 大祭司愤怒地将手中的念珠串砸在扎西的头上,面对他的怒火,扎西只能被迫低头接受,念珠砸在他的脑门上掉下来,他伸出手接住念珠,恭恭敬敬地送回大祭司的手中。 “你们到处都找过了?”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防止五十年前的事情重演,大祭司成为康巴洛的话事人以后,就严令禁止族内谈论圣女献祭的事情,白玛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只以为有一个嫁给阎王的仪式,怎么会跑? 扎西道:“圣女房间里的食物和衣服都没有了,应该是提前就收拾好的。” 扎西有些后悔,昨天不应该顾及德仁上师 大祭司攥着手里的念珠:“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找不到人,按理来说一个晚上是走不出墨脱的,可你们在附近的山里都找不到人……她不是徒步离开的。” 他立刻意识到了有人在帮白玛,目光投向德仁的禅房,几乎要咬碎后槽牙:“蠢货……” 大祭司看向扎西,道:“带上族内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骑马去找,务必给我把她带回来!” “明白。” 大祭司吩咐下去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去查一下,来了墨脱的那几个张家人现在都在哪儿,在干什么。” 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白玛一个晚上肯定跑不远,她绝对不敢在墨脱县上停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到深山里去,可是扎西带人把墨脱境内所有的山都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白玛的踪迹。 想坏一点的话,白玛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墨脱,那么她就有代步工具,这么快的速度只能是骑着马走的,她哪儿来的马? 大祭司可以肯定,这里面绝对有德仁的手笔。 他念着旧情,可德仁却这么对他。 不过,也许也有可能是张家人在捣鬼也说不定,他们不知道藏海花开需要圣女的血,一旦缺少这次献祭,藏海花不开是一回事,“阎王”失控才是最最要紧的。 但是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张家人的手还没有伸那么长,他们很少到西藏来,就凭这次来的那几个人,对付整个康巴洛族根本不可能。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德仁这边。 大祭司无意识地捻着手中的念珠,他低头看了看,兀自一笑,神情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你也觉着我是错的吗?我不过是为了保护部落而已。” 德仁……你真的是活够了。 - 与此同时,德仁喇嘛的禅房内。 香炉中青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藏香和经书陈旧纸张的气味,德仁盘坐在蒲团上,闭目捻着佛珠,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对外界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但侍立在一旁的小洛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上师今日不同寻常的沉默,以及那微微蹙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眉峰。 “上师……” 小洛丹轻声开口:“您是在担心……卓玛吗?” 德仁缓缓睁开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看向洛丹,眼里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和……疲惫。 “洛丹。” 他声音苍老而平和:“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 小洛丹似懂非懂,他听不懂上师说的话,但是他想,卓玛和张叔叔已经离开了墨脱,就算卓玛的族人要追击,那也已经落后了好长一段的距离,不是易事。 等下雪了,他们就更难找到卓玛了。 “她会平安的。” 德仁开始敲木鱼,他没有看小洛丹:“有张扶林护着她,即使康巴洛人真的追上了,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不是吗?” 小洛丹心头一跳,他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心智不是很成熟,一下子被点出来就有些慌了:“上师,我……” 小孩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您……早就知道了?” 德仁喇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声诵了一句经文。 都是过来人,爱一个人是什么反应,他能看不出来吗?他们不知道,那种默契的氛围有多明显。 德仁没有回答小洛丹那句废话,他神色郑重:“洛丹,若我不在时,有外人来寺中问起白玛,或者问起张扶林,你只需说不知。” 小洛丹稚嫩的脸上露出惊愕,上师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我不在时”? 他还想问,德仁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一贯的入定姿态,只是捻动佛珠的手指,比平时快了些许。 小洛丹有些按耐不住,他上前几步:“上师,你说的外人,是卓玛的族人吗?” 德仁闭着眼睛说:“不止,洛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个家族,它很强大,强到做事可以以百年为单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不像人,像鬼,如果招惹了他们,天涯海角都会追杀到底,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小洛丹福灵心至:“您是说,张叔叔来的地方吗?” “如果以后,你看到手指奇长无比的人,离他们远一点,如果必须要打交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德仁默默叹气,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如果他能再多活几年,或者洛丹再早一点出生,成为他的接班人,他就能多教洛丹一些。 洛丹还太小,太年轻了。 他暂时撑不起吉拉寺。 德仁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生命会提前结束,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洛丹。 他知道洛丹拿走了地图,也知道他一定把暗格里藏着的那些东西的内容告诉了白玛。 即使白玛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张扶林也能立刻反应过来。 他本可以坐视白玛的死亡,只要不去听不去看不去管,他还能活几年,可还是……不忍心,她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 德仁睁开眼睛,他从蒲团上站起来,小洛丹迷茫地看着他走向内室,抽出石床中的一块砖头,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拿着,藏好。” 德仁把一块玄铁令牌塞给小洛丹:“等我死后,等你长大,你就是德仁喇嘛。” 小洛丹傻了,他看看怀里比自己手掌还大的令牌,又看了看德仁,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拼命摇头,德仁的手捂住他的嘴巴,轻声说:“拿着这块令牌,日后张家人若是要对你用强,它就是你的保命符,他们就知道你是下一任德仁,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德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只能优先保住洛丹的命。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德仁的职责是什么。” 铅灰色的云层越压越低,山风敲打着吉拉寺的木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呜咽。 第147章 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缓,像是一头缓慢接近猎物的恶狼。 小洛丹刚刚从德仁的话语中回神,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把玄铁令牌往怀里藏,紧紧贴住胸口。 德仁面色不变,脸上没有一丝涟漪,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惊。他拍了拍洛丹,干燥温暖的手按在男孩单薄的肩膀上,示意他退到内室的门后。 “别出声。” 德仁的声音平静如常,好像外面的人不过只是来拜访的普通香客:“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洛丹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躲了进去,缩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惊恐又担忧的眼睛,望着德仁的背影。 老人缓步走到禅房门口,伸手轻轻拉开了木门。 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卷起他暗红色的僧袍衣角,禅房里温暖的空气和淡淡的藏香被迅速冲散。 门外,扎西带着十几个的康巴洛汉子,如同十几座塔,沉默地矗立在院中。 他们穿着厚重的袍子,背着长弓和藏刀,脸上被寒风吹得发红,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冰冷,齐齐锁定在开门的德仁身上,个个面色冷峻,眼神凶狠。 为首的扎西额头上还留着被念珠砸出的红痕,看到德仁,他眼神复杂,既有压抑的怒火,也有几分面对这位“活佛转世”时本能的尊敬。 他向前一步,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下头,看似恭敬,但开口时,语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强硬,不容拒绝:“上师,大祭司请您去一趟。” 扎西特意加重了“请”字,更像是命令,若非眼前是德仁喇嘛,是连大祭司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上师,他恐怕早就直接动手拿人了。 他心里憋着火,若不是这老喇嘛当初阻拦,他早就把圣女白玛带回部落,哪会有如今圣女出逃,自己也跟着倒霉的破事? “走吧。” 德仁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依旧平和,然后,他迈出禅房,反手轻轻带上了木门,将小洛丹惊恐的目光隔绝在内。 他没有看扎西,也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朝着院外走去,步伐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去面对大祭司的怒火,只是寻常的出门散步。 扎西愣了一下,没想到德仁如此干脆。 他迅速起身,一挥手,其他康巴洛汉子立刻分成两列,将德仁夹在中间,簇拥着他,离开了这里。 吉拉寺另一间房内,烧红的炭火驱不散屋内弥漫的压抑的气息,大祭司背对着门口,身形佝偻,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串念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大祭司,德仁上师到了。” 扎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他进来。” 大祭司没有转身。 门被推开,风裹挟着德仁的身影一同进入。 扎西等人恭敬地留在门外,只余德仁一人,缓缓走入房内,面对康巴洛族地位最高的人。 德仁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简陋却沉重的陈设,最后落在大祭司紧绷的背影上。 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语气平静,挑不出什么错处:“大祭司。” 大祭司猛地转过身。 他苍老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死死盯着德仁,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德仁!” 大祭司几乎是低吼出这个名字,手中的念珠直指德仁:“你好!你很好!我念着几十年交情,让你照看白玛,你就是这么给我照看的?!” “让她跑了?还跑得无影无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是不是你在帮她!”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怀疑。 德仁面对这滔天的怒火,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甚至微微抬起眼,迎向大祭司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大祭司何出此言?” 德仁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白玛是康巴洛的圣女,她若想走,自有她的缘法和意志,我不过是吉拉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喇嘛,何德何能,左右圣女的去留?” “缘法?意志?” 大祭司怒极反笑,笑声尖锐刺耳:“狗屁的缘法意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跑?一定有人告诉她了什么!或者……蛊惑了她!”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德仁的脸,压低声音,充满了恶意:“是你,对不对?你早就对献祭之事不满,当年……” “大祭司。” 德仁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提高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那常年诵经所积累的某种气场,让暴怒中的大祭司话语一滞。 “过去之事,如雪融水逝,何必再提?” 德仁的目光深邃,看着大祭司:“我老了,也快死了,大限将至之人,何苦再去沾染是非,干涉他人命途?” “大限将至?” 大祭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德仁,根本不相信:“在我面前,不必演戏。你才不到七十,你会轻易死?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敢动你,才如此有恃无恐?” 德仁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阖上眼睛,似乎不愿意看到对方,以前他总会想起年少时的事情,脑海里会闪过少年时的大祭司,那时对方是多么善良,可现在,他有点回忆不起那个时候的大祭司的样子了。 也好,免得徒增伤感。 德仁想,很快,这里就只会剩下桑吉(大祭司的本名)一个人了,其实他知道,大祭司很孤独,所以即使他们之间有过很多不愉快和恩怨,对方依旧时常写信问候,甚至过来看他。 “我告诉你,我已经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白玛自小就没有离开过墨脱,她不熟悉外面,跑不远的!我的人迟早会把她抓回来,到时候你就等着亲眼……” “很多年前,我吃了藏海花的花苞。” 大祭司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 德仁双手合十,他眼神很平静:“五十年前,我亲眼看着乌兰姐姐死去,那个时候我就不想活了,我吃了藏海花的花苞,很痛苦,以为马上就要死了,结果没死,苟延残喘。” 乌兰,是大祭司桑吉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张家人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康巴洛人仅仅只是长寿而已,还是会衰老,部落二十年才会出现一个比张家血脉还要强的女孩,你们却把她们当作是部落生命的延续。” “我早就想死了,藏海花有剧毒,这事很少有人知道,花苞更是剧毒的精华,没有第一时间毒死我,却坏了我的身体,每逢冬天,骨头痛得要死,我已经没有康巴洛长寿的体质了。” “你……你说什么?” 大祭司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惶恐。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德仁的胳膊,却在触及对方僧袍的瞬间,又猛地缩回了手,仿佛那布料上带着能毒死他的剧毒。 “藏海花……你怎么敢?” 大祭司攥紧了拳头,飞快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化解藏海花的毒,然而答案是没有。 藏海花无药可解,花苞更是剧毒,德仁当年吃下没有立即死亡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真是疯了!这么想死,五十年前族人要把你乱棍打死的时候我就不应该阻止!” 德仁道:“我早就疯了。” 他说:“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命不久矣,不惧怕一切,白玛会迎着风雪奔向自由,她会飞离这片肮脏之地。” 大祭司桑吉僵在原地,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德仁,仿佛要透过那身暗红色的僧袍,看穿对方皮囊下被藏海花剧毒侵蚀的筋骨。 “肮脏之地?” 大祭司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的经幡:“德仁,你忘了这片土地养育了你我多少年?它就算再肮脏,那也是你的家!” “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我会死在这儿。” 德仁绕过大祭司,气定神闲地坐下。 “够了!” 大祭司猛地咆哮起来:“德仁,你别以为你快死了,就可以胡言乱语!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告诉我白玛在哪里,要么,就和我一起,等着白玛被抓回来,亲眼看着她完成献祭!” “到时候我就算是打断你的腿,也要押着你去看她是怎么被阎王吃掉的!” 德仁闭上眼,不再看桑吉狰狞的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的寒意又在往上涌,那是藏海花的剧毒在啃噬他的骨髓,每每感觉到这样的苦楚,他都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可他不后悔。 五十年前吃下藏海花花苞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要苟活。 但上天让他活了下来,只是剥夺了他长寿的体质,从前德仁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 他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应该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为了帮助白玛逃脱这里,逃脱这该死的命运。 他没能帮乌兰走,却能帮上白玛。 “我不会告诉你白玛在哪里的。” 德仁睁开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她走的时候,带着地图,带着足够的干粮和药,她会翻过最高的雪山,会走到山外面的世界,会嫁给一个她喜欢的人,会生儿育女,会活成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供奉起来的祭品。” 大祭司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屋子点燃。 “你果然是帮着她的!德仁,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康巴洛,背叛了祖训,你死后,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转世?” 德仁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释然:“我早就不想转世了,这一辈子,看着乌兰死,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圣女被献祭,看着你从一个哭着喊姐姐的孩子,变成如今这个铁石心肠的大祭司,我已经累了,真的累了。” “桑吉,我死后,不必为我诵经,不必为我立碑,把我的骨灰撒在雪山里,我要看着,看着你们自取灭亡。” “你以为,你这样做,白玛就能逃得掉吗?” 大祭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是对德仁这样固执不改的绝望:“我的人,已经追出了墨脱,白玛一个小姑娘,她翻不过重重雪山的。她会力竭,会冻死在雪地里,会被野狼叼走,会……” “不会的。” 德仁打断他,语气笃定:“白玛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她虽然善良却并不烂好心,她聪慧且有力量,她一定能走出去的。” “她应当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飞往天空。” 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酥油灯的火光摇曳不定,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德仁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四肢百骸里的寒意,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冻僵,但好像还差那么一点,他的头脑还很清醒。 这说明,他的大限还没到,但应该也快了。 第148章 向张家求援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扎西的声音。 “大祭司,我打探到来的三个张家人,一个早就在几个月前离开了墨脱,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以及……死了一个。” 门外的风扑在门板上,发出呜咽似的声响,扎西的声音裹着寒意穿透门缝,像一把冰锥扎进殿内紧绷的空气里。 大祭司指节泛白,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串念珠他盘了几十年,每一颗珠子都被摩挲得温润发亮,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要嵌进皮肉里。 “死了一个?怎么回事?尸体在哪儿?”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这些破事了。 “尸体已经被人烧了,骨灰扬了,是在吉拉寺山下发现的,被砍掉了头,头不知道哪儿去了,弟兄们混进人群看了,尸体很新鲜,手指很长,是张家人,应该是昨天晚上死的。” 大祭司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另外一个下落不明,有没有查到去哪儿了?” 他心里算着,三个张家人,一个莫名其妙就死了,一个很早就离开了张家,还有一个不见了。 等等……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德仁,好像抓住了一些头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难怪白玛跑得那么快,难怪你一点都不担心,是因为那个张家人会保护她是吗!” 这怎么可能?那个张家人凭什么帮白玛?他就不怕被张家责罚? 他凭什么……难道是…… 大祭司想到其中的关键,终于没忍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没想到……他们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私通!” 大祭司有些不可置信,即使觉得自己想到的就是真相,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可能,可他看到德仁居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就明白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张家人,居然会为爱奋不顾身背叛家族?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大祭司的脸色因震惊与愤懑变得铁青,德仁依旧坐着,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如同雪花落在滚烫的酥油上,瞬间消融无踪。 “你早就知道,你在帮他们打掩护,是你给了他们马。” 德仁缓缓抬手,指尖划过胸前的佛珠,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他已经尽力做了最大的努力了:“大祭司,佛说万物皆有因缘。白玛心向自由,那位张先生……亦是遵循本心而行。” 大祭司冷笑:“若是我没猜错,那个死掉的张家人,应该是撞见了他们要跑,被灭口了吧?” 德仁没有说话,但是大祭司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他道:“张家人,自然该由张家自己来解决,我会立刻通知张家本家那边,请他们派人过来一起抓白玛回来。” 事到如今,大祭司反而平静了一点点,张家很强大,他也能确定这么点时间,那个张家人和白玛肯定没有离开西藏。 “那个张家人,是张扶林吧。” 大祭司只接触过张扶林这一个张家人,既然另外一个张家人几个月前就离开了墨脱,那跟白玛私通的肯定就不是这个人了,他看人比较准,一见到张扶林就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张家人,本能就认为昨晚死掉的那个不是张扶林。 所以,只有张扶林,去年长冬的时候他住在白玛家里,只有他有那个条件跟白玛接触。 可笑他之前还认为张家人素来利益至上,冷心冷情,管理严谨,又是在部落里,到处都是耳目,这才放心地让对方住在白玛家里。 殿内的酥油灯芯爆出一点火星,将大祭司那张铁青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猛地一脚踹在身侧的经案上,案上的铜壶哐当一声翻倒,酥油泼洒出来,浸湿了摊开的经卷,留下一片暗黄色的污渍。 扎西站在门口,寒风卷着他的袍角翻飞,虽然房门紧闭着,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年帮着大祭司做事,他见惯了这位老人的沉稳持重,这般失态,还是头一遭。 “扎西。” “在!” 门外的扎西立刻应声。 “进来。” 扎西推门而入,垂首肃立,不敢看大祭司阴沉的脸色,也不敢看一旁闭目诵经的德仁。 “你亲自带人,送德仁上师回吉拉寺。” 大祭司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仿佛之前发疯的不是他:“请上师在自己的禅房好生休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上师……也不得离开禅房半步。派人日夜护卫,务必确保上师安康。” 他的话语咬得极重,意思再明显不过。 ——软禁。 扎西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要将德仁彻底控制起来,既是为了防止他再通风报信或做其他手脚,也是为了日后向张家交代时,有个“罪人”可交。 “是!” 扎西毫不犹豫地领命。 德仁对于这个安排,似乎并无意外,也无抗拒,他甚至微微颔首,对大祭司道:“如此也好,我正好需要清净,参悟佛法。” 看着德仁离开,大祭司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坐回铺着厚皮毛的椅子上,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噼啪声。 他目光扫过被踢翻的经案、泼洒的酥油和污损的经卷,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必须立刻联系张家本家。 那个死掉的张家人,不管是不是张扶林杀的,这笔账,张家一定会算,与其等张家自己查过来,不如他主动揭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既显得康巴洛的诚心实意,也能借张家之力,更快地找到白玛和张扶林。 至于德仁……到时候可以作为帮凶交给张家处置,或许还能减轻这个庞然大物的怒火。 德仁……多年情分,在康巴洛全体族人的面前,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许多。 大祭司铺开纸,提起笔,沉吟片刻,便开始书写,用的是藏文,但他知道张家能人辈出,肯定有人看得懂。 他没有直接写“贵家张扶林拐带我族圣女私奔”,而是以康巴洛大祭司的身份,用一种相对客观的语气,陈述事实: 「敬启张家诸位:」 「近日墨脱发生一事,关乎两族,特此禀告。贵族遣至墨脱之张扶林,数月来借居我族,行为偶有逾矩。」 「日前,我族圣女白玛,于回族前夕,失踪,经查,似与张扶林同行离去,踪迹指向墨脱之外。且,贵族另两位同至墨脱之人,其中一位于昨夜不幸殒命于吉拉寺山下,死状凄惨,头颅不知所踪,似遭人袭杀,凶手不明,尸体已由本地居民草草处置。」 「另一位于数月前已离墨脱,去向未明,此事疑窦丛生,或涉及贵族内部事务,亦与我族圣祭息息相关,关乎雪山安宁。」 「我族虽竭力搜寻,然雪山茫茫,人力有限,为免误会,亦为早日查明真相,追回圣女与贵族叛徒,特恳请贵族速遣得力之人前来墨脱,共商对策,主持公道……」 写到这里,大祭司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继续写道: 「……吉拉寺德仁喇嘛,似对此事有所知情,然言语含糊,态度曖昧,我已令人请于寺中静思,待贵族使者到来,或可详询……」 他将德仁点了出来。 信写完后,大祭司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措辞得当后,取出一枚用兽骨雕刻的私人印章,在信末尾郑重地盖上。 印章图案复杂,是康巴洛族的图腾,张家知情人一定认得,只要阅读这封信,必然会派人来墨脱。 将信件折叠好放在信封里用火漆封好以后,大祭司又将张家的标记画在信封表面。 “来人。” 他沉声唤道。 一个心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大祭司将信递给他,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你亲自去,用最快的速度,去格桑驿站,记住,是东北方向,出了墨脱地界,过了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再往东走三百里的那个格桑驿站。” “到了那里,找一个叫丹增的人,他是我们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告诉他,用最快的渠道,送往东北,务必交给张家族长。” 心腹双手接过信,贴身藏好,重重点头:“明白。” “去吧,即刻动身。” 大祭司挥挥手,心腹躬身退下,房内只剩下大祭司一人。 老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的烦躁并未因信送出而减轻半分。 张家人多久能到?他们来了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态度?是合作?是问罪? 可他别无他法,西藏太大,白玛和张扶林纵然短时间内无法离开,但想要在如此辽阔的地域找到他们,也不容易,康巴洛族人手不够,只能向张家请求帮助。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的思维,只是从东北到西藏来,不知道要多久,等张家人赶到,康巴洛也错过了献祭的最好时间,到时候“阎王”一定会躁动,这也代表着,深冬到春天这段时间,康巴洛人不能离开墨脱,否则将无法抵御“阎王”。 第149章 赖床 大毛哥也无非是为了钱财卖命的,做这些放火烧别人的公司的事情,为的也是钱,所以现在就算是出卖姓钟的,大毛哥也觉得有些理所当然的,为钱卖命的人,要是跑去跟人家讲道义,这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 ”刺茫剑,变!“黑梅在打出数道法决以后,顿时那根根刺茫竟然全都脱剑而出。 一股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寒意浸透到顾筱北的四肢百骸,她已经分辨不出厉昊南那双淡漠而沉静的眼睛有几分真假,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到底有多么高深莫测? 他怕顾筱北惊慌,并没有跟顾筱北说起这件事,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陪着顾筱北四处观看。他们听人说这山中有一处瀑布,就顺着路标的指引,往瀑布方向走去。 说完,金发男子狂笑两声,也是身形一卷,直接飞走。而剩下的能力者,都是怀着幸灾乐祸的态度,一个个的离去。 “知道!”姬五点头,如果这问题是问别人,人家可能会含糊,但是作为姬家的人,不知道祖脉在那里,和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一样,除非是白痴。 “滚!”提到这个,澹台明月就郁闷,她已经很努力练字了,以前是晨旭催着,现在连着麻星曜也开始督促她练字了。 毕竟传说中的九天雷劫还是有诱惑力的。于是,让路飞扬险些吐血的声音不间断的传了出来。 雷欧奈依偎在刘皓怀里,这一刻这个平时狂ye无人能驯服的母狮子犹如马戏团当中被驯兽师驯得贴贴呼呼一般卷缩在刘皓怀里,将她的一切美好都献上给驯服她的驯兽师刘皓。 萌新气愤,这么多的饭菜,自己就吃了两串烧烤,剩下的都进到对方肚子里了。 这些精灵,就是当日受到安澜压迫后,明智的逃离大针蜂族地的精灵。 穆允冽以为她伤心离开了,又自信确定了她的身份,便也没有追上去。 陈耽笑着问这个士兵的名字,这个士兵便对陈耽说了他自己的名字。 帝辛看晏紫一直没出声,还一副思索的模样,想趁机去拉她的手。 一道金光自他们头顶出现,缓缓照在了山娘的身上,山娘原本半透明的身体逐渐凝实。 这一棵大树拦腰而断,分成两半,滑落大地,烟尘四起,将电龙和向日花怪的视线都都阻挡住了。 反倒是陈理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更能让他感觉到陈理这话的真实程度。 但是电龙却怒火中烧,这保护罩久攻不下,它心中的怒火有些按捺不住了。 刚才颜千意给他吃的那颗药,有安神护心的功效,吃了容易犯困。 “龙韵,买东西就得付钱,你别这样蛮横,忘记我说过什么了?”陈浩来到龙韵身边后说道。 “呃,你赶紧走,我这是作弊,再不走我可要杀人了。”陈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表情凶一点说道。 “怕就怕我等费尽心思,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混沌圣主说道,现在的情况,其实跟着谁已经不重要,主要是能有个强大的势力让他们靠,至少安全些。 “马上回稽查队总部,我要与你面谈。”就在吴易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神识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道意念传音,整个华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影子人,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轮回法则可是一种强大的法则,一个普通人何德何能可以领悟轮回法则? 他们当天不走,是想晚上跟儿子和爸妈吃一顿饭,向他们说明邢飞出差,顺便两口子一起用公款去沿海南洲城市里旅游一圈回来。 洪承畴想尽办法,再次从四山,陕甘调集五万清军回援,但这些部队到达扬州还需要几个月时间,毕竟路程太远了,大明的道路到了明末后期更加难行,想要等这些部队到达,那得等好长时间。 赵无极原本就善于江湖厮杀,力气之大,破坏力之恐怖,令人望风丧胆,只是,见到刘璇的战斗力最差,不得不分心保护好。 虽然最后也查不到龚平的头上来,但是对鸿程投资公司是个大伤害。鸿程股东王大天是这帮人的领袖,而王大天又和龚平他们是一个公司的,你要说龚平跟这些偏门生意无关,谁也不会相信。 “还没来得及找,兄弟们怕人民军不知情冲进来误事,合计着先到外面挡一下再说。”宋阳解释道。 骇然地凝视着罗辰的右手,在其掌心凌空剑湛然生辉,贺飞扬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一剑重创半步天位,这少年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你进来干吗?喜欢上老子了?一刻都不想离开?”林枫调侃道。 林惜弱再清冷的性子都是不禁翻了个白眼:就你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给人家留下说话的机会了么? 要是孤云知道血袍男生是为了模仿自己才如此狼狈,不堪,不知要做何感想。 第150章 过去 吃过简单的早饭,张扶林照例收拾碗筷,拿到屋外雪地里清洗,温岚想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屋待着,外面冷,冻手。” 她只好抱着膝盖坐在灶膛边的长凳上,看着窗外他忙碌的背影。 天空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灰蓝色,阳光不算炽烈,但很明亮,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细碎晶莹的光芒,有些刺眼。 张扶林蹲在屋侧一块他特意清理出来的地方,用干净的雪擦洗着木碗和勺子。 他动作利索专注,温岚看得有些出神。 无论做什么,老张身上似乎都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和力量感。 劈柴、打猎、修缮房屋,甚至只是洗碗这样的琐事,他都做得一丝不苟。 等张扶林收拾完回来,温岚已经往灶膛里添了新柴。 “今天想做什么?” 张扶林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烤了烤火,驱散指尖的寒意。 “嗯……” 温岚歪着头想了想,屋子里其实很干净,物资也整理得井井有条,她昨天缝的小衣服也快收尾了。 “要不……你教我点东西?” 她看向张扶林:“比如教我一招半式的,或者怎么布置更隐蔽的陷阱?再不然,你跟我说说你们张家的事?” 外面太冷了,积雪又深,老张肯定不让出去,屋子里又不好大手大脚地活动。 前两个提议还算正经,最后一个就带着很明显的好奇了,温岚知道张扶林对张家的事情讳莫如深,相处这么久,张扶林几乎很少提起张家的事情。 男人抬眼看她,眼里看不出情绪。 温岚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连忙补充:“不说那些秘密也行,就说点……嗯,你们小时候怎么训练的?或者张家都有些什么规矩?让我长长见识嘛。” 她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本来老张平常基本都顺着她的意思,怀孕之后更是百依百顺。 张扶林沉默了片刻,就在温岚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开口了:“张家训练从小开始,体能,搏杀,机关,暗器,药理,文史,古董……都要学。” “都要学?” 温岚惊讶:“那么多?那得学到什么时候?” “学到够用。” 张扶林语气平淡:“根据自身发展的方向决定侧重哪些方面,可以不擅长但是不能完全不会。”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张家人寿命漫长,那也不能人人都学几十年再出师,太不切实际了,因此个人一定要有几技之长,剩下的会个一半就差不多了,大不了出门带可以信任的同伴。 当然,也不乏有那么一部分天才,十项全能。 “那你都学会了?” 温岚问,不知道是不是自带滤镜,虽然老张很少在她面前展现过什么技能,但是她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会。 “大部分。” 张扶林道:“我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没有上过完整的族学。” 温岚愣了一下,这是辍学的意思? “所以你后面都是自学的?” “嗯,朋友去学,他学会后回来了教我。” 张扶林用火钳捅了两下灶膛里烧成黑炭的木柴,夹了出来放在火盆里。 温岚觉得他口中这个朋友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在张家“唯一的朋友”。 “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张扶林想了想,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只是从来没人会问这些。 “张家人内部通婚,我的父母是麒麟张一脉的表兄妹,他们是麒麟张内部的佼佼者,血缘关系很亲,所以我的血脉浓度高。” 温岚静静听着,老张之前大致跟她说了张家的派别以及各派别擅长的东西。 “我跟你说过,张家人不太在意伦理道德。” 亲兄弟姐妹虽然有,但到底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多少有点感情,除非是真的无所谓,否则多少会选择堂表之外的人在一起,而在这方面张家向来都是采取不制止的态度的,只要别跟外族联姻就行,只不过亲兄弟姐妹诞下的后代血脉纯度会比较高而已。 温岚抱着他的手,很认真地听,她知道这些事情是老张切切实实经历过的,她想知道。 “我父亲,据旁人所说是个沾花惹草之人,与我母亲成亲之后,生了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而后他们便和离了,再后来又听说他们各自有了家庭,往后便杳无音信。” 所以他虽然有父母,但其实跟没有也没区别 她听了以后,觉得老张上头那两个兄弟姐妹估计要么是不来往了,要么是没了,不然依照老张的性格,要是相处得来的话不可能在她面前一句不提。 张扶林当然知道温岚感兴趣的部分是什么,也讲给她听了:“有两个哥哥,没什么印象,很早就死了,我们彼此之间年龄差大,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那个地方收留着张家所有无父无母的孩子,统一集中管理,居住在一起,竞争非常激烈。” 温岚不由得抱紧了老张的手臂,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头才长这么大的,不然在那种吃人的地方根本就活不下去。 她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不难过哈,你还有我,还有宝宝。” 她拉着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张扶林低下头,对于自己即将做父亲这件事情,他用了好久时间才有了落实感。 “我知道。” 他很想像上次那样靠在她的胸口,但是主动提出来又不太能说得出口,只好作罢。 张扶林捋了一下记忆,道:“后来,我被选入成为暗卫,白天要做功课,晚上还要训练杀人技,难以平衡,所以就放弃了族学。” 因着成为暗卫的原因,偶尔会被指派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锻炼技能,也因此他比同龄人晚一些参加放野活动。 温岚有些迟疑,先前她从老张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他对那个“唯一的朋友”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感,当然她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怀疑自家老张跟那个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就是直觉,感觉他们好像不只是朋友关系。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是因为怀孕,所以疑心病加重了? 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问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朋友,好像不只是个朋友?” 这话乍一听好像云里雾里的,但是张扶林听懂了,他想,她有的时候很敏锐。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就察觉到不对了。 张扶林轻轻叹气:“我是孤儿,又不算孤儿。” 温岚发散思维,老张这话的意思是……有这个朋友在,他就不是孤儿? 那这个朋友,还有他刚刚说他父亲喜欢沾花惹草,难不成是…… “他是你亲兄弟?” 温岚趴在他的肩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恨不得要他现在就点头承认她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手上稍微使了点儿劲,晃着他的上半身。 张扶林无奈,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承认了这件事:“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们长得并不相似,且当年我父亲与他母亲乃是私相授受,他母亲的丈夫并不知情,只以为他是他的孩子。” 就是被绿了,但是不知道,把妻子跟别的男人生下来的孩子视如己出呗。 温岚想,说不定老张他弟弟的母亲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自己丈夫的还是情人的,索性就当作是丈夫的,好歹可以光明正大地养在膝下。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认的?” 她问。 张扶林说:“他比我小七岁,有一天,我在院子里练功,门关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孩趴在墙头上打量我。” 孤儿是没有直接的家的,但是张扶林被选为暗卫培养,自然不能再待在孤儿院里,后来当时的暗卫统领给他分了个院子住,他才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后来,小张瑞桐就经常往张扶林这边跑,来了也不说话,就趴在墙头上。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谁,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才告诉我说,他是我亲弟弟。” 张扶林说着,不由得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151章 往事 许多许多年前 - “喂——” 少年抬起头,用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看着趴在院子墙头上的那个小男孩。 男孩穿着丝绸做的衣服,一看就过得不错。 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势,走到石桌边坐下调息。 “你没有名字吗?我叫张瑞桐,梧桐的桐。” 男孩作势就要爬过来,少 双掌舞动,龙渊中部已然是冰火交加,凛冽的气旋吹得上空无数五彩龙惨叫不已,在冰霜与烈焰中,这些八阶魔兽像是苍蝇一样惨叫着死去,被绞杀成一片血肉。 吞噬大帝腾空而起,踏步跟随在骷髅和僵尸大军的上空,十三具棺材中,一道道身影齐齐的将吞噬大帝围了起来。 “这有什么,这早上的空气多好,出来走走也利于健康嘛!”林枫淡淡一笑,仰头看着还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但是几缕晨辉还是透过浓厚的雾气照射下来,打落在林枫的脸庞上,倒也显出些许阳光之气。 在苏离开的时候,使徒专属的虚无空间中,潘多拉那近于完美的身体停止了无序的飘浮状态,双眼徐徐张开。 张天河继续睡得鼾声如雷,叶扬则靠在树下,沉浸入百炼之术的境界中,体内火焰真气流转,一次又一次的去触摸那些灼热的火焰元素,并对火焰元素有了新的领悟,但是这领悟偏偏异常懵懂,似是而非。 顾清萱与独孤氏先是向先祖行了跪拜之礼,才跟着苏妈妈进了右面的一处厢房。 “墨总,苏情已经走了半年多了。你也不要在继续痛苦下去了,若是苏情在天有灵她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样子。”路桑劝道。 固执如斯。让萧天有些慌了神。他害怕失去。害怕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和爱人。 只可惜吴桐已经拿定主意不再信任她了,对这种表演完全免疫,就当眼前摆着一台电视机。而菲林显然更加老道,甚至连看都不看嘉波一样,根本不予理会。 夜里,夏婉玉抱着思念躺在我的身边。我已经睡熟,思念躺在夏婉玉的怀里,依旧很安静。 偶尔会有军士和研究人员投来目光,但看到领人是总长后,都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青年脸色一正,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有长公主在,还怕赵老五那个莽夫吗? 这个面具戴的不错,不过可惜了,你喜欢游戏,那我便陪着你玩闹会,我的弟弟。 许久过后 王零就感觉一道神识从四周扫过最后落在了绢布上面。。 周子天特别震惊,他没想到龙浩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野心,居然要跟所有的醉仙楼客栈合作。 咳!!那些经过人工处理的古老庭院 有什么好看的, 咱要看就要看原滋原味的、 不过这道观经过这么一次 也算是彻底废了! 王零回头看着一片废墟的道观。。 可要是放在唐朝,那是绝不舍得流放的,一定把他放到合适的岗位上,让他发光发热,一生不得清闲。 虽然他现在大量地使用元气墙,但他暂时根本就不担心他体内的元气耗尽了,毕竟他体内有一个特别大的元气池。 千琉怜夏喃喃的道,最后好似似懂非懂的双手合十,贴着自己的额头替泰坦巨猿一组祈祷。 虽然说他现在没有了踪迹,而且周围的探索者也一个一个减少,但易深严重怀疑邪神萨隆还在憋着什么坏招等着自己,不可能让自己白白攻下这座迷雾之城。 第152章 往事(2) 没有男孩拜访的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少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生活节奏,去训练,然后独自练功。 某天他从统领那里回来,推门而入的时候若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墙角,那里有一个被踩出来的脚印,完全没有要掩盖的意思,大大咧咧的在那儿。 少年看了几秒钟就收回目光,把门关上,那脚印很小,一看就知道是谁,来他院子里的也只会有一个人。 他进了屋子,发现床上有个“包”,用被子紧紧裹着,少年眉头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他走上前,轻轻把被子拉开。 被子被拉开大半,露出男孩熟睡的侧脸。 他睫毛被打湿,一缕一缕的,脸颊因为紧贴着枕头压出了一片红晕,嘴唇微微嘟着,呼吸绵长而沉重,显然哭过之后累极了。 少年站在床边抱着双手,沉默地俯视着这个不请自来侵占了他私人领域的小家伙。 男孩身上的丝绸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沾了些墙头的灰尘和草屑,一只脚上的靴子半挂在床边,摇摇欲坠,另一只脚…… 少年目光下移,落在了被被子盖住还穿着靴子的那只脚上,鞋底沾着的泥污,已经蹭到了他床铺的边缘。 少年皱了皱眉头,他伸出手,不是去推醒男孩,而是轻轻捏住了那只还穿着靴子的脚踝,男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没有醒。 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一点一点地将那只靴子从男孩脚上褪了下来,褪下靴子后隔着袜子,用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男孩的脚踝关节处。 那里果然还有些不正常的微微发热和肿胀,缩骨功带来的折磨显然还没完全消退,加上今天可能又走了不少路,甚至跑过,加剧了。 男孩似乎感觉到了触碰,在睡梦中轻轻抽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身体也蜷缩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 少年放开了手,将脱下的靴子和那只半挂着的靴子并排放在床边的地上,他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男孩泪湿的枕头上。 几乎浸透了大半个枕头。 他站在原地,听着男孩并不安稳的呼吸声,窗外是渐渐深沉的夜色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模糊而规律的巡夜脚步声。 这个小院仿佛是被一个遗忘的孤岛,与外面那个庞大而又充满明争暗斗的世界隔绝开来。 少年最终没有叫醒男孩,也没有试图把他挪到别处,他转身走到桌边,吹熄了那盏本就昏暗的油灯,让黑暗彻底笼罩了小屋。 然后,他走到墙角的旧毡毯上,盘膝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立刻进入浅眠的状态。 黑暗中,男孩偶尔泄露出来的细微抽噎,还有翻身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变得格外清晰。 少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眼睛,偶尔会睁开,看向床上那个小小的隆起。 不知过了多久,抽噎声渐渐停了,男孩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少年这才重新阖上眼。 - 第二天,少年依旧准时醒来。 晨光熹微,男孩还没醒,但睡姿已经放松了许多,被子被踢开了一角,露出穿着袜子的小脚丫。 少年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院子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晨练,而是先去院子的井边打了一盆清水,放在石墩上,然后,他回到屋内,走到床边。 男孩睡得正香,脸颊红扑扑的。 少年伸出手,这次不是去碰他的脚,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力道不重,但足够唤醒一个人。 男孩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在看到少年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脸时,瞬间变成了惊慌和窘迫,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我……我……” 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少年。 “起来。” 少年言简意赅,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男孩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袜子,靴子整齐地放在床边。 他愣了一下,飞快地瞥了少年一眼,后者正背对着他喝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男孩赶紧穿上靴子,系带的时候因为紧张又打了死结,他笨拙地解着,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为什么?” 少年喝完水,将杯子放下,转过身,看着他。 男孩解鞋带的手僵住了,他低着头,咬着嘴唇,半天没吭声。 “说话。” 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他们把我的东西扔了。” 男孩的声音很小,带着压抑的哭腔:“我娘留给我的……一个荷包,他们说是野种不配戴……” 少年的目光落在男孩空空如也的腰间,貌似以前他来的时候,腰间似乎总挂着一个颜色已经有些陈旧的荷包。 “谁?” 男孩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族学里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其中有两个,少年隐约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很骄纵,是出了名的惹事精。 “我告诉先生……先生只是训斥了他们几句,说小孩子玩闹……”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感和委屈:“我爹……我爹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让我以后离他们远点……可是,那是娘给我的……” 少年沉默地听着。 在张家这种地方,小孩子之间的欺凌,往往折射着大人的站队与态度。 “脚怎么样了?” 少年忽然岔开了话题。 男孩愣了一下,下意识动了动脚踝:“还、还好……” “涂药。” 男孩“哦”了一声,乖乖地走到桌边,踮起脚拿起一个小陶罐,坐到床边,脱下靴子袜子,开始涂抹药膏。 清凉的药膏缓解了肿胀的疼痛,也似乎稍稍安抚了他心里的委屈。 等他涂好药,少年已经将那盆清水端了进来,放在地上。 “洗脸。” 少年说。 男孩顺从地蹲下,用清水胡乱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精神一振,脸上的泪痕和睡意被洗去大半。 少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男孩接过,擦干脸和手,然后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少年走到门边,拉开门,清晨带着寒意的空气涌了进来。 “今天不用去族学?” 少年问。 男孩摇摇头:“先生……说放假一天。” “嗯。” 少年应了一声,往外走去:“我去训练。” 男孩看着他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问“我能不能待在这里”,却终究没敢问出口。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还沾着水渍的脚尖。 “把门锁好。” 少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静无波:“想待着就待着。” 男孩猛地抬起头,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句话,淡淡地飘散在晨风里。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过去,没有关门,而是就着门口透进来的天光,开始打量这个简陋至极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待在这里。 他走到桌边,摸了摸那个少年刚用过的喝水的杯子,又走到床边,摸了摸被自己睡皱的床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块墙角的旧毡毯上,那是少年昨晚睡的地方。 男孩走到水盆边,仔仔细细地又把脸洗了一遍,然后用布巾把脸和手擦得干干净净,把布巾叠好,放回原处。 他把水盆端到院子里,把水倒掉,把盆放回石墩上,回到屋里,把床铺上的被子抖开,学着记忆中下人的样子,试图把它叠整齐——虽然叠得歪歪扭扭。 然后,男孩走到墙边,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把扫帚开始笨拙地清扫屋内的地面,灰尘不多,但他扫得很认真。 做完这些,他坐到了桌子旁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像在族学里听课一样。 他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碰屋里的任何其他东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第153章 稀罕的宝贝 徐倩倩很会看脸色行事,她见刀姐冷下了脸,也是怕怕的,再望了一眼陆雪红,同样沉着脸,对她不爱搭理的样子,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大家坐了下来,张述杰和李慕并没有他想象中紧张,在高中时代和预备队期间,他们都接受过不少记者的采访,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之后就听二人一大堆的情话细语,亲亲爱爱只把叶随云听了个面红耳赤,不知所以。虽然对其中大多都不解其意,却也觉得颇为新鲜。 唐叶二人都是一惊,要让这恐怖玩意儿不停打砸个半年,只怕万花谷都要沉入地底了。 瓜迪奥拉开始有点欣赏他了。尽管只出场过一场正式比赛,但是严涛在训练中的态度确实值得称赞的,尤其是这名强壮的中国后卫脚下技术很好,非常符合瓜迪奥拉的传控打法。 昨天他还在火影办公室跟卡卡西交待任务,今天就看到了长大成人的卡卡西。 一直以来,玩家们遇到的都是机械类的生物,此时见到火巨人倒是有些意外。 “呵呵,临走之前帮你们缓解一下压力!”落叶见有人朝着自己跑来,笑着说道。 帝王剑超过一般的神器,绝对是天下无双的神剑。只可惜老子攻击得太猛了,就连帝王剑都承受不住。换言之,神剑尚且如此,辰锋又怎么可能活命? 更加诡异的事情是,陈志凡的身体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气渐渐的包裹了起来。 搂完松针,抬头看了看日头,时间还早着,她又想往里走一点,缺的几样草药一直没找到,兴许能巧遇也有可能。 狂暴的炸裂声响起,纳兰元述手上精钢打造的长棍狠狠砸在宁步奇脑袋上,大半个棍身顿时弯曲开来,而宁步奇的身影则再次摇晃了下,身体几乎已经半趴了下去。 拍卖行二楼的一个房间内,红绸大床上躺着的一位俊俏男子,一个激灵猛的跳了起来。 想到这种可能性,楚夏顿时升出几分信心来,她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在界面上不断轻点,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大黄再次点了点头,低吼一声,陈末笑了笑,转身向外跑去,而大黄回到窝中,打了个哈欠,趴在窝中,睡着了。 夜砚等人听言顿时忍不住的激动了,他们都是见识过季月训练人的本事的,以季月的能耐,三个月的时间将新兵训练出来那是绝对可以做到,这无疑是将西北统帅的位置换一个方式给季月。 其他五人,有四人都是黑衣蒙面,还有一人,正是张元所见的那个血色僧衣的和尚。 对这个唯一的爱徒,身无子嗣的梅白丁等自身一切稳定后,他如何会不暗地里派人保护关有寿。 那个吸血鬼招呼布拉德利他们坐下,‘各位尊贵的客人,我是崔斯特,这一次有我先来招待各位,等下我的主人马上就出来,亲各位先用些饮料’。 一颗颗子弹破空而来,刺破空气在空中呼啸着,幽灵机器人一个个应声倒下,一颗子弹一条命。 最后,澹台琴的龙首停在了一处异草前,哪里张着许多草,很大很密集。在上面,有一颗银色的龙蛋静静地躺着。 不知为何,安娜看着朱利斯,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为什么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没问题,长行军后忌战斗这点我还是懂的。就听易兄弟的,先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整两天。”赵忠国也是肯定道,并立即下达了命令。 “呵~跟我还搞神秘!”御姐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反正她也没事没事,正好坐下来看看我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吗?不要,求求你不要,不管你是谁也好。他会回来接我吧?会回来的吧?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吧?”翠丝说着,对着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泣不成声。 蒋明辰和粽子闻言却是面面相觑,这陈帅的话自然是极为显摆的,只是在这显摆的话语之后,总是能够让人听出那么一丝不对的味道来!这陈帅绝对是话中有话!是不是这陈帅又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 所以,在落脚之后,花轻落才主动请他们帮忙准备自己的饭食。而自己也支付给他们一定的酬劳!当然,花轻落所给的报仇比他们应得的要丰厚一些。 虽然只是很轻很淡的笑,但是父亲有多久没这样发自真心的笑了? 可是饭菜入口,她又觉得难以下咽,尤其是食物经过咽喉时,会引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安置好肖凡天,董建和顾天顺就开着车,回到莲城,肖凡天这家伙可是个重要人物,怎么对付他,董建和顾天顺还要考虑考虑。 名楚或许比其他人温柔些,可是,一到了软榻上他就变得如禽`兽一般,主动,有这个必要吗? 听到这些话,凌靖宇终于明白了,原来魔术师当初离开武当山,是因为内部斗争。 “春药,劲儿大的那种,你这有吗?”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林薇索性放开了嗓子。 “你是人,不是种马,保家仙这么做,根本就没拿你当人看。”单韵这下明白了保家仙为什么要让董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 第154章 大祭司的焦虑 大祭司派去追击的人无功而返,天公不作美,雪接连下了很多天,很大,积雪厚到马匹几乎无法前行,他们只得返回,等待雪停下的时候,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部落族地那间最大的石屋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屋外铅灰色的天空,火盆里的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焦躁和冰冷。 “继续找。” 大祭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一个跪在下方的人心头。 他坐在铺着厚厚熊皮的高背椅上,身形比前些日子似乎又佝偻了一些,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青白交加,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下方垂首肃立的扎西和其他几名小头领。 “这场大雪阻碍的不只有我们,还有他们自己。” 大祭司缓缓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念珠,道:“马匹不能走,人更走不远。他们绝不敢贸然在暴风雪里长途跋涉,最大的可能,就是躲进了哪座山的深处,找个避风的地方猫着。”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刮过下方几人:“墨脱周围,能藏人的雪山就那几座。扎西,你带人,分头,一寸一寸地搜,山洞,岩缝,猎人留下的临时窝棚,甚至雪窝子,都不能放过,带上最好的猎犬,它们鼻子比人灵。” “是!” 扎西沉声应道,额头却渗出冷汗。 这么大的雪,这么广袤的雪山,一寸一寸地搜?谈何容易!且不说人力有限,这鬼天气,随时可能有雪崩,深入不熟悉的山域,本身就是极大的冒险。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另外。” 大祭司的目光转向另一个负责对外联络的小头领:“去联系与我们交好的那几个部落,把白玛和那个张家人的特征告诉他们,许以重酬,请他们帮忙留意,若有任何可疑的陌生男女,立刻报信。” “明白。” 小头领立马应下,不管事情有多难做,反正先应下再说。 “还有一件事。” 大祭司的目光重新回到扎西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寒意:“吉拉寺那边,盯紧了。” “德仁虽然被看起来了,但他经营吉拉寺几十年,难保没有其他后手或者隐秘的联络渠道,寺里那些喇嘛,都给我看牢了。任何进出寺庙的可疑之人,立刻拿下审问!” “明白!” 扎西再次领命。 “都下去吧,抓紧时间。” 大祭司疲惫地挥了挥手。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石屋。 屋外,寒风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却让他们有种喘过气来的感觉。 扎西看着白茫茫的天地,眉头紧锁。 这任务,比想象中更难,但他别无选择。 石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火苗舔舐木柴的噼啪声。 大祭司独自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隐隐的心慌,不是因为找不到人,而是因为时间。 这场反常的大雪,阻碍了搜索,也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连雪山本身,都在为那对逃离的男女提供庇护。 “老天爷,难道连你都站在他们那边?” 他低声呢喃,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念珠,佛珠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没能驱散那股盘踞在心头的阴霾。 他这一生,都在遵循着部落的规矩,守护着所谓的“宿命”。 白玛是部落选中的圣女,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奉献自己,成为雪山祭坛上的祭品,以此换取部落族人的延续。 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容置疑,不容更改,可偏偏,那个张家人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一个外乡人,竟敢染指部落的圣女,甚至带着她逃离,这在大祭司看来,是亵渎,是对整个部落的挑衅。 他必须把他们抓回来,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部落的规矩将荡然无存,阎王的怒火,会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可这场雪,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大祭司缓缓站起身,伸手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涌了进来,刮得他脸颊生疼,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单调的白色,连绵的雪山在铅灰色的云层下,显得格外肃穆,也格外孤寂。 雪还在下,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下,覆盖了屋顶,覆盖了道路,覆盖了一切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老天爷好像真的在帮他们。 出去的人有几个回来了,茫茫大雪连辨识方向都很困难,更别说是冒着风雪去附近的雪山深处找人,危险实在是太大了。雪把一切都抹平了,就像白玛和那个张家人,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一样。 大祭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扎西他们心里在怨,在怕。 这么大的雪,进山搜索无异于送死,雪崩、冰裂、低温,每一样都能轻易夺走人的性命。 可他没得选,白玛必须找回来。 大祭司转身回到火盆边,弯腰捡起一根木柴,扔进火里,火苗猛地蹿高,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 他虽然早就知道白玛小小年纪过于沉稳,但从没想到她的胆子大到这个程度,反应这么快明明她长这么大,他一直约束着部落里的人,从未让他们在她的面前透露过只言片语。 他以为,白玛会顺从地走向祭坛,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是不是没有那个张家人,她就不会跑了? “情之一字,果然是世间最无用,也最害人的东西。” 大祭司低声骂了一句。 他闭上眼,指尖再次捻动起念珠,嘴里默念着经文,经文的词句晦涩难懂,却能让他烦躁的心,暂时平静下来。 他在心里祈祷,祈祷阎王能指引他们的方向,让扎西他们能早日找到白玛和那个张家人,让部落的祭祀能顺利进行下去。 同时也祈祷,信件能快一点抵达张家,好让他们派人来赶紧处理他们家的叛徒。 第155章 张瑞枫与阿黛的逃离 十二月底的雅鲁藏布江下游,气候比墨脱温暖些许,山林间虽也覆着雪,但到底不算特别冷,珞巴族的聚居地依山傍水,与康巴洛那种深居雪山的孤僻截然不同。 珞巴族首领名叫多吉次仁,为人爽快,不乏精明,他捏着康巴洛使者送来的羊皮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一对男女,男子是汉族人,身高体壮,少言寡语,可能带着武器,女子年轻,会医术,十七八岁……” 多吉次仁嘀咕着,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描述……怎么那么像住在西边那片老林子深处的那对怪夫妻? 那对夫妻,男的确实是个汉人,沉默寡言,身手似乎很不错,偶尔会来部落换些盐铁针线,女的则是个漂亮姑娘,很少露面,似乎身体不太好。 他们在那片几乎没人去的密林里住了有十来年了,一直相安无事,与世无争。 会是康巴洛要找的人? 多吉次仁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时间对不上,康巴洛说人是不久前才跑的,那对夫妻都住多久了? “那群雪山里的魔鬼,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么大张旗鼓的。” 多吉次仁将羊皮纸随手扔在一边的矮几上,对身边的族人吩咐:“让下面的人留意一下就是了,做做样子,咱们也别多事,康巴洛的手,还伸不到咱们这儿来天天查。” 他打定主意敷衍了事。 毕竟,康巴洛虽然凶名在外,但距离遥远,中间还隔着重重山水和别的部落,影响力有限。 为了点可能到手的悬赏引火烧身,实在不划算。 于是,几天后,那个住在林子里的汉人男子,背着一小捆兽皮和几样处理好的草药,像往常一样来到部落边缘换东西时,多吉次仁犹豫再三,还是趁着周围人少,把他拉到了一边。 “哎,你这手怎么回事?” 多吉次仁眼尖,发现男子的左手腕竟然齐根断了,用布条包裹着,大惊失色。 张瑞枫抬起眼皮看了多吉次仁一眼:“不碍事,首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的藏语说得很流利。 多吉次仁搓了搓手,压低声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康巴洛族?” 张瑞枫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刀锋,但很快又收敛下去,只是微微蹙眉:“什么康巴洛?” 多吉次仁被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惊得心头一跳,更确定这对夫妻不简单。 他连忙将康巴洛悬赏找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对男女的特征,末了道:“我看那描述,跟你们两口子有点像……当然,你们时间对不上。” “不过康巴洛手段狠辣,悬赏不低,万一他们真找过来……我说你们,要不还是赶紧换个地方避避风头?” 他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不管怎么样,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先躲一躲。 张瑞枫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预感,康巴洛悬赏的人有可能是张扶林。 不会真的是那家伙吧?不会吧……? 张瑞枫立即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太安全了,不管被悬赏的人是不是张扶林,但康巴洛人一定会再次到珞巴族来,他和阿黛有被发现的风险。 虽然说他已经砍掉了带着发丘指的手掌,表面上看去已经与常人无异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搬家吧! 电光石火间,张瑞枫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解释,只是对多吉次仁点了点头:“多谢首领告知。”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来得及换完原本打算交换的物资,只匆匆拿了最急需的盐,便转身快步离开了珞巴族,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密林的小径上。 多吉次仁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世道,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张瑞枫几乎是飞奔回去的,木屋周围是参天古木和茂密的藤蔓,若非熟悉路径,极难发现,他远远看见阿黛正坐在屋前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晒太阳。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眼里全是警惕,下意识就要攻击,看到张瑞枫略显匆忙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枫哥,怎么了?东西没换到?” 阿黛迎上前,关切地问。 她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布条被树枝刮松了些,渗出了一点暗红,立马解开重新包扎。 “阿黛。” 张瑞枫握住她的手:“我们恐怕,要搬家了。” 阿黛愣了一下,看着他眼中罕见的紧张,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跟着他逃离黔地,东躲西藏,最后在西藏安家,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生活了将近十年,早已习惯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宁静,突然说要走…… “出什么事了?” 张瑞枫拉着她快步走进木屋,反手关上门,这才将珞巴族首领告知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他们要找的不是我们,但我们有可能会被连累。” “康巴洛的手虽然暂时伸不到这里,可悬赏一出,难保不会有贪图奖赏的人四处探查,我们这里虽然隐蔽,但并非完全无人知晓。” “珞巴族人知道我们住在森林里,偶尔路过的高山猎户也可能瞥见过炊烟。” 张瑞枫动作麻利,将东西分门别类装进两个结实的大背囊:“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往更深的山里走,或者……干脆离开这片区域。” 阿黛听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往哪儿走?” 她将屋外的蛊虫全部召过来,将最毒的几个挑走了。 张瑞枫的动作顿了一下,望向窗外幽深的丛林,眼神复杂:“往南,或者往东,南边是更冷的雪山,人迹罕至,但生存也更艰难。东边……可能靠近汉地边缘,人多眼杂,但或许更容易获取物资。” 他其实更倾向于往南,进入真正的无人区。 但考虑到阿黛的身体,他又犹豫不决。 “枫哥,往南走吧。” 阿黛突然握住张瑞枫的手,认真说道:“我的本命蛊会保护我,体弱可以慢慢养回来的。” 张瑞枫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将木屋里所有便于携带的东西收拾妥当。 张瑞枫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居住了十年的家,目光在那些简陋却熟悉的家具上停留了一瞬。 他走到屋角,将火盆里尚有余温的炭火彻底熄灭,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留下火灾隐患。 “走吧。” 他背起更重的那个背囊,将另一个稍轻的递给阿黛,又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匕首和火铳,率先走出了木屋。 阿黛紧随其后,回身轻轻带上了那扇粗糙的木门,仿佛只是寻常的出门,不久便会归来。 两人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踩着积年的落叶和薄雪,头也不回地离去。 —————————— 接下来的两种走向 ①张扶林带着温岚,张瑞枫带着阿黛,两对人在某条路上偶遇,一起走。 ②偶遇,互相交流以后分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