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断亲修道》 第1章 吾死,汝亦同殉 1.本文架空,一切皆为虚构,请相信科学。 2.别骂我,不然我会像M一样吻上你。(反思自己,骂我的时候说谢谢了吗) 3.觉得不好看不符合逻辑的宝宝可以点退出删除书架,番茄好书千千万,别为了骂我硬看。 4.本文双洁,1v1。有CP,有感情戏。要看无CP的快跑。 5.注意注意:不是大女主文。 立夏时节,帝都郊外的雷雨来得又急又猛。 沈月魄在三清祖师像前,手中抹布正擦拭到一半。 忽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道观都为之一震。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紫电如游龙般劈向后院,照亮了她清冷的面容。 “不好!” 她甩开抹布,抄起案台上的桃木剑就往外冲。 雨水顷刻间打湿了她的道袍,黏在单薄的身躯上。 道观后院比前殿更加破败,杂草丛生。 那口据说有百年历史的枯井静静立在角落,井口被一块青石板盖着。 此刻,石板缝隙中正不断渗出丝丝黑气,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诡异。 “轰隆!” 又一道闪电直劈她天灵盖而来。 沈月魄瞳孔骤缩,剑尖直指苍穹:“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桃木剑上朱砂符文骤然亮起红光,与紫色闪电在空中相撞,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沈月魄被冲击波震得后退三步。 她单膝跪地,喘息着抹去脸上雨水。 心中暗骂:这是哪路神仙要收她?她最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后背陡然一凉。 她下意识转身,却见一道黑影从井底窜出。 沈月魄反应极快,木剑已横挡在身前,口中急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金光闪过,黑影发出一声闷哼,现出原形——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一袭墨色长袍已经被血浸透,却掩不住通身的矜贵气度。 苍白面容上一双凤眼凌厉如刀,鼻梁上一颗朱砂痣平添几分妖异。 他冷冷睨来,沈月魄顿觉后颈发麻,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阴差?”她眯起眼,能看出对方周身萦绕的地府气息,却又比寻常鬼差更为凛冽。 男子薄唇轻启,嗓音如碎玉投冰:“尔是何人?” 沈月魄险些气笑。 这厮擅闯她的地盘,倒先质问起她来了? 正欲反唇相讥,却见他骤然抬手,一滴暗红血珠凌空飞来,直直没入她的眉心。 沈月魄:“……?” 男子冷然勾唇,眼底幽光浮动:“契已成,吾生,汝生,吾死—— 汝亦同殉。” 沈月魄还未从眉心那滴血的凉意中回神,眼前的男人便骤然一晃,身形如断线般向前栽倒。 “喂!” 她下意识伸手一接,男人高大的身躯重重压在她肩上。 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激得她浑身一颤。 这阴差是纸糊的吗?! 方才还一副“我死你殉”的霸道模样,转眼就昏死过去? 沈月魄咬牙扣住他的手腕,他的魂体竟在渐渐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沈月魄盯着这张俊美近妖的脸,暗叹真是色令智昏。 “麻烦。” 她本不想管这强行结契的疯子,可若他真死了…… 沈月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啧”了一声。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给个陌生阴差陪葬,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她一手搂着人,一手掐诀,低声念咒: “天地为证,阴阳相合,暂借汝栖。” 玉镯泛起柔光,将男子收入其中。 刚戴回手腕,就听一阵窸窣声—— 三个披着雨衣的人举着手机,满脸惊骇地探头张望。 “这位道、道长,你方才在和谁说话?!”为首者结结巴巴地问。 沈月魄面无表情:“我在洗澡唱歌,你们打扰到我了。” 众人:“......”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美女道长!” “这演技我给满分。” “刚才那道雷是真的吧?!” 黄发男身后的女生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沈月魄身后:“那、那口井在冒黑烟!” 沈月魄头也不回,指尖甩出一张黄符,嗖地飞向井口,黑气顿时消散。 她目光扫过几人:“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灵异探险小队……”女生小声解释,眼睛却不住往井口瞟,“无意路过……” 沈月魄轻嗤一声。 这些城里人,把灵异当娱乐,真遇上了又吓得屁滚尿流。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名黄发男拦住。 “道长!我们能不能……”他搓着手,满脸堆笑,“买张护身符?” 沈月魄眯起眼,目光慢悠悠扫过三人手中看起来昂贵的拍摄设备。 呵,送上门的香火钱。 她眼珠子一转,笑得纯良无害:“五百一张。”她伸出五根手指。 “这么便宜?!”三人异口同声。 沈月魄:“……” 失策了。 她正琢磨着临时涨价,黄毛已经火速扫码转账。 沈月魄余光扫过三人肩头各趴着一团灰。 她突然伸手,手指在每人眉心一点,灰影尖叫着消散。 “以后少去阴气重的地方找刺激。”她丢下三张平安符,“再作死,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弹幕再次沸腾: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剧本吧?真符咒哪有这么便宜?” 沈月魄懒得理会,转身走向前殿。 身后传来黄发男激动的声音:“老铁们!关注点起来!下周我们直播夜探乱葬岗!” 她脚步一顿,摇了摇头。 有些人啊,作死的脚步拦都拦不住。 沈月魄刚踏入前殿门槛,一道青色身影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宽大的道袍袖子险些糊她一脸。 “小月亮!后院怎么回事儿?那雷劈得我心肝直颤!” 来人正是她那便宜师兄,虚静观现任观主——林砚心。 他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穷怕了”,生怕道观唯一的栖身之所被劈成废墟。 “后院招了脏东西。”沈月魄说完,突然感到手腕上的玉镯传来一阵刺骨寒意,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林砚心的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饿狼看见红烧肉的光芒。 他拿着手中那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老旧手机,怼到沈月魄眼前,声音都在飘:“月亮!发了!我们要发了!你看看!” 那屏幕上,赫然是她引雷自救的视频,标题简单粗暴:【惊!深山道观现神秘美女道长,桃木剑引天雷!】 播放量后面跟着一串让人眼晕的零。 “明儿!就明天!电视台的人肯定会扛着摄像机来找你!” 林砚心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仿佛已经看到香火钱如流水般涌来。 红烧肉已经在向他招手,“咱们虚静观,要翻身啦!” 他们师兄妹俩抓鬼画符样样在行,偏生都犯了五弊三缺里的“穷”字。 守着个破道观十余年,全靠给山下村民看看头疼脑热、偶尔驱个蚊虫鼠蚁换点微薄收入,日子过得比山泉水还清冽。 这道天雷,劈得可真他妈是时候! 沈月魄:“......” 她看着师兄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三天后,帝都沈家别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园,室内奢华低调。 沈夫人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遥控器。 电视里正播放着社会奇闻栏目,女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介绍着: “……这位神秘的小道长,以一把桃木剑硬撼天威,画面堪称玄幻大片……” 沈夫人兴趣缺缺,正要换台,镜头却恰好给到一个侧脸特写。 穿着道袍的女子正低头查看手中的桃木剑,一缕碎发滑落,露出了颈侧一处清晰的月亮形胎记。 沈夫人猛地坐直身体,遥控器啪地掉在软毯上。 “老沈!老沈你快来看!”她声音颤抖地喊道。 沈董事长从书房走出来:“怎么了?” “你看这个女孩...”沈夫人指着电视—— 沈董事长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这...这不可能...” “是我们的女儿!一定是宁宁!”沈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扑到电视机前。 颤抖的手指隔着冰冷的屏幕抚摸着那道胎记: “月牙胎记……她出生时就有,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我的女儿!她没死!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沈董事长猛地回神,立刻拿起电话:“立刻备车,我要亲自去虚静观!” 第2章 红尘亲缘,于我皆如浮云 一天后。 虚静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停驻了一辆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黑色迈巴赫。 沈月魄站在道观台阶上,道袍被山风吹拂,目光平静无波地审视着下方那群人。 为首的那对中年夫妇,衣着考究,气质卓然,尤其是那位保养得宜的夫人。 此刻正用一双含泪的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激动得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和助理。 “宁宁……是我的宁宁吗?”沈夫人再也克制不住,几步冲上前,张开双臂就想拥她入怀。 沈月魄下意识地退开。 “这位沈夫人,您怕认错人了。”沈月魄平静地说,“我是个孤儿,并无父母亲缘。” “不,不会错的!”沈夫人急切地指着她脖子,“你这里有块月亮形胎记,我的女儿出生时就有!还有……” 她颤抖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看,这是你三岁时的照片。” 沈月魄低头看去,照片上的小女孩,眉眼确实与现在的她有七八分相似。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沈董事长,此刻声音也沙哑哽咽: “十八年了……自从你在商场被恶人拐走,我们派人踏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苍天有眼,竟让你流落在此……” 他看着女儿一身道袍,清冷疏离的模样,心痛如绞。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照片,眼底掠过一丝涟漪,随即恢复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语调依旧淡漠: “夫人所言之事,无从查证。退一万步讲,即便属实……” 她抬起眼,目光澄澈却也疏离,“我已入方外,红尘亲缘,于我皆如浮云。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小月亮。”一道声音在身后传来。 林砚心不知何时已站在道观的门槛内,道袍被风吹得鼓起。 “他们,确实是你的亲生父母。” 沈月魄眼神冰冷地看向林砚心,眼里满是威胁,仿佛在说,你在放什么狗屁? 林砚心顶着那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喉头滚动: “师父临终前,已将你的身世告知于我。” 他避开沈月魄越来越冷的眼神,声音低沉了下去: “师父当年途经一个穷困山村,在一处猪圈的泥污里发现了你。” 他顿了顿,似乎不忍回忆,“你那时身上伤痕累累被链子拴着,那些畜生,说你是不祥之物,天生能见鬼魅阴邪……” 沈月魄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被拐前的记忆早已模糊,唯有脖子上那块触手生凉的玉佩,是她身世唯一的物证—— 一枚刻着沈字的羊脂白玉,自她记事起便贴身佩戴,从未离身。 听师父说,要将她带走的时候,是她自己从猪圈的一个角落中挖出来的。 “师父看出你天生阴阳眼,命格特殊,动了恻隐之心,带回观中抚养……”林砚心补充道,语气沉重。 “呵。”一声冷笑从沈月魄唇边溢出,带着嘲讽。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台阶下发愣的沈家夫妇。 最后定格在林砚心脸上,眉尾挑衅地一挑: “所以……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沈月魄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林砚心的声音便追了上来,带着罕见的肃穆: “沈月魄!” 她身形微顿,并未回头,只是那青灰色的道袍下摆,在山风中凝固了一瞬。 林砚心几步上前,并未靠近,却足以让声音清晰地递到沈月魄耳边,也落入台阶下那对凝望的夫妇耳中。 他的目光越过沈月魄的肩头,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低沉凝重: “师父早已算到你命中有此一遭,临终前,不仅告知了你的身世,更曾再三叮嘱于我。” “亲缘血脉,由生时起,便已缠绕命格,非外力可轻易斩断。” 沈月魄的背影依旧挺直如松,仿佛不为所动。 林砚心加重了语气: “师父言道,这因果线,非是寻常恩怨。若强行逆阻,妄图凭一己意愿将其一刀两断……” 他深吸一口气,“非但会引来命格反噬,更可能扰乱自身气运,令修行之路横生枝节,甚至……引来不可测之劫数!” 台阶下的沈夫人闻言,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眼中泪水再次汹涌,却不敢出声。 山风似乎都静默了,只剩下林砚心沉重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沈月魄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裂开了一丝极细微的缝隙。 修行之人,最忌讳沾染因果,引来业力缠身。 “与他们去。” 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来自她腕间冰凉的白玉镯。 “理由。” 沈月魄冷声道。 林砚心明显一愣,困惑地看着她:“什么理由?” 他显然听不到那镯中人的传音。 “他们身上,有我所需之物的气息。你助我寻回,我助你……斩断这亲缘。” 沈月魄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又抬眼看向台阶下,那对自称是她亲生父母。 良久。 山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她眼底最后一丝犹豫。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林砚心担忧的脸,最终落在沈家夫妇身上。 “好。我随你们下山便是。” “但——” 她话锋一转,“莫要唤我宁宁。” “我叫沈月魄。”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转身,走向道观深处那间属于她的简陋厢房。 林砚心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五味杂陈。 台阶下,沈家夫妇对视一眼,沈夫人捂着嘴,泪水无声滑落。 沈董事长则用力握紧了妻子的手。 第3章 寻回吾物,血契自消 沈月魄回到房中,反手关上那扇破旧的木板门。 她径直走到那张磨损的木桌旁,抬起左手,指尖在白玉镯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出来。” 白玉镯表面幽光一闪:“何事?” 沈月魄开门见山:“交易。” “我替你寻到你所需之物。我不需要你替我斩亲缘——”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只需要你与我,解开那强行结下的血契。” 自己的小命,还是捏在自己手里安心些。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生死,永远挂在一个身份不明,身受重伤的阴差身上。 镯子中的声音似乎沉默了一瞬。 那股寒意却并未消散,反而像无形的触手般萦绕在她腕间,带着审视的意味。 就在沈月魄以为对方会拒绝或提出其他条件时,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 沈月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太痛快了,反而透着诡异。 果然,那声音紧接着补充道: “契约条款成立:寻回吾失物,血契即止。” “时限呢?” 沈月魄立刻追问,紧紧抓住关键漏洞。 没有时限的交易,就是耍流氓。 镯中之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丝意外: “呵……倒是敏锐。时限,随你此行而定。” 他并未具体说明“此行”到底是多久,是将沈月魄下山与沈家接触的整个过程视为“此行”,还是直到寻回他所需物品为止? 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 沈月魄眼中寒光一闪: “随我此行而定?阁下打得好算盘!若你所需之物恰好就在沈家,我今日寻得,今日便算完成。 若此物踪迹难觅,甚至根本不在帝都,难道要我替你寻觅一生?这契约,岂非成了你永久束缚我的借口?” 她冷笑一声,“我要一个确切的时限!” 白玉镯的寒意在她质问的瞬间陡然暴涨,房间里温度骤降。 沈月魄呼出的气息甚至凝成了淡淡的白雾。 那镯内的声音沉默了片刻。 接着,那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褪去了最后的试探与算计,多了几分欣赏。 “六个月为期。” “六月之内,寻回吾物,血契自消。” 他给出了她最想要的承诺。 但话音未落,紧接着便是转折:“若逾时未成……” 那声音微微一顿,寒意似乎收敛了一丝,却凝聚成更实质的威胁。 凉意狠狠缠绕上沈月魄的手腕。 “此白玉镯蕴藏一丝太阴本源,于吾疗伤大有裨益。届时,血契亦可消……” 沈月魄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只是,此物,本帝……便带走了。” 带走玉镯! 沈月魄瞳孔骤缩,这玉镯并非寻常法器。是虚静观历任观主之物。 它承载着她一部分本源灵蕴,更是她自幼温养的根基所在。 沈月魄轻叹一口气。 六月之期…… 不算长,但也并非不可能。至少不再是遥遥无期的束缚。 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好,既然要合作,总该互通名讳。你叫什么?” 腕间的玉镯沉寂了片刻。 就在沈月魄以为对方不屑回应时,那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 “酆烬。” 沈月魄呼吸猛地一窒! 酆? 这个姓氏如同惊雷在她心头炸响。 在玄门之中,这个姓氏只属于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酆都北阴大帝!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波澜不惊,只听见那声音继续道: “本帝近日需沉眠疗伤,或陷入昏睡。你若有要事,轻击玉镯三下即可。”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一直萦绕在玉镯的刺骨寒意,倏然退去。 屋中的寒意也如潮水般褪去。 沈月魄立刻起身,走到屋内唯一的旧书柜前。 柜上灰尘累累,书籍大多残破发黄。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本封面古旧,书页边缘已卷起毛边的线装古籍。 《九幽玄冥录》——这是虚静观历代传下的记载幽冥的孤本。 她手指飞快翻动着脆弱的书页,终于,停在了记载“酆都大帝”的那一页。 泛黄纸页上,绘着模糊的帝君冕服虚影。 文字详细描述了其统御幽冥,执掌轮回的无上权力,罗列了其诸多尊号与神职…… 唯独,没有名字。 第4章 别演了,哭得难看死了 沈月魄只装了几本最重要的古籍和几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便跟随着沈家夫妇下了山。 林砚心扒在门框上,一张清俊的脸皱成了苦瓜。 他目送着沈月魄一步步走下石阶,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她略显宽大的道袍袖子。 “小月亮啊——”他拖着长长的哀戚腔调,“你……你这一去,山高水远,师兄我孤零零守着这破观,风餐露宿,孤枕难眠……呜呜……” 沈月魄脚步一顿,她面无表情将自己的袖子从林砚心的手指间狠狠扯了回来。 “别演了,哭得难看死了。” “……” 林砚心捏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看着沈月魄毫不犹豫钻进车里的背影。 刚才那副悲情戏精的模样瞬间收了回去,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声嘀咕: “啧,真是……一点同门情谊都不讲啊!”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山野的气息。 林砚心望着那辆黑色的车缓缓启动,卷起一阵尘土。 他终于扯开嗓子,用上了几分真切的音量喊道:“喂!记得常回家看看!还有—— 发财了别忘了给你穷得快啃树皮的师兄寄点红烧肉钱——” 引擎的轰鸣声吞没了他的尾音,黑色的车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林砚心站在原地,山风吹动他有些凌乱的道袍。 他看着空荡荡的山门和更加空寂的道观,脸上那点嬉皮笑脸终于慢慢褪去,只剩下空落落的寂静。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刚才扯过沈月魄袖子的指尖。 半晌,才低低地又骂了一句,语气复杂: “小没良心的……” 沈月魄坐在迈巴赫宽敞的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沈夫人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几次想开口,却又在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下怯然止住。 沈董事长则在前座接听着电话,语气沉稳地处理着公司事务, 只是偶尔透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深沉复杂。 车内气氛沉闷而微妙。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碾过减速带时轻微的震动,似乎给了沈夫人一点打破沉默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月魄……那个…… 沈月魄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扫向她,平静无波。 沈夫人在这平静的目光下,心口一紧。 她还是鼓起勇气,语速加快: “就是在你走失之后不久,家里一位远房的表哥和表嫂不幸车祸去世了,留下一个孤女,才三岁。 实在可怜,我们……我们就收养了她,当做女儿抚养长大……” 沈月魄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心底掠过一丝的嘲讽。 果然够狗血。 沈夫人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补充道: “你放心!月魄!爸爸妈妈一定会一视同仁的!雨柔她……” 沈月魄几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打断了沈夫人未完的承诺,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一视同仁? 一个在锦绣堆里精心浇灌了二十年的“明珠”,一个山野道观里长大刚认回不过半日的“野草”? 谁会把砝码放在天平的同一边? 她沈月魄,从来不信这种廉价的保证。 车子驶入帝都核心区,最终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独栋庄园门前。 雕花的铁艺大门缓缓开启,车队驶入,在灯火通明的豪宅主楼前停下。 车门被恭敬地打开。 沈月魄自己推门下车,拒绝了助理伸过来的手。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在这极致奢华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得刺眼。 沈夫人连忙跟上,脸上挤出笑容:“月魄,到家了,这就是我们的家。” 她试图去拉沈月魄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嗯。”沈月魄淡淡应了一声。 沈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丝受伤闪过眼底,但她很快强打起精神,正要开口引她进门—— 主楼的大门被猛地从内拉开。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倚在门框上。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休闲西装,姿态看似随意。 但那双与沈月魄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里,却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空气瞬间凝滞。 沈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提他介绍:“望川,这是你妹妹……” “妈,我知道她是谁。”沈望川打断了沈夫人的话。 从头到脚地审视着沈月魄,眼神里没有半点重逢的喜悦,只有浓浓的疏离和戒备。 他薄唇轻启,声音清清楚楚地砸向沈月魄: “新来的,雨柔胆子小,身体弱,你日后离她远些。” 沈夫人闻言,瞬间白了脸。 前座的沈董事长已然下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步上前,声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压: “望川!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妹妹月魄!” 庭院里的灯光落在沈月魄清冷的脸上,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至没有看沈望川,目光微微偏移,仿佛他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这便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这便是她要了断因果的第一道关卡? 意料之中的敌意,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直白。 看来这位妹妹在这个家里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 沈月魄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掠过沈望川那张写满警告的俊脸。 最终落在灯火通明的沈家大门上。 “这位……沈先生放心。” 她甚至没有称呼一声哥哥。 “我对你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没有任何兴趣。也无意惊扰任何人。”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转向脸色铁青的沈董事长和摇摇欲坠的沈夫人。 “若你的父母愿意此刻与我解除所谓的亲缘关系,我立刻走人。” “月魄!”沈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再也顾不上仪态,猛地扑过去,死死拽住沈望川的手腕,厉声道: “望川,和你妹妹道歉!” 沈月魄懒得看身后的戏码,自顾自地越过沈望川进入沈家主宅。 第5章 我是来当大小姐的,不是来当孙子的 沈月魄一踏入屋内,一股香气息扑面而来,与山野的清冷截然不同。 玄关宽敞得近乎空旷,奢华的水晶吊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两个人影正立在几步之外,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话题的中心—— 沈雨柔。 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眉眼间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怯懦。 此刻,她微微咬着下唇,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望着走进来的沈月魄,怯怯地唤了一声: “姐……姐姐……” 站在沈雨柔身侧的年轻男人,身形比沈望川更健硕些,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不羁的锐气。 正是沈家老二,沈屹山。 他一手看似随意地插在西装裤兜里,另一只手却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保护姿态,虚虚地搭在沈雨柔的肩后。 他的目光从沈月魄踏入玄关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尤其是在沈雨柔那声怯生生的“姐姐”唤出,而沈月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脚步更是没有丝毫停顿地径直往里走时,沈屹山的不悦瞬间升腾成了薄怒。 “站住!”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口吻。 沈月魄的脚步终于顿了顿,侧过身,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了沈屹山脸上。 沈屹山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心头一梗,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雨柔在跟你打招呼,你没听见?” 他下巴微抬,指向身旁眼圈似乎都有些泛红的沈雨柔: “这就是你在山里学到的规矩?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沈雨柔扯了扯沈屹山的衣袖,声音软糯: “二哥你别这样,姐姐刚回来,可能……可能还不习惯……” 沈月魄的目光终于从沈屹山脸上,缓缓移到了沈雨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她看得很仔细,像是在端详一件物品。 就在沈雨柔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沈月魄开口了。 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甚至没有沈屹山预想中的愤怒或辩解: “听见了。” 她微微一顿,目光再次迎上沈屹山带着怒意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但与我何干?” 她没给沈屹山反应的时间,继续道: “还有……你父母让我回来,是当大小姐的,而不是—— 当孙子。” 说完,她不再看那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沈屹山和眼眶泛红的沈雨柔。 平静地转过身,目光投向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管家: “我的房间在哪?” 管家被她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恭敬躬身道: “大小姐这边请,夫人已经吩咐为您准备了最好的房间。” 管家引着沈月魄穿过铺着厚重地毯, 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 “大小姐,这里就是您的房间。”管家恭敬地打开门,侧身让开。 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极大,布置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养护的花园夜景。 丝绒窗帘,水晶台灯,独立卫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书房。 这无疑是别墅里最好的客房之一。 沈月魄的目光却只在室内扫了一眼,便落在了管家的脸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了他印堂正中。 一缕极淡的黑色气流,正盘踞在那里,隐隐有扩散缠绕命宫的趋势。 管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躬身: “大小姐,您看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沈月魄:“有现金吗?” 管家:“……” 他明显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要求噎了一下,大脑宕机了一瞬。 好在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回神,来不及细想这位大小姐要现金做什么,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熨帖西装的内袋—— 幸亏他保持着老一辈的习惯,随身总揣着点应急的现金。 他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红色百元钞票,试探性地递过去: “有的有的,大小姐您看,一百元……够、够吗?” 沈月魄伸手摸出一张叠成三角状的黄色平安符。 她将符递过去,声音没什么起伏: “贴身收好,至少七日。可保你平安。” 紧接着,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出,接过了管家还捏在指尖的那张一百元钞票。 动作行云流水,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管家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心中腹诽:这位山里来的大小姐,果然神神叨叨的。 几秒钟后,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哎,好的好的,谢谢大小姐关心。” 随即,看也没多看,随手将那平安符塞进了自己的西裤口袋深处。 沈月魄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平静无波。 言尽于此,因果自担。 “无事勿扰。”她丢下四个字,径直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楼下客厅,气氛压抑。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映照着沙发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沈望川阴沉着脸坐在单人沙发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沈屹山则和沈雨柔坐在长沙发上,沈雨柔低着头,肩膀细微地耸动。 沈屹山眉头紧锁,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拍着。 沈董事长坐在主位,脸色依旧铁青,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几个烟头。 沈夫人坐在他旁边,眼眶通红,妆容哭花,平日里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 “都说说吧!” 沈董事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扫过三个儿女。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你们妹妹……刚踏进家门第一步,你们就是这样欢迎的?!”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沈望川身上: “老大!你堵在门口干什么?那是你失散了十八年才找回来的亲妹妹,不是你的仇人。” 沈望川紧抿着薄唇,冷声道: “爸!你是没看见她那副冷漠的样子……” 沈夫人突然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严厉: “她怎么样?她态度冷淡怎么了?!那是我们欠她的。 整整十八年,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有想过吗望川?! 她被关在猪圈里的时候你在哪?她能活着走到我们面前,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沈夫人的质问如同鞭子,抽在沈望川身上,也抽在沈屹山和沈雨柔心上。 沈望川张了张嘴,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终究没能再反驳什么。 只是颓然地靠在沙发背上,脸色更加难看。 他与沈月魄年龄相差不过三岁。 可他甚至记不清那个三岁就被拐走的亲妹妹沈月魄的模样了。 那个名字,在漫长的十八年里,早已化作了家族相册里一张泛黄的模糊照片, 这些年,他只当雨柔是自己被拐的亲妹妹。 从她三岁被抱进沈家大门,怯生生地叫他哥哥那一刻起; 从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去幼儿园,看着她在校门口哭鼻子开始; 从他第一次为她出头教训欺负她的小男孩; 从她依赖地钻进他怀里诉说心事; 从她在父母生日时笨拙地准备礼物…… 整整十八年。 对他而言,沈月魄只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一个打破了他们沈家现有平衡的……外人。 他无法反驳母亲的质问,可他—— 也无法立刻将十八年的情感认知彻底推翻,去接纳那个陌生的亲妹妹。 第6章 未来遗产的继承顺位,我不介意重新考量 沈董事长的目光转向沈屹山: “还有你,雨柔喊声姐姐怎么了?那是她该有的礼貌。 月魄回不回应是她的自由,轮得到你来教训她没规矩?你哪来的资格?!” “雨柔,”他看向抽泣的养女,语气稍微缓和: “我知道你心里难免有些想法,但你要记住,月魄的归来,不是来抢夺什么的,是这个家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们要做的,是接纳她,关心她,弥补她。 而不是抱团排斥她,让她觉得这个家容不下她!” “爸……”沈雨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楚楚可怜。 “我没有……我没有排斥姐姐。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望川和沈屹山: “二哥替我说话,也是因为看我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脆弱……” 沈董事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雨柔,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越是这样,你越要大度,要体谅你姐姐。 这些年,你在沈家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父母兄长所有的宠爱和资源。 这些,月魄她有过一天吗?” 沈雨柔咬着唇,没有说话。 沈董事长目光扫过三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过去十八年,我们亏欠月魄的,我会加倍补偿给她。无论是亲情,还是物质!”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沈望川、沈屹山,最后落在沈雨柔身上: “谁要是再让她在这个家里感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排斥、或者不舒服…… 那就是在挑战我与你们妈妈的底线。沈氏集团的股权分配,未来遗产的继承顺位……我不介意重新考量!”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客厅,带着赤裸裸的现实威胁。 沈望川和沈屹山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雨柔更是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养父,眼中的泪水都忘了流下来。 “望川。”沈夫人紧紧盯着沈望川,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 “明天,去跟你妹妹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听到了吗?” 沈望川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和父亲威严的目光,最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 沈雨柔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裙角,指节泛白。 刚才那楚楚可怜的柔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低垂眼睫下,一片冰冷刺骨的怨毒和无法言说的恐慌。 继承人之一?重新考量? 那她这十八年算什么? 一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赝品吗? 房门被轻轻叩响时,沈月魄正盘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她并未睁眼:“进。”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沈夫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温热的牛奶和小巧的点心。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洗去,“月魄……” 沈夫人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自己却没有坐下,只是局促地站在几步之外,双手紧张地交叠着。 “……妈妈看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端点牛奶上来……你……你饿不饿?” 沈月魄缓缓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沈夫人布满血丝、极力想挤出温暖笑意的眼睛上。 沈夫人被她看得更加无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步步走到沈月魄面前,然后缓缓地屈膝,蹲跪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持平。 “月魄,”沈夫人看着女儿泪水瞬间又蓄满了眼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强烈的自责和悔恨l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体面: “是妈妈当年弄丢了你……这十八年……六千五百七十天。 每一天,我都活在自责里……闭上眼就是你小小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牵紧你的手!” 她颤抖着手,似乎想触碰沈月魄放在膝上的手,却又不敢,只能痛苦地悬在半空: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们。你觉得我们虚伪,觉得这个家冰冷。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是妈妈欠你的。妈妈不敢奢求你原谅……但是月魄,求求你别推开妈妈……别再说解除亲缘那样的话……好吗?” 她泣不成声,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行吗?” 汹涌的泪水和话语冲击着沈月魄那层冰封的心防。 她向来冷心冷肺,对红尘俗世的悲欢离合看得极淡。 可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湖深处那层厚厚的冰面,似乎被硬生生凿开了一道裂缝。 一丝陌生的、几乎被她遗忘的酸楚,悄然蔓延开。 她看着眼前这个姿态卑微到尘埃里的贵妇。 她好像明白了,师父所说的—— “亲缘血脉,由生时起,便已缠绕命格,非外力可轻易斩断。” 沈月魄沉默了许久。 久到沈夫人都快要被失望淹没时,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两枚平安符递到沈夫人面前,声音依旧清冽,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贴身带着。”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和……他,一人一枚。三个月内,不可离身。” 这沈家,堪称福泽绵长的宝地。 可奇怪的是,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若有似无的黑气。 沈夫人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平安符,又猛地抬头看向女儿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不敢置信瞬间冲垮了悲伤。 她甚至忘了哭泣,几乎是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枚小小的符箓捧在手心。 “好!好!妈妈戴!妈妈一定戴!给你爸爸也戴!” 沈夫人语无伦次,泪水再次汹涌,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沈月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盘膝静坐的姿态。 沈夫人捧着平安符,看着月光下女儿清冷如霜的侧影,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沈月魄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疏离: “我需静修,夫人请回。” 沈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擦着眼泪。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第7章 今日之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夜深人静。 沈家主宅二楼的主卧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沈董事长在书房处理事情。 沈夫人正准备歇下,闻声打开门。 柔和的门廊灯光下,沈雨柔穿着一身纯白的丝质睡裙,长发披散。 她眼眶红肿,像只受惊的兔子。 “妈妈……”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细若蚊蚋,“我能……进来吗?” 沈夫人看着养女这副模样,她连忙侧身让开: “快进来。雨柔,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心疼地想去拉沈雨柔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一片。 沈雨柔低着头走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依偎进沈夫人怀里。 只是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妈妈……”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抛弃: “您……您是不是也怪我?怪我不懂事,惹姐姐生气了?我真的……真的没有排斥姐姐,我发誓!” 她的声音急切起来,带着哽咽: “我只是……只是看到姐姐回来,太高兴了,又……又有点害怕……我怕姐姐不喜欢我。 我怕哥哥们有了亲妹妹就不要我了,我怕……怕连您和爸爸也不要我了……” 沈夫人看着养女这副惶恐无助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这些年,她是真的将沈雨柔当亲生女儿来疼。 “傻孩子,怎么可能不要你?”沈夫人连忙上前,将沈雨柔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是妈妈的女儿啊,永远都是。妈妈知道你害怕,这种心情妈妈理解……可月魄,也是妈妈的女儿啊。” 沈雨柔顺势将脸埋在沈夫人的肩窝里,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还在抽泣。 “妈妈,我懂,我都懂。二哥替我说话,是因为看到我哭了。是我不好,是我让二哥误会姐姐了。” 沈夫人长叹一声:“月魄她……她刚回来,性子是冷了些,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等她习惯了咱们家就好了。” 她抽出纸巾,轻柔地擦着沈雨柔脸上的泪: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妈妈相信你,你是个好孩子。” 沈雨柔重新将脸埋进沈夫人的怀抱,声音闷闷的,带着依赖: “嗯,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最疼我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管家老王开着那辆半旧的代步车,驶向自己在郊区边缘的小区。 脑子里还在回响着那位神神叨叨大小姐递过来的那张符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的西裤口袋。 深夜的道路车辆稀少,路灯昏黄。 就在车子拐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路口时—— 一辆似乎刚从工地出来的,满载砂石的重型渣土车,竟从对面车道猛地逆行冲了过来。 巨大的车灯刺得老王瞬间睁不开眼。 “啊——” 老王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冷僵硬。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车头,朝着他的驾驶室狠狠碾来。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 千钧一发之际,他右边裤袋里那张了平安符,毫无征兆地,发出一股热意。 老王还没来得反应,“轰!”一声巨响。 然而,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并未发生。 老王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那辆失控的渣土车。 在即将撞上他车头的前一秒,左前轮不知为何竟毫无征兆地轰然爆胎。 整个庞大的车身在巨大惯性下猛地向左倾斜,打横。 沉重的车身擦着他车子的左前灯和保险杠,带起一片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将他的车子直接撞得原地旋转了半圈,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防护栏。 安全气囊“嘭”地弹出,砸得老王头晕眼花,胸口发闷。 但……他还活着! 他颤抖着,几乎是爬着推开了变形的车门,跌跌撞撞地摔在地面上。 回头望去,那辆渣土车已经彻底侧翻在马路中央,砂石倾泻了一地,司机满头是血地被卡在驾驶室里呻吟。 老王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老王猛地摸向自己的右边裤袋。 手伸进去的瞬间,指尖触到了一片滚烫的灰烬,他颤抖着掏出那团东西。 哪里还有什么三角符箓,只剩下一小撮焦黑的纸灰。 “神……神仙……大小姐……”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袭来。 今日之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现在…… 他有些动摇了。 第8章 本帝不介意让她们魂飞魄散 深夜的沈家庄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昂贵的智能灯光系统自动调至最低档。 只余下走廊墙壁上几盏昏黄的壁灯,在地毯和名贵木饰面上投下光影,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然而,一股阴气正在二楼奢华的走廊上疾速穿行。 沈月魄猛地睁开双眼,看向房门。 走廊上。 一个人,或者说一团勉强维持人形的东西,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走着。 其实也已经不能称之为走了。 她的四肢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曲折,头颅歪斜地耷拉着,几乎贴在肩膀上。 最令人作呕的是她的脸—— 五官像布满了流着粘稠黄水的脓疱。 一只眼球垂挂在腐烂的脸颊边,另一只眼珠则充斥着怨毒的血红,死死盯着前方—— 那方向,赫然是沈雨柔卧室的房门。 她每走一步,关节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怨气冲天。 快要化成厉鬼了。 沈月魄眼神一厉,手一挥—— “呃啊!” 那怨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转眼间,那张腐烂面孔直直怼向沈月魄,垂挂的眼球疯狂转动,血盆大口张开。 若是常人,只消一眼,便足以吓得魂飞魄散。 可沈月魄却面不改色,扣住她腕脉的手指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另一只手捏诀,点向怨灵眉心:“秽形尽散,真容自显!” 怨灵周身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气与腐烂之相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如雪的小脸。 流脓的伤口迅速愈合,脓疱消失。 仅仅数个呼吸间,站在沈月魄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被撕裂的,沾满污泥痕迹的昂贵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她约莫二十出头,肌肤胜雪,五官极其精致,眉眼间带着世家千金的矜贵。 只是此刻那张绝美的脸上,只剩下一片茫然。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又猛地摸摸自己的脸,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随即,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子, “你……你能看见我?!” 沈月魄松开手,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 这人……身上竟带着金光。 看来此人生前,没少做善事。 沈月魄看着她身上的金光,开口道:“此地非你久留之所。何人害你?冤从何来?” 提到“害你”二字,女子的魂魄剧烈波动起来。 沈月魄打了一道符咒,让萧晚星平静下来。 “我是帝都萧家,萧晚星。“害我的人……是沈雨柔。” 沈月魄目光沉静,示意她继续。 萧晚星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苦涩和自嘲: “帝都四大豪门,萧、江、沈、顾。我出身萧氏嫡系。家中为我定有一门亲事,对方是江家的继承人,江逾白。” 提到江逾白这个名字,她的魂体微微颤抖,带着少女情愫的眷恋。 “而沈雨柔,她爱慕江逾白,近乎痴狂。” 萧晚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刺骨的寒意: “为了接近江逾白,她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萧晚星闭上眼: “她装得那样好柔弱,真诚、善解人意。对我嘘寒问暖,陪我出席宴会,听我诉说心事……我……我竟然真的将她视为闺中密友,视为知己!何其愚蠢!” 她的魂体猛地一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她看着两家为我和逾白哥哥筹备订婚,终于……她彻底疯了。” 萧晚星猛地睁开眼,恐惧如潮水将她淹没: “半个月前,她骗我说在城郊新得了一处风景极佳的度假别墅,邀我去散心……说……说是有关于逾白哥哥的重要事情要单独告诉我……” “我信了,我毫无防备地去了。就在那栋空旷的别墅后院……” 萧晚星的声音骤然拔高: “她安排的畜生,早就埋伏在那里。他们……他们……” 她的话语被哽咽打断,魂体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肩膀,整个魂体蜷缩成一团,发出绝望至极的呜咽。 沈月魄即使早已洞悉世间黑暗,此刻心底也不由升起一丝怒意。 她再次抬手,指尖凝聚一点温和的金光,轻轻点在萧晚星剧烈颤抖的魂体眉心。 “别怕。” 沈月魄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说下去。只有真相大白,方能为你讨回公道。” 萧晚星在金光笼罩下,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依旧刻在她眼中。 她死死咬着下唇,声音嘶哑破碎: “她……她就在旁边看着,带着笑……看着我被那些畜生凌辱……” 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说不下去。 “后来……后来……” 萧晚星的眼中只剩下沈雨柔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 “她让人丢给我一把铁锹,逼着我……自己在后院挖坑,我不肯……我死也不肯。” 萧晚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然后……然后她就站在我面前,用那把沾着泥的铁锹,拍打我的脸……她说……” 萧晚星模仿着沈雨柔那轻柔的声音:“晚星,你若不挖……我就让他们再来一次哦? 一次不够,就再来几次……直到你肯挖为止。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跳进湖里淹死自己?选一个吧。” 萧晚星的魂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选择了跳湖,那湖好深好冷……” “我看见她,站在岸边笑……” “我原以为我死了就解脱了,可她在我死后,让我毁了我的容貌……” 沈月魄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好了,别说了。” 魂体快要消散了。 她默念咒语,将萧晚星收入白玉镯中—— 然后,下一秒,镯子发出金光,萧晚星的魂体被弹了回来。 整个奢华宽敞的卧房,温度骤降至冰点。 一道修长挺拔,身着墨色滚金边长袍的虚影,毫无征兆地凝聚在沈月魄面前。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落在沈月魄脸上。 “沈、月、魄。” 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你好大的胆子。” 他微微向前倾身,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竟敢……将一团污浊不堪的鬼魂扔进本帝的沉眠之地?” 他的视线不屑地扫过旁边几乎透明的萧晚星虚影,如同在看一粒碍眼的尘埃: “你想让她魂飞魄散吗?” 沈月魄这才想起,白玉镯中还有一位大佬。 在他恐怖的威压之下,沈月魄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她强行运转法力,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微微发白,毫不退缩地迎上酆烬的怒火: “她怨气缠身,濒临消散。除白玉镯,我别无他法可保她魂体不灭。” 酆烬的目光,似乎不经意间掠过旁边那团瑟瑟发抖的萧晚星魂体。 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一个道士……怎的落魄成这样?法器都没有多余的?” 沈月魄:“……” 酆烬屈指一弹,乌光瞬间射向沈月魄。 她下意识的接住。 一枚通体乌黑的古朴戒指落在手中,戒指内圈,隐隐流动着几个古老的冥文符印。 同时,酆烬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 “轮回戒,引渡孤魂,固其本源。” 他声音一顿,“若再敢往白玉镯里扔些乱七八糟的鬼魂,本帝不介意让她们魂飞魄散。” 说完,酆烬的身影消散,屋内重新回归平静。 沈月魄将萧晚星收入戒指中。 她重新躺回到床上,轻叹一声:这山下可真不太平。 第9章 我有钱。昨晚刚挣的,一百块呢! 翌日清晨,沈家主宅。 奢华的餐厅内,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与精致点心的香气。 沈夫人坐在主位旁,眼下遮掩不住的乌青,眼圈微微红肿。 她几乎没碰面前的食物,目光小心翼翼地地追随着坐在旁边的沈月魄。 沈月魄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与这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正低头安静地用着面前一小碗清粥。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她将面前那份几乎未动的餐盘推开,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通体漆黑的卡片,小心翼翼地推到沈月魄面前。 “月魄……”沈夫人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讨好,“这个你拿着。” “这是妈妈和爸爸的一点心意,没有额度限制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衣服、首饰、包包……或者出去散散心,看中什么就买,千万别委屈自己……” 她顿了顿,觑着沈月魄毫无波澜的侧脸,又急急补充道: “你大哥他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并购会议,实在走不开,他晚点回来,一定会好好给你道歉的。” 沈月魄的目光终于从清粥上抬起。 她没说话。只是将卡片推回了沈夫人面前。 沈夫人脸上的讨好笑容瞬间僵住,眼中的泪水瞬间汹涌了上来。 沈月魄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她这位名义上的妈妈,眼泪开关是坏掉了吗?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泛滥成这样? “不必。”沈月魄打断她,“我有钱。” 昨晚刚挣的,一百块呢! 沈董事长啪地一声合上了报纸,“月魄,这是爸爸妈妈的一点心意。” “心意,”沈月魄站起身,“我领了。但我不需要。” 说完,她径直转身,离开餐厅。 走到通往二楼的转角处,一道身影几乎是蹿了出来。 他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大小姐,昨晚……昨晚多亏您的符!谢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沈月魄停下脚步,“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若昨日他心生不屑,随手将平安符丢弃,今日此间,便只有一缕残魂哀叹了。 直到那青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老王才敢直起身,眼中敬畏更深。 沈月魄回到位于二楼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欧式花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岁月静好。 她的目光落在下方,昨夜,将萧晚星收入白玉镯之前,她最后的神情,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双眼眸中没有恨意,只剩对家人的思念: “道长,我不想报仇了。求您找到我的尸体,让我入土为安。我唯一的心愿是见我家人还有逾白哥哥最后一眼。” 当时,沈月魄心中微动,问她为何放弃报仇。 萧晚星的魂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因为沈雨柔她身上有东西,金色的光。” 沈月魄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是护体法器吗? 能让一个怨气冲天的即将化作厉鬼的魂体感到恐惧的法器? 可昨日客厅初见,她丝毫未曾察觉沈雨柔身上有这等异宝。 要么是那法器位阶极高,远超她目前的感知能力。 要么就是那小白花背后,有极其高明的人在帮她遮掩。 沈月魄倏地屈指,在那白玉镯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何事?”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沈月魄对他的语气早已习以为常,直接切入主题: “沈家主宅之内,可有你要找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那慵懒的声音响起: “此地无我所寻之物。这沈家,除了此处主宅,可另有房产?” 沈月魄抿了抿唇:“不知道。” 酆烬:“……” 沈月魄:“等会我去问问。” 她转身,径直走向一楼的小花厅。 沈夫人正独自坐在临窗的欧式沙发椅上,对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出神。 沈月魄的脚步很轻,直到走近,沈夫人才惊觉。 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小心翼翼地问道:“月魄?你……你需要什么吗?” 沈月魄没有多想,开门见山:“请问,您有萧……” 她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萧晚星哥哥的名字,只好改口:“江逾白的联系方式吗?” “逾白?”沈夫人明显一愣,脸上浮现疑惑,“你要他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逾白现在因为晚星的事,正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重讥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呵,真是迫不及待了?” 沈屹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厅门口,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插在裤袋里。 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直刺沈月魄。 “刚才拒绝了妈给的黑卡,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骨气。”沈屹川一步步走进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攀不上沈家,就急着去巴结江家?” 他走到沈月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双与沈月魄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此刻却是赤裸裸的警告和轻蔑: “江逾白?你打听他做什么?凭你一个刚回沈家,穿着这身不伦不类道袍的死道士,也配肖想江家未来的掌舵人?” “屹川!”沈夫人猛地站起身,“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月魄她……” “妹妹?”沈屹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却更加冰冷。 “沈家什么时候需要靠这种装神弄鬼的人做妹妹?妈,你别被她这副清高的样子骗了。” 他猛地转向沈月魄,声音压得极低: “沈月魄,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离江家的人远点!是不是雨柔喜欢的,你都想抢走?” 沈雨柔对江逾白的心思,他作为哥哥的如何不知? 若不是江逾白有未婚妻,他和沈望川怕是要将人打晕放沈雨柔床上去。 沈月魄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直到沈屹川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眸,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沈屹川被她这诡异的目光看得心头莫名一窒,未尽的话卡在喉咙里。 第10章 沈月魄这死丫头太邪门了 沈月魄歪了下头,目光扫过沈屹川背后的女鬼,她勾了勾唇角: “沈屹川,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脖颈发凉,午夜梦回时,仿佛有人在你耳边吹气?” 沈屹川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插在裤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她怎么知道的?! 他近日总是睡不安稳,他一直都怀疑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沈月魄像是没看见沈屹川骤变的脸色和沈夫人煞白的脸。 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颌,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哦,对了……你身后的那位,” 她顿了顿,点评道:“盘正条顺,长得——还挺漂亮。” 话音落,沈屹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仿佛真的贴上了他的皮肤。 “啊——!” 沈夫人更是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惊叫。 平日里最是讲究体面优雅的贵妇人,此刻被吓得死死挽住了沈月魄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月魄……你说的是真的吗?!屹川他……他后面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月魄身形倏地一僵。 那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极度不适。 她习惯了山间的清风,道观的清寂,习惯了与人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 她几乎是立刻,将自己的手臂从沈夫人的手中抽了出来。 “放心,”她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疏离的距离,“您有我的平安符,寻常鬼怪,不敢近身三尺。” 这句解释像是勉强安抚住了惊恐的沈夫人。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趁着沈夫人心神剧震的间隙,沈月魄再次开口,“江逾白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沈夫人没有追问,她相信沈月魄的为人。 她从随身的小坤包里翻出手机,很快报出了一串号码。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记下。 而另一边,沈屹川脑里都是沈月魄那句“漂亮的女鬼”。 他快步走出花厅,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大师!沈月魄这死丫头太邪门了! 拿到了手机号码,沈月魄并未离开。 她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转向惊魂未定的沈夫人: “除了这里,沈家在别处还有房产吗?尤其是……年代久远一些的老宅子?” 沈夫人惊魂未定,思绪混乱,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摇头又点头: “有的,在乡下有一座老宅,是你奶奶……不,是你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平时很少回去。” 沈月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年代久远、空置、阴气滋养……种种条件都指向可能性。 她立刻追问:“我能去看一眼吗?” 沈夫人这才从被“女鬼”惊吓的余悸中勉强回神,笑道: “当然可以。你回归沈家是大事,按规矩是要开祠堂禀告祖先的。你爸这几天就在翻黄历,想挑个顶顶好的日子,到时候咱们全家一块儿回老宅,风风光光地祭祖,也让列祖列宗知道你回来了。” 沈月魄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寻好日子?为何不找她算算?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她还能给个友情价呢。 心中念头闪过,她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淡淡应了一声:“好。” 得了想要的信息,她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花厅。 回到二楼客房,沈月魄没有半分耽搁,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沈夫人给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喂?”一个低沉悦耳却带着疲惫的男声传来。 “江逾白?”沈月魄开门见山,声音清冽如冰泉,没有任何寒暄。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我是。你是?” “沈月魄。” 她报上名字,清晰地捕捉到电话那头呼吸瞬间的停滞。 谁人不知,帝都沈家找回来被拐十八年的千金,就叫沈月魄。 她没给对方质问的机会: “萧晚星已经死了。不是失踪,是死了。” 沈月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的遗体,我知道在哪里。”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江逾白的声音再次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 “……你他妈在说什么?!” “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月魄报出沈家主宅的地址,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依旧是素净的颜色,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青灰道袍,下楼走向别墅大门。 沈家气派非凡的大门外。 一辆库里南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门口,卷起一阵尘土。 车门被大力推开,江逾白几乎是踉跄着冲下车。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却早已不复往日的矜贵从容。 领带被扯得歪斜,头发凌乱,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 周身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戾气。 他死死盯着沈月魄,那眼神似要将她刺穿。 第11章 威胁我? 就在此时,另一辆低调奢华的宾利也缓缓驶近。 车门打开,沈望川率先下车,随后打开副驾驶。 下来的是穿着一身纯白连衣裙,宛如风中娇弱白莲的沈雨柔。 两人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沈雨柔一下车,目光就黏在了门口那个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上。 当看清是江逾白时,她那双眸子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逾白哥哥!” 沈雨柔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柔弱,提着裙摆就想向江逾白奔去。 然而,她雀跃的脚步刚迈出一步,就生生僵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到,那个平日里对她温言细语的逾白哥哥,此刻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锁在沈月魄身上。 下一秒,更让她心碎的一幕发生了。 江逾白根本无视了她的存在,甚至无视了旁边的沈望川。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沈月魄,声音嘶哑而急迫:“上车!” 沈雨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刚刚还盈满惊喜的眼眸,瞬间被难以置信取代。 整个人僵在原地,摇摇欲坠。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弥漫开一层水汽,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雨柔!”沈望川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 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的小脸和受伤的眼神,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头,目光射向沈月魄。 她如何认识的江逾白? 沈月魄却连看都没看这对愤怒的兄妹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她径直绕过挡路的沈望川,拉开车门,干脆利落地坐进了进去。 车门“砰”地关上。 引擎发出声响,黑色的库里南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了出去。 车内。 江逾白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目视前方,车速快得惊人,那紧绷的侧脸线条。 突然—— 他猛地一脚急刹。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 库里南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态,硬生生停在了一条空旷无人的辅路中央。 江逾白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副驾驶上的沈月魄。 “说!”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晚星在哪里?!你要是敢耍我——” 他猛地倾身逼近,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俊美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扭曲,声音充满了威胁: “沈月魄,我不管你是不是沈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还是有什么妖术邪法装神弄鬼……” “你若敢拿晚星的生死开玩笑,我江逾白发誓——” 他眼底掠过一丝疯狂: “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会一寸寸……一寸寸地剐了你。” 沈月魄平静地抬起眼,迎上江逾白那双眼睛。 “威胁我?”沈月魄终于开口,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看到萧晚星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的手上: “我没必要骗你。萧晚星确实死了。她的尸体,就在城郊玉湖遥度假别墅后面,那个的深水景观湖底。” “具体位置,到了湖边,我自会指给你。” 看到江逾白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沈月魄微微抬手,打断了他: “但在此之前,你最好冷静下来听我说完。” “找到她的遗体,完成她的遗愿,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事。” “至于她的死因,”沈月魄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我想,由她亲口与你们说会比较好。 “我……我还能见到她?!”江逾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倏地拽住沈月魄的手腕,“她在哪?!” 沈月魄嫌弃地拽回自己的手,“昨夜,她怨气难消,魂体不稳,寻到这沈家主宅……被我暂时护住。” 她的目光落在江逾白脸上,“她最后的心愿,并非复仇。” 沈月魄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她只想想见你和她家人最后一面。” “够了!” 江逾白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他不想相信,可沈月魄的语气却莫名让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趴在方向盘上,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喉咙挤出。 沈月魄静静地看着他崩溃。 车厢内,那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有短短几分钟。 江逾白终于抬起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所有的脆弱与崩溃强行压回心底。 他没有再看沈月魄,只是猛地挂挡,踩油门,黑色的库里南再次咆哮着冲出,目标直指城郊的玉湖遥别墅。 当他们抵达那栋掩映在浓密绿荫中的欧式别墅大门时,却发现另一辆黑色越野车早已停在那里。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轻薄的真丝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他身形挺拔如松,气质冷峻,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似乎在打电话,声音低沉而平稳。 “嗯,望川,是我,亦舟。”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逾白说,你家这处玉湖遥别墅景致不错。老爷子最近精神头好,想找个清净地方办个小型的宴会,招待几位老朋友。” “对,就这两天,临时起意。想着路过顺带过来看看场地,麻烦你让这边的警卫开下门? “……好,谢了。” 电话挂断。男人转过身来。 那张脸,与萧晚星的眉眼有着五分分相似。 正是萧家大少爷萧亦舟。 江逾白看到萧亦舟,嘴唇动了动:“亦舟……” 在路上,江逾白给萧亦舟发了消息。 萧亦舟的目光淡淡扫过江逾白通红的双眼,又落在随后下车的沈月魄身上。 “进去吧。”萧亦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喜怒。 他转向紧闭的大门,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别墅内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中年男人小跑着过来,麻利地打开了大门锁。 “萧大少、江少。您二位请!沈总刚吩咐了!” 保安点头哈腰,眼神却忍不住好奇地瞟向站在江逾白身后,一身青灰道袍的沈月魄。 显然不认识这位沈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 一行人穿过空旷的前庭,径直走向别墅后方。 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 绕过别墅主楼,一个巨大的深水景观湖出现在眼前。 湖水清澈,却看不见底。 沈月魄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目光平静地看着湖面。 她眸光定在一处,指尖一点,“那儿——捞。” 萧亦舟带来的打捞队成员立刻行动起来。 沉重的设备被抬下,绳索、挂钩、水下强光灯一一就位。 整个过程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第12章 你该有满院春光,不该守着一段旧梦 江逾白死死盯着那片墨绿色的湖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 “报告!有发现!” 水面上传来潜水员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拉!”岸上的指挥立刻下令。 绳索开始缓缓收紧,发出摩擦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物体,在几束强光灯的交织下,被缓缓拖出水面。 一个穿着早已被湖水浸泡得看不出原色,破烂不堪的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她长长的黑发被贴在惨白浮肿的脸上和脖颈上,身体因为长时间浸泡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肿胀和青紫色。 隐隐有了巨人观的模样。 她的四肢软软地垂着,毫无生气。 虽然面容因肿胀和死亡而变形,但那依稀可辨的眉眼轮廓…… “晚星!” 江逾白发出一声嘶吼,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上。 打捞队员小心翼翼地将遗体平放在早已铺好的防水布上。 萧亦舟站在原地,身形依旧挺拔,脸上的冰霜却似乎更厚了一层。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向那具尸体。 最后,在尸体旁缓缓蹲下,他没有像江逾白那样崩溃痛哭。 只是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拂开黏在萧晚星脸上那几缕湿漉漉的黑发。 “晚星,别怕。哥哥来接你回家。” 不远处,负责看守别墅的保安,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当他看清那被抬上防水布的女尸身上残破的白色连衣裙碎片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出大事了!死人了! 他连滚带爬地摸出手机,哆嗦着手指拨通了沈望川的号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少爷!不好了!出……出人命了!就在……就在别墅后面的湖里!捞……捞上来一个女的!” 萧家巨大的客厅里。 萧晚星的遗体覆盖着白布,静静躺在客厅中央。 萧夫人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瘫倒在沙发旁,无声地流泪,眼神空洞地锁着白布的方向。 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萧父萧正擎,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僵直地站在遗体旁。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死死盯着白布。 布满血丝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凶手……是谁?!”萧正擎的声音嘶哑,猛地转向站在遗体旁眼眶通红的江逾白和神情冰冷肃杀的萧亦舟。 沈月魄上前一步。 她没有理会萧正擎的怒火,目光平静地扫过萧亦舟和江逾白。 “她就在这里。”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清晰地响起,“让她自己来说吧。” 沈月魄缓缓抬起右手的轮回戒。 她素手轻扬,一道泛着符咒凌空飞出。 无数细碎银色光点开始凭空凝聚。 一个穿着整洁纯白连衣裙的少女身影,渐渐由虚化实,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恢复了生前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长发柔顺,裙角飘飘。 只是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昭示着她已非生者。 “晚星……!” “妹妹……!” 江逾白的声音哽咽在喉间,萧亦舟的呼唤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星儿!我的星儿啊!” 萧夫人萧夫人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踉跄着扑向那道虚影,却穿透而过。 沈月魄轻叹一声,指尖又一道金纹符咒飞出。 萧晚星的魂魄渐渐凝实。 “只有半小时。”她声音放柔,“你魂体不稳,早日入轮回方是正道。” 说完,她走出萧家大门,将空间留给众人。 萧晚星的魂体目光温柔地扫过崩溃的母亲,悲痛的父亲。 满眼血丝的江逾白,最后落在眼中带着痛楚的萧亦舟身上。 她伸出手,指尖终于触到萧夫人的掌心。 “妈妈......”这一声轻唤,让萧夫人彻底崩溃,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 “爸爸、妈妈、哥哥、逾白哥哥……” 她停顿片刻,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飘落:“害我的人是……沈雨柔。”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客厅。 萧正擎眼中的悲痛瞬间被滔天杀意取代。 沈家! 江逾白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竟是她! 晚星消失的那些日夜,沈雨柔哭得梨花带雨,甚至发动沈家人手四处搜寻…… 那般情真意切,竟全是戏! 萧亦舟周身寒气暴涨。 萧晚星看着家人,魂体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 “答应我,不要报仇。” 她惨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恬静的笑: “能看到你们最后一面,知道你们平安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事而沾上因果,好吗?” 萧正擎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 萧亦舟死死盯着妹妹的眼睛,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江逾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最终也沉重地点了头。 看到家人艰难地应承下来,萧晚星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萧夫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哀嚎着: “星儿……我的星儿,妈妈答应你,妈什么都答应你……可是你别离开妈妈……” 萧晚星笑了,那笑容如她十八岁生日时在樱花树下一般明媚。 她拭去萧夫人脸上的泪:“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一家人。我还要做妈妈的女儿。” 转向江逾白时,眼中满是柔情与不舍。 “逾白哥哥......”她轻唤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原想着能和你过一生,谁知有缘无分。” 她冰凉的手虚抚过他的面颊,“逾白哥哥,忘了我吧。你该有满院春光,不该守着一段旧梦。” 江逾白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没有你,哪来的春光?” 这时,沈月魄走了进来。 “时间到了。” 萧夫人上前紧紧搂住萧晚星,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女儿揉进骨血里: “不......不要......” 萧晚星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妈妈,我在人间逗留时间太久,若再逗留,就没办法入轮回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萧夫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褪:“怎......怎么会这样?!” 第13章 以我功德,佑你来世 最后,萧晚星含着泪,一一拥抱每一个人。 她先走到萧正擎面前,这位向来威严的父亲此刻佝偻着背,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伸手环抱住他,感受到他宽阔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爸爸,别难过……”她轻声说,声音柔软如风,“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萧正擎死死咬着牙,眼眶通红,却终究没让眼泪落下,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粗糙的大手在她发顶轻轻抚过,像是要把这一刻牢牢记住。 接着是萧亦舟。 她的哥哥向来冷峻,此刻却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痛楚。 她伸手抱住他,感受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像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崩溃。 “哥……”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这样,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萧亦舟喉结滚动,最终只是闭了闭眼,哑声道:“……好。” 最后,是江逾白。 她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他的手臂勒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晚星……”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她仰头看他,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擦过他滚烫的泪水。 “逾白哥哥……”她柔声唤他,眼中盛满不舍,“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江逾白摇头,猛地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绝望的力道,像是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意,所有来不及兑现的承诺,全部倾注在这一刻。 他的唇滚烫,而她的冰凉,像是冰与火的交融,短暂却刻骨铭心。 “下辈子……”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颤抖。 “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你答应我。” 萧晚星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好。”她轻声应允,“下辈子,我们一定在一起。” 告别结束。 沈月魄缓步上前,她低声念咒。 刹那间,客厅内阴风骤起,一道漆黑的鬼门缓缓在虚空中浮现,门缝中透出森冷的幽冥之气。 萧晚星站在门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家人,眼中满是不舍,却又带着释然。 沈月魄闭目凝神,指尖轻点眉心。 一缕金色的光芒从她体内剥离——— 那是她积攒多年的功德金光。 “以我功德,佑你来世——” 她轻声念诵,指尖一弹,那缕金光如流星般飞向萧晚星,融入她的魂魄之中。 “平安顺遂,美满幸福。” 萧晚星身上虽然也有金光,可终究比不得修道之人的祝福。 萧晚星的魂魄渐渐被金光包裹,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鬼门之中。 鬼门,缓缓关闭。 客厅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 良久,压抑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萧正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张黑金卡,递向沈月魄。 “沈小姐,这是五千万,作为谢礼。”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感谢你……让星儿能回来和我们道别,让我们知道真相。” 萧夫人眼眶通红,也颤声附和: “对,沈小姐,请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沈月魄脸色有些苍白,她目光在那张卡上停留一瞬,却并未伸手。 她摇了摇头,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不必了。”她声音清冷,却透着一丝柔和,“萧晚星已经付过报酬了。” 萧家人一怔。 江逾白眉头微蹙,哑声问:“什么意思?” 沈月魄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捻,一缕淡金色的光芒在她指间流转,温暖而纯净。 “她魂体消散前,将自己魂魄中残余的功德金光赠予了我。”她轻声解释,“这是她最后的善意,也是最好的报酬。” 萧夫人闻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哽咽道:“星儿她……她连走的时候,都这么懂事……” 萧亦舟站在一旁,薄唇紧抿,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刚想开口,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眸光骤然一冷。 ——沈望川。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沈望川。” 电话那头,沈望川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温和:“亦舟,听闻你们……” 萧亦舟冷笑一声,打断他未尽的话语,眼底戾气翻涌: “沈望川!告诉我,我妹妹的尸体,为什么会在你沈家的别墅湖里?” 空气瞬间凝固。 电话那头,沈望川似乎也怔住了,沉默两秒后,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你说那具尸体是晚星?!” “别装傻。”萧亦舟一字一顿,嗓音森寒,“沈望川,这件事,沈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沈望川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亦舟,我沈望川行事,从不屑于遮掩。这件事,我不知情。” 他顿了顿,语气肃然,“但既然牵扯到我沈家,我一定会查清。” 萧亦舟冷笑:“最好如此。” 电话挂断,客厅内一片死寂。 萧正擎缓缓站起身,眼神阴沉得可怕:“沈家……呵,好一个沈雨柔!” 第14章 雨柔从小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沈家,书房。 沈望川推开门,沈董事长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爸。”沈望川声音低沉,面色凝重,“出事了。” 沈董事长眉头一皱,放下钢笔:“什么事?” “萧家的小女儿,萧晚星的尸体在咱们的玉湖遥别墅湖里捞出。” 沈董事长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沈望川冷声道,“保安说,最近一个月,只有雨柔去过那栋别墅。” 沈董事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微微发抖:“雨柔?她怎么会……” 沈雨柔的卧室。 沈望川敲门门时,沈雨柔正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支玫瑰,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进。” 她转过头,看到来人,笑容甜美:“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望川盯着她,沉声道:“雨柔,萧晚星的尸体在咱们家的别墅被捞出。你可知怎么回事?” 沈雨柔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玫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什、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脸色瞬间煞白,“哥,你在说什么?晚星她……她不是在失踪吗?” “她死了。” 沈望川沉声道:“保安说最近只有你去过别墅。” 沈雨柔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猛地站起身,踉跄后退两步,声音带着哭腔: “哥!你怀疑我?我和晚星是好朋友啊!我怎么可能害她?!” 她哭得梨花带雨,纤细的肩膀不住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日……那日她确实来找我玩,可我们只是在别墅里待了一会儿,她就说有事要先走……我、我根本不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什么!” 沈董事长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哭得浑身发抖,纤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那张向来精致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肩膀:“雨柔,别哭了。” 粗糙的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爸爸相信你。” 沈雨柔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沈望川,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受伤和失望:“哥!” 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晚星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怎么会......怎么会杀她?!”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沈望川心里。 他看着沈雨柔这副模样—— 沈望川喉结滚动,突然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雨柔从小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怎么会...... 可一切又实在过于巧合,怎么恰好别墅的监控全都坏了呢? 终究是宠了二十年的妹妹。 沈望川闭了闭眼,选择相信她。 他再睁开时冷峻的眉眼已经软化,带着深深的愧疚。 “雨柔,”他走近与她平视,声音沙哑,“是哥错了。” 伸手想擦她的眼泪,却被躲开,只好苦笑着收回手,“对不起。” 沈雨柔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整个人扑进沈董事长怀里。 “爸!晚星......晚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她的哭声支离破碎,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走了......” 沈董事长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好了,既然雨柔说不知情,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萧家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这时,沈夫人和沈屹川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沈夫人发丝微乱,显然是从睡中被惊醒。 她扶着门框,蹙眉看向屋内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和面色凝重的丈夫与长子。 “这是怎么了?”她声音温柔却带着焦急,快步走进来,“雨柔怎么哭成这样?” 沈屹川跟在母亲身后,脸上满是困惑。 沈望川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萧晚星的尸体在咱们的别墅湖里被发现,这这段时间,恰好只有雨柔去过。” 他声音低沉,“我刚才……问了雨柔几句。” 沈夫人闻言,脸色骤变。 她猛地转头看向沈望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望川!你怀疑你妹妹?!” 她声音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雨柔从小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怎么可能杀人?!” 沈屹川也瞪大眼睛,“大哥!你疯了吧?雨柔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望川被母亲和弟弟质问,薄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刚才他确实冲动了…… 沈夫人已经快步走到沈雨柔身边,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雨柔乖,不哭了……” 沈雨柔埋在母亲肩头,哭得更加凄惨,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董事长看着这一幕,沉声道:“好了,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雨柔不知情。” 沈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雨柔,别怕,妈妈带你回房间休息。” 沈雨柔抽噎着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妈……我想去萧家看看……” 她声音细弱,带着哽咽,“晚星……晚星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夫人一怔,随即欣慰地点头:“好,好,我们一起去。” 沈董事长沉吟片刻,也颔首道:“也好,正好去慰问一下萧家,解释清楚。” 一家人收拾妥当,刚走到大门口,却见一辆库里南缓缓驶来,停在了沈家别墅前。 车门打开,江逾白冷峻的身影率先迈出。他脸色苍白,身形挺拔如松,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紧接着,另一侧车门打开,沈月魄一袭青灰色道袍。 她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衬得肤色如雪,整个人清冷而疏离。 两拨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空气瞬间凝固。 江逾白看到沈家众人的瞬间,眼底骤然掀起一股戾气。 沈雨柔则瞳孔猛地一缩,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盯着沈月魄那张脸,又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江逾白,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扭曲的妒意—— 她凭什么?凭什么刚回沈家就能接近逾白哥哥?! 沈望川眉头微蹙,目光在江逾白和沈月魄之间来回扫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向来沉稳,此刻却忍不住想—— 这个刚回来的妹妹,是不是故意接近江逾白夺走雨柔喜欢的一切? 沈屹川微微眯起眼,打量着沈月魄,心中冷笑—— 不过半日的功夫,她竟当真攀上江家,倒是好手段。 沈夫人怔在原地,看着沈月魄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突然意识到—— 沈月魄今日出门至今,她竟忘了问一句去向。 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江逾白并未察觉沈家人各异的神色,只是朝沈月魄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沈小姐,多谢你帮忙找到晚星……萧家和江家欠你一份情。” 沈月魄神色平静:“因果已了。她给了我相应的报酬,你们并不欠我什么。” 一旁的沈雨柔听到二人的谈话,脸色瞬间煞白,目光刺向沈月魄。 是她?!是她找到的萧晚星?! 沈望川走上前,看着江逾白低声道:“逾白,节哀。” 江逾白目光冰冷地扫过沈家众人,尤其在沈雨柔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他声音冷硬,带着警告:“离我远些!如果你们是要去萧家,大可不必!萧家现在不愿见任何人,尤其是——” 他顿了顿,语气森寒,“沈家人。” 第15章 你有认识的屠宰场电话吗 沈屹川轻笑一声,语调慵懒却暗含锋芒: “江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沈家与萧家向来交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理应前去慰问。” 他姿态闲适地将手插进西装裤袋,目光却锐利地锁在江逾白身上。 江逾白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车上。 引擎轰鸣,黑色库里南扬长而去,只留下刺鼻的尾气。 沈月魄站在原地,感受到几道或探究或敌意的目光,神色依旧淡然。 她抬眸,对上沈夫人复杂的眼神,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沈夫人眼眶一热,终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月魄,你……你今日去哪儿了?妈妈很担心……” 沈雨柔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抢走了妈妈的关心,现在还想抢走逾白哥哥…… 沈雨柔死死盯着沈月魄,强烈的恨意几乎烧毁理智。 她猛地咬住下唇,再抬眼时,眼眶微红。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两步,怯生生地看着沈月魄: “姐姐……是你带萧家人找到晚星的吗?” 她声音轻软,像是单纯的好奇,“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晚星的尸体在那的呀?” 她问得天真无辜,可指尖却微微发抖,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月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盯得沈雨柔脊背发凉,莫名心虚。 良久,沈月魄忽然勾唇一笑,凑近她耳边:“因为……她的魂魄一直跟在你身后啊。” 她语气幽幽,如阴风拂过,“她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还缠着水草,就趴在你肩上——” “啊!” 沈雨柔猛地尖叫一声,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雨柔!” 沈屹川,沈望川二人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 沈屹川手臂一把将瑟瑟发抖的沈雨柔护在身后。 他猛地抬头,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和毫不掩饰的怒意,狠狠钉在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你适可而止!雨柔胆子小,经不起你这般装神弄鬼的恐吓!” 沈董事长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青筋隐隐浮现。 他沉声开口:“够了!都进屋再说。”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被沈屹川护在怀里的沈雨柔,“萧家……暂时别去了。” 他语气沉重,带着忧虑: “尸体是在我们沈家名下的别墅里发现的,看江逾白今晚那副要吃人的架势……萧家那边,恐怕已经认定晚星的死跟我们脱不了干系了!”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底布满阴霾,“明天,我亲自去一趟萧家,当面解释清楚。” 沈家灯火通明的客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中心。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暖光,映照着沙发上面色各异的沈家人。 沈董事长坐在主位,目光牢牢锁在对面独自坐着一张单人沙发,一身青灰道袍格格不入的沈月魄身上。 “月魄,”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审视,“今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带萧家人找到了晚星的遗体?” 他避开了“尸体”这个更刺耳的词。 沈月魄微微挑眉,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找到萧晚星的尸体,了结一桩因果罢了。” 沙发另一端的沈雨柔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死死攥紧手心。 沈董事长的目光更加锐利了几分,紧追不舍:“那你是怎么知道……晚星的遗体,会在别墅景观湖底的?” 沈月魄抬眼,那双清冽的眸子迎上沈董事长审视的目光: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道士。玄门中人,自有玄门中人的方法。” 沈董事长闻言,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你可知,晚星她……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这一次,沈月魄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坐在沈屹川身侧,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沈雨柔身上。 沈雨柔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 就在沈雨柔几乎要撑不住时,沈月魄却倏然收回了目光。 “想知道凶手是谁?”沈月魄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清冷,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要破案,找警察。” 她慵懒地往后靠了靠,“找我一个道士做什么? 沈屹川闻言冷笑,“装神弄鬼!你是道士算不出来?” 沈月魄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沈屹川的眉骨之上。 “眉骨高耸,本主志刚毅决断,事业有成。”她的声音平淡。 “但你这眉骨走势,却带着一股外凸的孤峰之相,孤峰之下,阴气缠绕。” 接着,她的视线下滑,聚焦于那双曾令无数名媛倾心的眉眼。 “此乃大凶之兆,主有阴邪之物贴身纠缠,日夜噬咬你的精气神。” 沈屹川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他下意识地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西装内袋的位置。 那里,一张他今天特意去帝都郊外香火最盛的青云观求来的护身符。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沈夫人眼见气氛剑拔弩张。 她急促地招呼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回房休息!都回房休息!” 她几乎是半推半劝地将惊魂未定的沈雨柔和沈望川等人赶向楼梯,自己也脚步虚浮地跟了上去。 待客厅压抑的气氛随着沈夫人等人的离去稍有缓和。 沈月魄也起身,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 行至二楼的转角处,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斜倚着墙壁,正是沈屹川。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暗骂自己方才竟被沈月魄几句玄乎其玄的话唬得失了态,实在丢脸。 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身,慢悠悠地踱到楼梯口,恰好挡住了沈月魄的去路。 走廊壁灯的光线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本就高大的身形衬托得极具压迫感。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台阶下的沈月魄: “沈月魄,本事不小啊。” 他声音拖长,带着十足的讽刺,“不过离家半日,就能攀上江逾白那条高枝儿?” 他冷笑一声: “别痴心妄想抢雨柔的东西。就算萧晚星死了,江家少奶奶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一个山沟里回来的道士。” 沈月魄脚步顿住,抬眼看他。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在这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沈屹川,”她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你有认识的屠宰场电话吗?” 沈屹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沈月魄懒得解释,直接侧身越过他,青灰色的道袍衣角擦过他的西装裤腿。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侮辱性极强的话音飘荡在空气中: “哦,没有就算了。那我待会儿自己打电话叫屠宰场来。这儿有头脑子不清醒的蠢猪,需要拉去栽了。” “你!” 沈屹川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猛地转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想要发作。 可惜,沈月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口处。 第16章 正好,普度众生 房内。 沈月魄反手锁上门,卸下所有伪装,整个人向后倒进柔软的大床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一天的波诡云谲,灵力的大量消耗,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手腕上,那枚沉寂的白玉镯,隐约有暗红色的流光浮动。 紧接着,一道慵懒清冷带着几分玩味的嗓音响起:“小道士,” 酆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怎的管起这等闲事来了?” 沈月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没想到这位向会主动开口闲聊。 几息沉默后,她才缓缓开口,“一开始,是想要她身上的功德金光。” 回想起萧晚星最后的眼神,语调不自觉地轻软了几分,带着一丝罕见的怅然: “可后来发现,她是至纯至善之人。都这样了还不忘护佑家人安危,宁可放下滔天血仇,也不愿他们沾染因果……” 沈月魄闭上眼,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忍不住,就心软了。” 镯子内传来酆烬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心软?小道士,你这样的性子……”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多了分懒意: “修什么道?除什么鬼?干脆剃度出家,改佛修得了。” “正好,普度众生。” 沈月魄:“……” 清晨,天光微亮。 沈月魄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长发仅用一根素朴的木簪松松挽起。 几缕碎发垂落颊边,衬得侧脸愈发清冷如玉。 她指尖捏着一百元纸币—— 这是她刚回沈家那晚,用平安符和管家老王换来的“辛苦钱。” 五弊三缺的命格,这钱她得散出去一半。 她轻步下楼,管家老王早已恭敬候在厅前,见她身影,立刻躬身: “大小姐早,您这是要出门?厨房备了早餐,可要用些再走?” 沈月魄脚步一顿,她正愁着怎么出去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不必。”她声音清冷,言简意赅,“出去办点事。” 管家瞬间会意:“是,我这就安排车送您。” 沈月魄让司机将她送到帝都中央大街某个不起眼的转角。 她站在角落的早点摊前。 蒸笼掀开,白雾腾腾而起,裹着包子香飘了半条街。 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佝偻着背的老乞丐。 老人衣衫褴褛,正哆嗦着捧着一碗凉水喝,脚边破碗里零星躺着几张一块钱的纸币。 她抬步正要上前。 “哟呵!”一声刻意拔高的嗤笑自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痞气。 “新鲜啊!这是哪个穷山沟钻出来的假道姑?” 沈月魄脚步未停,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 一个染着刺眼黄毛,叼着半截烟头的混混斜倚在墙边,上下打量着她那身格格不入的道袍,嘴里不干不净: “怎么?山顶上的破道观揭不开锅了,打发你下山要饭来了?这身皮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沈月魄连眼皮都懒得抬,径直走向老乞丐。 黄毛被无视,顿时恼了,猛地跨步拦住她:“老子跟你说话呢!” 他伸手就要推她肩膀,“装什么清高——” 话音未落,沈月魄忽然侧身,黄毛的手扑了个空,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去。 与此同时,她指尖轻轻一弹,一枚铜钱“叮”地砸在黄毛膝盖。 “哎哟!”黄毛惨叫一声,直接跪在了老乞丐面前。 老乞丐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破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摆手: “使、使不得啊!折寿,折寿啊小伙子!” 沈月魄弯腰扶起老人,顺势将那张一百元和道观被劈那日收到的一千五百元塞进他手里: “老人家,买碗热粥喝。” 这一千五是她下山后去银行取的。 老乞丐瞪大眼睛,枯瘦的手剧烈颤抖:“这、这……使不得,太多了……” 沈月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您前半生,修桥铺路,善念未绝。” 她的声音如同清晨微风,只有老人能听清:“后半生理该……有人送上一碗热粥。” 老乞丐浑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沈月魄笑了笑,转身离开。 青灰色的身影很快没入街角的人流。 身后,只留下黄毛气急败坏的咒骂和路人看热闹的哄笑。 老乞丐拿着钱,望着她消失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直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沈月魄才停下脚步。 晨光斜斜打在她清冷的侧脸上。她默默从道袍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仅剩的一张五元纸币。 看着这张可怜巴巴的票子,她难得地叹了口气。 不由地后悔,早知方才就留个一百块钱了。 酆烬说得对,她该修佛道才是。 下山后,倒是愈发心软了。 有些人的命运,她从面相中无法算透,比如萧晚星。 可方才那名老乞丐,她却能算到个大概。 二十年前,村里通往镇上的路险峻难行,尤其雨季,山洪常冲毁唯一的木桥,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 老乞丐变卖了祖传的房产,在湍急的河面上,花了整整五年,修起了一座坚固的拱桥。 可当年修桥,并非一帆风顺。 开山取石时,曾意外震塌了一处不起眼的野狐洞穴,压死了一窝刚出生的小狐。 有懂行的老人私下叹息,说狐狸记仇,恐遭报应。 老乞丐并不信鬼神,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失子、失家、他才开始相信。 可那时候,他也彻底一无所有。 最后,他离开了家乡,四处游荡,浑浑噩噩。 就在沈月魄陷入思绪时,阴风骤起。 沈月魄眯眼看向巷子深处—— 那里蹲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鲜艳如血的红裙子的小女孩。 她背对着光,小脸隐在黑暗中,只有嘴角咧开的弧度异常清晰。 笑容一直延伸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姐姐。”小女孩声音甜腻,带着孩童的天真,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你的钱散错人啦。”她伸出青白的手指,指向巷口的方向,“那老头肯定会拿钱买酒喝。” 沈月魄挑眉:“所以?” 小女孩蹦蹦跳跳凑近:“不如给我呀!我帮你花——” “啪!” 沈月魄一张符纸拍在她脑门上。 小女孩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整个人“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哇!” 小女孩骤然嚎啕大哭起来。 但与之前阴森截然不同,这哭声充满了孩童的惊慌。 刚才诡异的气息瞬间消失。 她跌坐在地面上,脑门贴着符纸,小脸上糊满了泪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呜哇,姐姐我错了。”她一边哭一边抽噎,声音带着恐惧和委屈。 “呜呜呜,我不是坏孩子,我就是太害怕了,找不到家。” 沈月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还夹着一张未用的符纸,闻言眉梢微挑:“哦?” 她抬起小手想擦眼泪,又不敢碰额头的符纸,哭得更凶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这里了,我每天蹲在这里吓人。就是想看看谁能看见我……” 她偷偷抬眼,乌黑的眼珠里泛着水光,“姐姐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的人。” 沈月魄指尖夹着的第二张符纸悄然收起。 她清冷的眉梢微蹙,“生魂离体?” 她缓缓蹲下身,扯下小女孩额间的符纸,与小女孩视线平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眼睛倏地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止住哭声,急切地回道: “我叫萧小满,姐姐我叫萧小满!” 她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来历,带着点的急切补充道: “我家可有钱啦,住在大大的房子里!有好多好多玩具。” 她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被迷茫取代:“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呜呜呜……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沈月魄:“……” 萧小满?又是萧家? 第17章 血脉为引,魂魄归途 昨夜刚送走一个枉死的萧晚星,今日就撞上一个离魂的萧小满? 这萧家的风水,怕不是被人掘了祖坟? 她沉默片刻,伸进青灰色道袍宽大的袖袋,掏出一部屏幕布满裂痕的老旧手机。 指尖在裂痕间熟练地滑动,拨通了江逾白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江逾白的声音沙哑疲惫:“沈小姐?” “江逾白。”沈月魄开门见山,“萧家是不是有个叫萧小满的孩子?” 电话那头骤然一静。 几秒后,江逾白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震惊:“你怎么会知道小满?” 沈月魄垂眸,目光落在脚边。 那个穿着红裙子小生魂,正抱着膝盖蹲在那里,乌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我遇见了一个生魂,她说她叫萧小满。” “什么?!生魂?小满的生魂?!”江逾白的声音猛地拔高,随即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更加沉稳的男声瞬间接管了主导权。 “沈小姐。”萧亦舟的声音传来,“我是萧亦舟,小满是我堂哥的独女。” 他语速极快,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余地,“你在哪里?我们立刻到!”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精准地停在沈月魄所在的巷口。 车门猛地打开。 萧亦舟率先下车,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但眼底深处那不易察觉的红血丝,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他目光瞬间锁定了巷子里那道青灰色的身影。 紧随其后下车的,是一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妇。 男人面容英俊,眉眼与萧亦舟有几分相似。 他紧紧搂着怀中几乎站立不稳的妻子。 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眶红肿得骇人,显然是哭了很久,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萧亦舟快步走到沈月魄面前:“沈小姐?” 沈月魄微微颔首,往萧小满身上打了一道符咒,随即侧身让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巷子角落里那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上。 “小满!” 苏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挣脱丈夫的怀抱,踉跄着就要扑过去。 那是她的女儿,她的心头肉。 虽然身体是虚幻的,但那眉眼,那身她亲自挑选的红裙子,绝不会错。 沈月魄伸手将人拦住,“别过去。生魂不能惊扰。” 萧临渊眼疾手快地死死抱住崩溃的妻子,声音嘶哑:“婉婉,别过去。听沈小姐的。” 他看着女儿虚幻的身影,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眼圈也瞬间红了。 萧小满似乎被苏婉的哭喊声惊动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当看清巷口那几张熟悉又急切的面孔时。 她乌黑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妈妈、爸爸、小叔叔!” 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小小的魂魄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小满别怕,爸爸妈妈来了!” 萧临渊强压着悲痛和慌乱,对着女儿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沈月魄看着魂魄不稳,几乎要被亲人情绪冲散的萧小满,眉头微蹙。 她上前一步,挡在魂魄和萧家三人之间:“情绪收住,她魂体不稳,受不得惊扰。” 一句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几乎崩溃的苏婉猛地捂住了嘴。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身体在颤抖。 萧临渊和萧亦舟也瞬间屏住呼吸,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的肉身在何处?距离多远?”沈月魄转向萧亦舟,直指核心。 “在萧家名下的私人儿童医院中,现在被严加看护。离这里,车程至少四十分钟。”萧亦舟语速极快。 “四十分钟……”沈月魄眸光微沉,这时间对萧小满的生魂来说太长了。 她目光扫过萧家三人,最终定格在苏婉身上—— 母女血缘,最是亲近。 “你,过来。”她指着苏婉,“滴一滴指尖血在她魂魄的手腕上。” 苏婉没有丝毫犹豫,她强稳住情绪,立刻咬破食指指尖,鲜红的血珠沁出。 沈月魄并指如剑,一道细微金光闪过,牵引着那滴指尖血,精准地落在萧小满魂魄右手腕的虚影处。 那滴血珠触碰到萧小满的手腕,并未滴落。 而是化作一道殷红血线,缠绕在萧小满的手腕上。 血线隐隐闪烁,仿佛一道无形的脐带,遥遥指向肉身的方向。 “血脉为引,魂魄归途!” 沈月魄低喝一声,指尖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符文。 符文成型,光芒一闪,瞬间没入萧小满额头间。 符文金光大盛,强大的力量瞬间包裹住萧小满的整个生魂。 那道缠绕在她手腕上的殷红血线光芒陡亮。 “啊——” 萧小满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虚幻的身体在金光中如同烟雾般开始变得稀薄。 仿佛随时要随风散去。 “小满!”苏婉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被丈夫死死捂住嘴。 沈月魄目光如炬,紧盯着那缕即将消散的魂光,口中清叱: “束魂归窍,敕!”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金光裹挟着萧小满生魂最后一点虚影。 顺着那道殷红血线指引的方向,骤然化作一道凡人肉眼难辨的金红交织流光,射向萧家医院的方向。 巷子里,金光消散,符纸化作飞灰飘落。 只剩下萧小满刚才蜷缩的位置,空无一物。 沈月魄缓缓收回手,脸色比之前略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强行跨越空间牵引生魂归体,即便是她也消耗不小。 “沈小姐!”萧亦舟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想要扶住沈月魄。 沈月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就在此时,萧临渊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猛地按下免提键。 电话那头,传来保姆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哭喊声: “先生、太太!醒了,小姐醒了!她……她刚才猛地睁开眼睛了,叫了一声妈妈。又……又睡过去了,医生在检查,说生命体征稳定了!” “呜呜……” 苏婉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喜悦和虚脱感让她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丈夫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泪。 萧临渊紧紧抱着妻子,这个高大的男人也忍不住仰起头,狠狠吸了一口气。 他用力眨掉眼中的湿意:“沈小姐,大恩不言谢!” 萧亦舟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探究。 第18章 有钱了 萧临渊那声情真意切的“大恩不言谢”还回荡在寂静的小巷里。 沈月魄摸了摸道袍口袋里的五元纸币。 她没有丝毫客套,目光坦荡地看着萧临渊:“大恩不必言谢。给钱就行。” 萧亦舟紧抿的唇角罕见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这个沈月魄,倒是意外的坦诚有趣。 萧临渊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应该的!应该的!过后我们将钱打到卡上,让亦舟转交。” “沈小姐!” 就在这时,苏婉挣脱萧临渊的搀扶,踉跄着扑到沈月魄面前。 她脸上泪痕未干,死死抓住沈月魄的道袍袖口,声音带着哭腔哀求: “沈小姐,求求求求您跟我们去医院看看小满吧。我害怕,她……她会不会留下什么……?” 她不敢说出口那个可怕的词,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 “您本事大,去看看我才放心!看一眼就好!” 沈月魄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苏婉抓着自己袖口的手。 心中默念:忍!收了钱的。 “走吧。”她淡淡开口,率先向巷口的宾利走去。 萧家私人医院顶层VIP病房。 气氛依旧紧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萧小满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精密的监护仪器,显示着平稳的生命体征。 她小脸苍白,呼吸均匀,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床边围着几位神情严肃的专家,看到萧亦舟等人带着一位穿着古怪道袍的少女进来,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和不解。 苏婉扑到床边,想碰又不敢碰女儿,只能颤抖着呼唤: “小满?小满?妈妈在这里……” 沈月魄径直走到床前。 她没有理会那些专家的目光,视线落在萧小满沉睡的小脸上。 “你们都出去。” 萧临渊立刻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苏婉本不想走,但被萧临渊拥着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声响。 偌大的豪华病房内,只剩下沈月魄和病床上沉睡的萧小满。 沈月魄站在床前,青灰道袍在无菌病房的冷光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目光沉静如水,落在萧小满苍白的小脸上。 沈月魄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并未直接触碰萧小满的身体,而是在距离她额头约三寸的虚空中悬停。 片刻后,沈月魄指尖的金芒悄然隐去。她睁开眼,眼底一片了然。 她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守在门外的苏婉和萧临渊几乎是立刻挤了进来。 萧亦舟紧随其后,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沈月魄脸上,充满了急切。 “沈小姐!小满她……”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 “无妨。” 沈月魄打断她,声音清冽平稳,“魂魄稳固,肉身无碍。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常。”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苏婉紧绷的神经,她腿一软。 几乎要跪倒在地,被萧临渊紧紧扶住,两人眼中都涌出劫后余生的泪水。 “但是,”沈月魄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三人,“她为何会生魂离体,原因已查明。” “请沈小姐明示。”萧临渊声音沙哑,带着后怕。 “这孩子,”沈月魄的目光落回病床上沉睡的小脸,“八字极轻,先天魂魄与肉身的连接便比常人脆弱一分,易受外界惊扰。”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刚才探查时捕捉到的画面: “就在不久前,这孩子是否曾去过一处阴气较重之地?比如墓地或大型陵园?” 萧亦舟和萧临渊对视一眼,瞬间想到了什么。 “是!”萧临渊声音发紧。 “三天前,是萧家一位旁支叔公的忌日,我们全家都去了西山陵园祭拜。那天回来她还好好的,只是晚上开始有些蔫蔫的。” “那就对了。”沈月魄颔首,“陵园之地,阴气汇聚,游魂野鬼亦多。 寻常人阳气旺盛,无甚大碍。但对她这等八字轻的孩童而言,无异于行于暗夜深渊边缘。” 她声音微沉:“她定是在那里,无意间看见了某些游荡的残魂,或许是阴煞怨气凝聚的景象。 巨大的惊吓,瞬间冲垮了她本就脆弱的魂魄连接,导致生魂离体,迷失在外。” 苏婉听得浑身发冷,紧紧抱着丈夫的手臂,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可怕的失去: “那……那以后……” “以后尽量避免带她去此类地方。”沈月魄叮嘱道。 苏婉连连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谢谢沈小姐!谢谢……” 沈月魄却不再多言。 她再次伸手入袖袋,掏出一张符,走到苏婉面前。 “此符予她贴身佩戴,或置于枕下。可稳固神魂。” 苏婉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沈小姐,您真是我们萧家的大恩人!” 苏婉泣不成声,紧紧攥着那道符。 沈月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沈小姐!” 萧临渊走上前,“无论是晚星的事还是小满的事,您的大恩,萧家铭记于心!”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他刚才让人准备的。 双手递到沈月魄面前,态度恭敬无比: “一点微不足道的谢意。密码是六个零。日后沈小姐有任何差遣,只要不违背道义,我萧临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月魄看着那张卡,又摸了摸袖袋里那张可怜的五块钱,没有丝毫客气,坦然伸手接过。 “嗯。谢了。” 她声音依旧平淡,仿佛接过的只是一张寻常纸片。 然而,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那张清冷如玉的小脸上,嘴角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扬了一下。 有钱了。 萧亦舟看着沈月魄略显苍白却依旧清冷的侧脸,眼神深邃无比。 他再次郑重开口:“沈小姐,萧家欠您的,远不止一张卡。” 沈月魄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卡里的钱,就够了。 第19章 贫道爱财 就在沈月魄准备告辞离开病房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清晰的声响,突兀地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 沈月魄:“……” 她清冷如玉的小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瞬。 随即极其自然地恢复了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尴尬的声音与她毫无关系。 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耳根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薄红,泄露了那么一丝丝窘迫。 她从早上折腾到现在,灵力消耗不小,还粒米未进,肚子抗议也是情理之中。 这极具反差感的一幕,让气氛凝重的病房瞬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萧亦舟微怔,随即眼底掠过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竟然觉得这位手段莫测的沈小姐,此刻带着窘迫的模样,比之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生动了不少。 他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体贴,打破了这份尴尬: “沈小姐今日劳心劳力,消耗巨大。萧家感激不尽,岂能再让恩人空着肚子离开?” 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私厨,食材和环境都尚可,还请沈小姐赏光,给我们一个略表心意的机会。” 沈月魄本想拒绝,但腹中再次隐隐传来的空虚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萧临渊笑道:“那亦舟,你陪着沈小姐去吃饭,我和婉婉在这等小满醒来。” “好。”萧亦舟点点头,跟着沈月魄出了病房。 沈月魄想了一下,顺势将那张银行卡递给萧亦舟,直接开口道:“这张卡,也麻烦你。” 萧亦舟微微挑眉,以为她要提现或转账要求。 沈月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意外,“里面的钱,你帮我捐出去一半。”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我刚下山,不认识慈善机构。麻烦你帮我捐给前半生积德行善,晚年却孤苦无依的善人。” 她想起了清晨那个佝偻的老乞丐,补充道: “最好是切实改善他们晚年生活的机构或项目。捐完后,把剩下的一半转回给我就行。” 随后她将卡号一起报给萧亦舟。 萧亦舟听完她这番话,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赞赏。 他身居高位,见过太多为利益不择手段之人。 像沈月魄这样,拿到钱,第一件事竟是要求散财一半做慈善的,绝无仅有。 这让他对沈月魄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好。”萧亦舟郑重应。 “萧家名下正好有成熟的慈善基金,此事我会亲自督办,确保沈小姐的心意精准送达。” 他顿了顿,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界面,神情自然: “为了方便后续资金操作和沟通,沈小姐,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他指的是微信。 沈月魄倒是没犹豫,再次掏出她那部饱经风霜,屏幕布满裂痕的老旧手机。 她熟练地在裂痕间滑动解锁。 萧亦舟:“……” 纵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萧家大少,在看到沈月魄手中这部仿佛出土文物般的手机时,眼角也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屏幕碎裂的程度堪称灾难,边缘还有明显的磕碰凹痕,他甚至怀疑这手机下一秒就会散架。 她之前的日子,过得那么清苦吗?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快速扫了沈月魄亮出的同样布满裂痕的二维码。 添加成功后,他看着通讯录里那个与沈月魄本人极其不相符的名称—— “贫道爱财。” “咳,沈小姐,请稍等我片刻。”萧亦舟拿着手机,不动声色地走开几步。 他迅速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 “立刻去买一部最新款最高配的手机,要最好的,黑色或青灰色。 开通好顶级套餐,充满电。半小时内送到医院对面静澜轩私厨门口。” 助理在那头虽然有点懵,但老板的命令就是圣旨:“是,萧总!马上去办!” 萧亦舟回到沈月魄身边,神色如常:“沈小姐,餐厅已经安排好了,这边请。” 静澜轩私厨雅间内。 环境清幽雅致,菜品精致可口。 沈月魄动作算得上优雅,但速度绝对不慢。 她眼眸发亮。 好吃! 沈家那些人饮食偏西式,这几日她就没吃饱过。 现在对面前那道顶级佛跳墙和几样家常菜展现了极大的兴趣。 萧亦舟看着沈月魄安静吃饭的样子,很难将眼前这个专注食物的少女和那个抬手间便能牵引魂魄的道士联系起来。 饭毕。萧亦舟亲自送沈月魄下楼。 萧亦舟的助理拎着一个低调奢华的黑色手提袋,如同掐着秒表般气喘吁吁地赶到: “萧总,您要的东西!” 萧亦舟接过袋子,看也没看,直接递到沈月魄面前。 “沈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你那部……”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避免伤害沈月魄的自尊心,“通讯设备或稍有不便,这部新机已开通好所有服务,希望你不要嫌弃。” 沈月魄看了一眼袋子上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标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口袋里那把“破铜烂铁”,瞬间就明白了。 她没有矫情推辞。 她坦然接过袋子,“嗯。”她点点头,“谢了。” 随后,拿出一张平安符递了过去,“送你,贴身带着,保平安。” 萧亦舟看着递到眼前的平安符,又看看沈月魄那张清冷的小脸。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送出的最新款顶配手机…… 一时间,这位在商场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萧家大少,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真是……分得清。 他失笑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接过那道符。 “多谢沈小姐。”他收起笑容,眼神认真,“这份回礼,比手机贵重百倍。” 沈月魄点点头,似乎觉得这个“两清”的交易很合理。 她不再多言,转身准备上车。 “沈小姐,”萧亦舟在她身后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沉重的歉意。 “本想亲自送您回沈家,但晚星的后事……还需我和家中长辈立刻回去操持。只能让司机送您回去了。” 提到萧晚星,他眼底瞬间蒙上一层浓重的阴霾和悲痛。 他们本就与江逾白在处理萧晚星后事,突然得知小满消息后抽身赶来的。 “嗯。”沈月魄对此并无异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沈月魄坐在后座,从那个精致的袋子里拿出了崭新的手机。 流畅的金属边框,完美的屏幕,触感极佳。 她指尖在光滑如镜的屏幕上随意滑动了几下,感受着丝滑的体验和远胜她那部“古董机”的清晰度。 嗯,确实好用。 她正研究着新功能,腕间的白玉镯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紧接着,酆烬那慵懒中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在她脑中: “小道士,闲事你管完了,打算什么时候该办本帝之事?” 沈月魄滑动屏幕的指尖微微一顿。 确实该加紧时间了。 第20章 看你很不爽!出去打一架! 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沈家庄园,在大门前停下。 沈月魄推门下车,手中拎着那个装着新手机的黑色手提袋。 刚走进主宅客厅,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脚步微顿。 只见宽敞奢华的客厅沙发上,堆满了各种购物袋,上面印着顶级奢侈品的LOgO。 沈夫人正一脸欣慰和期待地站在旁边,看到沈月魄进来,立刻迎上前,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月魄,你回来了!” 她拉住沈月魄的手,指着那堆成小山的购物袋: “妈妈今天特意去给你挑了些衣服鞋子,都是当季新款,你试试看?总穿着道袍……不太方便。” 她语气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那些衣物。道袍宽大舒适,她习惯了。 但想到自己既已下山,身入红尘,有些俗世的规则,似乎也不必过于抗拒。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拒绝沈夫人的好意,“放着吧,我有空会试。” 态度不算热络,但也没有排斥。 沈夫人见她没有直接拒绝,顿时喜上眉梢,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她又连忙从旁边拿起一个同样印着手机品牌LOgO的精致小盒子,递到沈月魄面前: “还有这个!最新款的手机,妈妈也给你买了一部!屏幕大,速度快,拍照也清楚。” 沈月魄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盒,又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萧亦舟送的那部。 她平静地开口,“不用了。” 她扬了扬手中手提袋,“萧亦舟刚送了我一部新的。” 话音刚落——“呵。” 一声充满讥诮的冷笑自身后玄关处传来。 沈屹川和沈雨柔正巧走进客厅。 沈屹川显然是听到了沈月魄最后那句话,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地踱步过来。 上下打量着沈月魄和她手中的袋子,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哟,沈月魄,看不出来啊?” 他声音拖长,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嘲讽,“这才短短几天功夫?攀附人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他眼神扫过沈月魄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又落到她手中的奢侈品袋子上,讥讽更甚: “先是江逾白,现在又是萧亦舟……怎么?靠着在山上学的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就想着一步登天?” 沈雨柔站在他身后,看着沈月魄手中的新手机,眼底闪过一丝妒恨。 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担忧,轻轻拉了拉沈屹川的衣角,小声劝道: “二哥,你别这么说姐姐。” 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沈月魄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袖口。 她深呼吸,默念清心咒。 可下一秒,她忽然睁开眼,眸光清冽如雪。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对。 她修的是道,不是佛。 道法自然,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沈月魄缓缓转身,道袍无风自动。 她抬眸看向沈屹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沈屹川。” 沈屹川挑眉:“怎么?” “我看你很不爽。”她一字一顿,声音清冷,“出去!打一架!” 话音落下,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沈夫人惊愕地捂住了嘴。 沈雨柔也愣住了,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光芒。 沈屹川更是被这简单粗暴的挑战给弄懵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足足愣了两秒。 随即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忍不住嗤笑出声: “哈?你说什么?跟我打一架?沈月魄,你是不是装神弄鬼把自己脑子装坏了?就凭你这……” 他轻蔑嘲讽的话还没说完。 沈月魄已经动了。没有废话,没有花哨。 她脚下步伐看似随意一踏,整个人却如同鬼魅般瞬间欺近沈屹川身前。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五指微张,带着一股无形的劲风,朝着沈屹川那张写满嘲讽的脸,直直地扇了过去。 沈屹川瞳孔骤缩。 他本能地想要抬手格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那股无形的气机锁定下,动作竟然慢了一拍。 第21章 我修的是杀鬼诛邪的道,不是普度众生的佛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炸响在客厅。 沈屹川偏着头,俊美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 他瞳孔紧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夫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捂嘴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 沈雨柔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沈屹川更是彻底懵了。 火辣辣的疼痛感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感冲上头顶。 他活了二十几年,天之骄子,何曾被人,尤其是一个他视为野丫头的女人当众扇过耳光?! “沈月魄!你找死!” 沈屹川咆哮着就要反击。 然而,沈月魄人狠话不多,就在沈屹川抬手欲打的瞬间—— 沈月魄已顺势抓住他的领带,猛地一个过肩摔。 “砰!” 沈屹川一米八八的高大身躯重重砸在地板上,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摇晃。 他发出一声痛哼,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昂贵的西装沾上了灰尘,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整个客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剩下沈屹川粗重的喘息声。 “月、月魄!” 沈夫人终于回过神,慌忙上前拉住沈月魄的手臂,却在对上她视线时莫名结巴,“你……你二哥他……” 沈月魄抽回手臂,缓缓走到他身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沈屹川。 青灰色的道袍衣角微微拂动,那张清冷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屹川,”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带着冷意。 “你给我听清楚。”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沈月魄,修的是杀鬼诛邪的道,不是普度众生的佛。” 她轻笑一声,却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再敢惹我,我就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五雷轰顶。”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沈屹川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一个碍眼的垃圾。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旁边已经彻底呆滞的沈夫人,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我回房间了。” 沈夫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那略显单薄的背影,突然捂住发烫的脸颊,……好帅! 直到沈月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沈夫人才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转向旁边的管家: “老王,快!快把给大小姐买的那些衣服鞋子,都送到她房间去,一件都别落下!” 管家老王也是被刚才那一幕惊得够呛,闻言连忙躬身:“是,夫人!” 大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立刻指挥着佣人,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堆成小山的奢侈品购物袋,快步跟上楼去。 客厅里,只剩下狼狈不堪的沈屹川,和眼神闪烁的沈雨柔。 沈雨柔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小跑过去,蹲下身,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心疼无比的表情: “二哥!二哥你怎么样?疼不疼啊?” 她手忙脚乱地想搀扶沈屹川,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愤怒: “姐姐……姐姐她怎么能这样?!她下手也太狠了!简直像个野蛮人!完全不顾及兄妹情分!” 沈屹川在沈雨柔的搀扶下,艰难地撑起身,半边脸红肿刺痛,后背更是疼得他直抽冷气。 听着沈雨柔的话,再回想起刚才那奇耻大辱,“死丫头!给我等着!” 萧家庄园,气氛凝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灵堂已经布置起来,黑白两色的绸布垂落。 萧晚星笑容甜美的遗像静静摆放在中央,遗像前香烛缭绕,却驱不散满室的悲怆。 沈董事长和沈望川迈着沉重的步伐登门。 他们是来解释玉湖遥别墅事件的,试图澄清沈家与萧晚星之死的关系,修复两家岌岌可危的关系。 当沈董事长刚刚表达了深切的悲痛和歉意,并试图委婉提及误会时—— 一直沉默坐在主位的萧正擎,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尖刀般狠狠刺向沈家父子。 “误会?!” 萧正擎的声音嘶哑低沉,“沈兄,你口中的误会,就是我女儿被你们沈家的沈雨柔,亲手推进冰冷的湖里溺毙吗?!” 话音落,沈董事长脸上的沉痛瞬间凝固,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萧兄,你……你在说什么?!” 沈望川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他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萧叔叔,” 他看向萧正擎,“这个指控太过骇人听闻。雨柔她……她那么善良柔弱,绝无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请您务必慎重,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善良柔弱?” 站在萧正擎身后的江逾白发出一声嗤笑。 他缓缓走上前,死死锁定沈望川: “沈望川,善良柔弱的人,会雇佣一群畜生轮番凌辱一个无辜女孩? 善良柔弱的人,会在晚星拼死不从后,亲手把她推进深不见底的湖里?!” “你们说这些,有证据吗?”沈望川紧抿薄唇,那夜他虽怀疑沈雨柔,可如今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却有些不敢相信。 证据? 萧亦舟冷笑一声,难不成要告诉他们,是晚星的魂魄回来说出了真相吗? 江逾白上前一步,站到了沈家父子面前。 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沈董事长,沈少爷。” 他缓缓打开文件,露出里面盖着官方钢印的报告。 “就在昨夜,法医对晚星的遗体进行了详细的解剖检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家父子瞬间变得僵硬的面孔: “在晚星体内,提取到了多个不同男性的精斑DNA。” 沈董事长和沈望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猛地合上文件夹,微微倾身,逼近面无人色的沈家父子:“而更巧合的是—— 这几个畜生,从半月前开始无一例外,全部因各种意外死、透、了!” 江逾白猛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彻底失魂落魄的沈家父子: “沈董事长,沈少爷,你们告诉我,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22章 笑容甜美如天使 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董事长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沈望川则死死攥着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可……这也不能证明这就是雨柔干的!” 他的声音嘶哑,“雨柔她……她绝没有这个能力。” 萧亦舟发出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自欺欺人: “沈大少,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啊。” 江逾白眼神淡漠地扫过沈家父子,“你们信不信,不重要了。” “现在,市刑警队的警车,应该已经停在你们沈家门口了。” 他顿了顿,清晰地宣告: “沈雨柔,涉嫌故意杀人、教唆强暴以及与此相关的连环谋杀案嫌疑人。现在,应该正在被请回警局,接受调查。” “什么?”沈家父子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 二人不再拖延,快步走出萧家庄园。 此时,沈董事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叫王律师立刻赶到市警局。” 市局,审讯室。 冰冷的白炽灯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沈雨柔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下方。 她依旧穿着那身精致的白色连衣裙,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如同受了惊的小白兔。 两名刑警坐在对面,表情严肃。 年长的队长黄勇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 “沈雨柔。” 黄勇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们依法对你进行讯问,请如实回答。” “一个月前的晚上8点到10点之间,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沈雨柔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黄勇,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委屈: “警官,我……我记得那天我好像去了玉湖遥别墅,晚星来找我,她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那么,你认识这些人吗?”黄勇又推出一张照片,上面是那几个已经死亡的流氓混混的面部截图。 沈雨柔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往后一缩,脸上露出嫌恶和恐惧: “不认识!我……我怎么会认识这些人,他们看起来好可怕!警官,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不知道?” 黄勇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沈雨柔,“萧晚星的尸体在玉湖遥别墅被发现。法医在她体内提取到了这几个人的DNA。”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他们都在萧晚星遇害后半个月内,相继死于意外。” “沈雨柔,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沈雨柔抬起头,“意外?死……死了?天啊,太可怕了……” 她身体微微发抖,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晚星她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警官,你们要相信我……一定是有人要栽赃我!” 黄勇的眼神落在沈雨柔身上,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绝对有问题。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年轻警员推门进来,脸色有些紧绷,快步走到黄勇身边,压低声音道: “黄队,沈雨柔的辩护律师王铭到了,要求立刻见当事人。”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沉: “另外,上头刚刚也来了电话,询问案情进展,特别强调了程序正当和证据充分。” 黄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心底冷笑。沈家的手,果然够快,也够硬。 王铭,帝都赫赫有名的金牌大状,以手段强硬,善于钻法律空子著称。 他提着公文包,神情严肃地走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沈雨柔。 然后转向黄勇,语气带着职业化的强硬和不卑不亢: “黄警官,我是沈雨柔小姐的辩护律师王铭。根据法律规定,在你们没有足够证据申请正式批捕的情况下,我的当事人有权在审讯间隙会见律师。 并且,鉴于目前你们所掌握的所谓证据—— 仅有几个意外身亡人员的DNA,暂时无法拿出铁证证明这些人的死亡与沈雨柔有直接因果关系,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指控证据链!” 王铭推了推眼镜,声音拔高:“我的当事人沈小姐,没有任何杀人动机,也没有任何直接参与犯罪的证据。” 他转向沈雨柔,声音放缓: “沈小姐,从现在开始,所有问题,交由我来交涉。你没做过的事情,不用害怕。” 沈雨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王铭,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黄勇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迫于程序的压力,以及来自沈家运作带来的上层压力,他知道,眼下只能放人。 黄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闷和强烈的直觉,声音冷硬: “沈雨柔,鉴于目前证据不足,你可以暂时离开。但此案并未了结,你仍是重要嫌疑人,必须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警方调查,不得离开本市!” 沈雨柔闻言,身体一软,仿佛脱力般靠在椅背上,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细若蚊蝇: “谢……谢谢警官……” 王铭立刻上前扶住她,对着黄勇公式化地点头: “谢谢黄警官秉公执法。我们会全力配合后续调查,也相信警方最终会还我当事人一个清白。” 说完,他搀扶着虚弱惊惶的沈雨柔,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审讯室。 沈家书房内,气氛压抑。 沈望川将王律师的报告递给沈董事长,上面详细说明了警方目前的证据情况和被迫放人的理由。 “爸,雨柔暂时没事了。警方没有直接证据。王律会盯着后续。”沈望川的声音低沉。 他将报告轻轻放在书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 他盯着沈董事长阴沉的面容,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开口:“爸……”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沈董事长抬眸,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沈望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萧家说的那些……会不会……” 他顿了顿,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有可能是真的?”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沈董事长没有立即回答。 他缓缓靠向椅背,手指轻叩桌面,发出沉闷声音。 良久,他沉声道:“晚上,我再和雨柔谈谈。” 沈望川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好。” 转身离开时,他余光瞥见沈董事长拿起桌上的相框—— 那是沈雨柔十八岁成人礼时拍的,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纯白礼服,笑容甜美如天使。 第23章 沈雨柔自杀 沈家大厅。 沈董事长坐在主位,面色沉冷。 沈夫人坐在沈董事长身侧,一双手挽住他的手臂。 今天沈雨柔被警察带走时,她并不在家,也是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 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没有像以往那般,急着去安慰沈雨柔。 沈望川站在窗边,背影笔直如松,指尖的烟燃了半截,烟灰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沈屹川则坐在另一侧,脸上的红肿尚未完全消退。 除了置身事外的沈月魄,沈家核心成员齐聚于此。 沈董事长目光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雨柔,将今日在萧家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随后,他死死盯着沈雨柔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哪怕一丝丝心虚或者慌乱: “雨柔,你告诉爸爸,萧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夫人听完,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她下意识地抓紧沈董事长的手臂: “老公,怎么可能!雨柔她……” 她本能地想为这个呵护了十八年的女儿辩解,想斥责萧家血口喷人。 沈董事长冲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停下话头。 沈屹川顶着半边红肿的脸,“爸,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萧家搞错了!” 他转头看向窗边沉默的沈望川,语气带着焦躁: “大哥,你说话啊!你难道也怀疑雨柔?她可是我们在沈家养了十八年的妹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沈望川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众人,指尖的烟蒂燃尽了,灼热的灰烬烫到指尖才让他微微一抖。 “够了。”沈董事长抬手制止,声音沉冷。 他死死盯住坐在对面的沈雨柔,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雨柔,你看着爸爸的眼睛,告诉我。萧家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坐在她们对面的沈雨柔,此刻却异常地安静。 她没有像往常受到委屈那样立刻泪如雨下的哭诉辩解。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小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泪痕。 只有一片令人心头发凉的平静,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沈董事长审视的脸,沈夫人惊惶担忧的眼,沈屹川急切维护的神情,最后落在沈望川沉默的背影上。 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带着无尽悲哀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声音很轻,“我以为我早已经融入了这个家,成为了你们真正的女儿,真正的妹妹……” 她顿了顿,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滑落: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绝对不会承认!” 她的目光最后定在沈董事长脸上。 那眼神里的受伤和失望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沈家每个人的心上: “我从警局回来满心以为等待我的,是家人的安慰,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场审判……” “呵。”她发出一声自嘲轻笑。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 动作有些摇晃,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二楼楼梯走去。 在踏上第一级台阶前,她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留下最后一句回荡在大厅里: “萧晚星不是我杀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精准地刺入沈家众人最柔软的角落。 沈夫人已经捂着嘴呜咽出声,沈董事长刚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沈屹川更是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想冲上去拉住妹妹,却被她周身那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震慑在原地。 二楼沈雨柔卧室。 沈雨柔反锁房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从容地走向浴室,拧开浴缸水龙头。温水哗哗流淌,很快漫过洁白的浴缸。 她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巧的美工刀,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却又嫌弃地皱眉。 太疼了,还会留疤。 最后,她只轻轻在腕骨上划了道小口子,挤出几滴血,抹在浴缸边缘和毛巾上 “差不多了。” 她喃喃自语,将刀扔进垃圾桶。又从衣柜深处摸出一瓶安眠药,倒出五粒吃下,随后倒出半瓶撒在浴缸旁。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滑坐进去,背靠浴缸,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 沈夫人终究放心不下,端着热牛奶上楼,轻轻敲门: “雨柔?妈妈给你热了牛奶。” 没有回应。 她心头一慌,连忙喊来管家拿备用钥匙。 门打开一片寂静,沈夫人找到浴室的瞬间—— 沈手中的玻璃杯砸在地上,牛奶泼洒落地。 浴缸边缘血迹斑斑,沈雨柔苍白如纸地倒在睡在浴缸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腕垂落在浴缸上方,沾着血。 “雨柔——!!” 凄厉的尖叫惊动了整栋别墅。 整个沈家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帝都中心医院,深夜。 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幸好发现及时,只是轻微失血和药物过量,没有生命危险。” 沈夫人瘫软在长椅上,泪如雨下。 沈屹川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血也浑然不觉。 沈家众人所有的不信任,在这一刻,被沈雨柔濒死的姿态,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愧疚和心疼。 沈家主宅一片兵荒马乱。 尖哭喊声、佣人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第24章 鬼话连篇 二楼尽头,沈月魄的房间却是一片寂静。 她往房门贴了隔音符,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刚结束短暂的吐纳调息,袖袋里那部崭新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入账通知短信: 【帝都银行】您尾号8866账户收到转账10,000,000元,余额10,000,000.79元。 备注:萧临渊酬金—萧亦舟代转。 沈月魄眉梢微挑。 萧临渊当时递给她那张卡时,并未说明具体数额。 她原以为只给了五百万酬金,没想到竟是两千万。捐去一半,还剩一千万。 山下的人真有钱啊!她只在冥币上见过那么多0!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她给萧亦舟发了条消息: “钱已收到,多谢。” 对方几乎是秒回: “该谢的是我。晚星和小满的事,萧家欠你。” 沈月魄没再回复,将手机扔到一旁。 她走到窗边,看见沈家的车接连驶出别墅,消失在夜色中。 她打开房门,站在楼梯口向下望了望,管家正在指挥佣人收拾残局。 见沈月魄下楼,管家连忙躬身:“大小姐。” “人呢?”她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都……都去医院了。二小姐她割腕了,就在浴缸里,流了好多血。” 沈月魄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这沈雨柔……倒是个狠人。 沈月魄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沈家祖宅在哪儿吗?” “啊?” 管家老王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祖……祖宅?您是说位于青川市乡下的祖宅吗?” “对。”沈月魄点头,“具体地址告诉我。” 管家早对沈月魄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没多问,加上了沈月魄的微信,将宅子的定位发给了她。 沈月魄得到想要的信息,转身往楼上走,又补了句: “明天我出趟远门,这几日不用准备我的饭。” 次日清晨。 沈月魄看了看沈夫人准备的那些裙子和旗袍。 最后摇摇头,穿着自己的道袍背着帆布包出门。 她先打车去了城郊的香火铺子,买了厚厚一沓黄纸、朱砂和狼毫笔。 老板娘见她挑的都是上等货又身着道袍,笑眯眯地问:“姑娘是修道之人?” 沈月魄点头:“嗯。” 老板娘还想闲聊几句,沈月魄却爽快地付了钱,转身就走。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装神弄鬼。 采购完毕,沈月魄站在街口,在路边等顺风车。 这是昨晚她在某书学会的,顺风车,便宜。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到沈月魄这身打扮愣了一下。 上车后,他笑着问道:“小姑娘,去青川市旅游吗?” “寻亲。”沈月魄吐出两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司机见她不欲多谈,不敢再多问,发动车子,朝着青川的方向驶去。 沈月魄一路辗转,终于抵达了青川市青溪镇。 落日下山前,她站在了沈家祖宅前。 那是一栋气派的古式四合院,飞檐翘角,朱门深锁。 她扣响门环,许久,才有一位老管家前来应门。 他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嗓音沙哑:“你是谁?找谁?” “我是沈月魄,”沈月魄报上名字,声音清冷平静,“沈家大小姐。” “大小姐?”老管家眯起眼,脸上皱纹里堆满了不信任:“沈家的大小姐在帝都呢。你是什么人?” 显然,这位守宅的老人与世隔绝太久,对沈家内部的变动一无所知。 更不相信眼前这个穿着古怪道袍的少女会是沈家大小姐。 沈月魄也不多费唇舌解释。 她直接从袖袋里掏出崭新的手机,迅速拨通了帝都管家老王的视频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屏幕那头立刻出现了老王那张脸,“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 沈月魄将手机屏幕转向门缝里的张伯:“老王,告诉他我是谁。” 老王看到屏幕里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庞,开口道: “张伯,快开门。这位真的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刚从山上回来的,老爷夫人亲口承认的。您快请大小姐进去!” 张伯这才相信。 他盯着沈月魄那张清冷平静的脸看了几秒,缓慢地将大门彻底打开。 “大小姐请进。” 沈月魄挂断通话,收起手机,踏入了沈家祖宅的大门。 踏进宅院的刹那,一股陈年旧木混合着尘土的冷香扑面而来。 宅内雕梁画栋,陈设奢华,却空荡得令人心慌。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缠绕上来,仿佛每一片阴影里都藏着无声的眼睛。 沈月魄的脚步在天井中央顿住。 她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四周,眉头微微蹙起。 这里的气息……不仅仅是阴气那么简单。 张伯将沈月魄引至一处客房。 房间虽大,却透着久无人居的清冷,家具蒙尘,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味道。 “大小姐暂且住这间,我去备晚餐。” 沈月魄颔首,待老人走后,指尖在桌上一抹,指腹沾了层细灰。 忽而想起什么,她抬手轻敲腕上的白玉镯子。 敲击声清脆,却在空荡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一次,两次——毫无反应。 “酆烬?”她压低声音唤道。 依旧一片死寂。 沈月魄不由抿紧了唇。 明明说好有事寻他就轻叩三下,如今真到了要问他,这有没有他所寻之物的时候,这鬼倒是销声匿迹了。 “果然鬼话连篇。”她轻嗤一声。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窗外,月光惨淡,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透下些许朦胧的清辉。 沈月魄悄无声息地起身,推开房门。 阴冷的夜风灌入,她来到后院。 后院有些凉破败。 沈月魄站在院中,眉心紧蹙。 这里的风水格局,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 “囚龙困水,聚阴锁煞……”她低声自语,指尖掐诀,一丝微弱的金光在指尖流转,试图探查地脉气机。 所幸布局的时间并不长,否则沈家早已气运衰败,子孙凋零。 “咔。” 脚下青砖突然下陷三寸。 数十道血红丝线从地底暴起,如活物般缠上她脚踝。 沈月魄瞳孔骤缩,反手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却在触及血线的瞬间自燃成灰。 “噬灵线?!” 她急速后撤,后背却撞上一堵无形气墙。前方血线交织成网,朝她咽喉绞来。 沈月魄闷哼一声,身体剧震。 左肩不慎被血线刺破,邪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疯狂钻入,试图侵蚀她的血肉经脉。 那阴寒刺骨的痛楚,远超寻常刀伤。 她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苍白,气血翻涌,喷了出来。 沈月魄抬手擦了擦嘴角,正欲挥出符纸—— 不想擦拭唇边的血时,不慎擦在白玉镯上,发出金光。 “找死。” 一声蕴含着恐怖威压的冰冷怒喝响起。 第25章 所以你就咬我?! 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下一瞬,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金光中踏出。 黑袍翻涌如墨,周身萦绕着睥睨苍生般的压迫感。 他缓缓抬眸,一双暗金色的瞳孔,仿佛蕴藏着焚尽万物的业火。 沈月魄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顿住。 他眸中暗金流转,袖袍一挥—— 漫天血线瞬间崩裂,化作黑烟消散。 他目光冰冷,蓦地朝东南角假山处凌空一抓。 “啊!!!” 惨叫声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被无形之力拖出,重重砸在院中央。 老妪抬头,露出布满皱纹的脸:“酆都大帝,您不是已经……?” 话音未落,酆烬指尖轻抬。 老妪突然浑身痉挛,七窍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咒虫,转眼将她啃噬成一具白骨。 夜风拂过,白骨化作齑粉。 沈月魄瞳孔骤缩,他果然是那位——酆都北阴大帝! 酆烬立于院中,黑袍无风自动,暗金瞳孔中的业火已然平息。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捂着左肩被噬灵线侵蚀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酆烬抬步,朝她走来。 “你……”沈月魄强压下翻涌的内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戒备,“你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此刻的酆烬不对劲。 话音未落。 酆烬身影倏然消失原地,下一刻已紧贴在她面前。 一只冰冷修长的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力道之大,不容她有丝毫挣扎,霸道地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 沈月魄猝不及防,被他巨大的力量强行往前一带,额头几乎撞上他冰冷的胸膛。 “验证一件事。” 酆烬暗金色的瞳孔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声音低沉沙哑。 验证?验证什么?! 沈月魄心中警铃大作,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反抗。 灵力疯狂运转,指尖瞬间凝聚起锐利的金芒。 然而,酆烬的动作更快。 他微微低头,冰冷的气息拂过沈月魄纤细的脖颈。 下一瞬,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传来。 “嘶!” 沈月魄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酆烬竟然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她颈侧温热的肌肤上。 锋利的齿尖刺破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他并没有立刻松口。 温热的血珠刚渗出,就被他薄唇覆住,舌尖卷着伤口贪婪吮吸。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惊雷般打破了后院的死寂。 沈月魄所有的震惊、屈辱、剧痛和暴怒,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本能的反击。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酆烬那张近在咫尺,颠倒众生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酆烬的头都微微偏了一下,冰冷的侧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沈月魄趁机猛地挣脱他的钳制,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颈侧伤口。 那双总是清冷深邃的眸子,此刻燃起了熊熊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抬手,用力擦去颈侧不断溢出的鲜血,指尖染红,眼神冰冷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若非知晓此刻实力悬殊,她手中的符箓恐怕早已化作致命的雷击。 酆烬缓缓转过头。 他左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痕,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他舔了舔嘴角沾染的一丝属于沈月魄的鲜血,那动作带着一种妖异的邪魅。 暗金的眼眸锁定了沈月魄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就在沈月魄以为他要暴怒,甚至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时—— 他开口了。 声音不再沙哑混乱,恢复了几分惯有的低沉: “你的血……能唤醒本帝。” 沈月魄一怔:“什么意思?” “方才吾陷入昏睡,是你擦在玉镯上的血将吾强行唤醒。” 他嗓音低沉,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所以想确认,你的血是否真能助吾疗伤。” 沈月魄听完这毫无感情的解释,胸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所以你就直接咬我?” 沈月魄冷笑一声:“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的血疗伤,只要不伤及根本,我会不给?” 面对沈月魄的质问,这位统御幽冥,睥睨万古的酆都北阴大帝,罕见地沉默了。 直接开口要? 他从未想过这种方式。 漫长的岁月里,他习惯了掠夺,习惯了力量的碾压,习惯了以最直接的方式获取所需。 夜风拂过,院中落叶沙沙作响,衬得此刻的寂静愈发微妙。 沈月魄见他沉默,心中的怒火更是燎原。 “下次,”沈月魄咬牙切齿,“再敢擅自咬我,我就用雷符劈烂你的牙。” 她不再多言,猛地转身,捂着伤口,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在沈月魄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廊阴影处时,酆烬低沉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抱歉。” 沈月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影彻底没入黑暗。 酆烬独自站在一地狼藉中,黑袍下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峭。 他酆都北阴大帝,何曾向蝼蚁般的生灵道过歉? 方才那句“抱歉”,已是他漫长岁月里绝无仅有的低头。 可显然,这对眼前这个小道士来说远远不够。 第26章 叛吾者,见之即诛 沈月魄回到客房,落了锁。 她胡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干净的黄符纸,粗暴地按在颈侧的咬痕上。 止住颈侧的伤口,她脱下那件沾染了自己血迹青灰道袍,随意扔在角落。 换上备用道袍,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榻上。 灵力运转,试图驱散左肩伤口残留的邪气侵蚀。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身体的痛楚和内心的愤怒让她只想找个地方狠狠发泄,偏偏这该死的沈家老宅连个清净地都没有。 就在她咬着牙,准备强行用更霸道的手段祛除邪气时—— 腕间的白玉镯,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异常精纯的暖流,悄无声息地从镯内渗透出来,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 这股力量精准地流向她颈侧和左肩的伤处。 沈月魄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腕间那枚白玉镯。 是酆烬。 他这是在用他的本源力量给她疗伤? 这股力量虽然微弱,但沈月魄能清晰感受到这绝非寻常灵力,而是蕴藏着幽冥法则本源的生机之力。 对他目前的状态而言,消耗恐怕不小。 她下意识地想抗拒,将这股力量逼出去。 但她体内的伤势和翻涌的气血,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确实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强行驱逐,只会伤上加伤。 最后,沈月魄闭目调息,任由那股暖流在经脉间游走。 酆烬的本源之力极为霸道,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温和。 像是幽冥深处的业火,既焚尽万物,又孕育新生。 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左肩被邪气侵蚀的暗伤也被洗涤一清。 疗伤结束,暖流如潮水般退去。 左肩的刺痛感和颈侧的灼热感几乎消失殆尽,翻涌的气血也彻底平复。 白玉镯恢复了温润的质感,不再有异动。 沈月魄缓缓睁开眼,眸中恢复了清明,但看向腕间玉镯的眼神依旧冰冷如昔。 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榻上,没有去看那镯子,仿佛在对空气说话,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丝毫温度: “沈家祖宅,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白玉镯内沉寂了片刻。 酆烬低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 沈月魄眉头微蹙,继续追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沉默。 久到沈月魄以为他又要装死,酆烬才缓缓开口: “吾乃酆都北阴大帝,执掌九幽,统御万鬼。” 他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印证了沈月魄之前的猜测。 “酆都生变,有判官勾结外鬼,暗算吾。趁吾闭关疗伤之际,联手假扮吾为伪帝,行篡逆之事。”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杀意。 “停!”沈月魄揉了揉耳朵,“你能不能别咬文嚼字的说,又不是在念咒。” 酆烬:“……” 良久,他继续开口: “我重伤之下,将酆都印与束缚万鬼之链的锁魂链分散隐匿,但如今探查不到具体位置。” “此行,便是要寻回此二物。” 沈月魄闻言,立刻抓住了关键,“所以你不回酆都,是因为不确定还有多少叛徒?” “嗯。” “刚才那个老妪……”沈月魄想起后院那阴戾的老太婆,“她也是叛徒之一?为何会出现在沈家?” “她气息确属北方鬼帝一脉,”酆烬的声音低沉下来。 “但她身上沾染了极其污秽的气息。” 沈月魄恍然,难怪那老妪力量诡异阴邪,连她都不甚中招。 “那你刚才为何不逼问她幕后主使?或者至少查探她为何在此?” 玉镯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更长,沈月魄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尴尬。 终于,酆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逼问?”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睥睨万物的不屑,“吾行事,何须向蝼蚁逼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透着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冷漠:“叛吾者,见之——即诛!” 沈月魄:“……”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位酆都大帝的逻辑简单,直接。 对他而言,背叛者没有价值,没有逼供的必要,见到了,抹杀便是。 帝都。 沈雨柔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沈夫人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沈雨柔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眼泪就没停过。 沈董事长站在窗前,背影沉重,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 沈望川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脸色依旧不好,眼底布满血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屹川更是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地踱步,时不时担忧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而凝重。 突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唔……” 沈雨柔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甜美,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茫然,仿佛刚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雨柔!雨柔你醒了?!” 沈夫人第一个扑到床边,欣喜若狂,声音都在颤抖: “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渴不渴?饿不饿?”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董事长、沈望川、沈屹川也立刻围拢过来,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沈雨柔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亲人,那眼神里没有委屈,没有责怪,只有一片死寂般的灰败。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嘶哑微弱,带着一种心死的疲惫: “爸……” “……妈……” “……大哥……二哥……” 她每叫一个称呼,声音就更虚弱一分,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董事长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 “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沈夫人泣不成声。 沈望川和沈屹川也急切地应着。 沈雨柔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缓缓移动,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看着他们,眼神哀伤得令人心碎: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剜在沈家每个人的心上: “为什么宁可相信外人的污蔑,也不愿意听我说一句。” “我真的……好累……” “不想……再解释了……” 说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凭泪水无声流下。 那紧闭的眼帘和无声滑落的泪珠,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闹都更具有杀伤力。 “雨柔,爸爸妈妈相信你,哥哥们相信你!”沈夫人抱着女儿的手臂,哭得肝肠寸断。 “我们糊涂了!我们不该问你!不该怀疑你!从今以后,谁再敢说你一句不是,妈妈跟他拼命!” “雨柔,是二哥不对,二哥混蛋!”沈屹川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哽咽。 “二哥以后要是再敢怀疑你一句,天打雷劈!” 沈望川看着妹妹那心死的模样,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雨柔,对不起,大哥错了。” 沈董事长眸色微沉,但还是开口安抚,“雨柔,你别多想,爸爸也是为了查清事情的经过。” 沈雨柔依旧闭着眼,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世界里,对他们的忏悔充耳不闻。 只有那不断滑落的泪水和睫毛在微微颤动。 沈夫人见状,更加心如刀绞,她连忙对着沈望川和沈屹川使眼色,压低声音急切道: “快,我们快出去!让雨柔好好休息。她需要安静。” 她生怕再刺激到沈雨柔脆弱敏感的神经。 第27章 保她性命,送回青川 沈望川和沈屹川看着沈雨柔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能带着满心的愧疚和担忧,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沈董事长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雨柔,沉重地转身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沈夫人和“沉睡”的沈雨柔。 当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的瞬间,沈雨柔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和泪水的眸子里,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脆弱和悲伤? 只剩下极致的冰冷和一丝得逞的寒光。 她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嘴角扭曲地向上勾了一下。 苦肉计……成了。 这些蠢货,果然还是这么好骗。 接下来,该想想怎么彻底除掉那个碍眼的沈月魄了。 逾白哥哥,只能是她的! 沈家灯火通明的大厅。 沈夫人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发上,身心俱疲。 看着丈夫和两个儿子,她满脑子都是医院里雨柔苍白绝望的脸和手腕上刺目的纱布。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却被遗忘的事情,猛地坐直了身体:“月魄呢?!” 她环顾四周,这才惊觉,这两天,她完全把这个刚寻回来的亲生女儿抛在了脑后。 沈雨柔的自杀如同巨大的漩涡,吸走了沈家所有的注意力和情感。 沈望川和沈屹川闻言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沈月魄之前被安置的那间客房方向。 “老王!”沈夫人立刻呼唤管家。 管家老王快步上前:“夫人?” “大小姐呢?还在房里吗?”沈夫人急切地问。 “回夫人,”管家恭敬地回答,“大小姐昨日清晨似乎……出门了。好像是……去了青川祖宅。” “祖宅?”沈夫人惊呼出声。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沈雨柔出事,她心慌意乱,竟完全忽略了月魄的感受。 这孩子刚下山回家,人生地不熟,就被丢在冰冷的客房里。 她下意识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才猛然惊觉自己连沈月魄的电话号码都没存。 一丝慌乱和无措涌上心头。 “呵。”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讥讽的嗤笑响起。 沈屹川倚在沙发扶手上,半边脸的红肿未消。 他看着母亲慌乱的样子,阴阳怪气地开口: “妈,您急什么?人家沈大小姐本事大着呢!这才回来几天,又是攀萧家、江家,又是住祖宅的,哪需要我们操心?” 他刻意拔高了语调,充满了恶意: “雨柔都差点这样了,她别说去医院看一眼了,连问都不问一声。 转头就心急火燎地往祖宅跑?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入族谱、认祖宗,好名正言顺地分沈家的家产了?!” 沈夫人攥紧手机,上前打了打他的嘴巴:“屹川,那是你妹妹!” “我可没承认过。”沈屹川嗤笑一声。 沈望川皱紧了眉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出声维护沈屹川。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又瞥了一眼沈屹川,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董事长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望川,跟我来书房。” 临走前,沈望川看着沈屹川红肿的脸问道:“脸怎么了?” 沈屹川眼神闪了闪,脸色有些不自然,“沈月魄那臭丫头打的。” …… 书房内。 沈董事长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背对着沈望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昏暗,映照着他紧绷的身形。 “望川,”他开口,声音低沉,“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在商场上锐利洞察的眼睛,此刻紧紧锁住沈望川的脸: “对于雨柔自杀这件事……” 沈董事长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怎么看?” 沈望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起来。 “爸,”沈望川的声音有些艰涩,他强迫自己开口,“太巧了。” 他声音低沉,“萧家刚指控她杀人,我们刚流露出一点怀疑,她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自证清白,时间点掐得太精准。” 他没有直接说假装,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这个意思。 沈董事长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是同样的复杂和挣扎:“你怀疑她是假装的?” 沈望川沉默了几秒,最终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和不确定: “我……我不知道。我看着她手腕上那道口子,看着地上的血,看着她醒来时那绝望的眼神。 那是真的伤,真的血,也是心死如灰。我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完全演出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深深的疲惫: “可那些巧合,像一根根刺,扎在脑子里,拔不出来。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理智又告诉我,雨柔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她怎么可能……”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沈董事长也沉默了下来。 “我和你想法一致。”沈董事长声音沙哑带着疲倦。 “血是真的,伤是真的,她当时的绝望也可能是真的。但这份绝望,是源于被冤枉的委屈,还是源于事情败露的恐惧?我们不知道。” 他转过身:“可我了解萧正擎,若非十拿九稳,他绝不会贸然开口。” “那……”沈望川看向沈董事长。 “日后多盯着点儿她。”沈董事长斩钉截铁地吐出几个字,带着决断。 “若人真是她杀的……”这位素来杀伐决断的商界巨擘,此刻眼底竟闪过一丝挣扎。 “……保她性命,送回青川。” 终究是养了十八年的女儿,那柄斩过无数商战的刀,到底没能彻底落下。 “好。”沈望川低低应了一声,嗓音微哑。 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的小姑娘。 她会偷偷把他最讨厌的芹菜挑到自己碗里,会在他熬夜办公时轻手轻脚放上一盏参茶。 十八年朝夕相处的记忆如潮水漫涌,将理智冲刷得摇摇欲坠。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哪怕证据确凿,哪怕千夫所指。 在他心里,那个会软软唤他大哥的沈雨柔,永远都是当年躲在樱花树下,递给他一块棉花糖的小姑娘。 第28章 万葬坑 沈董事长揉了揉眉心,似乎想驱散一些疲惫,话锋一转: “还有一件事。月魄回来有些时日了。” 提到沈月魄,沈望川的眉头下意识地又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排斥。 这个突然出现的,桀骜不驯的“妹妹”,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沈董事长没有错过儿子眼中的抗拒,但他语气不容置喙: “她是你妹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既然回来了,该有的名分,必须给!” 他目光深远:“你去一趟祖宅,把她接回来。是时候准备开祠堂,将她的名字正式录入族谱了。” “开祠堂?入族谱?!”沈望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震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沈月魄将不再是沈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或“客人”,而是名正言顺的沈家大小姐,拥有继承权和话语权。 这无疑会打破沈家现有的格局,更会深深刺激到刚刚死里逃生的沈雨柔。 他张了张嘴,反对的理由涌到嘴边,但当他迎上沈董事长那双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沈董事长的决定,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沈望川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最终,所有的挣扎和不甘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带着一丝干涩: “我明天一早就去接她。” 青川。 清晨,沈月魄独自坐在沈家祖宅空旷的前厅,面前摆着一碗管家张伯送来的清粥小菜。 她吃得极快,动作却并不粗鲁,只是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效率。 经过昨夜酆烬本源之力的疗愈,她肩颈的伤口已然无碍,灵力也恢复了大半。 但沈家祖宅的问题,却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开始在偌大的祖宅内外缓步行走。 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指尖微动,牵引着常人无法感知的气机流转。 这沈家祖宅内部的格局甚是诡异。 回廊曲折,门窗开合的方向并非寻常的采光纳气,反而形成了一种“九曲回廊煞”。 若本为吉宅,可暂聚财气,但在此等阴煞汇聚之地,只会让煞气、怨气、病气在宅中不断回旋累积,最终将居住其中的人慢慢侵蚀殆尽。 她站在那潭死水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枯叶眉头紧锁。 这格局成型时间不算太久,但已初显狰狞。 昨夜那噬灵线和老妪的出现,恐怕正是这凶局引来的恶鬼之一。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叫骂声夹杂着混乱的喧嚣,猛地从隔壁宅院方向传来,打破了清晨的死寂。 “啊!拦住他!快拦住他!” “疯了,李老四疯了,见人就咬!”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救命啊!” 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沈月魄眼神一凛,身形微动,借力,几步便跃上祖宅后院侧面高墙,站在上边居高临下望去。 只见隔壁那栋同样有些年头,但显然正在修缮的大宅后院。 此刻一片狼藉。 几个穿着工人服装的男人正惊恐地四散奔逃,脸上写满了恐惧。 院子中央,一个身材壮硕的工人双目赤红,口角流涎,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状若疯狂地追打着其他人。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铁锹就胡乱挥舞,一个躲闪不及的监工模样的人被他狠狠一棍砸在胳膊上,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更让沈月魄瞳孔收缩的是,那疯狂工人挥舞的铁锹上,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黑土。 而在他们原本挖掘的地方,裸露出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白骨。 坑底深处,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的灰黑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向上飘散。 阴气! 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阴气,还夹杂着冲天的怨煞。 “万葬坑?”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那工人发狂的原因。 他们在无知之下,挖开了掩埋无数尸骸的聚阴绝地。 深埋的怨煞之气瞬间爆发,侵蚀了离得最近心智不稳的人,使其狂性大发。 “住手!” 一声厉喝响起,一个穿着家居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冲了出来,试图喝止发狂的李老四。 “李老四!你干什么?快放下!” 但此刻被阴煞之气侵蚀神智的李老四哪里还听得进去? 他赤红的眼睛猛地盯住冲出来的男子。 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举起沾满秽土和隐隐血污的铁锹,就朝着男主人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动作迅猛,带着一股蛮横的邪力。 “爸!快躲开!” 一个年轻女孩的尖叫声从屋内传来,充满了绝望。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一道青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高墙上一掠而下。 沈月魄后发先至,速度奇快无比。 并指如剑,指尖夹着一道符纸,快速点在李老四耳后一处隐秘的穴位上。 李老四如遭电击,浑身剧震,高举铁锹的动作瞬间僵住。 眼中疯狂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呆滞。 沈月魄动作不停,另一只手在他膻中、气海两处大穴各拍一掌,掌风带着驱邪镇煞的纯净灵力。 “噗!” 李老四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腥臭味的黑血,庞大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后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刹那之间,危机解除。 整个后院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然出现,如同天神下凡般,一招制服了狂徒李老四的青衣少女。 沈月魄看都没看地上的李老四一眼,她的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男主人。 死死锁定在那个散发着冲天怨煞之气的深坑上,声音冰冷,带着警告: “不想全家死绝,立刻填平这个坑。这下面埋的,是万人尸骸聚成的万葬坑!” 第29章 怎么看怎么像江湖骗子用的东西 那位差点命丧铁锹之下的男人叫苏正国。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剧烈的心跳和劫后余生的眩晕感。 “所有人,立刻停工!” 苏正国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现场的混乱和窃窃私语,“把李老四送到医院救治。” 工人们如蒙大赦,连忙七手八脚地抬走昏迷的李老四,迅速撤离了后院。 苏正国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 眼前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面容清冷,年纪看起来比自己的女儿苏妍大不了几岁。 但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似能洞悉一切。 她刚才的手段更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年纪而产生轻视之心。 相反,沈月魄身上流露出的那种超然物外的气质和展现的手段,让他本能地意识到,这绝非寻常之辈。 苏正国他声音沉稳,带着久居官场的从容,“这位小师父,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请借一步说话。” 沈月魄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跟着苏正国穿过回廊,来到隔壁宅院的前厅。 苏妍惊魂未定地跟在后面,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月魄。 厅内陈设古朴,茶香袅袅。 男子亲自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我姓苏,在省里任职。”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方才听小师父提到万葬坑,不知……可否详细说说?” 沈月魄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抚而过,茶汤表面竟无端泛起一圈涟漪。 “万葬坑,顾名思义,是万人葬身之地。”她声音平静,却人后背陡然生寒。 “此地阴气沉积百年,怨煞成阵。若强行破土,轻则伤病缠身,重则家破人亡。长期居于其上,必受阴煞侵蚀,百病缠身,不得善终。” 苏正国听得脸色越来越白,后背冷汗涔涔。 他想起父亲近来身体莫名衰弱,医生也查不出具体原因,难道也和这有关? 苏妍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苏正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这宅子本是苏家祖产,原想修缮后接家父来养老……”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竟会如此。小师父,可有化解之法?” 沈月魄抬眸看他一眼:“有,但代价不小。”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沈月魄深深鞠躬下去,姿态无比恳切: “无论小师父有何要求,酬劳几何,我苏正国绝不推辞,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必定满足!” 钱财对他而言不是问题,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还是不少的。 沈月魄摇了摇头,“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您诚心相谢,不如将身上的一缕功德金光自愿赠予我。” 眼前之人前世今生皆为济世清官,周身环绕的功德金光璀璨。 若能得此至纯至善之念加持,于她修行有益。 苏正国闻言一怔,眉头微蹙:“功德金光?” 苏正国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好,主要家宅安宁,莫说一缕,便是全拿去又如何!” 他笑声爽朗,竟无半分迟疑。 沈月魄眸光微动。 这样豁达之人,难怪功德加身。 沈月魄放下茶杯:“化解,可以。但,不易。” 她声音平淡,“需先封镇怨煞,再超度亡魂,最后改易此地风水格局,方有一线生机。过程凶险,耗时耗力。” “无妨,一切听从小师父安排,需要准备什么,只需吩咐。”苏正国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沈月魄也不废话,直接列出所需: “立即准备:上等朱砂两斤,另外,去寻两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取其鸡冠血。再准备活羊一只,全鸡一只送到此地……” “好,待会儿我立即让人去办。” 一旁的苏妍忍不住瞥了沈月魄一眼,这些东西,怎么看都像江湖骗子要用的东西…… “小师父……”苏正国还想再问细节。 “两日后的下午,我自会前来。” 沈月魄起身,不再多言,径直离开苏家前厅,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沈月魄一走,紧张压抑的气氛稍稍缓解。 苏妍看着父亲凝重的脸色,又想到后院那恐怖的深坑和沈月魄描述的可怕景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悄悄溜进厨房,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很少拨打的加密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妍儿?怎么了?” “哥!” 苏妍的声音带着后怕,“家里出大事了!” 她压低声音,飞快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苏铮的声音带着安抚: “妍儿,别怕。保护好自己,离那个坑远点。告诉爸,我马上请假回来。” “嗯!哥你快回来!”苏妍听到哥哥要回来,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挂断电话,苏铮坐在特种大队的营房里,眉头紧锁。 万葬坑?怨煞之气? 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但也让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向队长的办公室。 无论如何,他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第30章 以牲祭天,慰尔亡魂!尘归尘,土归土! 两日后,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苏家后院深坑周围,已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沈月魄所需之物尽数备齐。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紧接着,两个挺拔如松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是苏铮,一身便装,风尘仆仆地踏入后院门。 身后跟着一位穿黑色制服,胸前别着特殊徽章的男子。 行走间步伐无声,气息内敛,正是苏铮带来的特殊部门的朋友 ——秦厉。 “爸,妍儿!”苏铮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父亲和妹妹,紧绷的神经稍松,快步上前。 “阿铮!”苏正国看到儿子回来,心中稍安。 “哥!” 苏妍更是扑过去紧紧抓住苏铮的胳膊,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秦厉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了后院那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深坑上。 他眉头瞬间锁紧,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低声对苏铮道:“好重的阴煞怨气!” 话音刚落,又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苏家门外。 车门打开,沈望川走了下来。 他奉父命前来青川祖宅接沈月魄回帝都,听张伯说她来了苏家,便直接寻了过来。 苏家与沈家也算是世交,管家误以为沈望川是来找苏铮的,便将人放了进去。 沈望川穿过前厅,来到后院。 目光扫过场中,立刻看到了站在深坑边缘,一身青灰道袍,神情清冷的沈月魄。 苏铮看到沈望川进来,微微一愣,“望川?你怎么来了?” 沈望川看到苏铮也很惊讶,此刻他不应该在部队里吗? “阿铮,好久不见。” 沈望川西装革履,站在廊下,神色复杂看向不远处的身影:“我来接她的。” 他顿了顿,看向院中央那道青灰道袍的身影,“那是我妹妹,沈月魄。” “她是你妹妹?!”苏铮一愣。 苏铮只知道沈家找回来亲生女儿,却没想到是这位竟是沈家刚寻回来的大小姐。 沈望川没有过多解释,他看向坑边,眼神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这是在做什么?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沈月魄那些“本事”不过是装神弄鬼,攀附权贵的把戏。 苏铮正要开口解释沈月魄是在帮苏家化解大祸,却被秦厉一个眼神制止。 秦厉低声道:“沈总,令妹似乎是在处理一个非常棘手的东西。我们静观其变。” 沈望川看着秦厉那郑重的神色,又看看苏铮脸上的凝重。 他心中那份轻蔑和不屑稍稍收敛,但还是抱着极大的怀疑,准备看沈月魄如何“表演”。 他倒要看看,这个妹妹能玩出什么花样。 院中央。 沈月魄没有理会新来的几人,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她先是走到两只大公鸡前,在两只公鸡的鸡冠上各划开一道小口,取血入碗。 随后,她提起那只待宰的肥羊,同样手法,取心头热血一碗。 三碗血混合着朱砂,被她用新毛笔快速调和成一碗粘稠腥浓的血墨。 紧接着,她抓起一根桃木桩,以指蘸血墨,飞快地在桃木桩上刻画出符文。 每一笔落下,那符文都仿佛活了过来,隐隐透出金红色的微光。 刻完一根,便将其用力插入深坑周围特定的方位。 一根、两根、三根……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青灰色的身影在深坑周围快速移动。 九根刻满符文的桃木桩,牢牢钉在深坑周围,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 “九宫镇煞桩!” 一旁秦厉失声低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可不是江湖把式,而是失传已久的正统镇煞秘法。 他看向沈月魄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震惊。 沈望川也愣住了,他虽然不懂这些,但沈月魄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桃木桩上那些隐隐发光的符文,都绝非普通人能伪装出来的。 他心中的怀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阵法初成,沈月魄没有丝毫停顿。 她抓起红布,手腕一抖,红布展开。 她以指为笔,蘸取血墨,在红布上同样画下巨大的符文。 画毕,她厉喝一声,将那巨大的红布符文猛地抛向深坑上空。 红布如同有生命般,稳稳悬停在深坑上方,符文流转,散发出强烈的镇封之力。 深坑中原本丝丝缕缕逸散的黑灰色怨煞之气,猛地剧烈翻腾起来。 一股阴寒刺骨,带着无数怨念嘶嚎的狂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尘土碎石。 廊下的众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沈月魄立于阵中,狂风吹得她道袍猎猎作响,发丝飞舞,但她身形稳如磐石。 她双手掐诀,口中开始念诵一种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声音清越悠远,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隐隐压过了那怨煞的嘶嚎。 “敕令!幽冥引渡,怨灵归位!敕!”随着她最后一声清叱,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嗡!” 九根桃木桩同时爆发出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彼此连接,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悬停在坑顶的红布符文也瞬间光芒大盛,印向翻腾的怨煞黑气。 黑气在光网的束缚和符文的镇压下,剧烈地扭曲。 坑底深处传来无数凄厉不甘的尖啸,黑气几乎挣脱束缚朝沈月魄的方向涌去。 沈望川瞳孔骤缩,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秦厉一把拉住: “别过去!” 沈月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极大。 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再次掐诀,指向旁边准备好的雄鸡和肥羊: “以牲祭天,慰尔亡魂!尘归尘,土归土!敕!” 无形的力量牵引下,雄鸡和肥羊仿佛被献祭,一股纯净的生命力混合着沈月魄的灵力,化作柔和的光芒,洒向深坑。 凄厉的尖啸声中,黑气溃散,地面裂开的缝隙里竟渗出暗红色的血水。 苏铮浑身紧绷,军人的本能让他几乎拔枪,却被眼前超自然的景象震得动弹不得。 坑中最后一丝挣扎的黑气终于彻底消散,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怨念也如潮水般退去。 坑底的白骨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冲天的凶煞之气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苍凉和沉寂。 风停了。后院恢复了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沈月魄缓缓收回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但身姿依旧挺拔。 沈望川死死盯着沈月魄的背影,心脏狂跳。 她不是装神弄鬼,她是真的……能驱邪! “封煞已成,怨灵已镇。三日内,填平此坑,撒上生石灰,种下桃、柳各九株。三年内,此地不可再动土,不可建阳宅,可辟为花园。” 她转向苏正国,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 苏正国早已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躬身:“多谢小师父!” 就在这时,站在苏铮旁边的秦厉,看着沈月魄,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苏队,你们这是从哪里请来的真大师啊?” 他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探究。 这位沈家大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第31章 所谓大师,能斩妖除鬼,亦能掐会算 苏正国深知若非沈月魄出手,苏家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他大步上前,站到沈月魄面前,眼神坦荡而坚定: “小师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约定的功德金光,请自取。” 沈月魄看着这位一身正气的苏正国,清冷的眸子微动。 她不再多言,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纯净的金光,轻轻点向苏正国的眉心。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苏正国只感觉一股暖融融的气息从眉心被轻柔地牵引而出。 金光丝丝缕缕,顺着沈月魄的指尖流入她的体内。 沈月魄身体微微一震,一股舒畅感瞬间弥漫四肢百骸。 滋养着她今日布阵而损耗的本源,甚至连神识都感到一阵清明舒畅。 抽取过程很快结束。 沈月魄收回手指,苏正国缓缓睁开眼睛,脸色稍显疲惫,眼神却依旧清明坦荡。 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但换来家族的平安,值得! “多谢。寿数无碍,福泽根基仍在。”沈月魄对着苏正国微微颔首。 苏铮见父亲无恙,松了口气,正想上前代表苏家再次郑重道谢。 然而,他身旁的秦厉动作更快。 秦厉一个箭步就挤到了沈月魄面前,动作迅捷得让苏铮都愣了一下。 秦厉此刻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特殊部门见惯风浪的沉稳? 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激动,“沈大师,鄙人秦厉!” 他语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恭敬,“隶属帝都特殊部门分部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 他飞快亮明身份,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沈大师,我们特殊部门正是需要您这样的顶尖人才,不知沈大师可有兴趣加入我们?条件待遇一切从优!” 秦厉的橄榄枝抛得既快又直接,充满了诱惑力。 不远处的沈望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被众人目光环绕,却依旧清冷而立的青灰色身影。 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看了她。 面对秦厉热切的招揽,沈月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听到一句无关紧要的询问。 她甚至没有多看秦厉一眼,只是淡淡地丢下三个字:“没兴趣。” 说罢,她不再理会愕然僵在原地的秦厉,走到苏正国面前。 从袖袋中取出三张早已画好的色平安符,递了过去: “贴身佩戴。填坑之事,务必按我所言。” 苏铮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沈小姐,我爷爷还在医院休养,能否.…..” 话未说完,沈月魄已淡淡打断:“这三张中,本就有一张是为你爷爷准备的。” 她目光在苏铮脸上停留片刻,“你在部队,周身阳气鼎盛,寻常邪祟近不得身,用不上这个。” 说完,她转身,径直朝着院外走去。 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神情复杂难辨的沈望川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空气中的一个路人甲。 苏铮拉了拉秦厉的胳膊,“我什么都没说,她怎么知道我在部队?” 秦厉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所谓大师,能斩妖除魔,亦能掐会算。” 沈望川看着她就这么无视自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等等,沈月魄。” 沈月魄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沈望川加快了脚步,终于在祖宅门前拦住了她。 夜色微凉,月光疏淡。 沈望川看着眼前这张在月光下更显清冷疏离的侧脸,一时竟有些语塞。 之前准备好的“跟我回去帝都”的说辞,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对着这个他一直排斥的妹妹,放低了姿态: “我……我是来接你回沈家的。” 他顿了顿,声音干涩,“爸的意思是回帝都后,准备让你正式入族谱。” 他仔细观察着沈月魄的反应,希望能看到一丝波动,哪怕是嘲讽也好。 可惜,沈月魄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听到的是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正好,是时候回去和沈家做笔交易了。 恰在此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屏幕亮起,“萧亦舟”的名字在黑暗中跃动。 沈月魄指尖轻划,接通电话。 萧亦舟低沉中带着疲惫的声音传来:“沈小姐?抱歉深夜打扰。请问你现在何处?” “青川。”沈月魄的声音简洁清冷,听不出情绪。 “青川?”萧亦舟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切入正题: “我有一位朋友家,近日发生了些异事,我们想请沈小姐出手相助,不知你何时方便回帝都?” “明日。”沈月魄没有问具体何事,干脆地给出了时间。 “好,到时候联系。”萧亦舟明显松了口气。 通话结束,她收起手机,径直朝祖宅内走去,自始至终,未曾再看身后的沈望川一眼。 沈望川僵立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有些狼狈。 翌日清晨,沈家的轿车平稳地驶向帝都。车内气氛安静得近乎凝固。 沈望川坐在副驾驶座上,几次从后视镜看向闭目养神的沈月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沈月魄闭着眼,并非全然休憩。 她在梳理祖宅的凶局格局,也在思考沈家之事。 回到帝都沈家,沈月魄甚至没有回那间卧房。 她径直走向沈董事长的书房,目标明确。 管家老王看到她,连忙躬身:“大小姐,您回来了。董事长他……” “我找他有事。”沈月魄直接打断了他。 “让她进来。” 沈董事长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推开门,沈董事长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思,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听到开门动静,他转过身,看向沈月魄,他露出一个笑容:“月魄,找爸爸有事?” 沈月魄没有寒暄,走到书桌前站定,清亮的眸子直视着沈董事长,开门见山: “第一,族谱,我不入。” 沈董事长眉头瞬间拧紧:“月魄,你这是……” 沈月魄抬手打断他,继续道: “第二,沈家青川老宅,风水格局已被暗中篡改,布下的是囚龙困水,聚阴锁煞的凶局。十年之内,沈家气运将尽,子孙凋零,血脉断绝。” 沈董事长的瞳孔骤然收缩。 对于沈月魄的本事,他从不怀疑。 在沈月魄回沈家前,他早已调查清楚,他这个女儿,本事大得很。 而青川老宅是沈家根基之一。 他虽非玄门中人,但“绝户凶局”四个字的份量,足以让他心神剧震。 联系近来沈家的波折,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沈月魄直视他的眼睛:“此局我能破。” 还未带沈董事长说话,她吐出最后的要求: “破局之后,沈家需自愿与我,断尽亲缘因果。自此,我与沈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第32章 若你不愿看见她,爸爸可将她送回青川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董事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死死盯着沈月魄,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儿。 断尽亲缘?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要的,不是钱财,不是地位,不是沈家的补偿或愧疚,而是彻彻底底的切割。 “不可能!” 沈董事长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 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月魄,你是我沈家的血脉,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族谱必须入,什么断亲缘,绝无可能!” 他拍案而起,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沈月魄,仿佛在看一个试图挣脱牢笼的叛逆孩子: “爸爸知道你介意雨柔,若你不愿看见她,爸爸可将她送回青川!” 沈月魄听着沈董事长斩钉截铁的拒绝和那看似妥协的提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向前逼近一步,清亮的眸子如同寒潭,直视着沈董事长; “沈雨柔所做之事,你真的毫不知情?” 沈董事长闻言,身体猛地一僵。 他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那短暂而明显的迟疑,还有瞬间闪躲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或许没有掌握所有的细节,或许还在自欺欺人地编织理由,但他绝非一无所知。 他只是选择了相信那个他倾注了十八年感情的女儿,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她。 沈月魄看着沈董事长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心虚,嘴角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要求,请您好好考虑。”她不再看沈董事长那张瞬间变得苍白难看的脸。 “沈家祖宅的凶局,拖得越久,反噬越强。牵连的,也不仅仅是您这一代人。” “与我断亲缘,于沈家是割舍一个异类;于我是斩断一段孽缘。两相便宜。” 说完,她不再逗留,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等候的管家老王被突然出现的沈月魄和她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惊得后退半步。 沈月魄目不斜视,青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沈董事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坐回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凶局……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嘶哑: “望川,来书房一趟。” 很快,沈望川推门而入。 他敏锐地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爸?”沈望川走近,担忧地唤了一声。 沈董事长没有立刻看他,目光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月魄刚才来找我。” 沈望川心头一跳:“她来做什么?” 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沈董事长艰难地吐出字句,“她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她不入沈家族谱。” 沈望川一愣。不入族谱? 她竟愿意放弃沈家大小姐的名分,放弃继承权? “第二,”沈董事长的声音更低了,“她要求与沈家彻底断亲。从此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断亲?!” 沈望川失声惊呼,脸色骤变。 沈董事长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沈月魄最后的话复述出来。 沈望川如遭雷击。 青川祖宅、凶局、反噬?!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在苏家后院目睹的那震撼一幕。 沈月魄镇压万葬坑时的手段,绝非装神弄鬼。 她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爸!”沈望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话……恐怕是真的,我在青川亲眼所见。” 他急切地将青川发生的事情,快速地告诉了沈董事长。 沈董事长静静地听完。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沈望川看着沈董事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 “爸,既然她提到祖宅凶局,此事非同小可。我立刻去请几位有分量的大师,明日……不,今晚就启程去青川,务必请他们好好看看祖宅风水。若真有凶局,必须尽快化解。” 沈董事长点了点头,“好。” 沈望川得了指示,立刻转身准备去安排。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离开时,身后传来沈董事长低沉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望川……” 沈望川停住脚步,回头。 沈董事长没有看他,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儿子诉说: “我不想和她断亲缘……” 他顿了顿,“不是因为她如今的本事有多大……” “我是真的想弥补她,想让她认祖归宗,堂堂正正做沈家的大小姐。”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如今看来她所求的,恰恰是沈家最给不了她的东西,自由和清静。” 沈董事长缓缓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最后几个字: “我们沈家对不起她。不入族谱也罢,断亲也罢,或许对她而言,才是解脱。” “没有沈家,她只会飞得更高,更自在。” 话音落下,书房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董事长靠在椅背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沈望川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若说此前他一直认为沈月魄是在故作清高,佯装对沈家家产毫不在意。 那么此刻,他已然确信,她对这些,是真的不屑一顾。 第33章 雨柔,你看谁来看你了? 沈月魄房间。 沈夫人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站在门口,轻轻叩门。 脸上带着明显的局促。托盘里是几样精巧的点心和一碗温热的燕窝。 “月魄,妈妈给你送些吃的。”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门内沉默片刻,才传来一声,“进来”。 沈夫人推门而入,看见沈月魄仍是一身青灰道袍,长发随意束起,正坐在窗边翻看一本古籍。 她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忐忑地观察着沈月魄的反应。 沈月魄抬眸,“谢谢。” 沈夫人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与沈家环境格格不入的青灰道袍。 再看看自己精心挑选却被挂在衣帽间的昂贵衣裙,心头涌上浓浓的酸涩和无力感。 她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月魄,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给你买的那些衣服?我看你一直都穿着这件道袍。” “出远门,道袍行动方便。”沈月魄的回答简洁明了。 沈夫人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几天是妈妈不好,光顾着雨柔的事,忽略了你。” 她说着,眼眶微红,似乎真的很是愧疚。 沈月魄合上书,没有接话。 沈夫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挤出笑容。 想起躺在医院的沈雨柔,又觉得应该让月魄去看看,或许能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 “对了,雨柔她在医院里,情绪还是很低落,手腕的伤也……” 她斟酌着措辞,“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话一说出口,沈夫人就有些后悔,担心这又会触怒沈月魄。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沈月魄这次没有立刻拒绝。 沈月魄眸光微闪。她确实要去一趟医院。 萧晚星说的,沈雨柔身上的东西,一直是萦绕在她心头的疑团。 此刻沈夫人递来梯子,正好顺水推舟。 “好。”她淡淡应了一声。 沈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光芒: “好,好。我这就让司机备车。”她仿佛生怕沈月魄反悔,连忙转身出去安排。 …… 房间内恢复寂静。 沈月魄低头看向腕间的白玉镯,眼神微凝。 沈雨柔身上的东西不简单,她探查不到,但有个神……或许可以。 她抬手,在白玉镯上轻叩三下。 “酆烬。” 镯子泛起微光,酆烬慵懒的嗓音传来:“何事?” 沈月魄没有丝毫客套,直截了当: “我要去医院看沈雨柔。她身上也许有件护体法器,我无法感知到。我需要你帮我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玉镯内沉默了片刻。 随即,酆烬那冰冷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言简意赅:“可。” 一个字,应允了。 沈月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青灰的道袍,推门走了出去。 楼下,沈夫人已经让司机准备好了车,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沈月魄下楼,连忙迎上来,殷勤地替她拉开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 车内,沈夫人几次想找话题,却在对上沈月魄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眸时,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帝都中心医院,VIP病房。 沈雨柔半倚在病床上,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如同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沈夫人轻轻推开门,声音放得极柔:“雨柔,你看谁来看你了?是姐姐。” 沈雨柔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缓缓转过头,当看到门口那道青灰色的身影时——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浓烈的排斥,但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化作一片楚楚可怜的水雾。 她怯生生地小声唤道:“姐姐。” 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走进病房,无视了沈雨柔那精湛的演技。 她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沈雨柔身上,实则心神集中,通过腕间的玉镯,无声地传递着意念:“就是她。” 在她踏入病房的瞬间,腕间的白玉镯散发出冷意,从镯内弥漫开来,精准地笼罩向病床上的沈雨柔。 沈雨柔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维持着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沈月魄不动声色地站在床边,等待着酆烬的反馈。 病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沈夫人看看柔弱可怜的小女儿,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大女儿,只觉得气氛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 几息之后。 酆烬的意念,才缓缓传入沈月魄的脑中: “有趣……” “她颈后皮肉之下,嵌着一枚阴蛇噬髓钉。” 沈月魄心神一震。 阴蛇噬髓钉?这是什么东西? 酆烬的意念继续传来: “此钉以活人精血温养,入体即与骨髓相融。吞噬精魄滋养己身,不自觉地维护宿主,忽略其恶行,堪称至邪至秽之物。”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连即将化作厉鬼的萧晚星都无法直接靠近她。 “更有趣的是,此钉竟含着在酆都伪装成本帝的鼠辈气息。他在以此钉为媒介,暗中汲取此女恶念滋养的邪力,同时窥伺此方世界。” 沈月魄眸光一凝。 她原以为沈雨柔只是寻了玄门中人买了法器,可她竟与酆都的叛徒扯上了关系? 若她此刻以斩妖除祟为由杀了沈雨柔,是不是也不会因此沾上因果了? 这个念头刚出,沈月魄摇了摇头。 太过冒险,还是再往下看看。 第34章 钱多,烧得慌 病房里,沈雨柔还在扮演着她的柔弱戏码,泪水涟涟地看着沈月魄: “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抢走你的东西……” 就在这时,沈月魄那双一直平静的眸子,倏然抬起。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在沈雨柔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情的瞬间,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响起: “沈雨柔,” “萧晚星去投胎前托我给你带句话。” 沈雨柔脸上的柔弱表情瞬间僵住,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 沈月魄微微前倾身体,直视着沈雨柔瞬间惊恐放大的眼睛,声音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低语: “她说,雨柔,湖水好冷啊……我在下面,等你来。” 沈雨柔脸上的柔弱、委屈瞬间剥离,只剩下惨白如纸的底色和无法掩饰的惊恐。 沈月魄为何总提起萧晚星?!莫不是她真的能看见鬼神? 巨大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窒息。 但沈雨柔毕竟是沈雨柔,十八年的伪装早已刻入骨髓。 她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惊涛骇浪,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更大声的呜咽: “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投胎、什么湖水我真的听不懂!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来吓我?我差点就死了啊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缠着纱布的手腕,“妈妈,我好怕,姐姐她是不是疯了。” 她扑向床边同样被惊呆了的沈夫人,死死抱住沈夫人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进去。 沈夫人确实被沈月魄那句话吓得不轻。 湖水好冷?在下面等你? 这……这听起来简直像是鬼魂的索命之语。 再结合沈月魄那些神神叨叨的本事,沈夫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起。 她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儿,再看看沈月魄那张清冷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一时不知该帮谁好。 好在,沈月魄并不打算为难她。 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看过了。”沈月魄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仿佛刚才那句索命低语从未出现过。 “先走了。” 她不再看病床上那对母女,转身走出了病房,留下身后沈雨柔压抑的哭声和沈夫人的安慰声。 离开医院,帝都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月魄站在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最近的,最大的商场。” 司机有些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穿着旧道袍,气质却清冷出尘的乘客,但也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家高端购物中心门口。 沈月魄走进明亮奢华、人流如织的商场,这与她格格不入的环境并未让她有丝毫局促。 她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了女装楼层一家风格素雅的品牌店。 店员看到她的着装先是愣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迎了上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沈月魄的目光快速扫过琳琅满目的衣架,掠过那些色彩艳丽的裙装和旗袍。 最终停留在一排以米白、浅灰等自然色系为主的衣物上。 她挑选得很干脆。 几件质感极佳的米白色苎麻斜襟盘扣长衫,宽松舒适,透气飘逸。 几条与之搭配的深灰色棉麻阔腿长裤,垂坠感极佳,行动自如。 店员帮她打包好这些衣物,却暗叹沈月魄好眼光。 这些衣服看似简单,但材质和剪裁都极好,价格不菲,却完美契合了沈月魄身上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冷古韵。 提着新买的衣物走出商场,沈月魄感觉轻松了不少。 换下这身旧道袍,也算是真的入世了。 站在街边,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某个极少使用的银行APP。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输入一串长长的账号,金额栏里,毫不犹豫地输入了:1,000,000.00。 收款人:林砚心。备注:修道观。 确认,输入密码,转账成功。 几乎就在转账成功的提示跳出的下一秒。 沈月魄的手机屏幕猛地亮起,一个备注为[便宜师兄]的视频通话请求疯狂地跳了出来。 那震动的频率,充分显示了对面人的激动。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瞬间被一张放大的,俊朗中带着几分不羁痞气的脸占据。 “小月亮!”林砚心激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手机扬声器。 “师兄没白疼你啊!一百万!整整一百万!你终于想起你这个在道观中苦苦挣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师兄了吗?!” 他夸张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呜……师兄太感动了,你放心,师兄以后就靠你养活了。你一定要努力赚钱,多多益善!师兄不挑食,很好养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吃软饭的快乐和期待。 沈月魄:“……”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张嬉皮笑脸,“钱到了。” 沈月魄的声音平静,仿佛刚才转出去的只是一百块,“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 林砚心急了,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了几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关切: “等等!你突然转这么大一笔钱……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沈月魄看着屏幕里喜欢脑补的林砚心,沉默了一瞬。 “没有危险的事。”她淡淡道:“只是……钱多,烧得慌。” 林砚心:“……” 他嘴角抽了抽,这说的是人话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干脆利落的黑屏。 视频被挂断了。 第35章 棺中新娘 沈月魄站在商场门口,正欲拦车回沈家,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萧亦舟”的名字。 沈月魄眉梢微挑,按下接听键。 萧亦舟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沈小姐,抱歉打扰。我朋友的情况突然恶化,能否请你现在过去看看?” 沈月魄抬眸看了眼天色,“可以。”随即报出自己的位置。 “我就在附近,十分钟到。”萧亦舟语速极快,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月魄提着袋子,安静地站在商场北门人流熙攘的路边。 青灰色的旧道袍已经换下。 她此刻穿着刚买的米白色苎麻斜襟盘扣长衫,搭配深灰色阔腿长裤,素雅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玉。 乌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整个人清冷出尘。 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萧亦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时,明显怔了一瞬。 不再是那身陈旧的道袍,眼前的人儿一身素衣难掩骨子里的清绝。 那份脱俗的宁静与周遭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仿佛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带着不沾尘埃的疏离。 饶是萧亦舟见惯帝都名媛,此刻眼中也控制不住地掠过一丝纯粹的惊艳。 但这惊艳只是一闪而过。 他迅速推门下车,几步走到沈月魄面前。 “沈小姐,抱歉,事发突然。” 萧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显然朋友的情况让他心急如焚。 他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沈月魄手中那几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亦舟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沈月魄手中接过了所有的袋子。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世家子弟刻在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殷勤。 “下次若来这种地方购物,只需报上沈家的地址,或者让店家记我的名字。” 他提着袋子,给她解释: “他们会直接送到家里,不必你自己提着。” 这是顶级VIP客户的特权,也是他们这种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沈月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接走袋子的举动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谢谢。” 萧亦舟也不在意她的淡漠,迅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护在车顶上方: “请上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座椅温度恰到好处。 萧亦舟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新衣服很适合你。” 沈月魄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 车子驶入车流,萧亦舟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来一个牛皮纸袋: “先吃点东西?我猜你没吃午饭。” 纸袋里是还温热的桂花糕,甜香隐隐浮动。 沈月魄垂眸看了眼,接过轻声道了谢。 她低头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香气萦绕在唇齿间。 她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连眉梢都染上几分愉悦。 若说山下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约莫只有吃食了。 萧亦舟用余光瞥见她悄悄扬起的唇角,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还好,他特意绕路去城南老字号买的糕点,合她口味。 “你朋友具体是什么症状?”沈月魄咽下糕点,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语气。 “幻听,幻视,总说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在掐他脖子。” 他顿了顿,“最诡异的是……他脖子上真的出现了指痕。” 红嫁衣? 沈月魄听到红嫁衣、掐脖子的描述,清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棺中新娘。”她声音平淡地吐出四个字。 萧亦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棺中新娘?什么意思?” “生前被迫配与死人冥婚,身着红嫁衣下葬的女子。” 沈月魄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声音带着一丝淡漠的寒意: “怨气极重,尤恨生者,特别是生辰八字与之相冲的年轻男子。它会缠上猎物,制造幻境折磨,最终掐断其生机,拉入阴间作伴。” 她的话语平静,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萧亦舟的脸色更加难看,显然他朋友的情况完全吻合。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都市的喧嚣。 萧亦舟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压抑:“沈小姐,关于沈雨柔,” 他停顿了一下,“警方那边,暂时没有找到新的关键证据。” “我们请了特殊管理局的人介入,暗中调查沈雨柔。她身上一定有古怪。” 他余光扫过副驾驶那张清冷侧脸,又补了一句: “特殊管理局的手段,和我们寻常人理解的不一样。他们总有办法找到证据或者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话里藏着未尽之意—— 即便对方身上有玄学手段,他们也再所不惜要替萧晚星讨回公道。 沈月魄听完,似乎知晓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她开口道: “不必顾虑我,我迟早会离开沈家。 萧亦舟低笑出声,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他早该知道,她这样的人,从来都比谁都清醒。 车子驶入市中心一处安保森严的高端公寓区。 停在地下专属车位后,萧亦舟迅速下车,为沈月魄拉开车门。 “他在顶楼。” 萧亦舟引着沈月魄走向专属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 电梯飞速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电梯门无声滑开。 顶楼复式公寓的大门敞开着,门内弥漫着一股极其压抑的氛围。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镖守在玄关,脸上都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看到萧亦舟,他们如同看到主心骨,连忙点头示意:“萧少。” 其中一个保镖头目上前一步,快速低声道: “萧少,您可算来了。陆少他又发作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厉害。我们……我们控制不住了!只能把他锁在主卧里。” 话音刚落,一声充满极端恐惧和痛苦的嘶吼猛地从走廊深处的主卧方向爆发出来。 “啊!放开我!滚开!滚开啊!” 一股阴冷的寒意,猛地从主卧门缝里汹涌而出,瞬间侵袭了整个玄关。 保镖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 萧亦舟面色凝重如水,他侧身让开一步,目光坚定地看向沈月魄: “沈小姐,拜托你了。” 沈月魄推开门时,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 她眯起眼,看到陆家那位大少爷正被束缚带捆在椅子上。 男人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昂贵的衬衫被冷汗浸透,双目赤红,正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诡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红色嫁衣。 嫁衣样式古老陈旧,上面绣着早已褪色的金色龙凤。 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惨白的下颌。 一双同样惨白,指甲尖锐的手,正死死地掐向那位陆少的脖子。 虽然没有真正的实体接触,但陆少脖颈处的皮肤却诡异地凹陷下去,呈现出青紫色的指印。 “沈小姐!” 萧亦舟看到好友痛苦的模样,再不复平日的冷静,声音带着急切。 第36章 放开我!我不要嫁给死人 沈月魄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入那怨气森森的房间。 在她踏入的瞬间,那血红的嫁衣身影似乎有所感应,掐向陆少的动作猛地一顿。 披散的头发微微扬起,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张脸上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只有一片光滑如同剥壳鸡蛋的皮肤。 “啊!” 一声尖利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鬼啸骤然响起,带着怨恨直冲沈月魄。 沈月魄冷哼一声,右手指尖瞬间夹起一张符,凌空一扬: “敕令,破邪!” 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那刺魂的鬼啸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沈月魄左手已闪电般从袖中抽出三张绘满朱砂符文的黄符。 口中咒语清越而急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九幽敕令,缚魂锁魄!敕!” 三张符箓脱手飞出,并非直射红衣女鬼,而是呈品字形,瞬间贴在了陆少被捆的那张特制椅子的椅背、椅脚之上。 符箓金光大盛,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罩,将陆少连同椅子一起笼罩在内。 那女鬼的惨白鬼爪再次掐向陆少脖颈时,却被这道金光牢牢挡住,发出“滋滋”的声响。 女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厉啸,猛地缩回了手。 “吼!” 攻击受阻,那棺中新娘彻底被激怒。 她悬浮的身体猛地转向沈月魄,无面的脸庞正对着她,猩红的嫁衣无风自动。 房间内所有未被固定的物品,都开始剧烈地震动、漂浮起来。 怨气如同沸腾的黑雾,疯狂地凝聚。 她的双手猛地抬起,十根尖锐的指甲暴涨,凌空朝着沈月魄狠狠抓来。 沈月魄眼神一厉,一步踏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金光流转: “怨念缠身,执迷不悟。” 话音落,她并指如剑,带着净化的金光,猛地点向棺中新娘那无面的额头。 指尖并未触及实体,但金光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怨气,精准地没入了女鬼的眉心。 这股意念如同无形的枷锁,精准地落在了那暴怒的棺中新娘身上。 女鬼扑向沈月魄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直在半空中。 那沸腾的怨气黑雾,如同被冻结一般,停止了翻涌。 漂浮的物品“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棺中新娘的身影猛地剧烈颤抖起来,无数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沈月魄的脑中。 那是女鬼残存的记忆碎片: “小莲,能嫁给张家少爷是你的福气!” 一个面容姣好,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正惊恐地被几个粗壮婆子强行按住,剥去衣服,换上一身红色的嫁衣。 她拼命挣扎哭喊:“放开我!我不要嫁给死人!” 沈月魄见状,剑指微颤。 那些被封印的怨气顺着金光倒灌,让她看见另外的画面: 昏暗的灵堂,一口漆黑的棺材停放着。 棺材旁边,是一具穿着新郎服饰,面色青白的年轻男尸。 小莲被捆住手脚,塞进了棺材,与男尸并排躺在一起。 棺材盖缓缓合拢,最后的光芒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尸体腐败的恶臭。 小莲惊恐绝望的呜咽被隔绝在棺内…… 她绝望的抓挠,指甲在棺盖上刮出血痕,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画面再次翻转—— 阴冷潮湿的地下,怨气开始滋生。 小莲的灵魂被禁锢在压抑的棺木中,日复一日承受着恐惧、黑暗以及极端怨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们要活着?!我要你们也尝尝这滋味!”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月魄指尖的金光变得更加柔和,包裹住女鬼颤抖的身影。 “小莲……” 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清晰地回荡在怨气消散的房间: “禁锢你的棺椁已朽,束缚你的绳索已断。你已自由,不必再徘徊于此,被怨念所困。” 随着她的话语和金光的作用,棺中新娘身上那刺目的猩红嫁衣开始褪色,如同燃烧的灰烬般片片剥落。 那无面的脸庞在金光的照耀下,五官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小莲清秀却充满哀伤的容颜。 她眼中的怨毒和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戚和茫然。 束缚着陆少的金光护罩也悄然散去。 陆少停止了挣扎和嘶吼,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虽然依旧涣散惊恐,但那股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已经消失。 小莲静静飘在半空,红衣如血,却不再翻涌着怨气。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陆少,而后,她转向沈月魄,轻柔一笑。 “多谢大师手下留情。” 沈月魄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她没有召阴差,而是抬手掐诀,一道幽深的鬼门在虚空中缓缓洞开。 阴风拂过,小莲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红烟,飘进了门内。 随着她的消失,房间里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那些纠缠不散的怨气,也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 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气,也随之消散一空。 温度回升,光线也恢复了正常。 只剩下一片狼藉。 萧亦舟连忙冲进去查看陆少的情况:“阿瑾!阿瑾!你怎么样?” 陆少,全名陆瑾,此刻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头发和衣服。 他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到萧亦舟脸上,声音嘶哑颤抖: “亦舟,我……我还活着?那个穿红衣服的走了?” 萧亦舟虽看不到鬼,但能感觉到褪去的凉意。 他点了点头,“走了,被沈小姐送走了。” 沈月魄收回手指,指尖的金光隐没。 她看了一眼瘫软的陆瑾,对萧亦舟道:“他被怨气侵蚀过深,心神损耗极大。静养几日,避免再接触阴邪之地和古旧之物。”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折叠好的安神符递给萧亦舟。 “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萧亦舟接过符纸,郑重道谢。 沈月魄走到窗边,轻叹一声。 小莲的悲惨遭遇,只是旧时代愚昧与残忍的冰山一角。 她被困百年,怨气难消,最终选择纠缠陆瑾,正是因为陆瑾的生辰八字与当年那个死去的男鬼极其相似。 在她被怨念扭曲的感知里,陆瑾就是那个害她生殉的“夫家”的化身。 她是认错了人。 而这位陆少陆瑾,与萧亦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他性格开朗,热爱探险和收藏古物。 数月前,他出去旅游,偶然在一座废弃古宅中发现了一个被掩埋的的古代漆器首饰盒,本打算带回来鉴定是否属于古物。 殊不知,这盒子便是小莲怨念的载体之一,更是将她从遥远的殉葬之地引到陆瑾身边的媒介。 “根源已除,他无碍了。” 沈月魄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她脚步微顿,“费用依旧是捐出一半后再转给我。” 话音一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萧亦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眸色微深。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送沈小姐回沈家。”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开稳些,她累了。” 第37章 三日内,沈月魄会死 沈月魄踏出陆瑾的公寓大楼,坐上萧家的车不过十来分钟,手机便震动起来。 她低头一看,银行入账三百万的短信通知。 她指尖轻点回微信,在萧亦舟的对话框回复「多谢」,随后将手机收回口袋。 同一时刻,帝都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内。 沈雨柔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沈月魄那句冰冷的话:“萧晚星说,湖水好冷……她在下面等你。” “疯子,沈月魄这个疯子!”她死死咬住嘴唇,浑身发抖。 可……沈月魄似乎真的能看见萧晚星的鬼魂。 “不行,沈月魄必须死!”沈雨柔眼中闪过一丝癫狂。 她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枚漆黑的骨牌。 这是酆都那位大人留给她的联络之物,此前她很少主动使用过。 骨牌触手冰凉,表面刻着的符文,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沈雨柔深吸一口气,用一旁的水果刀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骨牌中央。 骨牌骤然爆发出一股阴冷刺骨的黑气,瞬间笼罩了整个病房。 黑气弥漫的病房内,骨牌悬浮在半空,逐渐汇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沈雨柔死死盯着那张脸。 那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容,眉目如刀削般凌厉,眼瞳深邃如渊,却又泛着森冷的幽光。 若沈月魄在这,定能认出,这张脸,与沉睡在她白玉镯中的酆烬一模一样。 “大人......”沈雨柔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被单。 骨牌中“酆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真是稀奇。”他的声音低沉冷冽,与真正的酆烬如出一辙,“两月之内,你竟主动唤了两次。” 沈雨柔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求您救我。沈家回来的那个真千金沈月魄,她是个玄学高手。她、她好像能看见鬼魂,还说要让萧晚星来找我索命。” 骨牌中的“酆烬”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沈月魄......”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语气微妙,“她对你做了什么?” 沈雨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将沈月魄回沈家后的种种诡异行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大人,她必须死!” 沈雨柔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她若活着,迟早会查到萧晚星的死因,甚至会......会查到您在我身上留下的阴蛇噬髓钉。” 骨牌中的“酆烬”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 那笑声阴冷刺骨,让沈雨柔不寒而栗。 “好!三日内,沈月魄会死。”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沈雨柔眼中迸发出狂喜,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故作担忧地问: “大人,您......您要怎么对付她?她似乎很厉害......” “酆烬”勾起一抹森然的笑,“这不是你该问的。” 话音未落,骨牌上的黑气骤然收缩,那张脸也随之消散。 病房内的温度逐渐回升,灯光重新亮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骨牌落回到沈雨柔手中,确认骨牌彻底沉寂后,她脸上的恐惧和卑微瞬间消失。 沈雨柔缓缓坐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楚楚可怜? “呵,沈月魄,这次看你怎么死!”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与这位相识与三年前。 三年前的一个夏夜,萧家为萧晚星举办十八岁生日宴。 帝都豪门齐聚,花园里的灯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 沈雨柔穿着沈夫人精心挑选的淡粉色礼服,站在角落里,目光死死盯着花园中央。 那里,江逾白正脱下西装外套,温柔地披在萧晚星肩上。 月光与灯光交织下,萧晚星仰起脸对他笑,而江逾白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脸颊绯红。 “轰!” 远处突然绽放的烟花照亮了夜空,也映出沈雨柔瞬间扭曲的面容。 她看着江逾白在烟花下吻了萧晚星的额头,手指死死掐进掌心,连指甲折断都没察觉。 凭什么? 她自认,家世不输萧晚星,为何她偷偷爱慕了五年的逾白哥哥眼里却只有萧晚星! 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箫晚星!杀了她! 也就在这个念头涌起的瞬间,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恨吗?” 沈雨柔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 那是个穿着古装黑袍的男人,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站在阴影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最诡异的是,周围宾客似乎都看不见他。 “你是谁?”沈雨柔强自镇定,却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男人轻笑一声,目光扫过远处拥吻的江逾白和萧晚星: “我是能给你力量的人,比如……” 他抬手指了指江逾白,“让他眼里只有你。” 沈雨柔心跳骤然加速。 理智告诉她该远离这个诡异的男人,可心底翻涌的嫉妒和渴望却让她脱口而出: “你要什么?” 男人正是伪装成酆烬的冥夜,他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 冥夜抬手,指尖浮现出一缕黑气,缠绕上沈雨柔的手腕: “我要你帮我找人。” “什么人?” “身负功德金光,却魂魄纯净之人。”冥夜的声音如同毒蛇附在沈雨柔耳边,“每找到一个,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沈雨柔瞳孔微缩:“功德金光?那是什么?“ “行善积德者,头顶会有金色光晕。”冥夜指尖轻点她眉心,一股阴冷的力量涌入,“现在,你能看见了。” 沈雨柔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她惊恐地发现,在场许多宾客头顶都飘浮着淡淡的光晕。 萧晚星是纯净的白色却也环绕着不少的金光,江逾白和箫亦舟是紫色,而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老管家,头顶竟有一轮小小的金色光环。 “第一个目标,就在这宴会上……”冥夜在她耳边低语,“杀了他,取他魂魄给我,我就让江逾白……” 他指向花园中央,“立刻爱上你。” 烟花再次绽放,映出沈雨柔惨白的脸和逐渐扭曲的眼神。 她看着老管家慈祥的笑容,又看向江逾白温柔注视萧晚星的目光...... “好。” 这个字从她齿缝里挤出,轻得几乎听不见。 冥夜满意地笑了,将一枚漆黑骨牌塞进她手中: “用这个,刺入他后心。” 当夜,萧家老管家突发心脏病死在洗手间。 没人看见沈雨柔颤抖着将染血的骨牌藏进手包,也没人发现江逾白在扶起摔倒的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迷。 那是她献祭的第一个灵魂。 也是她堕入黑暗的开始。 第38章 我要的是他真心爱我 那晚的烟花在夜空炸了一朵又一朵,晚宴终于散去。 沈雨柔站在萧家大门外,看着江逾白朝自己走来。 他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只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雨柔。”江逾白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送你回家。” 沈雨柔几乎以为这是幻觉。 她下意识回头寻找那个黑衣长袍男人的身影,却只看到冥夜站在阴影里,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江家的私家车里,江逾白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 他的吻落在她唇上时,沈雨柔尝到了血腥味。 是她自己咬破的嘴唇。这个她仰望了五年的男人,此刻正用吻过萧晚星的唇吻她。 多可笑啊。 她本该狂喜,却只觉得讽刺。因为这根本不是真正的江逾白。 果然,车停在沈家别墅前时,江逾白突然皱眉,像是大梦初醒般松开她: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向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疏离,“抱歉,雨柔,我……没有冒犯你吧?” 沈雨柔强撑着微笑摇头,“没有。”指甲却掐进掌心。 下车后,她看着江逾白的车疾驰而去,知道他是要回去找萧晚星。 “滋味如何?”冥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沈雨柔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着扭曲的恨意:“这根本不是真的!我要的是他真心爱我!” 冥夜低笑,手指抚过她颤抖的肩膀:“那就再替我找九十九个功德金光之人。”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每多一个,他对你的真心就多一分。” 三年间的十个亡魂。 第一年,沈雨柔还心存顾忌。 她只敢挑那些无亲无故的老人—— 养老院的李婆婆,街头流浪的张爷爷...... 每次用骨牌刺入他们后心时,她都会闭着眼默念:“要怪就怪萧晚星。” 第二年,她开始不满足于缓慢的进展。 幼儿园的周老师头顶有耀眼的金光,却在护送孩子过马路时意外被车撞死; 义诊十年的中医陈大夫,在药房配错药自杀身亡...... 到第十个人时,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在骨牌下化作干尸。 可江逾白对她的态度,依旧停留在礼貌的疏离。 “为什么还是不行?!” 某个深夜,她对着骨牌尖叫。 冥夜的身影从黑雾中浮现,指尖把玩着一缕金色光晕:“因为你最想要的那个人......” 他轻笑,“他所爱的萧晚星,还活着啊。” 沈雨柔如遭雷击。 是啊,萧晚星头顶的金光,比这十个人加起来还要耀眼。 可萧晚星从小佩戴的玉观音,是她外婆从五台山求来的。 沈雨柔试过无数次,无论是下毒还是车祸,那枚法器总会保护萧晚星化险为夷。 直到上个月初的慈善晚宴。 萧晚星换礼服时,随手将玉观音放在洗手台。 “星星,你的玉观音忘拿了。”沈雨柔微笑着递过湿巾,却在布料下藏了一根浸过尸油的银针。 萧晚星毫无防备地接过,指尖被刺破的瞬间,玉观音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三天后,她将萧晚星骗到玉湖遥别墅杀死。 “现在可以了吧?”沈雨柔跪在骨牌前,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期待,“江逾白该爱上我了!” 冥夜却遗憾地摇头:“可惜,萧晚星死前怨气太重,魂魄污染了金光,若她不愿,我无法取得金光。” “不过别担心......” 他顿了顿,“那些目睹你推萧晚星下湖的混混,我已经替你处理干净了。” “后期只要你每替我杀一个人,江逾白就会爱你多一分。” 沈雨柔想到这,坐在病房内突然大笑出声。 多讽刺啊。 直至今日,她杀了十一个人,江逾白如今却用看仇人的眼神看她。 “没关系。”她擦掉笑出的眼泪,“还有沈月魄。” 那个突然出现的真千金,头顶的金光,可比萧晚星还要刺眼。 …… 沈月魄回到沈家别墅时,已是傍晚。 客厅内,沈屹川正烦躁地扯着领带,似乎在等人。 听到开门声,他下意识抬头,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时,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微微放大,连扯领带的动作都忘了。 眼前的人……是沈月魄? 不再是那身老旧宽大的青灰道袍。 一身米白色苎麻斜襟长衫,衬得她身形清瘦修长,素净的颜色愈发显得她肤白胜雪。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水晶灯下,仿佛拂去了尘埃的明珠,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光华。 沈屹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这位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妹妹”,竟有着如此惊人的容貌和气度。 这种美,不是沈雨柔那种精心雕琢的娇柔,而是浑然天成的孤绝与清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开口说点什么。 但沈月魄的目光只是极其淡漠地扫过他,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便径直穿过客厅,走向楼梯。 沈屹川的话卡在了喉咙,只剩下被轻视的恼怒和狼狈。 沈月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今日买来的衣物随意丢在地上,随即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个她从厨房拿来的干净白瓷小碗。 她没有任何犹豫,并指毫不犹豫地划过左手手腕。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落在洁白的瓷碗底部,很快,小半碗温热的血液滴在碗中。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 她抬手,在腕间的白玉镯上轻轻敲了三下。 “酆烬,出来。” 白玉镯微微一震,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何事?”他的声音低沉冰冷。 沈月魄指了指桌上的血碗,“给你的谢礼。今日在医院,多谢你查看沈雨柔身上的东西。”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在房间里缓缓凝聚成形。 酆烬依旧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淡漠姿态,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桌上的血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目光落在她手腕那道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上,眼神骤然一寒,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不必。”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你体质特殊,放血即是损元,功力少说折损三成。” 沈月魄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动,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体质特殊?”她脱口问出,声线藏不住的警惕。 “青川祖宅那夜,替你疗伤时察觉到的。” “那时我便知,白玉镯不仅能温养我的内伤,更是温养你身体法器。” 他微微抬手,指尖虚点向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 一道极其微弱的黑色气流正从镯缓缓流入沈月魄的皮肤。 “若无此镯千年鬼气温养,你早已……” 酆烬的话语顿住,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昭然若揭—— 她可能早已油尽灯枯。 第39章 我不需要你以损耗自身为代价的谢礼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沈月魄低头看着腕间的白玉镯,这是虚静观历代观主传承之物。 师父曾说,她命格特殊,体质至虚,才破例将本当属于观主的玉镯,系上了她的腕间。 房间内的沉寂被沈月魄打破。 她抬眸,目光落在酆烬身上,“血已经放了,不要浪费。喝了它。” 酆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带着一丝审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下一秒,沈月魄只觉得左手腕微微一凉。 酆烬不知何时已移至她身前,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手腕那道细小的伤口上虚虚一拂。 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皮肤,但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伤口。 伤口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一丝红痕都未留下。 沈月魄垂眸看着瞬间恢复如初的手腕,心中微动。 何时她也能像他这般,挥手就能治愈伤口? 做完这一切,酆烬抬手端起那只白瓷小碗。 微微仰头,几滴血珠沾染在他形状完美的薄唇上,妖异而魅惑。 沈月魄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他脸上。 她见过他沉睡时宛如神祇的静谧,也见过他苏醒时如渊似狱的威压。 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刻般,像一尊染血的神像,又像堕入凡尘的修罗。 那份极致纯粹又矛盾的美感,带着一种摧毁理智的吸引力。 她的眼神,一时间忘记了挪开。 酆烬饮尽最后一口血,放下白瓷碗时,唇边残留的那抹殷红尚未完全拭去。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沈月魄那短暂失神的注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月魄迅速回神,眼底那一丝波澜瞬间归于平静,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身走向床边,语气平淡无波: “好了,你回镯子吧。我要睡觉了。” 酆烬并未立刻消失。 “沈月魄。”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记住,我不需要你以损耗自身为代价的谢礼。” 话音落下,未等沈月魄回应,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便化作一缕极淡的黑气,倏然没入她腕间的白玉镯中,消失不见。 青川·沈家祖宅 夜色笼罩下的沈家祖宅,比白日更显阴森。 即便隔壁苏家的万葬坑已被沈月魄镇压填平,但沈家祖宅自身散发出的那股沉郁阴冷之气,却比以往更甚。 沈望川带着一位在帝都颇负盛名的—张大师,以及张大师的两名助手,站在沈家后院中。 张大师手持古朴的罗盘,神情凝重。 罗盘上的磁针疯狂地旋转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拨弄,根本无法稳定指向。 “沈先生,”张大师缓缓收起罗盘,“此地风水确如令妹所言,被人布下了极其阴损歹毒的囚龙困水,聚阴锁煞之局。”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然,指向祖宅方位和周围地势: “贵府祖宅选址,本是上佳的潜龙饮水之格。本该是荫庇子孙、福泽绵长之象。但如今……” 张大师走到祖宅东南角一处看似寻常的石砌矮墙边,示意助手拨开浮土,露出下方一块颜色暗沉石板。 “此乃聚阴石。此物深埋于此,源源不断地将地底深处及周遭环境的阴煞死气汇聚,锁死在宅基之内。” 他指着宅院后方,明显被人工改过的水道痕迹,声音越发沉重: “最致命的是,原本的活水被引入宅基之下,却无泄口,成了困水。水本主财主运,如今却成了聚阴锁煞的帮凶。 此局一成,如同将整座宅院化作一个巨大的聚阴瓶,所有阴煞之气只进不出,日夜侵蚀居住者的气运、生机与寿元。” 沈望川听得遍体生寒:“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张大师苦笑一声,深深叹息:“难,难如登天啊!” 他看着沈望川,眼中流露出罕见的忌惮: “此局环环相扣。强行破局,必会引发反噬,轻则当场暴毙,重则祸延破局者满门。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 张大师指向那聚阴石,“这物件,怕是掺了活人骨灰炼制的。 能布下这等绝户局之人,手段狠辣,修为恐怕深不可测。老夫根本看不透,更遑论破除。” 他无奈地拱了拱手,“沈先生,此局以老朽能力,实属无能为力。” 沈望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竟连张大师这种级别的人物都束手无策,甚至被吓得不敢尝试。 送走连卦金都不敢收的张大师后,沈望川独自一人站在祖宅廊下,拨通了沈董事长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直接掐灭了第三支烟:“爸,张大师看过了。” 他将张大师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最后,他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头的问题: “爸,您好好想想,我们家这几个月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而且是那种背景深不可测,手段如此阴毒狠辣的人?” 电话那头,沈董事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沈望川以为信号断了,才听到沈董事长的声音传来: “商场如战场,得罪的人自然不少。但要说深不可测、手段狠辣到这种地步……我真想不出。” 沈望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月光惨白,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翳。 “爸,”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张大师不行,不代表这世上就没人能破。” “重金悬赏,总能找到真正的高人。这凶局必须破,否则……” 他没有说出那个可怕的后果,但父子二人都心知肚明。 “好。” 沈董事长的声音也沉重无比,“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关系和资金,给我找!” 挂断与沈董事长的通话,沈望川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 这凶局绝非轻易可成。 究竟是谁,能在沈家祖宅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聚阴石、改动水道? 他眸色一沉,转身走向客厅。 “张伯。” 客厅内,老管家正在擦桌子。 他闻声抬头,“大少爷。” “最近几个月,有谁进过后院?” 张伯皱着眉,仔细回想,然后非常肯定地摇头: “大少爷,除了前几日大小姐来过外,没有外人进来过。” 第40章 在你眼中,天桥众生,便不配谈体面二字? 沈望川闻言,来到监控室。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后院近一周的监控录像。 画面一帧帧闪过,最终,定格在沈月魄来访那天的记录上。 屏幕上,沈月魄穿着那身不合时宜的青灰旧道袍,独自一人站在空旷荒凉的后院中央。 沈望川紧紧盯着屏幕。 起初,画面中的沈月魄只是静静地站着,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但很快,她的动作变了。 只见她右手并指,在空中急速划动,完全不像在“乱舞”,更像是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存在交锋。 沈望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末端窜起,头皮阵阵发麻。 这绝非装神弄鬼。 这姿态,这气势,与他之前在苏家后院亲眼目睹她镇压万葬坑时如出一辙。 监控录像里,除了几日前的沈月魄,确实再无旁人进入。 沈望川盯着屏幕,眉头紧锁,思绪翻腾。 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感,比明确的敌人更让他心慌意乱。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沈望川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既然无法理解敌人的手段,那就只能用最笨拙但也最直接的方式来防御。 他立刻拨通了助手电话, “给我联系安保公司,调派最精锐的人手,分成三班,24小时不间断巡逻沈家祖宅。”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们,无论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都不要惊慌,立刻上报。报酬翻三倍!” 挂了电话,沈望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森的后院。 若当真无人能破解此局,他们真的要应沈月魄的要求,和她断亲缘? 若是放在她刚回沈家那日,他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 沈望川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丫头永远离开沈家的场景。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莫名发闷,像被谁狠狠攥住了心脏。 翌日清晨,沈月魄睁开眼。 窗外晨曦微露,她却毫无睡意。 昨夜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待寻回酆烬的酆都印与锁魂链,解了生死契,再与沈家断亲缘后…… 她是要回到静虚观的。 她脑海中浮现便宜师兄林砚心收到一百万时那副“求包养”的嘴脸,眉头微蹙。 光靠她的“烧钱”显然不够。 更何况,以那家伙的德行,有了钱怕是只会躺得更平。 日日晒太阳嗑瓜子,把道观屋顶都睡出个人形坑来。 不行,需要让他动起来。 如何做到?沈月魄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决断。 名声。 虚静观需要名声,需要香火,才能有持续的资金来源支撑修缮,也才能让林砚心那个懒散的家伙不得不忙碌起来,担起观主的责任。 她拿出手机,点开林砚心的头像,手指飞快地输入: 「准备修缮道观主殿。下周起,会有香客上山,接待好。」 「若丢虚静观脸面,断你财源。」 信息发送成功。 她能想象林砚心在道观里抓狂跳脚,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翻箱倒柜找经书的样子。 很好。 接下来,便是如何“制造”名声和香客。 沈月魄的思路清晰而直接:天桥摆摊算卦! 沈月魄梳洗完毕。 她没有片刻犹豫,径直走入后院工具间。 片刻后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约莫A3纸大小的硬纸板。 那是从废弃包装箱上拆下来的。 她找来粗墨笔,挥毫泼墨,笔锋凌厉洒脱,在纸板上写下几个遒劲大字: “铁口直断!不灵不收钱!” 看着这块简陋却透着股不羁气质的招牌,沈月魄满意地点点头。 名声? 就从这帝都最繁华地段的天桥开始吧。 她拎着自制的招牌,刚走到客厅玄关,就遇上正要出门的沈夫人和沈屹川。 沈夫人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香奈儿套装衬得她雍容华贵。 她手里还捧着束新鲜的白玫瑰,显然是要去医院接出院的沈雨柔。 她看到沈月魄这身清爽利落又不失韵味的打扮,眼睛一亮。 沈月魄穿的是昨日新买的苎麻斜襟长衫,行动间带着飘逸的洒脱。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用一根素净的乌木簪在脑后松松地盘了个低髻。 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更衬得那张清冷的面容如玉雕琢,不染尘埃。 这身打扮,倒真有几分沈家大小姐该有的气质。 只是...... 沈夫人目光微凝,这身衣服,并非她为沈月魄置办的那些名牌。 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随即目光落在她手里那块与气质格格不入的破纸板上,愣住了。 “月魄,你这是……”沈夫人迟疑地问。 “出去。”沈月魄言简意赅。 “你要去哪里?”沈夫人攥紧了花束,试探道,“要不要......跟我们去医院接雨柔?” 话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不去。”沈月魄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去天桥。” “天桥?” 沈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天桥做什么?” “摆摊,”沈月魄晃了晃手里的破纸板,神色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算命。”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沈夫人和沈屹川都懵了。 “摆摊算命?”沈夫人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 “月魄,你……你要是需要用钱可以和妈妈说。”她慌忙去翻自己的手包,掏出一张卡就往沈月魄手里塞。 “给,这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拿着花!不够再问我要。” 沈屹川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死死盯着沈月魄手中那块写着“铁口直断”的破纸板,太阳穴突突直跳。 再看向她那张清冷得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沈月魄!”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刻薄的讥讽: “你闹够了没有?穿得人模人样,结果是要去天桥当算命骗子?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在天桥摆摊?亏你想得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体面?!” 面对沈屹川的咆哮和沈夫人递来的卡,沈月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避开沈夫人塞卡的手,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我的事,与沈家无关。” “至于体面……” 她微微侧头,清冷的眸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沈屹川的脸上。 那眼神像雪山顶上最冷的一缕月光,照得他满身怒火都莫名一滞。 “在你眼中,天桥众生,便不配谈体面二字?”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让沈屹川的怒火猛地一窒,竟一时语塞。 沈月魄不再看他,也不再看神色仓皇的沈夫人,径直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晨光勾勒着她清瘦挺直的背影,那块简陋的招牌在她手中,竟也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孤傲。 沈夫人看着女儿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捏着那张被拒绝的卡,只觉得满心酸楚无力。 月魄她,还是没把自己当沈家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拒绝都来得残忍。 “妈,”沈屹川烦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别管她了,这死丫头诡异得很。” 那日被沈月魄打了一顿之后,他特意托大哥找了张大师。 原来,自己身后真的跟着一名女鬼。 可见,沈月魄这死丫头是真的能看见那些东西。 沈夫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她机械地将银行卡塞回手包,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成功。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在鳄鱼皮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沈月魄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尺码的衣服、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而沈雨柔的喜好,她连沐浴露的香型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脏,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第41章 我就知道天桥的人没真本事 “妈,您还愣着干什么?雨柔还在医院等着呢!”沈屹川催促着,伸手想拉她。 沈夫人猛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动作快得让沈屹川一愣。 她胡乱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急促,“屹川,你自己去接雨柔出院。我、我有点事,晚点回来。” “什么事能比接雨柔重要?”沈屹川皱眉,语气不满。 沈夫人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捡起地上的白玫瑰塞进沈屹川怀里。 然后几乎是踉跄着跑向车库,声音丢在身后: “别管我,快去!” 沈屹川抱着花束,看着沈夫人匆匆发动了一辆平时很少开的低调黑色轿车,快速驶离别墅,汇入车流。 方向……似乎是沈月魄刚才离开的方向。 “搞什么鬼!” 沈屹川低声咒骂了一句,最终还是阴沉着脸上了另一辆车,独自前往医院。 沈夫人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将车停在距离帝都最繁华的“星河天桥”还有一个路口的僻静处。 她不敢跟得太近,怕被沈月魄发现。 她戴上墨镜和口罩,又从包里翻出一顶宽檐遮阳帽戴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下了车,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朝着天桥方向走去。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堂堂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竟然乔装打扮来天桥这种地方,只为了偷偷看一眼自己在这里摆摊算命的女儿。 天桥入口处人流如织,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车流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沈夫人微微蹙眉,她极少踏足这种环境,只觉得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她挤在人群中,目光焦急地搜寻着。 终于,在天桥中段一个略显偏僻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月魄静静地坐在一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简陋的小马扎上。 那身米白色的苎麻长衫在周围灰扑扑的环境里,如同误入凡尘的月光,干净得格格不入。 她的面前,就放着那块用粗墨笔写着“铁口直断!不灵不收钱!”的硬纸板招牌。 沈月魄没有像周围其他小贩那样吆喝揽客。 她只是微微垂着眼眸,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那清冷疏离的气质,非但没有让她被淹没,反而像一块磁石,悄然吸引着一些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沈夫人躲在几个看手机的行人身后,远远地望着。 看着女儿坐在那样简陋的地方,面前放着那样的招牌,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心疼交织在一起。 “这姑娘长得真俊,怎么在这儿摆摊?” “算命?这么年轻?骗人的吧?” “别说,这气质还真不像一般的骗子……” “嘁,装模作样罢了,天桥骗子多了去了。” 路人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飘入沈夫人耳中,每一句都像针扎在她心上。 她多想冲上去,拉起女儿就走,告诉她沈家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戴着珍珠项链,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富态妇人,在沈月魄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焦虑,眼神在沈月魄和那块招牌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犹豫。 沈夫人认得,此人是帝都一个珠宝商的太太,姓陈,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见过。 沈夫人下意识地把帽檐压得更低,墨镜后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边。 而陈太太显然被什么棘手的事情困扰着。 目光在天桥两侧那些摆摊算命的老头老太太身上扫过,但眼中满是怀疑和不信任。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沈月魄身上,被那份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吸引。 犹豫再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最终还是在小马扎前蹲了下来,语气带着怀疑和急切: “小姑娘,你……真能算?” “我们家最近邪门得很!” 她像是憋了很久终于找到出口,语气又快又急: “我们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老店了。可从上个月底开始,家里保险柜里几件传了几代的老物件,接二连三地不见了! 监控查了好几遍,门窗都好端端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跟凭空蒸发了一样,报警也没用! 我先生急得嘴上起泡,家里老人更是疑神疑鬼,说是……说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这几天觉都睡不好。”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充满希冀又带着怀疑地看着沈月魄: “你、你能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吗?是不是真有那啥玩意儿作祟?” 沈夫人听到这里,心也提了起来。 丢失贵重传家宝,还查不到原因,确实邪门,难怪陈太太如此焦虑。 沈月魄这才抬起眼。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太太脸上,没有任何寒暄或招揽,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中异常清晰: “你家中幼子,三日内必有一劫,应在水边。” 沈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陈太太明明是来问丢东西的事,月魄怎么突然咒人家孩子?这不是找打吗? 果然,陈太太脸色瞬间大变,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拔高了: “你胡说什么?我儿子好好的,你个小骗子,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敢咒我儿子?!我就知道天桥的人没真本事……”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沈月魄就要破口大骂。 周围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来。 沈夫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护住女儿。 然而,沈月魄面对陈太太的暴怒,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串手串上: “你腕上之物,阴煞缠身,三日不弃,祸及至亲。你家失物,亦源于此。” 这句话如同定身咒,让暴怒的陈太太瞬间僵在原地。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那串手串,眼神里充满了骇然。 这串手串,是她前几天刚从南洋一个大师那里花重金请来的转运手串。 “你……你怎么知道……”陈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之前的愤怒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沈月魄不再看她,重新垂下眼帘,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信与不信,在你。言尽于此。” 第42章 小神仙,给我看看吧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太太。 儿子,她的宝贝儿子! 此时,她顾不上什么仪态和怀疑,也顾不上周围聚集的目光。 双腿一软,直接跪在沈月魄简陋的小马扎前。 “大师!小神仙!求求你救我儿子!”陈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 “我信!我信您说的!求您告诉我,我儿子……我儿子他真会有事吗?怎么化解? 还有我们家的那些东西,到底还能找回来吗?求求您指点一条明路!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她语无伦次,哪里还有半分珠宝商太太的雍容华贵? 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击垮,六神无主的母亲和妻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窃窃私语声更响。 “这不会是托吧?” “看着不像托啊……” 沈夫人躲在人群后,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墨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沈月魄面对跪在脚下,哭求不止的陈太太,“起来说话。” 陈太太被她气势所慑,颤巍巍地松开了手。 勉强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充满哀求地看着沈月魄。 “此物名为‘引煞牵魂珠’,”沈月魄的目光落回那串檀木手串上,“并非辟邪,而是引煞。南洋邪僧所炼。” 她指尖虚点向手串,陈太太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刺骨的阴寒。 “你家失物,非是遭窃,而是被此物主人隔空取物。此珠不除,厄运不止,你子之劫,亦是应验。” 陈太太听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原来家里丢东西根本不是贼,是那个该死的南洋高人在搞鬼?! 还牵连到她儿子! “大师!那……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把它扔了?砸了?!”她慌忙去扯腕上的手串。 “无用。” 沈月魄淡淡道:“气息已连,强行毁弃,恐激怒施法者,令其加速催动灾劫。” 陈太太的手僵在半空,绝望地看着沈月魄,“那……那……” “取下来,置于地上。”沈月魄吩咐。 陈太太像扔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将手串摘下,放在沈月魄脚前的地面上。 沈月魄并指,凌空对着地上的手串飞快地划了几个符文。 动作快得普通人根本看不清。 “破!” 一声清叱,只见那串看似普通的檀木手串猛地一震。 一缕微弱的黑烟从珠子的缝隙中倏然飘出,发出一声只有沈月魄能听见的尖细嘶鸣,随即在空气中消散无踪。 而珠子本身,瞬间失去了之前那种隐隐流转的诡异光泽,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死物。 “好了。” 沈月魄收回手指。 “此物邪性已破,可随意处置。施法者感应被断,必遭反噬,短期内无法再兴风作浪,你家失物,三日内会以意外找回的方式出现。至于你子……” 她抬眼,目光直视陈太太充满希冀的眼睛: “水劫已解,但近期仍需远离大型水域,尤其七日内。家中若有鱼缸,需暂时移走或清空。” “是!是是是!我一定照办!一定看紧他!”陈太太激动得连连点头。 看着沈月魄方才的架势,此刻她相信这是真大师! “大师,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她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昂贵的爱马仕手袋,直接从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现金。 看厚度足有数万,又觉得不够,把包里所有的现金连同几张银行卡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地要塞给沈月魄: “这些您先拿着,不够您说个数!我……” 沈月魄抬手,轻轻一挡,只从那叠现金的最上面,抽走了薄薄的三张百元钞票。 “卦金三百,足矣。”她声音平淡。 陈太太愣住了,“大师?这、这怎么行?您救了我儿子,还帮我们家找回了传家宝啊。” 三百块?这连她平时喝杯下午茶都不够。 沈月魄神色平静将三百元钱随意放入她那洗得发白的旧布包中。 然后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激动的陈太太: “若你真心存感激……”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陈太太和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人耳中: “三日后,家中失物复归,风波平定之后,可携此物——”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串已被破去邪性,黯淡无光的檀木珠子: “前往青峰村青峰山上的虚静观焚毁,以绝残秽。” 她顿了顿,补充道: “捐些香油,修缮殿宇,亦是功德。” 陈太太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原以为大师会索要天价酬金,甚至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分文不取,反而给她指了条明路......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醍醐灌顶。 大师这是在给自己的道观扬名啊。 能随手破此等邪术的高人,她的道观岂会是寻常之地? 陈太太激动得连连点头,态度无比虔诚: “是是是。三日后我定当亲自上山,多捐香油,助道长们修缮殿宇!” 她向沈月魄深深鞠了一躬,才拿掏出丝帕包起那串废珠,匆匆离开了天桥。 沈夫人站在人群之外,手指死死掐着包带,连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她看着天桥上越来越多的人争相向沈月魄求卦。 看着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开始拍摄,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沈夫人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 她真的对这个亲生女儿一无所知…… 她口口声声要补偿她,可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小神仙,给我看看吧!我家最近也是怪事连连。” “大师,我先来的!我母亲重病,求您指条明路啊!” 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将原本僻静的角落围得水泄不通。 沈月魄蹙眉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天桥冰凉的栏杆,劣质香水与汗臭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今日只算一卦。明日此时,此位,再开三卦。先到者得。” 不顾人群的失望叹息和哀求,沈月魄开始收拾那张简陋的小马扎和招牌。 人们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路,却又依依不舍地追着问: “大师,能不能......” “若实在等不及,可以去青峰村青峰山虚静观。” 沈月魄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充满焦急的脸,“观主林砚心,与我师出同门,修为深厚。”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立刻开始打听虚静观的具体位置和路线。 沈月魄不再多言,拿起东西,避开还想围拢的人群,径直走下天桥。 “月魄。” 一个压抑着哽咽的女声响起。 沈月魄转头,看到沈夫人朝她快步走来。 她摘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 宽檐帽也没戴,头发略显凌乱,哪里还有半分贵妇的雍容。 她冲到沈月魄面前,几乎是抢一般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硬纸板和小马扎,“累了吧?妈……妈妈送你回家。” 沈月魄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复杂情绪。 沉默了一瞬,没有拒绝,任由她接过东西,跟着她走向车子。 第43章 爸妈怎么会不要你?别瞎想 车内弥漫着高级香氛的气味,却压不住沈夫人身上传来的小心翼翼的气息。 “月魄。” 沈夫人从后视镜看着沈月魄的侧脸,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能笨拙地问着最琐碎的问题,试图拉近距离,“你……你喜欢吃什么?” 她涂着精致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妈妈回去就让厨房做。中餐?西餐?海鲜?还是甜品? 对了,洗发水沐浴露你喜欢什么香味的?玫瑰?茉莉?还是……” 她絮絮叨叨,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瞬间填补上那十八年的空白。 沈月魄一直安静地听着,目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就在沈夫人又一次问她是否喜欢喝某种花茶时,沈月魄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她。 那目光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让沈夫人滔滔不绝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沈夫人,”沈月魄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打在沈夫人心上,“你听过一句话吗?” 沈夫人心头一跳,莫名涌起一丝不安:“什……什么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此刻,你顾着关心我这个女儿,嘘寒问暖……”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能穿透车顶,看到此刻另一个地方的景象。 “你另一个女儿,恐怕就不愿回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为了印证她这句话—— 沈夫人车上蓝牙响起的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 沈夫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屹川”,心头那股不安瞬间放大。 她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还未开口,沈屹川无奈的声音就吼了出来: “妈,你到底去哪了?雨柔看到你没来,直接让司机调头去西郊别墅了!现在哭得喘不上气,说你不要她了。” 沈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看向沈月魄。 沈月魄早已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侧脸清冷平静。 沈夫人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窟。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可她无论朝向哪一边,似乎都在将另一块肉扎得鲜血淋漓。 车子在沈家别墅前停下。 沈月魄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沈夫人一眼,径直下车,拎着自己的破纸板和小马扎,消失在大门内。 沈夫人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调头朝着西郊别墅的方向疾驰而去。 西郊别墅。 沈夫人刚推开客厅的门,沈雨柔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沈屹川的怀抱里,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眼睛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成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爸爸妈妈和大哥都不要我了,他们都只要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碍眼呜呜呜……”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砸在沈屹川的心坎上,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胡说,谁说的!” 沈屹川紧紧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带着心疼: “二哥在!爸妈怎么会不要你?别瞎想,那个沈月魄……她算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沈夫人,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妈,你去哪了?你看看雨柔哭成什么样了!她现在有多害怕多难过你知道吗?你是不是真的被那个道姑迷了心窍,连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女儿都不顾了!” 沈夫人一步步走过去,在沈雨柔面前蹲下身,伸手想抚摸女儿满是泪痕的脸。 沈雨柔却像受惊的小鸟,瑟缩了一下。 把头更深地埋进沈屹川怀里,只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雨柔。” 沈夫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她看着沈雨柔的眼睛。 沈月魄那句“鱼与熊掌”在她脑海回响。 她必须做出选择,或者说,她必须让沈雨柔认清现实。 “雨柔,你听妈妈说。” 沈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妈妈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你永远是妈妈的女儿,是妈妈心尖上的宝贝……” 沈雨柔的哭声小了些,但还是抽噎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可是,月魄她……她是妈妈怀胎十月,找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啊。” 沈雨柔的身体猛地一僵,连抽泣都停止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夫人。 沈屹川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抱着沈雨柔的手臂紧了紧。 “妈妈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沈夫人的眼眶也红了,泪水无声滑落,“妈妈……妈妈也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伸出手,这次,沈雨柔没有躲开,但身体依旧僵硬。 沈夫人轻轻握住沈雨柔冰凉的手,声音带着恳求: “雨柔,妈妈爱你,也爱月魄。你们两个……都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希望……妈妈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能和平相处,成为姐妹。 我们这个家,需要你们两个都在,妈妈不求你们立刻亲如姐妹,只求你们能接受彼此的存在,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这是沈夫人第一次如此坚定地在沈雨柔面前表达,希望她能接纳沈月魄。 第44章 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沈雨柔呆住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 和平相处? 那她沈雨柔算什么?鸠占鹊巢的笑话吗? 然而,沈屹川就在旁边,沈夫人此刻的态度也异常强硬。 多年的伪装和算计早已刻入沈雨柔点骨髓。 下一秒,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猛地扑进沈夫人怀里,双臂死死抱住沈夫人的脖子,放声大哭,声音充满了无助: “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呜呜……” 她把脸埋在沈夫人颈窝,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沈夫人的皮肤。 “我害怕有了姐姐,你们就不要我了,我害怕失去这个家,失去爸爸妈妈和哥哥的爱,我害怕再次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她哭得肝肠寸断,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沈夫人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我不是故意不懂事的,妈妈没来接我,我的心好痛好痛。 妈妈,你别不要我,求求你……我会乖乖的,我会……我会试着和姐姐好好相处,我会把什么都让给姐姐,要你们别不要我。” 这番话,情真意切,将一个害怕失去爱、失去家的女孩的惶恐和卑微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那句“我会把什么都让给姐姐”,更是狠狠刺痛了沈夫人作为母亲的心。 沈屹川在一旁听得心如刀绞,对沈月魄的厌恶和排斥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只觉得沈雨柔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夫人紧紧抱着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沈雨柔,心如刀割。 亲生女儿的疏离冷漠和养女此刻的卑微惶恐,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沈夫人泣不成声,只能用力回抱着沈雨柔。 沈雨柔在沈夫人怀里,埋在阴影里的嘴角,却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怨毒的弧度。 沈家别墅·沈月魄的房间内。 她正靠在窗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着林砚心那边一连串哭天抢地的微信轰炸。 「月亮啊,香客真会来吗?观里连个像样的蒲团都没有哇!」 「小月亮,我还没准备好迎接香客啊!」 「喂?月亮?在吗?回话啊!别装死!」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打字:「香客将至,好自为之。」 刚点了发送,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沈月魄?是我。” 门外沈望川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爸……在书房等你,有事要谈。” 沈月魄收起手机,眸色平静。 她拉开门,对上沈望川略显憔悴却复杂的眼神。 他没有多言,只是沉默地侧身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上,气氛凝重。 书房的门推开。 沈董事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他坐在靠近窗户的单人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暖黄的落地灯光映着他疲惫的侧脸。 听到声音,他立刻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但看向沈月魄的目光却充满了温和。 “月魄来了?快,坐这边。” 他连忙站起身,语气柔和,完全没有商界大佬的威严。 沈月魄依言坐下。 沈望川则沉默地站在沈董事长沙发后面不远处,眼神复杂地在两人之间游移。 沈董事长没有立刻进入正题。 他先是关切地看着沈月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听老王说,你早上出去摆摊,累不累?饿不饿?厨房一直温着燕窝粥,要不要……” “谢谢,不用。” 沈月魄直接打断了他,“沈董事长,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沈董事长被这疏离的称呼刺了一下,眼中痛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 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开口: “月魄啊,下月十五,是个顶好的黄道吉日。爸爸想,我们回青川老家一趟。 开祠堂,把你的名字,正式写入族谱。你看好不好?” 他紧紧盯着沈月魄的表情,“你放心,不会太张扬,记者什么的,爸爸知道你不喜欢,不会让他们打扰你。 就是咱们沈家自己人,认祖归宗,一个仪式。爸爸想给你一个该有的名分,弥补这十八年的亏欠……”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月魄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她看向沈董事长,“您真的不考虑我之前提出的建议吗?断绝亲缘,彼此清净。” 沈董事长闻言,没有像之前那样强硬地打断或斥责。 他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月魄,你告诉爸爸,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是不是爸爸妈妈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让你受委屈了? 还是你心里有怨,怨我们把你弄丢了?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告诉爸爸,只要你愿意留下……爸爸……” “沈董事长,” 沈月魄打断了他带着哽咽的话语,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这无关怨恨,也并非欲擒故纵。”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复又抬起,目光澄澈而平静: “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无人嘘寒问暖,习惯了没有亲缘牵连的清净。这份清净,对我而言,不是匮乏,而是自在。” 她顿了顿,看着沈董事长眼中的痛苦,语气放缓了些许,却也十分坦诚: “回到沈家,您与夫人的心意,我能感受到,是真心实意。这份真心,我很感谢。” 她的目光掠过沈董事长身后身体绷紧的沈望川,继续道: “但是,这份真心,需要分成两半。一半给我,一半给沈雨柔。这无可厚非,毕竟她陪伴了你们十八年,情深意重。” “可是,沈家其他人,对我是带着敌意的。他们心中认定的妹妹,只有沈雨柔一人。” 她的目光最后回到沈董事长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上: “您希望我融入这个家。可这个家,除了您和夫人那份需要分割的真心—— 留给我的空间里,充斥着疏离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沈月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沈董事长和沈望川的心上: “沈董事长,您是很好的父亲。但很抱歉,我没有兴趣让你的孩子们接受我这个闯入者;我也没有兴趣,去和沈雨柔小姐争夺那份本就有限的亲情。” 话落,书房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沈董事长靠在沙发背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闭上眼,眼角有晶莹的湿润滑落。 这个女儿,太过聪慧。 她看清了这个家所有人的心思。 而他,一个迟到了十八年的父亲,除了痛苦和无力的愧疚,竟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 第45章 想起上次沈月魄蹙着眉说“别咬文嚼字”的模样 沈月魄站起身,“沈董事长,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 “另外,老宅的风水凶局,其反噬之力即将显现。恐怕很快就要应验了。您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月魄!” 沈望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猛地从沈董事长身后冲出来,几步就追到了走廊上。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沈月魄面前,胸膛微微起伏。 “等等!” 沈望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和沙哑,他看着沈月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我……我承认,之前是我带着偏见看你,觉得你是雨柔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紧紧锁住沈月魄: “如果我愿意真心接纳你,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你能不能留下来? 雨柔那边,我会去跟她说,让她……” “不能。” 沈月魄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涟漪。 她看着沈望川眼中骤然黯淡下去的光,清晰地陈述着事实: “我说过,我不需要这份需要争取才能得到的亲情,更不需要你去做沈雨柔的工作。我的去留,与你们的意愿无关。” 沈望川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沈月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脚步微顿, 她清冷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淡淡地开口: “看在你我终究有一半血脉相连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明日,远离水边。酉时前后,尤需谨慎。” 她说完,不再看沈望川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的表情,径直绕过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望川僵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沈月魄那句“远离水边”的警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难道沈家老宅风水凶局的第一个应验者是……他自己? 不过……酉时是几点? …… 沈月魄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她刚走到桌前,腕间的白玉镯便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 一道颀长挺拔的黑影在她身旁凝聚成形。 酆烬依旧身着墨色暗纹长袍,墨发披散,俊美无俦的脸上少了些往日的苍白。 周身那股睥睨天下的威压似乎也凝实了几分。 “你的血,”酆烬的声音低沉,少了份惯常的冰冷,“效力远超吾……”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鎏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 想起上次沈月魄蹙着眉说“别咬文嚼字”的模样,喉结滚动间,生生转了个腔调: “效力远超我的预期。内伤已稳固七成。” 沈月魄眉心微蹙。 幼时师父的话语,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清晰地响起: “魄儿,你命格特殊,体质至虚,血液中亦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乃是天道予你的一线生机,亦可能招致祸端…… 切记,勿轻易让人取了去……” 当时她只当是哄孩子的玩笑。 可如今看来...… 酆烬忽然逼近一步,带着寒意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 “沈月魄,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月魄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清冷的眼底映出对方瞳孔中跳动的金焰。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片刻后,沈月魄红唇轻启,“道观长大的俗人罢了。” 酆烬定定地看着她。 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淡漠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瞳孔深处的金焰却似乎跳动得更加明灭不定。 他能感觉到她血液中那股力量的不凡,绝非普通修道者所能拥有。 “俗人?”他低喃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玩味。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一股极其微弱的感应从镯内传来,那是他力量与沈月魄力量交融的痕迹。 “能将自身精血蕴含如此生机之源,更能温养幽冥鬼气的俗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说完,酆烬直起身,笼罩沈月魄的阴影骤然散去。 他不再追问。 目光落在她平静的脸上,继续道: “伤势好转,我对酆都印的感应清晰了许多。” 沈月魄眼眸微动,终于看向他,“找到了?” “方位已定,然有强大禁制隔绝,需亲身前往探查。”酆烬颔首,“我需离开两日。” 沈月魄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好。” 酆烬的身影倏然化作一缕极淡的黑气,消失不见。 房间内那迫人的冰冷也随之散去。 翌日,星河天桥。 依旧是僻静的角落,依旧是那张简陋的小马扎和写着“铁口直断!不灵不收钱!”的硬纸板招牌。 沈月魄端坐如松,浅粉色的苎麻长衫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清冷的气质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吸引着人群的目光。 昨日陈太太那戏剧性的一幕早已在私下传开,今日前来观望的人比昨日多了数倍。 然而,这良好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了。 三个穿得流里流气,胳膊上露着廉价纹身的混混,大摇大摆地挤开人群,径直冲到沈月魄的摊位前。 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一脸痞气的青年,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地一脚踩在沈月魄那块硬纸板招牌的边缘,斜着眼看向她。 “哟嗬,小妞,听说你算得挺准啊?” 黄毛混混吐了个烟圈,语气轻佻,“来,给哥几个也算算,算算哥今天财运如何?桃花旺不旺?” 旁边两个同伴也跟着起哄: “就是!算算我们黄毛哥啥时候能发大财?” “小妹妹,算不准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哦。” 他们哄笑着,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沈月魄身上打转,显然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皱眉,有人敢怒不敢言,也有人好奇地看向沈月魄,想看这位“小神仙”如何应对。 不远处,一辆崭新的跑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沈屹川那张看好戏的脸。 他嘴角噙着一抹恶意的笑,看着天桥上的混乱。 这三个混混,正是他花钱找来恶心沈月魄的。 第46章 亡命鸳鸯之局 面对挑衅,沈月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仿佛没听见那刺耳的哄笑,也没看见那只踩在招牌上的脏鞋。 就在黄毛混混不耐烦地要伸手去拍她时,沈月魄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清冷的眸子,锁定了为首黄毛的脸。 “你,”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嘈杂,让黄毛混混脸上的痞笑僵了一下。 “家中行二,父早亡,母多病,有一长姐,远嫁南方,已三年未归。” 黄毛混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叼着的烟啪嗒掉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 “你……你怎么知道?!” 他爸在他十岁那年车祸死的,他妈确实常年吃药,他姐嫁到榕城三年没回来过。 这些事,连他身边这两个兄弟都不知道太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他左臂那条盘蛇纹身,声音毫无波澜: “左臂盘蛇,蛇尾缠心疤。三年前,东郊老钢厂废料区,你与人争一女,持刀伤人,潜逃至南方。刀疤隐于蛇尾之下,以为无碍。” 黄毛混混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三年前的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沈月魄的目光并未停留,缓缓下移,落在他踩在招牌上的那只脚: “脚下鞋新,沾泥带煞。昨夜亥时,城西,你伙同他人,劫掠一醉酒归家女孩钱财。女子挣扎,被你推搡,撞墙昏厥。钱在你左边裤袋内袋。” “轰!” 黄毛混混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惊雷。 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沈月魄面前,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浑身抖得像筛糠,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嚎出来的: “大……大师!我错了!求您……求您别说了!求您救我!我不想坐牢!” 他身后那两个原本跟着起哄的混混,此刻也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看沈月魄的眼神如同看一尊活阎王。 沈月魄垂眸看着跪在脚边,涕泪横流的黄毛: “印堂发黑,血光冲天。一日之内,若不悔悟自首,必有牢狱血光之灾。” “自首,我自首!我马上去自首!钱我马上还!”黄毛混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求大师指条活路,求求您!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当牛做马!” 沈月魄不再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向远处路边那辆跑车。 沈屹川吓得连忙将车窗关上。 “活路?” 她收回目光,看向脚下磕头如捣蒜的人,“自首,退赃,诚心忏悔,或有一线生机。若再行恶事……下一劫,便是亡命鸳鸯之局。”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黄毛混混心上。 他猛地想起自己那个还在等着他“发达”回去娶她的女友…… 亡命鸳鸯? 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瘫软在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掏口袋拿出手机报警。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演得挺像啊?”穿格子短袖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冷笑,“现在骗子都搞这么逼真了?” 挎菜篮的大妈跟着起哄,“是不是骗子,待会儿警察来了不就知道了?” 沈屹川坐在跑车里,隔着车窗,对上沈月魄那穿透人群投来的冰冷目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他猛地一脚油门,跑车发出刺耳的咆哮,仓皇逃离现场。 这死丫头,真会算命啊! 不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黄毛等人被带走了。 沈月魄平静地配合着警察问话。 当警察要求她一同去派出所时,她只是轻轻点头。 转身前,她望向那群仍在探头探脑的围观者,声音穿过嘈杂: “待会儿回来。” “算三卦。” 警笛声远去,天桥上短暂的骚动平息。 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甚至比刚才更加拥挤。 当沈月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天桥入口时,人群中甚至自发地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回来了,真回来了!” “我就说不是骗子吧!警察都带走了那三个混混。” “我的天,刚才那场面,跟神仙点化恶人似的……” “快去排队!大师说了回来还算卦的!” 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目光紧紧追随着沈月魄。 沈月魄无视周围灼热的目光,径直走回自己那个僻静的角落。 将那张简陋的小马扎重新摆好,又把那块饱经蹂躏的破纸板招牌放在身前。 “今日三卦。” 她抬起眼,清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其余人,请回吧。”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大师,求求您破例多看几个吧,我等了一上午了!” “是啊大师,我家真有急事!” “大师,我加钱!加十倍的钱!” 然而,沈月魄只是微微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急切的脸庞,重复道:“只算三卦。” 人群中虽有失望,但见识过她刚才的手段,无人敢强求。 小部分部分人在迟疑片刻后,缓缓散去。 但仍有一大部分人守在原地,等着看热闹。 沈月魄不再理会未散去的人群,目光投向排在最前面的第一位求卦者。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却带忧虑的年轻女孩。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在沈月魄清冷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在小马扎前蹲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大师,” 她鼓起勇气开口,眼圈瞬间就红了,“我……我想请您看看,我男朋友他是不是我的正缘?我们……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说到最后,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显然,这女孩深陷感情困扰,几乎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次算卦上。 第47章 我新买的衣服,很!贵!的! 沈月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女孩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夫妻宫的位置更是黯淡无光,一道极浅却清晰的断纹自眉尾斜插入鬓角。 沈月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在女孩充满希冀又无比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三日之内,速速分手。” 女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没蹲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月魄,嘴唇哆嗦着: “什、什么?分手?大师,您、您看清楚了吗?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他很关心我的!他……” “他关心的是你的钱和你能给他的安稳,”沈月魄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辩解。 “你眉带死气,宫位黯淡,命犯小人,劫在枕畔。你此刻心神不宁,所忧之事,非是情爱,而是他昨日向你索要的那笔救急钱。” 女孩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 她惊恐地看着沈月魄。 没错,她男友昨天突然说家里出事,急需五万块周转,逼着她拿出所有积蓄甚至让她去借网贷。 她彻夜未眠,一方面担心男友家里,一方面又隐隐觉得不安…… 这……这大师怎么会知道?! “那笔钱,并非救急,”沈月魄的目光落在女孩苍白失神的脸上: “而是被他用来填补赌债窟窿。他早已深陷,债台高筑。今日下午,他会再次联系你,借口更急,索要更多。” “不、不可能……我不信……”女孩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身体瑟瑟发抖,陷入了巨大的打击和崩溃边缘。 “信与不信,在你。”沈月魄收回目光,不再看她痛苦的挣扎,声音淡漠: “卦金一百。三日为限,若不断,血光破财之灾紧随其后,牵连父母。” 说完,她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女孩做出反应。 天桥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也吹动着女孩摇摇欲坠的世界。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同情的低语。 女孩失魂落魄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放在沈月魄脚边,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着挤开人群走了。 沈月魄看着她离去前的脸庞,目光在她眉宇间掠过,那层灰蒙蒙的死气悄然散去,只余下茫然和悲伤。 虽断了孽缘避开了血光劫,但情伤之苦,仍需她自己慢慢咀嚼。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收起那一百元,放入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包。 接下来的两卦,一是为一位忧心儿子高考前程的母亲指点文昌方位,二是帮一位丢失祖传玉佩的老者卜算失物所在。 三卦算毕,日头已然西斜。 沈月魄不再多言,无视了周围依旧不肯散去,眼巴巴望着她的人群,利落地收起小马扎和招牌,转身便走。 人群自发为她分开一条通道,无人敢上前阻拦。 走下天桥,汇入街道的人流。 帝都的傍晚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喧嚣依旧。 然而,沈月魄敏锐的五感却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紧紧缠绕在她身后。 不是错觉,有东西在跟着她。 沈月魄眸色微凝,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 她没有选择回沈家的路线,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通往老旧居民区的窄巷。 巷子昏暗,路灯年久失修,光线稀疏,两侧是斑驳的围墙和高大的梧桐树影。 当走到巷子中段,一个几乎完全被树荫遮蔽的拐角时,沈月魄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这条小巷。 巷子两头明明还能看到外面街道模糊的光影和车流,声音却仿佛被彻底隔绝开。 巷内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空间被一种阴邪的力量强行屏蔽了。 紧接着,十道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从巷子的虚空中骤然凝聚。 十只厉鬼! 它们的形态各异,周身都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血煞怨气,猩红的鬼眼死死锁定着巷子中央唯一的活物—— 沈月魄。 它们一现身,巷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地面甚至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它们并非毫无章法地扑来,而是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封死了沈月魄所有的退路。 显然是被精心操控,目的只为取她性命。 沈月魄瞳孔微缩,心头瞬间掠过一丝了然。 能驱使如此数量,实力不俗且懂得配合的厉鬼,又对她抱有如此强烈杀意,除了那位沈家娇养的“好妹妹”,还会有谁? 看来沈雨柔和她背后的伪帝,关系还挺不错…… 为了杀她,不仅屏蔽空间,还招出十名厉鬼。 电光火石之间,沈月魄已无暇细想。 面对死局,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涌起一股凌厉的锋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声清叱声在这被封锁的空间内回荡。 她身形如风,不退反进,迎着前方两只探来的鬼爪扑去。 同时双手结印,指尖瞬间亮起璀璨的金光,如同两柄微型利剑。 “破!” 金光爆射,带着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狠狠斩在那两只鬼爪之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起。 两只厉鬼的鬼爪在金光照耀下瞬间消融了大半,冒出滚滚黑烟。 它们吃痛之下,攻势一滞。 然而,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已然靠近身后,三道带着怨念触手刺向她的后心和脖颈。 沈月魄足尖在地面一点,身体违背物理定律般硬生生横移半尺,险之又险地避开后心和脖颈的致命攻击。 但右臂的衣衫却被一道怨念触手擦过,布料瞬间化为飞灰。 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黑色焦痕,一股冰冷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怨毒意念瞬间钻入体内。 她闷哼一声,眼中寒光更盛,一字一句道: “我新买的衣服,很!贵!的!” 说完,她左手印诀未散,右手已闪电般从布包中抽出三张画满朱砂符文的黄符。 “三清敕令,火德星君,焚!” 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三团人头大小,散发着纯阳气息的炽白火球,砸向三名鬼啸的厉鬼。 炽白色的火光在昏暗的巷子里爆开。 至阳之火对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被火球击中的三只厉鬼发出更加凄惨的嚎叫。 魂体剧烈波动,黑烟滚滚,虽然没有立刻魂飞魄散,但气息明显萎靡了下去。 但这十只厉鬼显然是被下了死命令,悍不畏死。 同伴的惨状非但没有让它们退缩,反而激发了更深的凶性。 剩余的厉鬼,包括那两只被金光斩伤手臂的,带着更加疯狂的戾气,再次合围扑上。 鬼影重重,阴风怒吼。 第48章 以自身神魂为引,魂魄为祭 沈月魄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消耗,右臂的伤口处,阴冷的鬼毒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 带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丝迟滞。 “噗嗤!” 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鬼爪,趁着沈月魄符火烧退正前方的厉鬼,迟滞的瞬间,狠狠抓在了她的左肩。 “哼!” 沈月魄痛得脸色一白,但眼中厉色暴涨。 她不闪不避,左手反扣住那只插入自己肩膀的鬼爪手腕。 右手并指,指尖凝聚的最后一点灵力化为一点璀璨金光,狠狠刺向厉鬼猩红的鬼眼。 “破煞!” 金光精准地刺入鬼眼。 “嗷!” 那只厉鬼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 整个魂体瞬间燃烧起来,眨眼间化作一团翻滚的黑烟,最终彻底消散。 然而,这拼着受伤换来的击杀,也让她气息陡然一窒。 就在这时,身后两只一直伺机而动的厉鬼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空隙,一只掏向她后心,另一只直取她的天灵盖。 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而来。 沈月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体内灵力几乎枯竭。 想要完全避开这两记绝杀,已然不可能。 她只来得及凝聚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灵力,勉强凝出一层金光护罩,同时身体竭力向侧面扭动。 一只鬼爪狠狠穿透了薄弱护罩,撕裂了她背后的衣衫,在她后心偏右的位置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另一只鬼爪擦着她的太阳穴划过,凌厉的鬼气在她脸颊上划开一道血口,带走了几缕飞扬的青丝。 若非她最后关头扭动身体,那一爪已然抓碎了她的头颅。 “呃!” 沈月魄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她强行咽下。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身体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 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阴冷的鬼毒如同无数细针疯狂钻入体内,侵蚀着她的生机。 剩余的几只厉鬼发出得意的尖啸,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缓缓围拢上来。 沈月魄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背后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衫,左肩和后背的布料更是被浸透。 她看着那些步步逼近的厉鬼,清冷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沈月魄的唇角轻微地向上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呵……” 一声微弱的轻笑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响起,“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还是第一回。” 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地传入每一只厉鬼的感知中,让它们逼近的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了一瞬。 那笑声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却让这些厉鬼感到一丝本能的忌惮。 沈月魄沾满鲜血的左手猛地抬起,手指抵在自己眉心,那是修道者神魂本源所在。 同时,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被她以秘法疯狂引动,全部灌注于指尖。 “以吾之魂!” 她清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指尖引动那点魂光。 “引九天神霄——” 她口中急速颂念着咒语,每一声都震得她本就重伤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都隐隐渗出血丝。 周身残余的灵力裹挟着那点魂光,疯狂地向她并拢的右手食中二指汇聚。 她要引动九天神雷。 代价,就是她自身消散的神魂。 “——万亟雷殛!” 最后四个字,她的右手双指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气息,不再指向任何厉鬼,而是直指天空。 指尖那一点压缩到极致的魂光,召唤九天之上的神雷。 以自身神魂为引,魂魄为祭,引动天道神罚。 此招一出,莫说这十只厉鬼,就算再来百只,也会全部消散。 今日,就算一死,她也决不会让这些厉鬼分食自己。 围拢的厉鬼感受到了那指尖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它们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啸,本能地想要后退,但空间被封锁,它们无处可逃。 就在沈月魄指尖那点魂光即将彻底爆发之际—— 异变再起。 整个被厉鬼力量封锁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镜面般,轰然破碎,瞬间消融于无形。 外界嘈杂的车流声、远处的霓虹光影,刹那间重新涌入感官。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厉鬼阴气更加森寒的恐怖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巷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几只狰狞扑来的厉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猩红的鬼眼中充满了巨大恐惧。 一道身着墨色暗纹长袍的身影,出现在沈月魄身前,背对着她,挡住了所有厉鬼狰狞的视线。 墨发无风自动,来人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只完美得如同玉雕的手掌,五指修长。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巷子内凝固的空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法则。 空气不再冻结,而是瞬间化为粘稠的泥沼,那几只被定格的厉鬼,连挣扎都做不到。 爆裂声接连响起。 剩余的那六只凶戾强悍的厉鬼,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那道身影抬手的瞬间,被无形的空间之力彻底碾碎。 化成一团团黑雾,彻底湮灭无踪。 巷子内,阴风骤停,只有浓郁的血腥味。 酆烬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 暗金色的黑眸,落在了几乎瘫软在墙角,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的沈月魄身上。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看着沈月魄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她身上泛着鬼毒黑气的伤口…… 酆烬沉默了。 下一刻,他俯下身。 带着九幽寒意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沈月魄。 他伸出那只刚刚轻易碾碎六只厉鬼的手掌,动作轻柔地覆盖在了沈月魄紧扣眉心的左手手腕上。 一股精纯无比的幽冥鬼气,强行切断了沈月魄燃烧魂魄的秘法。 并将一股带着强大生机的幽冥本源力量,源源不断地渡入她的体内。 “咳……” 沈月魄猛地咳出一口黑血,体内狂暴的力量被强行镇压,强烈的反噬让她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 第49章 谁要和你这个王八蛋一起死啊 就在她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瞬间,酆烬低沉冰冷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她模糊的意识: “沈月魄,忘记告诉你了。” “我们的契约……” “功力低微者身死道消,而功力高深者……不受牵连。” 他顿了顿,似乎是为了确保她这缕即将熄灭的意识能听清: “也就是说,即便你今日魂飞魄散,于我亦无半分损伤。你若是想这般将我带走,怕是不能。” 沈月魄:“……”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一个愤怒的念头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开: 谁要和你这个王八蛋一起死啊。 带着这股强烈的怨念,她彻底失去了知觉,软倒在酆烬的臂弯里。 酆烬稳稳地接住她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低头看着怀中人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身被鲜血浸透的苎麻长衫。 他完美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那双跳动着暗金火焰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停留。 抱着沈月魄,一步踏出。 空间在他脚下如同水面般荡开涟漪,一步跨出,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封锁破碎后巷子里的血腥与死寂,被远远抛在身后。 沈家别墅·沈月魄的房间。 空间微微波动,酆烬抱着昏迷不醒的沈月魄直接出现在室内。 他看也没看这间奢华简约的屋子,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挥。 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瞬间自虚空中浮现,迅速扩大,无声无息地将整个房间包裹起来。 屏障之上,隐约有符文流转,隔绝了内外一切声音和窥探。 酆烬走到床边,动作算不上温柔,将沈月魄放在床上。 米白色的床单瞬间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大片。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床上气息奄奄的人。 背后的三道深可见骨的鬼爪伤痕黑气缭绕;左肩的血洞同样泛着阴冷的鬼毒。 脸颊上的血痕虽浅,却破坏了那份清冷的完美。 最麻烦的是侵入经脉,疯狂吞噬生机的厉鬼怨毒。 酆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伸出右手,悬停在沈月魄身体上方约一寸处。 掌心向下,一股精纯的幽冥鬼气缓缓溢出。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钻入沈月魄的伤口。 幽蓝的鬼气与漆黑的鬼毒一接触,便如同冰水浇入滚油,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那凶戾的鬼毒在更高等阶的幽冥本源力量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被霸道地压制。 酆烬掌心涌出的幽蓝细流越来越多,将沈月魄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 光茧之中,幽冥之力温和地冲刷着她受损的经脉。 时间在寂静的结界内流逝。 酆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他本就内伤未愈,方才又强行破开空间封锁,再动用本源之力为沈月魄疗伤,消耗之大远超预期。 终于,当沈月魄体内鬼毒被彻底拔除,紊乱的气息也趋于平稳时,酆烬缓缓收回了手。 包裹着沈月魄的幽蓝光无声散去。 他站在原地,身形似乎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床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已无性命之忧的沈月魄,又瞥了一眼她手腕上那枚温润的白玉镯。 酆烬那双眼眸里,难得地掠过一丝懒得动弹的情绪。 于是,在沈月魄沉睡的床边,他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举动—— 直接和衣躺了下来。 墨色的暗纹长袍铺展在洁白的床单上,长发如同绸缎般散落在枕畔。 他侧身而卧,面对着沈月魄沉睡的侧脸,距离不远不近。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苍白之色难掩,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收敛,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宁静。 结界无声地笼罩着房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结界之内,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翌日,沈月魄醒来。 先是感觉到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尤其是后背和左肩,提醒着她昨日那场惨烈的厮杀并非噩梦。 然后,是感官的回归。 鼻尖萦绕着一股冷冽的的气息,清冽而极具侵略性,与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感受。 脸颊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平稳悠长的,微凉的气息拂过。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张近在咫尺,放大的俊颜。 他墨色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有几缕甚至拂到了她的颈侧,带来微凉的痒意。 深邃的五官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那双令人心悸的暗金眼眸。 沈月魄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是他把她带回来的?他在她身旁躺了一夜? 这个认知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沈月魄混沌的思绪,让她瞬间清醒。 她几乎是弹射般地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之剧烈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痛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动作也成功地惊扰了旁边的人。 酆烬的长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暗金色的眸子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的微茫,但瞬间便被锐利和清醒所取代,如同蛰伏的凶兽睁开了眼瞳。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正捂着肩膀痛得蹙眉的沈月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 沈月魄捂着抽痛的肩膀,对上酆烬清醒后那深不见底的视线,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耳根有些恼人的热度,清了清嗓子: “是你替我疗的伤?” 酆烬依旧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只是单手支起了头,墨发滑落肩头,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看着沈月魄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依旧冰冷: “不然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内那层无形的结界,语气平淡地反问: “还有别的鬼能进得来?” 第50章 咬吧 沈月魄抿了抿唇,避开酆烬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视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多谢。” 酆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应这句感谢。 气氛有些凝滞。 沈月魄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追问道:“酆都印呢?你拿到了吗?” 酆烬闻言,眼神微凝。 “在玉湖遥,沈家别墅。” “伪帝拿不了真正的酆都印。”他提及那个冒牌货时,语气带着一丝讽刺: “他在印外下了禁忌,防止旁人触碰。我强行破除了。” 他言简意赅,但沈月魄能想象那绝非易事。 强行破除一个能封印酆都印的禁忌,对他的消耗恐怕不比替她疗伤小。 难怪他脸色如此苍白。 也难怪,第一次相见,他说沈父沈母身上有他要寻之物的气息。 沈月魄还想追问细节,比如那个冒充他的人叫什么名字? 昨日的账,她定要亲手讨回。 但话未出口,却见酆烬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倏地抬起,毫不避讳地在沈月魄身上扫过。 然后,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依旧冷冽,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沈月魄,你确定……要这副模样,继续和我讨论这些?” 沈月魄:“!” 她浑身一僵,猛地低头看向自己—— 干涸发黑的血迹在浅粉色的苎麻长衫上凝固成硬块,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脸上似乎也沾着血污,整个人狼狈不堪。 一股前所未有的尴尬瞬间将她淹没。 “我……我去清理一下。” 沈月魄几乎是逃离似的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背后的疼痛。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房间配套的浴室,反手“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不过一瞬,浴室门再次被打开。 沈月魄绷着脸快步走向衣帽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全程刻意避开酆烬的视线。 经过床榻时,她突然顿住。脱下腕间的白玉镯,搁在酆烬手边。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浴室,关上了门。 水流声响起。这一次,她在里面待了很久。 当水声停歇,浴室门再次打开时,沈月魄走了出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棉麻家居服。 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发梢还滴着水珠。 热水洗去了血污和尘土,也冲淡了那份狼狈,露出了她那张过分苍白的容颜。 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平静。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看向那张大床。 酆烬依旧躺在那里,墨色的长发铺散在干净的床单区域。 昨晚她躺过的地方,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形成一片刺眼的污迹。 酆烬闭着眼,那张俊美到妖异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了几分,整个人透着一股消耗过度后的倦怠。 沈月魄抿了抿唇,走到床边坐下。 犹豫了一瞬,她缓缓抬起左臂。 刚沐浴过的肌肤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咬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喝我的血,恢复得快些。” 既然他救了她,又耗费本源替她疗伤,那她现在唯一能回报的,就是这个了。 她不喜亏欠别人。 酆烬的长睫颤动了一下,暗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他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手腕,视线反而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而,酆烬并没有如沈月魄预想的那般接受这份“回报”。 “不必。” 酆烬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冷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她的手腕。 “若不是那日你自作主张放血,功力平白亏了三成功力……” 酆烬的视线扫过她缠着纱布的左肩,那里正隐隐渗出血色。 “昨夜也不至于被区区十只厉鬼,逼到那般境地。” 沈月魄的身体微微一僵,被他推回的手臂垂落在身侧。 那日放血时,她确实没料到会折损三成功力。 以至于放的血太多,导致自己功力大损。 若是全盛时期,昨夜那些厉鬼虽凶,也不至于让她陷入那般绝境。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酆烬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若今日你喝了我的血,你我之间,昨日的恩情便算两清了。” 酆烬的眼眸微不可察地一凝,暗金色的火焰细微地跳跃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得近乎固执的人。 明明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却偏要挺直脊背,用这种近乎自损的方式来划清界限。 片刻的沉默。 酆烬忽然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没有再看她的手腕,反而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聒噪。我现在需要清静。”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月魄,墨色的长发滑落,彻底挡住了他的侧脸。 那姿态,分明是拒绝再谈。 沈月魄僵在原地,看着酆烬留给她的背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瞪了那墨色的背影几秒,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这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是沈月魄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萧亦舟”的来电视频请求。 沈月魄瞥了一眼依旧背对着她,仿佛已经睡着的酆烬,眼神淡漠。 她拿起手机,接通了视频。 屏幕亮起,萧亦舟那张温润俊朗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是他简洁明亮的办公室。 他唇角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然而,当视线看清视频另一端的沈月魄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透出明显的担忧。 第51章 她的命就值一部手机? 镜头里的沈月魄,穿着素色的棉麻家居服,湿漉的长发披散着,发梢还在滴水。 最刺眼的是她那张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唇色也淡,眉宇间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和倦怠。 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痕虽然很浅,却依旧能被捕捉到。 “沈小姐?” 萧亦舟的声音充满了关切,“你……你这是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 沈月魄的眼神平静,她微微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清冷的疏离,听不出太多情绪: “无妨。一点意外擦伤,不碍事。” 萧亦舟显然不信,眉头紧锁:“意外?需要帮忙吗?要不要……” 他下意识地想提供帮助,但被沈月魄清冷的目光止住。 “真的没事。”沈月魄打断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直接切入主题,无意寒暄。 萧亦舟明白她无意多谈。 他压下满腹疑问,回归正题,神色恢复如常: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上次见过的陆瑾吗?他想请你去帮他家看看风水布局,托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费用方面好说,他绝不亏待。” 沈月魄点了点头:“可以。时间和地点让他定好通知我即可。” “太好了!”萧亦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漾开一丝温润的笑意,“我这就告诉他,让他……” 他的话陡然卡住。 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月魄身后的画面里。 沈月魄心中一凛,敏锐地感觉到不对,立刻回头。 只见刚才还背对她,仿佛沉睡的酆烬,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赫然出现在了视频画面的边缘,几乎紧贴着她的肩膀。 他离沈月魄很近,墨色的长发有几缕甚至拂到了她湿漉的发梢上。 他似乎对萧亦舟的声音和沈月魄手中的“发光板”产生了好奇。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沈月魄手中的手机屏幕,似乎想看清里面那个会动会说话的小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月魄,” 酆烬低沉的的嗓音响起,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屏幕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入镜,或者根本不在乎。 “此乃何物?” 他的语气纯粹是好奇,没有任何暧昧,但那过分靠近的距离,加上他那张足以让任何同性都感到强烈威胁的完美面容……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在萧亦舟的视角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视频通话的冷光映亮他骤然收紧的瞳孔。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与沈月魄靠得这般近。 他原是借着陆瑾的由头,才终于寻得理由拨通这个视频电话。 连日未见,心头那点难以言说的惦记,此刻却被屏幕里的一幕碾得粉碎。 沈月魄完全没想到酆烬会突然凑过来。 她反应极快。 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瞬间抬起,捂住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动作干脆利落。 同时,她的右手抵在酆烬的额头,将他那张过于靠近的俊脸用力推开。 酆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得略略后仰,眉心微蹙,眼中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看了看沈月魄捂得严严实实的手机,又看了看她冰冷愠怒的侧脸,懒洋洋地往后一倒,重新躺回了床上。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但萧亦舟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沈小姐,这位是……” 沈月魄松开捂着摄像头的手。 屏幕重新亮起,映出她那张恢复了平静的脸。 “萧先生,”她无视萧亦舟在屏幕上有些变色的脸,“陆瑾的事,时间地点定好发我信息。挂了。” 不等萧亦舟有任何反应,沈月魄干脆利落地按断了视频通话。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沈月魄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床头柜。 她起身走向房间一侧的衣帽间。 片刻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 刘海遮住了脸颊那道淡痕,除了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恢复了那份清冷疏离的模样。 她走到床边,看着仿佛沉睡的酆烬:“待会儿我让管家进来换床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身旁那片血污,“你若是还想睡,换完再睡。” 床上的人,那双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 “去哪儿?” 沈月魄脚步微顿,“讨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杀伐之意,“顺便,积攒点功德。” 昨日天桥的账要和沈屹川清算。 还有昨夜十鬼围杀,若非酆烬及时出现,她早已魂飞魄散。 这笔血债,她记下了。 幕后黑手是谁,她心知肚明。 沈雨柔……以及她背后那个所谓的伪帝。 她要多渡些鬼,积攒功德,提升自己的实力,早晚要将那伪帝拖出来暴打一顿! 想到这儿,沈月魄微微侧首,“你可知伪帝叫什么?” 酆烬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仿佛提及这个名字都是侮辱了自己。 “冥夜。”他吐出两个字,“一个窃取幽冥之名,藏头露尾的鼠辈。” 冥夜。 沈月魄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很好,她记住了。 她不再多言,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转身欲走。 “沈月魄。” 酆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并非询问去向,而是带着一种纯粹到几乎天真的好奇。 他坐起身,墨色的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目光牢牢锁定在她手中的手机上。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那手机,语气极其认真地追问: “此物……究竟是何物?” 沈月魄:“……” 她脚步彻底顿住,“你们酆都,都不用手机的吗?” 酆烬闻言,微微歪了下头,墨发随之倾泻,这个略显孩子气的动作放在他身上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词:“手……机?” 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音节,暗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茫然: “此机……乃何机?机关?玄机?还是……某种飞行法器?” 他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似乎在寻找能飞的机。 沈月魄:“……” “简单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词汇: “凡间通讯器物。类似……超远距离的传讯玉简?能与人对话,能传递文字图像信息。” 她晃了晃手机。 “传讯玉简?”酆烬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对这个类比很不满意,“凡间竟有如此器物?无需法力维系?” 他眼中探究的光芒更盛了。 “停!” 沈月魄果断抬手打断他即将开始的十万个为什么。 看着他坐在自己血迹未干的床上,顶着一张足以倾倒亿万生灵的脸,却像个刚进城的老古董一样追问“手机是什么”,这画面简直挑战她的神经承受极限。 “原理很复杂。”她决定终结话题,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就当它是凡人的一种特殊法器,不需要法术驱动。”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蹦出来的。 说完,她实在懒得再看这个顶着绝世容颜的“科技文盲”一眼,一把捞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布包就要走。 酆烬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得。 “不是要两清么?”他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划,“今晚给我带个手机……回来,昨夜的恩情,两清。” 沈月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 她的命就值一部手机? 酆烬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眉梢微挑,故意问道:“怎么?买不起?” “......晚上给你带!”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算了,一部手机而已,若能就此两清,倒也算干脆利落。 酆烬这才满意地松手,“我有事离开一趟,晚上回来。” 第52章 青川老宅的风水杀局,沈望川躲过了 沈月魄走出房间时,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楼下大厅,管家老王正指挥着佣人擦拭楼梯扶手。 看到沈月魄下楼,他立刻停下动作,脸上难掩诧异: “大小姐,您何时回来的?需要为您准备早餐吗?” 昨夜守门的警卫明明说了大小姐未曾归家。 难不成大小姐不仅会算命还会飞檐走壁? “昨夜回的。”沈月魄声音平淡,径直走到老王面前,“不必准备早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王管家,麻烦你有时间叫人去我房间换一下床单。” 老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换床单?这种事通常由负责打扫的佣人留意,大小姐怎么会特意提? 但他职业素养极高,面上不露分毫,立刻应道:“好的,大小姐。我这就安排人上去处理。” “嗯。”沈月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空旷的大厅,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沈屹川在哪吗?” 老王心头一紧。二少爷又招惹这位祖宗了? 他斟酌着回道: “回大小姐,二少爷一早就陪着雨柔小姐出门了。说是要去医院复查,约莫中午才能回来。” 去医院复查?沈月魄心中冷笑。 沈雨柔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把沈屹川拿捏得死死的。 中午回来也好,省得她一个个去找。 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沈月魄拎着那个旧布包,径直走向玄关。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她清瘦挺直的背影上,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周身那股肃杀冰冷的气息。 老王站在原地,直到沈月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敢耽搁,立刻叫来两个手脚麻利的佣人,低声吩咐道: “去大小姐房间,把床单换了。动作轻点,仔细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沈月魄才走出门,便与从外面回来的沈望川、沈董事长以及眼眶明显红肿的沈夫人撞了个正着。 气氛瞬间凝滞。 沈望川的状态极差。 他身上的昂贵西装皱巴巴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失了血色。 平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狼狈和虚弱。 他看向沈月魄的目光极其复杂。 沈董事长的脸色也异常凝重,眉头拧成了川字。 而一旁的沈夫人,在看清沈月魄的刹那,本就红肿的眼睛瞬间又蓄满了泪水。 她显然已经从沈董事长和沈望川那里听说了沈月魄那番“断绝亲缘”的话语。 此刻见到这个失而复得,如今却又决绝疏离的女儿,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嘴唇哆嗦着,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 沈月魄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目光在沈望川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他昨日并未完全将自己的警告当回事。 “月魄……”沈董事长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他上前一步,试图挡住沈月魄的去路,“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沈月魄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如果是要谈断亲缘的事,有空。如果不是,那没空。” 说完便侧身,准备绕过他们。 “月魄!” 沈夫人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雨柔已经答应了妈妈,要和你好好相处,妈妈求你,我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沈月魄的手臂,却又在沈月魄那冰冷的目光下怯怯地停住。 沈望川看着母亲悲恸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昨日的遭遇,巨大的愧疚和懊悔涌上心头。 他往前一步,声音嘶哑地开口: “月魄,谢谢你前天的提醒。” 他指着自己胸前一个已经焦黑变形,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玉佛吊坠: “昨天下午,我在城西湖边的工地上巡查项目进度,不知怎么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栽进了湖里。 那水邪门得很,像是要把人往底下拽,我根本挣扎不动。就在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 他拿起胸前的玉佛,“万幸有从五台山求来的玉佛,发出一圈很淡的金光,把我托了一下,岸上的人才把我及时拽了上去。” 他回想起那股拖拽他的窒息感,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然而,沈月魄听完,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她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味,“让开。” 这冷淡至极的反应,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三人心头。 沈董事长看着沈月魄这副油盐不进,去意已决的样子,一股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 沈月魄走出几步,忽地驻足回首。 晨光斜照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青川老宅的风水杀局,沈望川躲过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运气不错。” 沈月魄转身,只留下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 “下一个应劫之人……”她的声音不高,却令人窒息的寒意,“未必还有这种好运气了。” 说完,她大步离开。 而站在原地的三人,已齐齐变了脸色。 沈月魄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三人脑中盘旋不去,带来刺骨的寒意。 沈望川低头看着胸前那枚焦黑变形的玉佛,眼神幽深。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丝凝重。 他看向沈董事长,“爸,事不宜迟。” “后日。我把帝都所有在玄学风水界享有声誉的大师都请到青川。这么多人合力,定能找出破解祖宅凶局之法。” 沈董事长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后日,我和你一同去青川。” 他必须亲自坐镇。沈氏百年基业,绝不能断送在看不见的凶局之下。 “我也去!” 沈夫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语气却异常坚定,“这次,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老太爷在天有灵,也会保佑沈家渡过难关。” 她虽然恐惧,但她不想失去沈月魄,也不想沈家出任何事。 沈董事长看着沈夫人眼中的坚持,没有反对,只是无声地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算是默许。 而此时,沈月魄房门外。 老王带着两个佣人,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倒抽一口冷气。 米白色的床单上,大片暗红发黑的血迹。 一个年轻的佣人忍不住低呼出声,被老王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快,动作麻利点,换掉。把旧床单仔细包好,直接处理掉。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王管家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严厉,手心全是冷汗。 大小姐……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53章 大师,是大师来了 帝都的喧嚣一如既往,星河天桥上人来人往。 沈月魄拎着她那个半旧的布包,拐进熟悉的角落,脚步却蓦地一顿。 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她简陋的小马扎,也没有那块写着“铁口直断!不灵不收钱!”的硬纸板招牌。 她这才想起,昨日被厉鬼围杀后,东西丢在了巷子中,现在怕是被人当垃圾扔了。 它正准备改日再来时,人群中却有人眼尖地认出了她。 “大师,是大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喊了一嗓子。 这一声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连锁反应。 原本聚拢在角落的人群齐刷刷地转头,目光热切地聚焦在沈月魄身上。 “真的是大师!” “大师您可算来了,我们等一早上了!” “快!给大师让路!” 人群自发地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直通角落的通道。 更让沈月魄有些意外的是,已经有人用硬纸壳做了个简陋的牌子。 上面用记号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排队处”,旁边还用数字标了序号。 队伍排得不算太长,但井然有序。 显然,昨日的事已经在私下发酵传播,人群自发维护秩序。 沈月魄清冷的眸光扫过那自制的排队牌和人群期盼的眼神,没什么表情地走到自己惯常的位置。 “老规矩。今日,只算三卦。” 人群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失望叹息,但很快又安静下来,没人敢有异议。 排在最前面,号码牌为“1”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站姿笔挺的男人。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线条。 他几步走到沈月魄面前,郑重地捧着一本警官证复印件,递向沈月魄。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刻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大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请您务必帮帮我!我妻子是缉毒警,叫陈茵。两个月前,她在西南边境参与缉拿一伙穷凶极恶的毒贩…… 任务失败,整个小队只有她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胸腔里翻涌的绝望和痛苦,才能继续平稳地说下去: “两个月了,警方动用了所有力量,搜山、排查、技术手段、悬赏通告能做的都做了。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大师,我知道您有真本事!我不求别的,只求您给我指个方向,她还活着吗?她在哪儿?哪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找!”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男人压抑的悲痛所感染。 缉毒警的家属,那份坚强背后的痛苦,更令人动容。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那本鲜红的警官证复印件上,照片里是一个笑容爽朗,眼神坚定的短发女子,英气勃勃。 “她的生辰八字。” 男人立刻报出一串精确的年月日时,分毫不差。 沈月魄闭上眼,指尖掐诀,口中默念。 三枚古朴的铜钱被她拢在掌心,轻轻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片刻后,她手腕一翻,铜钱“哗啦”一声洒落在她摊开的布包上。 艮上艮下,艮为山。卦象沉重,主阻滞、迷失,但并非绝境。 沈月魄凝视着卦象,指尖划过铜钱的方位,又抬眼望向西南方向,眸中仿佛有清光流转,穿透了万里之遥的迷雾。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但极其坚韧的生命气息,隔着遥远的距离,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摇曳着。 “人没死。”她睁开眼,吐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男人耳边。 他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月魄。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脸上强装的镇定。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哽咽冲出喉咙,但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在里面打转。 他仰起头,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只是声音颤抖得厉害: “真……真的?!大师,您确定?!” 周围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 两个月杳无音信,官方都束手无策,大师竟如此笃定地说人没死? 沈月魄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目光落在卦象上,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方位。 “困于山中。”她继续道,“方位西南,坤艮交汇之地。暗河或者废弃矿洞深处。 水汽极重,寒意刺骨,有金属矿脉的气息干扰了寻常搜索。”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捕捉更细微的线索。 “寻人线索,”她看向激动得几乎要晕厥的男人,给出了一个极其具体的方向: “往东北方,寻当地十年前废弃的锡矿矿井。入口应被藤蔓或塌方半掩,地表有异常湿冷之气渗出。她的气息在深处。” 男人早已泪流满面,将沈月魄说的每一个字都死死刻在心里。 “谢谢,大师!太谢谢您了!” 他再也无法抑制,他对着沈月魄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我这就去,立刻动身!” 他转身就要走,“等一下。” 沈月魄叫住他,从布包里抽出一张叠成三角的黄符,“贴身带着。靠近她的位置时,此物或有微弱感应。” 男人如获至宝接过黄符,深深鞠躬,转身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天桥。 然而,刚冲出几步,他猛地刹住脚步,仿佛才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迅速折返回来,急切地问道:“大师,这卦金多少?” 沈月魄的目光依旧平静,“十块。” “十……十块?” 第54章 缉毒护民,是守护苍生的大功德 男人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那小姑娘给了一百,他目睹了全过程。 他妻子这事,耗费的心力岂止百倍? 他连忙掏钱包,“大师,这不行,太少了!我……” “十块。” 沈月魄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扫码或现金,都可以。”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不再坚持,立刻掏出十元,恭敬地放在布包上。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句沉甸甸的“谢谢大师!” 最后,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沈月魄,才毅然转身,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冲下了天桥。 男人刚走,周围的人群就忍不住骚动起来,窃窃私语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十块?大师昨天不是收一百吗?” “是啊,怎么差这么多?那大哥可是找失踪妻子的啊!” 排第二位的是一位衣着朴素,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好奇地小声问了一句: “大师,您这卦金怎么和昨天不一样啦?”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那十元钱,又望向男人消失的方向: “缉毒护民,是守护苍生的大功德。她的丈夫来求一线生机,此卦本不该收钱。”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怔住了。 沈月魄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但卜算因果,有得有失。收取十元,只为了结此卦因果,不沾更多俗缘。” 众人恍然大悟。 “轮到你了。”沈月魄的目光转向排第二位的老太太,示意她上前。 老太太连忙拄着拐杖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愁苦和忧虑: “大师,老婆子我姓王,家住城东荷花巷。我……我想请您帮忙看看家宅。” 她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唉,最近这半年啊,家里头不太平。我那老头子,老说晚上睡不好,总听见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可开灯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自己睡不好也就罢了,这段时间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发虚,总觉得冷,明明是大夏天,晚上还得盖厚被子。去医院查了好几次,啥毛病也查不出来。” 老太太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更邪门的是……我们那刚满周岁的小重孙,本来白白胖胖爱笑的一个娃,这两个月,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小脸憋得通红,哭得嗓子都哑了,非得过了半夜十二点才能消停点……邻居们私下都说,是不是家里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大师,老婆子我实在没办法了,求您给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有啥法子能破解吗?” 老太太说着,眼圈都红了,满是疲惫和担忧。 家宅不宁? 沈月魄眸光微凝。 这听起来,倒不像是寻常的风水问题,更像是沾染了阴秽之气。 “说出你家宅具体方位,以及你丈夫和重孙的生辰八字。” 老太太连忙报出自家的详细地址,又小心翼翼地报出丈夫和重孙的生辰。 她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月魄。 沈月魄再次闭目凝神。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铜钱,而是以指代笔,凌空在老太太面前勾勒起来。 指尖划过空气,一闪即逝的轨迹,仿佛在描绘某种无形的符文。 片刻后,沈月魄指尖的光芒敛去,她睁开眼: “问题根源,不在你家宅之内。” 老太太一愣,“啊?不在家里?”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宅后。” 沈月魄的声音斩钉截铁,“离你家后墙约十步之地,是否有一棵槐树?” “槐树?” 老太太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恐: “有!大师,我家院子后面,紧挨着院墙,就是一棵老槐树!那树……那树可有年头了,比我年纪都大!” 她声音都颤抖起来,“难道是……是槐树招鬼了?” “非槐树之过。”沈月魄打断她的臆想,语气冰冷,“槐树属阴,易聚阴气,但本身无害。问题在于,树根之下。”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土地,看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树根盘绕之处,缠着一具无主尸骸。骨殖不全,深埋已久,怨气深重。更糟的是,旁边还埋着一个破碎的骨灰坛。” “坛中之物,因槐树的阴气滋养,已生怨念,与骸骨残留的怨气相合,化为秽物。 此物盘踞树根之下,怨气日夜侵袭你家宅基。尤其夜深阴气最盛之时,便是它活跃之际。婴儿灵觉纯净,首当其冲受其惊扰;老者阳气渐衰,为其阴寒所侵,故有异状。” 老太太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被旁边的人扶住才没摔倒。 她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胸口,嘴唇哆嗦着: “尸……尸骸?!骨灰坛?!天爷啊……这……这可怎么办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想到自己和家人每晚都与这种东西隔着墙“相伴”,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大师!救命啊!” 老太太抓住沈月魄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老泪纵横: “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一家,您说怎么破?老婆子我倾家荡产也要破啊!” 那槐树在自家后墙根,想躲都躲不开啊。 沈月魄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腕,从布包里拿出朱砂笔和黄纸。 “破解之法有二。”她一边飞速在黄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一边说道: “其一,迁走槐树。但树根深缠骸骨,强行迁移,恐惊动秽物,反受其害,且工程浩大,动静太大,非上策。” “其二,”她将画好的两张符箓递给老太太,一张泛着温润金光,一张则散发着凌厉的煞气。 “这张‘安宅护身符’,贴在你家后墙正对槐树根部位置的室内墙上。 另一张‘破秽镇煞符’,需在今日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寻一胆大心细、八字硬朗的男子,将此符深埋于槐树正南三尺之下。符箓入土,可暂时镇压秽物,隔绝其怨气侵袭你家宅院。” 老太太颤抖着接过两张符箓,“好好好,我让我儿子去埋。他八字硬!大师,那……那之后呢?这就没事了吗?” 她还是不放心。 “镇压只是权宜,治标不治本。” 沈月魄抬眼: “槐树下的骸骨与骨灰坛,必须迁走妥善安葬。 否则天长日久,符箓效力减弱,秽物积聚更深,终成大患。此乃根本解决之道。” 第55章 那女孩死后,怨气不散 她看着老太太瞬间煞白的脸,补充道: “迁坟需寻有经验的阴阳先生主持,择吉日吉时,做法事超度亡魂,平息怨气,然后方可动土迁葬。此事拖延不得。” 老太太连连点头,将沈月魄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步骤虽然麻烦,但总算有了明确的生路。 她感激涕零,慌慌忙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手绢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她哆嗦着打开,里面是几张一百元和不少零钱,一看就是攒了很久的积蓄。 “大师,这个您看……够不够?” 她把钱全部捧到沈月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不够。 沈月魄从那叠钱里抽出一张一百元,其余推回给老太太。 “此卦,一百。”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师这是体谅她家境未必宽裕。 她更加感激,也不再强求,连连鞠躬道谢: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这就回去按您说的办!” 说完,她紧紧攥着符箓和剩下的钱,拄着拐杖,心急如焚地离开了。 沈月魄将那一百元放入旧布包。 她抬眼,目光投向排在第三位的求卦者。 那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刘海遮眼的瘦弱少女,怯生生地挪到沈月魄面前。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瑟缩,整个人可怜又无助。 “大、大师……”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颤抖,“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有人要杀我……”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眼眶泛红,像是长期失眠导致的憔悴。 “求您,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鬼跟着我……” 沈月魄闻言,冷冷地注视着她。 少女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指绞得更紧了。 “生辰八字。”沈月魄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少女报出一串数字,声音依旧柔弱可怜。 沈月魄闭目掐算,沈月魄倏地睁眼,眸中寒光暴涨。 “你身上背着人命。”沈月魄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少女耳边。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少女浑身剧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大师您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小声嘀咕: “大师是不是弄错了?这孩子看起来这么乖……” 沈月魄不为所动,目光如炬: “三个月前,西城区废弃纺织厂。一个与你同龄的女孩,从六楼坠落,当场死亡。”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警方判定为自杀。但真相呢?” 少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的惊恐再也掩饰不住。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 “不……不是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和我没关系!” “是吗?” 沈月魄冷笑: “你嫉妒她成绩比你好,抢走了你暗恋的学长。你伪造她的日记,散布她患有精神疾病的谣言。 你在她水杯里下药,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最后——” 沈月魄的声音陡然凌厉,“你把她骗到废弃工厂,推她下楼时,还假惺惺地喊着‘不要想不开’!” 少女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这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了罪行。 沈月魄眸中寒光更甚: “那女孩死后,怨气不散。你害怕了,于是找了邪修,用邪术将她的魂魄禁锢在死亡之地,防止她找你索命。” 她盯着少女脖颈处那缕阴冷气息,“可惜,你找的邪修不够高明。那女孩的怨气已经即将突破禁锢,开始反噬你了。 你夜不能寐,是因为她夜夜入梦索命。你脖子上——” 沈月魄突然伸手,一把扯开少女的校服领口。 ”就是证据!” “啊!”少女惊叫一声,想要遮挡,却已经晚了。 校服领口下,赫然是一圈青紫色的掐痕。 那痕迹不是人手所为,而是怨灵留下的印记。 周围的人群看清这一幕,瞬间哗然。 刚才还同情少女的人们,此刻全都惊恐地后退,议论纷纷: “天啊!真的是她害死了人!” “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毒!” “难怪大师说她背着人命。” 少女见事情败露,脸上的柔弱可怜瞬间扭曲成狰狞的怨毒。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是!是我推她下去的又怎样?!那个贱人活该!她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 她家里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凭什么成绩比我好?!凭什么学长喜欢她?!”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完全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沈月魄冷眼看着她癫狂的样子: “你今天来,根本不是求化解,而是想试探我的本事,看我能不能替你镇压住女孩的魂魄!” 周围人群哗然,有人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沈月魄从布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极少人知晓的号码。 这是上回在苏家遇见秦厉后,她特意搜寻的号码。 她也是那时候知道,山下还有专门管灵异事件的部门。 “特殊案件调查科吗?”她的声音冷静清晰,“星河天桥,发现涉邪术命案嫌疑人,需要你们介入。”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十分钟到。” 少女听到“特殊案件调查科”几个字,脸色瞬间惨白。 她猛地转身想逃,却被沈月魄指尖一弹,一道无形的力量锁住她的双脚,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 少女疯狂挣扎,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毒,“我没有杀人!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 沈月魄冷笑,指了指少女脖子露出那圈青紫色的怨灵掐痕: “这是死者留下的印记。特殊部门有仪器能检测出怨气来源。” 她又指向少女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这是邪术反噬的痕迹。你以为找的邪修能瞒天过海?” 少女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如筛糠。 她终于明白,在真正的玄门高手面前,自己那些阴暗手段无所遁形。 她不该招惹这个女人的...... 原以为对方不过是比寻常术士厉害些,绝不可能勘破她精心布置的局。 眼见逃无可逃,少女突然扑通跪倒在地,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大师姐姐......”她声音带着哭腔,我见犹怜,“求您高抬贵手,我家有的是钱,您要多少都行!” 沈月魄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56章 你本可以化为厉鬼索命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急刹在天桥下。 六个身着便装,却散发着凌厉气息的男女快步上前。 为首的中年男子亮出印有一枚暗金色徽章的工作证,“特殊案件调查科,请配合。” 沈月魄撤去禁制,少女立刻被两名女探员控制住。 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喊,却无济于事。 “她身上有邪术痕迹,背后应该有个半吊子邪修。”沈月魄对那中年男子道:“西城区废弃纺织厂的坠楼案,可以重新调查了。” 中年男子郑重点头,“多谢。我们会彻查。”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月魄。 他锐利的目光在沈月魄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探究。 “冒昧问一句,您出自哪个门派?龙虎山?茅山?还是……” “青峰山虚静观,沈月魄。”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郑重道: “沈大师,今日多谢您协助我们破案。这类涉及玄术的案件,普通警力很难处理。”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暗纹名片,双手递给沈月魄,“我是特殊案件调查科三组组长赵严。日后若有类似案件,还望您能继续协助。当然——”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容,“是有奖金的。” “奖金”二字一出,沈月魄原本平静的眸子倏地一亮。 那光芒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赵严的眼睛。 “这次案件的奖金大约五万左右,走完流程后,我们会联系您。”赵严补充道,眼中带着善意的调侃: “沈大师若方便,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沈月魄表面依旧清冷自持,但接过名片的指尖却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五万?这特殊部门,竟如此大方?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从布包里掏出手机,“号码。” 待沈月魄记下号码后,赵严郑重道: “沈大师,合作愉快。这类案件不少,奖金也会视情况浮动。最高的一次,我们给过五十万。” 五十万! 沈月魄清冷的眸子再次闪过一丝亮光,这次连嘴角都微微上扬了不少。 虽然前阵子在萧家那儿赚了不少。可不是每回都能遇见财大气粗的顾客。 现在有了特殊调查科,她突然觉得,这山下的孤魂野鬼们,也变得十分可爱。 赵严等人走后,天桥上才恢复平静。 沈月魄收起布包准备离开,忽然感觉一阵微凉的清风拂过颈侧。 她似有所感,转头看向天桥角落。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静静站在那里,半透明的身影在阳光下几乎消散。 她脖颈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脸上却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哀伤。 正是那个被推下楼的女孩。 “谢谢您,大师。”女孩的声音如同风中叹息,“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月魄眸光微动,缓步走到她面前,声音不似平日的冰冷: “你本可以化为厉鬼索命,为何一直克制?” 女孩低下头,泪水划过脸颊:“我……我舍不得奶奶。我死了,她一个人没人照顾……” 她抬起泪眼,满是恳求,“大师,求您帮我了结最后的心愿,我想见奶奶最后一面,告诉她,我很好,不要为我难过。 还有,我的书包里,藏着攒给她的药钱……” 沈月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托梦。但你需答应我,了却心愿后即刻往生。滞留人间太久,对你无益。” 女孩感激地跪下,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不必跪。” 沈月魄从布包取出一张泛着白光的符纸,“告诉我,你奶奶的住址和生辰。” 女孩连忙报出详细信息。沈月魄指尖在符纸上划过,留下一道轨迹: “今夜子时,她会梦见你。你有三分钟时间。” 女孩喜极而泣,身影越发透明:“够了,三分钟就够了!谢谢您!谢谢!”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那个推我的人,我其实不恨她了。她已经被抓走,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只希望奶奶好好的……” 沈月魄看着这个善良到令人心疼的女孩,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 “你奶奶会得到社区帮扶,余生不会孤苦。现在,安心去吧。” 女孩的身影渐渐化作点点荧光,在消散前,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朝沈月魄深深鞠躬,最终随风散去。 天桥上阳光正好,仿佛从未有过阴霾。 …… 沈月魄离开星河天桥,脚步不自觉地转向了帝都最顶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 她目标明确,直奔顶层的数码旗舰店。 巨大的旗舰店灯火通明,展示着全国最新最昂贵的电子产品。 衣着精致的导购带着职业化的完美笑容迎上来:“女士您好,请问想看哪一款?” 沈月魄没有犹豫,直接从她那个半旧的布包里,掏出了萧亦舟送她的那部最新款顶配手机。 深邃的黑色磨砂钛金属机身,边缘镶嵌着低调的铂金线条,曲面屏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和这部一样的。”沈月魄将手机放在展示台上,“顶配,同色。” 导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品牌今年的巅峰之作。 眼前这位穿着朴素的女士,竟是深藏不露的大客户。 “您真有眼光!” 导购的声音热情度瞬间拔高了几个等级,恭敬无比,“我们立刻为您准备全新的。手机的处理器是……”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顶配的优势。 “嗯。”沈月魄打断她,对这些参数并不关心,“包起来。” 她干脆利落地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导购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开单、取货、包装。 沈月魄刚走出商场,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萧亦舟”。 「沈小姐,陆瑾已将地址与时间定下。明日中午11:30,玉湖山顶别墅区,A区9号。是否需要我派人接你?」 沈月魄指尖在光滑的曲面屏上轻点,回复简洁: 「收到。不用接,自去。」 发送完毕,她抬手,打了辆出租车回沈家别墅。 第57章 沈屹川,我们的账该清算了 沈月魄拎着布包,刚踏入沈家富丽堂皇的客厅,便被一阵谈笑声和碗筷碰撞声吸引。 餐厅方向灯火通明,长长的欧式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显然,一家人正在用晚餐。 沈夫人最先看见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月魄回来啦?快来吃饭。” 沈月魄无视了沈夫人的招呼,径直踏入餐厅。 水晶吊灯的光线打在她清冷的脸上,让她周身那股肃杀的气息在温馨的用餐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扫过沈屹川强装镇定却难掩心虚的脸,最终落在看似柔弱无辜的沈雨柔身上。 沈屹川看着沈月魄朝自己走来,手中的筷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沈雨柔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沈月魄,柔声道: “姐姐回来了?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任谁都想不到昨夜那些索命的厉鬼会与她有关。 沈月魄没理会沈雨柔的惺惺作态,她直接越过沈雨柔,站在了沈屹川面前。 “沈屹川,”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我们的账,该算了。” “账?” 沈屹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嗤笑道:“清账?我欠你什么账?” “星河天桥。”沈月魄语速依旧平稳,“你找的那个黄毛,带着两个人,找我麻烦。” 沈屹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梗着脖子,“呵,证据呢?没证据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沈夫人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起身:“月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屹川他……” “有没有误会,”沈月魄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浓浓的嘲讽,“他,很清楚。” 她的目光再次锁死沈屹川。 沈董事长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他虽然与沈月魄相处时日尚短,但他对沈月魄的性子有几分了解。 她绝非无理取闹,挟私报复之人。 他沉稳的声音响起,“屹川,既是你做的,把卦钱给月魄。” 沈屹川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董事长,“爸!” “给她!”沈董事长语气不容置疑。 沈屹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沈月魄的目光下,他终究不敢再强硬下去。 他憋着一口气,极其不情愿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重重地拍在桌上,带着施舍的意味: “行!算我倒霉!要多少?说个数!” 他料想沈月魄会狮子大开口。 沈月魄看都没看那张银行卡,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五百块。” “五百?” 沈屹川愣住了,随即涌上一股被羞辱的愤怒,“就为了五百块你搞这么大阵仗?沈月魄,你有病吧?!” “那天我给黄毛算了一卦,”沈月魄的声音毫无波澜,“如今他被警察带走,这卦钱,自然该你这个雇主付。” 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五百,是他该付的卦钱。” 沈屹川被她这套逻辑噎得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 他想反驳,想骂人,但在沈月魄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的眼神下,他只能屈辱地从钱包里数出五张百元大钞。 几乎是甩到沈月魄面前的桌面上,“给你!麻烦精!” 沈月魄平静地拿起那五张钞票,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口袋。 然而,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再次看向沈屹川,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冽的锋芒,“账还没算完。” 沈屹川被她看得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你还想怎样?” “出去,”沈月魄语气平淡,“打一架。” “打……打一架?!” 沈屹川彻底懵了,想起自己上回被沈月魄打趴在地的情景。 他愤怒地开口,“沈月魄,你疯了?我为什么又要跟你打架?” “因为你一次次找我麻烦。”沈月魄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烦了。今天一次把你打服。” 她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解决方案,“以后,你找我麻烦一次,我就打你一次。省事。” “你!”沈屹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月魄的手指都在颤。 “姐姐。” 沈雨柔立刻站起身,柔弱地拉住沈屹川的手臂,她看着沈月魄柔声道: “姐姐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行吗?一家人何必动手……” 沈月魄的目光终于落到沈雨柔身上,那眼神冰冷刺骨。 “你先等一下。”沈月魄的声音不带丝毫起伏,打断了沈雨柔的表演,“还没轮到你。” 沈雨柔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住,拉着沈屹川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 沈月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无助地看向沈董事长,“老公!” 沈董事长的眉头紧锁,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他用力捏了捏妻子的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或许,有些积怨,确实需要以最直接的方式了断。 更令人意外的是,沈望川坐在对面,竟也没有出声阻止。 显然让他对这位新妹妹的认知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甚至隐隐觉得,沈屹川……或许真的欠一顿揍。 沈屹川孤立无援,他看着沈月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毫不怀疑她真的会动手,而且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他猛地往后踉跄一步,撞在餐椅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沈月魄,你……你别乱来!这里是家里!” 没一会儿,沈家花园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闷响和沈屹川含糊不清的痛呼。 紧接着就是变了调的,带着惊恐哭腔的认错声: “我错了,沈大小姐!祖宗!我真错了!别打了!哎呦喂……别打脸!” 那声音凄惨又滑稽,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夫人整个人埋进沈董事长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听着自家儿子凄惨的叫声,她先是心疼,随即又听到他那明显是被打服了的认错,心情复杂极了。 她悄悄抬起泪眼,小声对沈董事长嘀咕,声音还带着鼻音: “月魄她……身手还挺厉害……” 沈董事长搂着妻子,脸上的凝重反倒消散了不少。 他活了半辈子,看人的眼光毒辣。 刚才沈月魄出手利落精准,看似凶狠,却能精准地避开要害,只让沈屹川感受到足够的疼痛,却不会留下真正的重伤。 这比单纯发泄怒火的暴打,难度高了不知多少倍。 他轻轻拍了拍沈夫人的背,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啊,咱们这个女儿……很优秀。”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沈雨柔的心里。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沈望川的目光则紧紧追随着沈月魄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欣赏和一丝懊悔。 他从未想过,这个刚认回来的妹妹,不仅有洞悉天机的本事,身手竟也如此凌厉果决。 回想起自己一开始对她的防备、排斥,甚至带着轻慢的态度,沈望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为什么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如果早一点…… 就在这时,沈月魄停下了手,头发纹丝不乱,呼吸平稳。 周身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气势,她甚至随意地甩了甩手,活动了一下刚刚教训过人的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随后,她抬手,指向沈雨柔,“沈雨柔,轮到你了。” 第58章 你要发疯冲我来,别冤枉雨柔 沈月魄那句冰冷的“轮到你了”,让花园的空气都凝固了。 本来还依偎在沈董事长怀中的沈夫人一怔。 她猛地看向沈月魄,声音发颤,连带着脖颈间那串珍珠项链都在微微晃动: “月魄,这、这又和雨柔有什么关系?你们姐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姐妹?”沈月魄轻笑一声,“她配吗?” 她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沈雨柔脸上,声音清晰响彻花园: “她,指使人杀害了萧晚星。” “她,昨夜又驱使十只厉鬼围杀于我。” 沈月魄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姐妹吗?” “什么?!” 沈夫人闻言,如遭雷击,精心保养的面容瞬间血色尽失。 她下意识地反驳,“不、不可能,月魄,这不可能!雨柔她那么善良,怎么会……” 话音未落,鼻青脸肿的沈屹川也顾不上疼痛,立刻冲到沈雨柔身前,用肿胀的脸对着沈月魄吼道: “沈月魄!你别血口喷人!要发疯冲我来,别冤枉雨柔!” 沈月魄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向沈董事长和沈望川: “萧晚星的事,你们可以问问他们二位是不是真的。” 一瞬间,整个花园的空气仿佛凝固。 沈夫人和沈屹川惊疑不定的目光猛地投向沈董事长和沈望川。 沈望川脸色极其难看,抿紧了唇,没有反驳。 沈董事长更是面色沉沉,他深深叹了口气,疲惫而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萧晚星之事,他可以佯装不知。 可沈雨柔竟对沈月魄下手,他绝不能容忍。 沈董事长猛地睁开眼,那双历经商场沉浮的锐利眼眸此刻寒光凛冽,直直刺向沈雨柔: “雨柔,你老实告诉我,月魄所说,是真的吗?!” 这声质问,无异于将沈雨柔推向悬崖。 沈雨柔浑身剧烈颤抖,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泪痕斑驳的脸上。 她摇着头,珍珠耳坠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度: “爸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姐姐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楚: “我知道姐姐讨厌我,觉得我抢走了你们的爱。可是我绝对不会用这种邪术害人啊!” “我根本不懂这些。爸爸,妈妈,大哥,二哥,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被至亲之人构陷。 那份绝望无助,几乎要打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呵。” 沈月魄看着她精湛的表演,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眼神如同看着肮脏的蛆虫: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此……不要脸的人。” 她缓缓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挡路的沈屹川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既然你口口声声喊着清白,那好——” 沈月魄的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沈雨柔的哭泣声,“我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 话音一落,她右手并指,指尖骤然亮起一点金光。 “敕令:乾坤朗照,真伪立判!” “沈雨柔,尔若再言‘未曾指使人杀害萧晚星,未曾勾结伪帝驱使厉鬼围杀于我’,若此言为真,则敕令自消,尔身无恙。” “若此言为假——” 金光突然暴涨,映得沈月魄面容如九天玄女般凛然不可侵犯。 “则敕令生效!尔口出此谎言时,舌如刀绞,喉如火烧,恶念反噬,痛楚自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月魄指尖向前一点。 金色符文无声无息地没入沈雨柔的眉心。 沈雨柔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瞬间失声。 “现在,”沈月魄收回手指,金芒敛去,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对着所有人,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说:‘我沈雨柔,未曾指使人杀害萧晚星,未曾勾结伪帝驱使厉鬼围杀沈月魄’。” “你若清白,说完,自然无事。” 整个花园顿时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雨柔身上。 沈董事长的眼神锐利如鹰,沈望川眉头紧锁,沈夫人捂着嘴,沈屹川也忘了疼痛,紧张地看着她。 沈雨柔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敕令,如同悬顶之剑。 她不敢说,她知道只要那句话说出口,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 恐惧和怨毒在她眼中疯狂交织。 电光火石间,沈雨柔突然抬起头,精心描绘的眼妆已被泪水晕染成一片狼藉。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惊恐转为凄绝,声音带着哭腔: “爸!妈!你们……你们都看到了,姐姐她……她根本容不下我。” 她颤抖的手指直指沈月魄,“她用这种邪术逼我,就是要逼死我啊!” 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此刻布满泪痕,却硬是挤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你没都不信我!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她突然拔下发间的钻石发卡,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珠宝顿时四分五裂。 这是沈夫人在她生辰时所赠。 “我,问心无愧!” 她声音戛然而止,她痛苦地捂住喉咙,那道金色敕令突然发作,疼得她冷汗涔涔,却强忍下来。 下一秒,她又倔强地昂起头: “只盼你们……日后别后悔!” 沈雨柔强忍着敕令反噬带来的尖锐痛楚,猛地转身,朝着别墅外跑去。 “雨柔!” 沈夫人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身体前倾想要追出去,满脸的担忧。 “别去!” 沈董事长一把拉住沈夫人的手腕。 他看着沈雨柔近乎仓皇逃窜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消散,只剩下失望。 不敢直面敕令,不敢自证清白,甚至不惜以如此激烈的方式逃离,这比任何证据都更有证明力。 沈屹川则僵在原地,肿胀的脸上血色尽失。 他不是傻子。 沈雨柔那番话听起来悲愤决绝,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沈月魄的眼睛,更不敢重复那句“未曾做过”的自证清白。 她那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沈屹川最后的一点幻想。 他引以为傲的柔弱善良的妹妹,恐怕……真的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可怕面目。 巨大的失落和被欺骗的感觉让他一时失语,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沈望川看着沈雨柔消失的身影,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半个月发生的一切,像场荒诞的噩梦。 他记得沈雨柔十八岁生日那天,穿着白色纱裙在花园里转圈的模样,纯真得像个天使。 可如今…… “呵……”一声苦笑从他唇角溢出。 那副天使面容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恶魔? 沈月魄站在原地,对于沈雨柔的逃离,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在沈雨柔转身冲出的瞬间,她隐蔽地屈指一弹。 一道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灵光,精准地没入了沈雨柔的后心。 追踪符,成。 她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刻杀了沈雨柔。 打草惊蛇,顺藤摸瓜,找到那藏头露尾的伪帝冥夜,才是她的目的。 而沈雨柔就是最好的诱饵。 第59章 这活儿是要逼死鬼啊 沈月魄收回目光,不再看神色各异的沈家人。 她转过身,脚步平稳地走向别墅,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酆烬还没回来。 沈月魄随手将那个装着全新顶配手机的精致礼盒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赵严留下的那个号码。 “赵组长。” 电话接通,沈月魄的声音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萧家千金,萧晚星之死,你们特殊案件调查科,可有耳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赵严低沉的声音传来: “萧家?萧亦舟的妹妹?那桩悬案……听说二组那边有人在查。 萧家背景特殊,死因又蹊跷,疑点很多,一直挂着。沈大师,您有线索?” “线索在沈家千金,沈雨柔身上。”沈月魄声音清冷,“她就是幕后指使。”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和赵严略显凝重的声音: “沈雨柔……沈家千金?难怪!”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听说二组之前接到过匿名举报,指向沈雨柔与萧晚星案有关,但没有证据,加上沈家地位,调查一直很谨慎。 近期我们确实有人在外围观察沈雨柔,但这女人非常警觉,反侦察意识很强,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她这段时间也异常安分,一直没什么动静。” “她刚才出了沈家。”沈月魄补充道,“你们可以加大力度跟着了。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她话中有话,暗示沈雨柔背后那条大鱼。 赵严立刻会意: “明白。多谢沈大师提供关键线索,我们立刻调整部署,重点追踪沈雨柔。有进展第一时间向您通报。” “嗯,多谢。”沈月魄应了一声,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沈月魄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追踪符的感应若有若无地指向远方,沈雨柔正在移动。 “冥夜……”沈月魄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思绪微转,想到了酆烬。 他自己找回了酆都印,如今只差锁魂链…… 待她替他找回锁魂链,那份束缚她的契约便可解除。 届时,再彻底斩断与沈家斩断亲缘,这天高地阔,任她遨游。 心头微动,她掏出手机,指尖下意识地划向通讯录里“萧亦舟”的名字。 然而,想起白天萧亦舟在视频通话中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沈月魄的手指顿在半空。 那眼神,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和防备。 罢了。 指尖下滑,越过萧亦舟的名字,落在了“江逾白”三个字上。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江逾白带着醉意的声音: “沈大师?稀客啊,这个点找我,是有什么指教?” 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酒吧。 沈月魄的声音依旧清冷,开门见山,“想问你个事。” “你说。” “你家里,或者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做房地产的?或者,有没有什么好的房源信息?” “嗯?房地产?”江逾白的声音带上一丝惊讶,随即了然,“沈大师这是要离开沈家?” “是。”沈月魄回答简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江逾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似乎走到了安静的角落,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沈大师看上哪里了?我名下有几处闲置的房产,位置和环境都不错,你看中哪套,我直接过户给你。晚星的事,我一直……” “不必。” 沈月魄果断打断他,“萧晚星的因果已了。我不白受人恩惠。”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付钱买。” 江逾白在电话那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和欣赏: “沈大师果然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也好。” 他没再坚持赠送,爽快道: “你对房子有什么具体要求?我帮你留意。” “面积不用大,两房足够。” 沈月魄快速列出要求,“最好是现房,能尽快入住。位置……清净些即可。预算……” 她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一千多万和即将到手的五万奖金,报了个大概的数字区间。 “明白了。”江逾白的声音带着笑意,“两房,清净,现房,尽快入住。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让人筛选一下,很快给你消息。到时候联系你?” “嗯。”沈月魄应道,“多谢。” “沈大师客气了。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等我消息。”江逾白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 “好。”沈月魄干脆地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沈月魄轻轻呼出一口气。 江逾白办事利落,省去了她许多麻烦。 至于萧亦舟…… 那个眼神带来的微妙不适感,让她下意识地将此人暂时划入了“保持距离”的范畴。 …… 另一边,月光越过人间喧嚣,沉入幽冥深处。 巍峨的东方鬼帝神殿矗立于阴山之巅,殿壁上刻着冥文符咒,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殿内并非灯火通明,而是由无数悬浮的幽冥魂火提供照明,光线幽深,更添几分肃穆与神秘。 然而,本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却弥漫着一种……焦头烂额、鸡飞狗跳的混乱气息。 空气中飘散着未散尽的怨气结晶粉尘,几堆高耸如小山的卷宗散乱地堆在角落,甚至压塌了一张巨大的墨玉案几。 几个穿着鬼吏服饰的小鬼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扶起案几,清理散落的卷宗。 酆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墨衣长发,身姿挺拔。 他一现身,殿内深处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呜哇!帝君,您可算回来了啊!” 只见一道穿着华丽帝袍,但头发凌乱,眼圈乌黑的身影,猛地从一堆卷宗后面窜了出来。 本该威震幽冥东方鬼帝神荼,此刻却毫无形象地扑倒在酆烬脚边,一把抱住了酆烬的大腿。 神荼哭得涕泪横流,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红毛炸得像一团火焰: “帝君啊,您再不回来,属下的鬼帝府……不,是整个东方鬼域都要被那伪帝玩坏了啊。您看看!您看看这成何体统!” 他指着满殿狼藉和忙碌的小鬼,声音凄厉控诉: “那冒牌货顶着您这张俊脸,逼我每日寅时初刻就去无间血海捞万年血玉髓给他磨指甲盖儿。您看我这手!” 他伸出双手,掌心果然有几道焦黑的灼痕,还冒着丝丝黑气。 “他还勒令我调集酆都城所有枉死鬼的怨气,给他养的那只幽冥雀当零食。 那雀儿嘴刁得很,怨气不够精纯,它还不吃!一不高兴就乱飞乱撞,把殿顶的幽魄琉璃瓦都啄碎了好几块!” 神荼指着穹顶上几处明显的修补痕迹,痛心疾首。 “最最过分的是!” 神荼捶胸顿足,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他让我给他整理生死簿,我堂堂东方鬼帝,干起了判官的活儿!他还嫌我做得慢,说我怠惰,扣了我三个月的魂晶供奉!” “帝君啊——” 神荼哭得声嘶力竭,抱着酆烬大腿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您快把他赶走吧,属下真的扛不住了!这活儿……这活儿是要逼死鬼啊!” 第60章 帝君,您知道什么是‘因特耐特\’吗? 酆烬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哭嚎的下属,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脚尖微微一抬,一股力量瞬间将哭成一团的神荼从腿上卸了下来。 “聒噪。” 酆烬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他越过瘫在地上抽噎的神荼,无视满殿的混乱,径直走向大殿深处那张散发着磅礴威严气息的东方鬼帝宝座。 他拂袖,姿态随意地坐了上去,单手支在下颌上。 那宝座在他身下,仿佛才真正焕发出应有的帝威。 “还不是时候。”酆烬的声音低沉,“让他再蹦跶几日。” 神荼一听“还不是时候”,顿时哭丧着脸,刚想继续诉苦,却听酆烬话锋一转: “本座回来,是想问你一事。” 神荼立刻精神一振,帝君亲自回来问事? 那必定是关乎幽冥存亡,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帝袍和炸毛的红发,挺直腰板,脸上努力摆出最严肃的姿态: “帝君请讲!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酆烬暗金色的眼眸微抬,目光落在神荼那张写满“我已准备好为帝君献身”的脸上,缓缓开口: “你可知……何为手机?” 宏伟肃穆的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连那几个忙着扶案几的小鬼都僵住了动作,茫然地看向宝座方向。 阴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神荼脸上那副准备慷慨就义,赴汤蹈火的悲壮表情瞬间僵硬住。 他甚至下意识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伪帝折磨得出现了幻听。 他眨了眨他那双因为熬夜整理生死簿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又合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手……机?” 神荼脸上的空白持续了足足三息,随即,他脸上的悲壮表情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您老人家终于开窍了的古怪神情。 只见神荼那宽大的华丽帝袍袖子一阵窸窸窣窣地摸索,从里面掏出一个贴满了花花绿绿符文做装饰的崭新智能手机。 他献宝似的将那手机举到酆烬眼前,小声试探着问: “帝君,您问的……是不是这个?” 酆烬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盯着神荼手中的手机,又看看神荼那张脸,一股不爽的情绪悄然升起。 “你为何有此物?”酆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神荼被酆烬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怀里收了收。 随即又觉得不妥,讪讪地解释道: “回禀帝君,这……这玩意儿在咱们幽冥界其实也不算稀罕物了。” 他眼神飘忽,声音越来越小,“就……大家伙儿基本都有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僵住的小鬼,那小鬼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酆烬沉默了。 他端坐在宝座上,周身气压骤降,整个宏伟神殿的温度仿佛又冷了几分。 大家……都有? 只有他堂堂幽冥之主,被蒙在鼓里? 神荼顶着压力,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帝君您……您老人家向来不喜这些凡俗之物,讲究返璞归真,意念通达嘛。” “我们也不敢在您面前用啊,万一您觉得咱们玩物丧志、疏于职守怎么办?所以……所以大家就……偷偷地用,明面上绝对不敢拿出来。” 他说得理直气壮。 酆烬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那股萦绕在他身周的低气压却缓缓散去。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 “既如此,”酆烬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漠然,“那上面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宝座扶手,意指人间的种种。 神荼一听这个,眼睛“噌”地亮了。 他立刻忘了之前的压力,往酆烬的宝座前凑了凑,红光满面地开始滔滔不绝: “帝君,您可算问对人了!属下虽然身处幽冥,但对上面可是时刻关注,与时俱进!”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这手机啊,只是凡间的冰山一角。” “您知道什么是‘因特耐特’吗?那就是一张覆盖整个阳间的巨网……” “最神奇的还有支付鸨!凡人在阳间买卖东西,都不用带铜钱银票了!一扫这个二维码,魂晶……啊呸,是银子就过去了!方便快捷!咱们要是……” 神荼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人间界这些年的变化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从网购说到直播,从外卖说到短视频,俨然一个资深人间通。 酆烬端坐其上,神情淡漠,仿佛在听下属汇报枯燥的公务。 但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处,却有极其专注的光芒在流转。 神荼讲得天花乱坠,酆烬将繁杂的信息迅速吸收,并在脑中构建出一个清晰的框架。 神荼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口干舌燥,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他偷偷观察着帝君的脸色,发现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有点打鼓。 帝君……听进去了吗? 酆烬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顿,“知道了。” 他缓缓站起身,“本帝该走了。” 神荼连忙躬身相送: “恭送帝君!帝君您放心,属下定当守好东方鬼域,静待帝君归来扫清寰宇!” 他又恢复了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酆烬走到大殿中央,空间涟漪开始在他身周荡漾。 就在身影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他忽然停下,微微侧首,看向神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对了,神荼。你是如何得罪冥夜的?” 那个阴沟里的鼠辈,向来最擅长伪装。 若不是被踩到痛处,绝不会如此反常地针对神荼。 第61章 滚!别多管闲事! 神荼脸上的表情顿时带着点委屈。 他哀怨地看了酆烬一眼,那眼神简直像被抛弃的小媳妇: “还不是因为您。您刚失踪那会儿,谁都没个信儿,属下急得团团转,结果那伪帝顶着您的脸来了……” “属下……属下那会儿正焦头烂额,没仔细看,脑子一热,就……就以为真的是您回来了……” 神荼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地自容的羞愧: “然后属下就没忍住,当着那伪帝的面,把他狠狠骂了一通……” 酆烬:“……”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三秒。 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神荼感觉自己仿佛看到酆烬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骂了什么?”酆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神荼总觉得里面藏着一丝好奇。 神荼缩了缩脖子,心一横,闭着眼豁出去了:“骂……骂得可解气了!” 他仿佛找回了当时的气势,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属下骂他是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老鼠。整天就知道顶着别人的脸招摇撞骗,不要脸皮!” “觊觎帝君您的无上尊荣和绝世容貌,做他的春秋大梦!” 神荼一口气骂完,偷偷睁开一只眼观察酆烬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酆烬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竟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暗金色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赞许。 “嗯。”酆烬淡淡开口,“骂得好。” 酆烬不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空间开始在他身周荡漾时,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神荼。” “属下在!”神荼一个激灵,连忙站直身体。 “在本帝回来之前,”酆烬的声音回荡在宏伟的大殿中,“把你方才所说那些凡间的东西,都琢磨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看看……如何能用到我们这儿。” 神荼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帝君竟然要他搞幽冥界的信息化改革? 他立刻精神百倍,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证: “遵命!帝君放心,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咱们幽冥打造成三界第一科技鬼府!” 他甚至已经在畅想给小鬼们配发定制版幽冥手机,开通鬼域内部局域网的美好未来了。 激动过后,神荼看着酆烬即将消失的背影,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帝君!那个……手机要不要属下也给您准备一部最新顶配的?” 他想着帝君既然问了,肯定需要啊。 这可是讨好帝君的绝佳机会! 空间中的身影微微一滞。 酆烬清冷低沉的嗓音传出,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 “不必。本帝的……自有人送。” 话音落,空间彻底合拢,酆烬的身影消失无踪。 宏伟的大殿内,只剩下神荼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激动表情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彻底凝固了。 “自……自有人送???” 神荼掏了掏耳朵,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帝君脾气差到爆,嘴巴毒过黄泉,一身幽冥煞气能冻死鬼仙,除了自己,谁会给他送?! …… 酆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沈月魄的房间内,恰好撞见她正推开房门准备外出。 她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长发高高束起,显得格外利落。 腰间别着那枚古朴的铜钱,手腕上缠着几道红线,整个人散发着冷冽的肃杀之气。 酆烬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略带兴味地挑起眉,“去哪?” 沈月魄脚步一顿,“出去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不长眼的鬼。” 那个冒充酆烬,甚至差点害她魂飞魄散的伪帝,她早晚要和他正面对上。 现在,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即使杀不了他,也要让他掉层皮! 她要让他知道—— 她沈月魄,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酆烬随意点点头,随即,他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礼盒上。 沈月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想起什么,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装着手机的礼盒,递到酆烬面前: “给你的。” 酆烬接过礼盒,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拆开包装,取出那部崭新的手机。 他学着沈月魄平时的动作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出初始设置界面。 然而,他的眉头却渐渐皱起。 方才在神荼那里恶补的“手机知识”派上了用场。 他清楚地记得,神荼说过,这东西需要一张叫“SIM卡”的小东西才能发挥全部功能。 “卡呢?” 酆烬抬眸,暗金色的眼睛直视沈月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 沈月魄一愣,这猛地想起,她只买了手机,忘了办SIM卡。 她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忘了办了。” 酆烬眯了眯眼,周身气息仿佛都冷了一分。 “明天给你补上。”沈月魄快速说道,转身就要走。 “现在去。”酆烬站起身,就要跟她一同出门。 沈月魄回头瞪他:“这个点营业厅都关门了。” 两人僵持片刻,沈月魄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门口按下呼叫铃。 片刻后,管家老王恭敬地出现在走廊上。 “家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沈月魄直截了当地问。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报出一串复杂的数字。 沈月魄关上房门,拿过酆烬手中的手机,几下操作连上了网络,然后塞回他手里: “先用这个凑合吧,能上网。” 整个过程,酆烬就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 待她弄完,他才缓缓接过手机,指尖划过的机身,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嗯。” 算是接受了这个暂时的替代方案。 沈月魄见状,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房间。 酆烬捧着新手机,无师自通地打开了浏览器,输入了神荼提到的几个关键词。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对新事物的好奇。 夜色深沉,笼罩着帝都一处高档的别墅区。 沈月魄腰间的铜钱却滚烫异常,散发出强烈的警示,精准地指向其中一栋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 沈月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别墅后花园的阴影中。 循着铜钱的指引,她的目光锁定了花园角落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 树下,月光无法穿透的浓密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穿着被烧得焦黑的女鬼。 她的魂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焦炭状,长发如同烧焦的枯草,粘连在破损的头皮上。 最恐怖的是她的脸,半边被烧得面目全非,露出森森白骨。 另半边却保留着生前姣好的轮廓,此刻因怨毒而扭曲变形。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别墅二楼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女鬼似有所感,猛地转过头。 瞬间锁定了沈月魄。 “滚!别多管闲事!” 第62章 哪怕永世不得超生—我亦心甘情愿! 随着一声嘶吼,她周身的怨气化作无数条燃烧的虚幻黑色火焰锁链,抽向沈月魄。 沈月魄眼神一凝,身形飘退数步。 同时右手掐诀,一枚铜钱飞出。 “嗤嗤嗤!” 燃烧着黑焰的怨气锁链狠狠抽在金光上,发出烙铁灼烧血肉般的声响。 黑烟弥漫,金光剧烈波动。 沈月魄清冷的声音传入女鬼耳中: “收手吧。天道昭昭,自有法度。你若沾染人命,到了地府,必将受尽酷刑,永堕地狱,再无轮回之机!” “法度?” “轮回?” 女鬼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和疯狂,“天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周身的怨气再次暴涨,那半张完好的脸因恨意而扭曲: “他!一个穷山沟里爬出来的凤凰男!我看他上进,掏空积蓄,求我父母动用人脉帮他创业,” “是我!陪他熬过最艰难的日子!” “是我!用我家的资源把他捧上新贵的位置!”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可他呢?公司上市了,就嫌弃我了!他为了勾搭上了董事长的女儿,为了扫清障碍,为了独吞我父母留给我的股份,这个畜生!” “他……他在我睡觉时锁死了门窗,浇满了汽油,放了一把大火!” 她指着那栋温馨的别墅,燃烧的鬼眼几乎要滴出血泪,“我……我就在卧室里……被活活烧死!” “更可笑的是……”女鬼的声音因讽刺而颤抖,“他在网上发讣告,说什么爱妻意外离世,痛不欲生,营销他的深情人设!” “用我的死,去博取同情,去巩固他的地位!” 她周身的黑焰锁链疯狂舞动,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他精心策划,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有人都信了他的深情,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天道?它在哪里?公理?它在哪里?它审判谁了?!” “我等不到那天!我只要他死!要他死得比我痛苦一万倍!要他魂飞魄散!” 她的目光再次死死锁住二楼那扇窗,窗内人影晃动,似乎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化作一道黑雾,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别墅。 沈月魄厉喝,金光闪动,再次拦在她面前。 女鬼见状,攻击更加疯狂,完全不顾自身魂体的损耗: “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沈月魄足尖轻点,身形轻盈后撤,避开女鬼凌厉的锁链。 她指尖掐诀,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劝诫: “你可知,现在去杀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的怨气,与地脉相连,一旦亲手沾染人命,立刻会引动九幽阴雷,形神俱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那样一个人渣,值得吗?” 女鬼的攻击骤然一停。 她悬浮在半空,周身翻涌的怨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那双鬼眼死死盯着沈月魄,那火焰跳跃着,映照出她半张脸上的痛苦和另半边的狰狞。 她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值得。” “我要他尝尽我临死前的每一分恐惧和痛苦!” “哪怕永世不得超生——” “我亦心甘情愿!” 沈月魄沉默了。 她见过太多厉鬼,或被怨气蒙蔽神智,或被仇恨驱使疯狂。 但像眼前这位,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坚定地选择永不超生的道路,只为亲手复仇…… 这是第一次。 而此时,别墅二楼传来隐约的笑声,温馨得有些刺耳。 沈月魄指尖那点凝聚的金光,悄然熄灭。 她缓缓放下手。 缠绕在女鬼身前的金光也随之敛去,铜钱飞回她的腰间。 沈月魄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别墅的道路。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悲悯。 “去吧。” 两个字,很轻,却像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女鬼怔了怔,深深望进沈月魄的眼底。 她明白,若这位执意阻拦,自己绝无胜算。 “多谢……大师成全。” 下一秒,她周身的怨气暴涨,化作一道黑雾,瞬间穿透了别墅那扇窗户。 “啊! “鬼、有鬼啊!” “救命!” 别墅内瞬间爆发出男人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惨嚎。 紧接着是女人惊恐的尖叫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景象并未出现。 沈月魄站在花园阴影中,灵觉清晰地看到:女鬼并未直接攻击惊恐的女人和孩子。 她强大的怨念如同无形的壁垒,将那对母子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她们只能看到男人突然发狂般对着空气惨叫挣扎,却看不到女鬼的真身,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寒意。 她们在恐惧中,本能地尖叫着抱在一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间卧室,逃向了楼下。 女鬼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意,都精准地倾泻在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她显现出了自己最恐怖的原形。 那被烈火焚烧得半是骸骨的模样。 她伸出焦黑的手骨,直接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周强……” 女鬼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直接灌入男人的灵魂深处,“看着我!看看我是谁!” “看看你放火烧死的旧人!看看你用我的骨血堆砌的深情!” 周强的双眼瞬间被女鬼恐怖的形象填满。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汽油味的卧室。 炙热到无法呼吸的火焰吞噬着他的灵魂,他甚至能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糊味。 现实中,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大小便失禁。 裤裆瞬间湿透,腥臊的臭味弥漫开来。 他看到了上任妻子临死前的绝望眼神,看到了自己浇汽油时狞笑的脸。 “不……不……饶了我……饶了我……” 他涕泪横流,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疯狂磕头。 额头撞在地板上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我错了!我该死,我不是人!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他彻底崩溃了,精神在女鬼怨念制造的幻觉中被摧毁。 就在此时,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被翻滚的乌云覆盖。 云层深处,雷鸣带着恐怖威压从天而降,锁定了别墅那间卧室。 第63章 她就不再是沈家人 女鬼猛地望向窗外那片雷云,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周强。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是一种夙愿得偿的平静和解脱。 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花园中沈月魄的方向。 那半张焦黑、半张残存姣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下一秒,就在那道阴雷即将劈落的瞬间,女鬼燃烧的魂体中心,凝聚了她全部精华的魂珠骤然浮现。 她没有选择带着这最后的精华彻底湮灭。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猛地将那枚暗蓝色魂珠,朝着花园中沈月魄的方向奋力弹出。 “大师……此物赠你。” 一道几乎被雷声淹没的意念,伴随着魂珠一同传来,“权当……谢礼。” 魂珠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暗蓝流光,瞬间穿透窗户,落入沈月魄下意识抬起的手心。 “轰!” 就在魂珠离体的刹那,那道九幽阴雷劈落。 精准地贯穿了别墅的屋顶,也贯穿了女鬼所在的位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耀眼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卧室。 光芒散去,乌云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消失,月光重新洒下。 那间卧室恢复了平静。 房间内一片狼藉,周强瘫在一滩污秽中,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身体间歇性地抽搐。 口角流涎,已然彻底疯了。 灵魂也受到了不可逆的重创,离彻底消散也不远了。 而女鬼的存在痕迹,连同她最后的怨念,在那道阴雷之下,彻底化为了虚无的尘埃。 沈月魄站在花园的阴影里,掌心紧握着那枚刚刚飞来的暗蓝色魂珠。 她低头看着魂珠,又抬头望向别墅二楼里面疯癫的男人。 女鬼最后那句话仿佛还在夜风中回荡。 …… 此刻,沈家别墅主楼的书房内,气氛压抑。 沈董事长坐在宽大的沙发,指间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雪茄。 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重。 沈夫人坐在他身侧,脸色苍白,眼睛微红。 沈望川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紧绷。 沈屹川则烦躁地在房间内踱步,鼻青脸肿尚未消退,此刻更添了几分焦躁。 终于,沈屹川的脚步猛地顿住,声音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爸,晚星的死……”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目光投向沈董事长,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真的是雨柔做的?” 沈董事长深吸了一口雪茄,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滚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他没有直接回答沈屹川,而是带着沉重的声音说道: “晚星那孩子死得太惨烈了。”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场人心上,“表面看,是几个畜生造的孽。但……”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沈夫人和沈屹川: “那几个畜生,在晚星惨死后不久,接二连三全都死了。” 沈夫人的抽泣声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死法离奇。”沈董事长的声音带着寒意,“车祸、意外坠楼、吸毒过量等等……” “时间点太过巧合,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 “萧家动用了一切力量追查,但线索最终都诡异地断掉了。警方那边,也只能归结为巧合。” 沈董事长看向沈夫人,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愧疚: “阿芸,你身体不好,心思又纯善。雨柔是你一手带大,在你心里,她一直是那个善良柔弱,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她是你精神上的寄托之一。我……”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忍心让你知道你视若珍宝的女儿,可能……可能策划了如此歹毒的事情。” “我不忍心让你承受这份崩溃。我希望在你眼中,她永远是那个美好的女儿。” “美好的女儿?!” 沈夫人猛地站起来,身体剧烈摇晃,声音尖锐: “所以你就瞒着我?看着我对着可能害死晚星的真凶嘘寒问暖?” “为了她,一次次地冷落月魄,甚至她还可能用更恶毒的手段害月魄?” “沈庭轩!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只需要活在谎言里的瓷娃娃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巨大的打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沈望川立刻上前扶住她。 沈董事长被沈夫人质问得脸色铁青,他捏紧了雪茄,指节发白,沉声道: “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她的狠毒,也低估了她的疯狂。” “那……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沈夫人瘫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晚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一滴泪砸在她手上。 “我和她妈妈……还是手帕交……”她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往后……往后我要怎么……” “那么好的姑娘,雨柔她怎么……”沈夫人突然干呕起来,昂贵的套装皱成一团。 “这简直……” 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那个从小被她捧在手心的养女,竟能做出比恶鬼还残忍的事。 沈望川坐到沈夫人身旁,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还能为了什么?除了江逾白,还能有谁?”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沈夫人压抑的呜咽声。 沈屹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不再为沈雨柔辩解。 沈月魄的揭露,沈董事长话语中透露的可怕真相,以及沈雨柔仓皇逃离和不敢自证。 这一切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对沈雨柔的所有美好滤镜。 他声音沙哑,“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不用。” 沈董事长斩钉截铁地开口,他将雪茄重重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如同斩断了最后一丝联系。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沈夫人和两个儿子: “看在养育十八年的感情,我可以容忍她伤害外人,但——” 他声音陡然转冷,“从她对月魄下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沈家人。” 沈夫人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滑落。 沈屹川颓然地靠在了书柜上,闭上了眼睛。 自从月魄回到这个家,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了块烧红的烙铁。 表面上看不过是激起几圈涟漪,水面下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64章 酆烬,你这样……眼睛容易近视 沈望川修长的手指轻叩沙发扶手,发出一声叹息。 他看向沈董事长: “对了,爸。青川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帝都几位德高望重的玄学大师,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沈董事长眼中精光一闪,疲惫被一丝凌厉取代。 他没有任何犹豫,沉声道:“明天就启程回青川!” “回青川?” 沈屹川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惊愕,打断道:“老宅怎么了?” 沈望川看向这个莽撞冲动的弟弟,他言简意赅: “青川祖宅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 他顿了顿,“若非月魄及时点破,我们所有人,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耗干气运。” “轻则重病缠身,家业败落,重则……横死暴毙。” 沈屹川听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家里接二连三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完全蒙在鼓里。 沈屹川急切地问:“是谁?谁有这么大本事和胆子动我们沈家?!” 沈望川摇摇头,眼神凝重: “具体是谁动的手,目前还不清楚。” 他话锋一转,更加沉重:“但月魄在点破此局时,曾明言,她可破此局,但要沈家自愿与她断亲缘。” “斩断亲缘?!”沈屹川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她真这么说?”他下意识地看向神董事长和沈夫人。 直到看到他们脸上同样沉重的表情,心猛地沉了下去。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沈望川的目光转向沈董事长,带着询问: “爸,回青川破局的事,要不要告诉月魄?” “不用。”沈董事长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却又烦躁地放下。 最终,眼神复杂地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坚决: “不用告诉她。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听到另一个女儿说出斩断亲缘这几个字。” 凌晨一点,沈家别墅一片死寂。 沈月魄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房间内的景象让她脚步微顿。 酆烬姿态慵懒地靠坐在她房间的单人沙发上。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那张俊美得妖异的脸上。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着,暗金色的眼眸盯着那些不断变换的画面和文字,仿佛在研究什么高深的阵法秘籍。 沈月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她径直走进浴室,片刻后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出来,换上舒适的睡衣,掀开被子躺下。 将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大床中,只留下一个背影对着沙发方向。 酆烬似乎对她的归来和躺下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手机里。 沈月魄闭上眼,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然而,就在她即将陷入沉睡的边缘,忽然感觉腕间的白玉镯微微一凉。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床边,那张俊脸脸上此刻布满了毫不掩饰的不悦,眉头紧锁,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沈月魄被这股低气压惊扰,勉强睁开一只眼,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又怎么了?!” 酆烬臭着脸,指着她手腕上的白玉镯:“此镯,自成空间,隔绝万法。手机在里面如同死物。” 沈月魄:“……” “哦。”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那就别玩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床边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酆烬,意识迅速沉入梦乡。 酆烬站在床边,嫌弃地瞥了一眼沈月魄手腕的白玉镯。 最终还是没再进去,而是拿着手机,重新坐回了那张单人沙发。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在房间内洒下柔和的光线。 沈月魄的生物钟让她准时醒来。 一夜安眠,驱散了昨夜的疲惫。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拥被坐起。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房间,下一秒,她的动作顿住了。 只见酆烬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靠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 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手机。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玩了一整夜?! 沈月魄看着他那副沉迷其中的样子,再想想他酆都大帝的身份,一股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 “酆烬,你这样……眼睛容易近视。” 酆烬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转向坐在床上的沈月魄。 他微微蹙起那好看的眉头,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凡间词汇的具体含义,但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区区凡尘目疾,岂能伤及本帝的神魄?” 沈月魄:“……” 第65章 大……大小姐带野男人回家了?! 沈月魄懒得理他。 进入卫生间洗漱,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出卫生间时,酆烬已经放下了手机。 他依旧靠在单人沙发上,姿态慵懒,但眼眸清明,仿佛一夜未眠对他毫无影响。 他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你今天去哪儿?”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帮人看一处房子的风水布局。”沈月魄言简意赅,进入衣帽间换了外出服。 出来时,酆烬站起身,走到沈月魄面前:“我和你一起去。” 沈月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不解:“你之前不都在镯子里跟着?” 她以为他问去向只是例行公事,毕竟他一直都是待在白玉镯里随行的。 酆烬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她,清晰地纠正道:“我所说的一起去,不是指在镯子内。” 他瞥了一眼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我要在这凡尘亲眼看看,亲身体会。”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属于统治者的考量,“看看有何可取之处,或可引进幽冥。” 沈月魄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对此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房门。 沈月魄的手刚搭上门把手,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用一种微妙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酆烬。 酆烬被她看得微微挑眉。 沈月魄的目光最终落在他那身华丽繁琐,绣着暗金冥纹的帝袍上,又扫过他那一头如墨的长发以及那张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 她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你就打算这么出门?” 酆烬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有什么不妥?” 沈月魄:“……” “没什么不妥,”沈月魄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伸手拉开了房门。 “就是容易被人围观,拍照发上网,然后被当成从哪个古装剧片场跑出来的,或者行为艺术爱好者。” 她说完,不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酆烬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他看着沈月魄已经走出房门的背影,冷哼一声,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他身上那身华丽夺目的帝袍,连同头上的玉冠,瞬间化为无形。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质料看起来低调奢华的黑色西装。 墨玉般的长发也悄然缩短,更衬得他面容冷峻,气质矜贵,宛如从顶级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的年轻掌权者。 他对着房内穿衣镜的虚影瞥了一眼,还算顺眼,勉强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这才迈开长腿,跟着沈月魄走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光线明亮。 沈月魄正站在几步开外,似乎是在等他。 当酆烬的身影从门内完全走出,踏入走廊的光线下时,沈月魄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只一眼,她便怔住了。 褪去了那身繁复古袍,换上合体现代西装的酆烬,仿佛瞬间从古老的神话画卷中走入了现实。 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形,内搭的纯黑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透着一丝随性的禁欲感。 墨色的短发利落,将他那张原本就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完全展露出来。 紧抿的薄唇带着天生的凉薄与倨傲。 沈月魄见过不少俊男美女,无论是萧亦舟的清冷孤傲,还是江逾白的温润如玉,在眼前这张脸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这短暂的怔愣只持续了不到几秒。 沈月魄迅速回神,清冷的眸光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神从未发生过。 她目光扫过他身上那套仿佛量身定制的昂贵西装。 再想想自己每次出门还得换衣服的麻烦,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她发出一个轻微的感叹,语气平淡,“当帝君还真是方便。” 酆烬将沈月魄那瞬间的怔愣尽收眼底。 他虽不解凡尘审美,但对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欣赏和对他法术的认可颇为受用。 走廊里,老王正好看到并肩走出来的沈月魄和她身后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俊美男人,惊得差点把手中的托盘摔了。 沈月魄目不斜视,只淡淡丢下一句:“不用管。” 管家:“……” 大……大小姐带野男人回家了?! 第66章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沈月魄缓步走下旋转楼梯,酆烬高大的身影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老王连忙快走几步跟上,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倒不是他八卦,他只是担心大小姐出门不方便。 “大小姐,”老王微微躬身,“车子已经备好了,让老刘送您二位一程?” 沈月魄脚步微顿,“好,谢谢。” “您太客气了。”就在老王转身之际,沈月魄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这个拿着。”她将平安符递给老王。 老王一愣,双手接过,有些受宠若惊:“大小姐,这是……?” “平安符。” 沈月魄言简意赅,目光落在老王脸上,“拿回去,给你儿子随身带着。叮嘱他最近几日,尤其是傍晚后,务必远离带水的地方。” 老王心头一跳,联想到沈月魄的本事,立刻明白过来。 他脸色一肃,紧紧攥住平安符,鞠躬,语气充满感激:“多谢大小姐,我一定让他贴身带着,绝不离身!” 说着,他慌忙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百元钞票。 沈月魄却轻轻摇头,“不用了,权当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老王一怔,大小姐这话怎么听着像道别似的? 没等他细想,沈月魄已经转身走向门口那辆黑色轿车。 司机立刻为她打开后座车门。 酆烬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盒子”。 他跟在沈月魄身后,学着她的样子,姿态从容地坐进了宽敞的后座。 车辆缓缓驶出沈家别墅。 酆烬的目光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有意思。 这“盒子”的速度和舒适度,确实远超幽冥界的鬼马阴车。 或许……幽冥鬼差巡逻,可以考虑弄几辆? 车辆平稳地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了玉湖山顶别墅区气派的入口处。 高耸的雕花铁门紧闭,穿着制服的保安警惕地看着这辆外来车辆。 沈月魄降下车窗,保安礼貌疏离地上前询问: “您好,请问您找哪一户?有预约吗?我们需要确认身份才能放行。” “A区9号,陆瑾。你稍等,我给他打个电话。”沈月魄报出名字,随即微微一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陆瑾的联系方式。 之前的接触,都是通过萧亦舟。 她指尖在通讯录上轻滑,直接拨通了萧亦舟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那头传来萧亦舟的声音: “沈小姐,你到了?” “嗯。在别墅区门口,进不去。麻烦你让陆瑾出来接一下,或者跟门卫说一声。”沈月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直接,没有任何寒暄。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萧亦舟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巧了,我刚好在他这边谈点事情。你稍等,我马上出来接你。” 电话挂断。沈月魄对保安道:“稍等,有人出来接。” 保安点点头,退到一边。 没过几分钟,别墅区内驶来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沈月魄他们的车旁。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身休闲西装的萧亦舟走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容,径直走向沈月魄乘坐的轿车后座。 “沈小姐,让你久……”萧亦舟一边笑着说话,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拉后座车门。 然而,他的笑容和话语,在看清车内情形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僵在了脸上。 后座里,沈月魄安静地坐着。 而在她身旁,坐着一位陌生男人。 那男人长着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一双暗金色的眼眸正淡漠地扫了过来,萧亦舟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是他!那个出现在沈月魄视频通话中的男子。 然而,萧亦舟的震惊和僵硬只持续了一瞬。 多年的修养和商场的历练让他迅速将翻涌的情绪压回眼底。 他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 他声音平稳,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目光看向沈月魄时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然后才自然地转向她身边的酆烬,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这位是……?” 沈月魄目光扫过萧亦舟,言简意赅:“酆烬。临时带个朋友一起,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萧亦舟笑容加深,显得十分大度,“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的车在前面,你们跟着我的车进去吧。”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跑车。 沈家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跟在萧亦舟的跑车后面,驶入别墅区。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风格现代,视野极佳的新别墅前。 陆瑾已站在别墅门前等候。 他今天穿着考究的休闲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热情又不失风度的笑容迎了上来。 “沈大师,可把您盼来了!” 陆瑾的声音洪亮,带着感激,“上次被那棺中女鬼缠得够呛,狼狈得很,都没能好好跟您认识一下,今天可算有机会了!” 他边说着,目光边在沈月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上回狼狈没能细看,这回他终于看清了沈月魄的模样。 日光下,她穿着件米白色斜襟衬衫,盘扣精致地缀在领口,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 半挽的青丝用一根古朴的桃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平添几分随性。 这分明是刚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哪里像他想象中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的玄门大师? 沈月魄冲他点了下头:“陆先生。” 就在这时,沈月魄所乘车子的另一侧车门打开,酆烬长腿一迈,下了车。 陆瑾的目光瞬间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攫住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目光在酆烬那张俊脸上停顿了两秒,下意识地又飞快瞥了一眼旁边刚下车的萧亦舟。 随即,脸上迅速堆起更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习惯性地伸出手,试探着问道: “沈大师,这位气度不凡的先生是……?” 沈月魄:“朋友。” 陆瑾对着酆烬伸出手:“原来是沈大师的朋友,幸会幸会!我叫陆瑾,是这栋宅子的主人。” 他姿态放得很低,态度热络。 然而,酆烬只是垂眸,淡漠地扫了一眼陆瑾伸过来的手。 他薄唇微启,只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酆烬。” 说完,便再无下文。 他没有回握,甚至没有再多看陆瑾一眼,目光已经转向眼前这栋崭新的别墅,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第67章 动用你所有的关系网,查查这个人 陆瑾伸出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纵横商场,八面玲珑,何曾受过如此直白的冷遇? 对方甚至连最基本的握手礼仪都直接无视了。 他收回手,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极力维持,但已经变得有些勉强和僵硬。 这人……也太傲慢无礼了。 旁边的萧亦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轻咳一声,适时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阿瑾,沈大师时间宝贵,我们还是先请大师看看宅子吧?” 陆瑾立刻顺着台阶下,重新调整好表情,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对对对,沈大师,酆先生,里面请。” 沈月魄仿佛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点了点头,率先迈步。 酆烬则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目光依旧在打量着别墅的格局。 陆瑾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尤其是酆烬那完全将他这个主人视若无物的态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和萧亦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跟了上去。 沈月魄走进陆瑾的别墅的院子,并未立刻进入主屋,而是沿着精心打理的石径缓缓绕了一圈。 她的目光扫过布局精巧的假山流水,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以及远处开阔的玉湖景致。 片刻后,沈月魄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前停下脚步。 “此处风水选址极佳,”沈月魄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背山面水,藏风聚气,主财源广进,家宅安宁。” “庭院布局也颇得章法,假山为屏,水流引气,花草点缀生机,整体格局上乘。” 陆瑾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这宅子我特意请了港城最负盛名的风水大师设计,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就放心了!” 他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连日来的忧虑一扫而空。 毕竟上回那棺中女鬼的经历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这次买了新宅子,专门邀请沈月魄,就是怕又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然而,沈月魄话锋一转,抬手指向那株大树,“唯独此树,位置不妥。” 陆瑾心头一紧,连忙问道,“这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此树植于乾位,又正对宅门,其势过盛。”沈月魄解释道,“乾位属金,主家中男主事业运程。” “树大欺主。”沈月魄淡淡道,“初时借其生气,久则阴气反噬,必损家主气运。” 她顿了顿,给出结论:“我建议尽早移除。” 陆瑾立刻郑重道:“我明天就找人把它移走!不,今天下午就办!” 关系到自身气运,他不敢怠慢。 沈月魄微微颔首,又简单在庭院其他地方走了走,确认没有其他大问题,便道: “宅内格局尚可,无需大动。注意保持气流通畅,避免杂物堆积即可。” 勘察完毕,陆瑾热情挽留:“沈大师,酆先生,辛苦二位跑一趟!”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这都正午了,不如让我做东,请二位到城里最好的私房菜馆……” 沈月魄直接拒绝:“不必了,我还有事。”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客套。 就在刚刚,江逾白给她发信息,让她得空去看房子。 陆瑾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讪讪地收回挽留的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沈大师行事作风,当真是不拘一格。 沈月魄对萧亦舟也仅是略一点头,便带着酆烬转身离开。 酆烬跟在她身侧,两人一前一后,气场相合。 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别墅区林荫道的尽头,陆瑾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的萧亦舟,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用手肘碰了碰他: “喂,亦舟,看到了吧?” 陆瑾的语气带着一丝揶揄,“你这情敌……啧,不简单啊。” 他回想着酆烬那无视一切的傲慢和深不可测的气场,感觉就不是一般人。 萧亦舟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他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 听到陆瑾的话,萧亦舟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陆瑾:“是啊,很不简单。”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冷意,“所以,陆瑾,帮我个忙。” “动用你所有的关系网,查查这个人。” 陆瑾喉结滚动,试探性地问道:“咱们萧大少爷这是动真格的了?” 萧亦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向方才沈月魄离去的方向,“她不一样。” 第68章 人间的正道,能让害死晚星的人伏法吗 黑色轿车驶离玉湖山顶的别墅,穿行于帝都的车水马龙,最终停在了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门口。 小区绿化极好,树木葱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显得清幽雅致。 沈月魄推门下车,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早已等候在小区门口的江逾白身上。 这一看,她清冷的眸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凝。 眼前的江逾白,仿佛一株被霜雪摧残过的寒竹。 他身形却明显清减了许多,肩线甚至显得有些嶙峋。 那张曾经让无数名媛倾倒的俊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憔悴。 “沈小姐。”江逾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上前,扯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这边请。” 他的目光在沈月魄身后下车的酆烬身上停顿了半秒。 他没有多问酆烬的身份,只是转身,带着他们走进小区。 “这个小区是我个人的产业,”江逾白边走边介绍,声音没什么起伏。“环境还算清静,安保等级也是顶级的,离市区核心区也不远。” “有几套装修好的现房,一直空着。我带你去看看位置和视野最好的那几套。” 他先带沈月魄看了一套位于高层视野开阔的两居室。 房子是精装修的现代简约风格,用料考究,设计雅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满眼的绿意和城市远景。 采光极佳,空间通透。 江逾白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语气平淡,“如果不喜欢这个风格,隔壁单元还有一套不同风格的,可以再看看。” 沈月魄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房子干净整洁,风水格局中正平和,没有明显问题。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落脚点,这套房子,足够了。 “不用了,”她停下脚步,看向江逾白,“就这套,很好。” 江逾白似乎对她的干脆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去物业中心签合同。” 物业中心的小型会客室里,手续办得很快。 当那份合同递到沈月魄面前,她清晰地看到了上面标注的房屋总价:800万(人民币),全款。 沈月魄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帝都核心地段,顶尖安保的高档小区,精装现房,两房一厅带超大景观阳台…… 这个价格,低得离谱。 即使是江逾白自己的产业,这个价格也远低于市场价。 她瞬间明白了。 这是江逾白对萧晚星事件偿还的人情,即使沈月魄从未要求过什么。 沈月魄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江逾白。 他垂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 她没有点破,也没有推辞,只是拿起笔,在需要签字的地方,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签署完毕,手续交接完成。 沈月魄收好自己的那份合同。 江逾白站起身,似乎准备送客:“钥匙和门禁卡物业会给你。后续有任何问题,直接联系物业经理。” 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逾白。” 江逾白的背影猛地一僵,停住了脚步。 沈月魄看着他僵直的背影,继续说道: “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沈月魄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切入江逾白心里最深的伤口。 “你走的那条路……不是正道。引邪修入局,沾染阴煞怨孽,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江逾白缓缓转过身,他扯了扯嘴角,“呵……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沈大师。”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疯狂,“人间的正道?”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人间的正道,能让害死晚星的人伏法吗?能让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付出真正的代价吗?” “我等过、信过!我等来的是什么?是证据不足!是疑罪从无!是那个贱人依旧顶着沈家养女的光环逍遥自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绝望: “既然正道给不了晚星公道,给不了我答案……那我为什么还要走正道?!” 他死死盯着沈月魄,“只要能撕下她的伪装,把她拖进地狱,让她尝到晚星受过的万分之一苦……” “什么歪门邪道,我江逾白……照走不误!” 第69章 你哪来的钱? 他说完,不再看沈月魄和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酆烬,猛地转过身。 几乎是带着一股戾气,就要大步离开。 “等等。” 沈月魄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逾白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沈月魄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枚符咒。 这枚符咒与寻常的平安符截然不同。 它并非黄色,而是暗紫色。 她上前一步,将符咒递向江逾白。 “房子的谢礼。”她的声音依旧清冷,“若你真到了魂飞魄散之际……此符,或可保你一点真灵不灭,魂魄不散。” “或许,可让你与萧晚星有机会再续前缘。” 江逾白身体猛地一震。 他霍然转身,目光死死盯住沈月魄手中那枚暗紫色符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们修道之人,不是最恨歪门邪道吗? 她为何…… 沈月魄迎着他复杂的目光:“你我两清。” 她用这枚价值远超那套房产的护魂符,彻底划清了彼此因萧晚星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因果牵连。 江逾白看向沈月魄那双平静的眼眸,里边没有怜悯却触动了他的心。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沙哑的低语: “……多谢。”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质疑,伸出手接过那枚符咒。 他不怕死,只怕和萧晚星再无可能。 沈月魄站在原地,看着江逾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清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与邪修接触后沾染的阴冷煞气,正在加速侵蚀他本已岌岌可危的心智和生机。 “多此一举。” 酆烬淡漠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执念化魔,自寻死路,魂飞魄散亦是归宿。” 沈月魄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从门口收回:“走吧。” 而她能做的,似乎……也仅此而已了。 沈月魄和酆烬刚走出小区大门,准备走向等候的车辆。 就在这时,一辆库里南从小区内部的另一条车道快速驶出,在门口短暂减速等待栏杆抬起。 车窗并未完全关闭,沈月魄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副驾驶的位置。 只一眼,她便看清了那张脸——沈雨柔。 而驾驶座上,正是刚刚与他们分开的江逾白。 栏杆抬起,库里南猛地加速,汇入主干道的车流,迅速消失不见。 沈月魄的脚步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底掠过一丝复杂。 “怎么了?”酆烬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细微变化,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甚至罕见地抬起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暗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询问。 “没什么。” 沈月魄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本想留着沈雨柔这条线,引出她背后的伪帝冥夜。 如今江逾白横插一脚,以他如今偏执和接触的那些邪修…… 沈雨柔的死期,恐怕真的不远了。 不过……沈雨柔如今在冥夜眼中,大概已经没有什么用途。 一个暴露、失势的棋子,还能有什么价值? 她将这些思绪压下,转头看向酆烬,“饿了。” 折腾了一天,腹中空空。 “嗯。”酆烬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街边林立的商铺。 沈月魄没有立刻去吃饭,而是先让司机开车去了附近一家大型通讯营业厅。 营业厅里,沈月魄熟练地挑选套餐、选号码。 当酆烬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终于显示出满格信号和5G标识时,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满意的光。 搞定手机卡,沈月魄才带着酆烬走进了一家格调清雅的餐厅。 她点了几样招牌家常菜和甜点。 菜品很快上齐,沈月魄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却速度不慢地开始享用。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带着对美食的纯粹欣赏。 “你不吃吗?”她看向酆烬。 对面的酆烬却端坐不动,只是看着满桌色泽诱人的菜肴,“我不需要进食。” 沈月魄没再说话,自顾自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就在这时,侍者端上了沈月魄最后加点芒果的千层蛋糕。 沈月魄拿起小勺,切下一角送入口中。 细腻的奶油与微酸的芒果在舌尖化开,让她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本来在玩手机的酆烬,目光立刻被这新出现的物体牢牢吸引。 “这是什么?” 沈月魄咽下口中的蛋糕,解释道:“蛋糕。一种甜点。” 她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好奇的眼神,她抬手示意侍者:“麻烦,再上一份同样的蛋糕。” 新的芒果千层蛋糕很快放在酆烬面前。 他学着她的样子,拿起造型精致的小勺,切下最边角的一小块,缓缓送入口中。 酆烬眸光一亮,挑了挑眉,“不错。” 沈月魄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一顿饭在沉默中接近尾声。 沈月魄放下筷子,抬手示意服务员结账。 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账单。 “您好,女士,您这桌的账单,这位先生已经结过了。”服务员礼貌地对沈月魄说道。 沈月魄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酆烬:“你结的?” 她记得他刚才就出去了一会儿,而且…… “你哪来的钱?”她可不记得给过这位帝君人间货币。 酆烬姿态从容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奶油。 他抬眸看向沈月魄,暗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东方鬼帝给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对下属办事得力的赞许: “神荼办事,还算周到。” 沈月魄:“……” 幽冥界,还挺……与时俱进的。 第70章 是时候去青川,断亲缘了 沈月魄带着酆烬回到沈家别墅。 车子驶入大门,停稳。 沈月魄推开车门,下车的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她。 太安静了。 偌大的别墅,没有佣人匆忙的脚步声,没有厨房飘来的烟火气。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沈月魄微微蹙眉,径直走向主宅。 管家老王如同往常一样,恭敬地垂手候在门口,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沈月魄在他面前站定,直接问道:“人都去哪了?” 老王心头一紧,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沈董事长临行前特意把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的叮嘱:“老王,我们回青川老宅的事,暂时别让月魄知道。” 老王本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比如“董事长和夫人去度假了”、“二少爷和朋友出去玩了”之类的。 然而,当他抬头,对上沈月魄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时,所有准备好的谎言都堵在了喉咙口。 那双眼睛太干净,也太锐利了。 老王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只要说一句假话,立刻就会被对方洞悉。 在沈月魄无形的压力下,老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 “回大小姐,董事长、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他们今天一早就启程,回青川老宅了。” 沈月魄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嗯”了一声。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酆烬熟门熟路地又坐回了那张单人沙发,继续沉浸在手机的探索中。 沈月魄则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青川的方向。 片刻后,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自己左手食指上那枚轮回戒上。 “酆烬,这轮回戒,只能收容魂魄,还是物品也可以?” 酆烬闻言头也没抬,指尖还在屏幕上戳着,随口答道: “既是轮回戒,自可纳万物。魂魄、法宝、死物、活物,皆可容纳。” 沈月魄得到了确认,不再多言,开始行动。 她走到衣帽间,打开柜门,却没有去动沈夫人为她购置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华服美饰。 她看向自己买的那些衣物,拿起轮回戒,意念微动,指尖在戒面轻轻拂过。 一道幽光闪过,那些物品,瞬间消失不见,被纳入了戒指空间之中。 接着,她又走到书桌前,将桌上的充电器、还有几样常用的朱砂、符纸等物件,也一一收进戒指。 房间里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清理的气息还是惊扰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酆烬。 他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从手机上移开,有些疑惑地看向正在“搬家”的沈月魄。 他难得地放下了手机,眉头微蹙: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月魄刚好将最后一件属于自己的小法器收进轮回戒。 她停下动作,转过身,正面迎向酆烬带着询问的目光。 “收拾东西。是时候去青川,断亲缘了。” 酆烬的眉头挑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平静。 库里南在沿海公路上飞驰。 车窗外,碧海蓝天,风景如画,车内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副驾驶座上,沈雨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逾白的侧脸。 他瘦削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越发冷硬,下颌线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莫名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被江逾白主动联系,单独约出来的狂喜所淹没。 她强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脸上绽开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 “逾白哥哥,你今天特意约我出来,是要带我去哪里呀?神神秘秘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拉近距离,目光贪婪地流连在他的脸上。 江逾白没有看她,视线依旧牢牢盯着前方的道路,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带你去个好地方。” 简短,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温情。 沈雨柔咬了咬下唇,精心涂抹的唇膏在齿间晕开。 指尖试探性地伸向江逾白的手臂:“逾白哥哥……” 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江逾白一个细微的抬手避开了。 沈雨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又化作担忧,声音带上哭腔: “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好差,是不是还在为晚星的事情难过?” 她观察着江逾白的反应,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继续开口道: “逾白哥哥,你要相信我,晚星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她抽泣着,试图唤起江逾白的信任。 江逾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那笑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嘲讽和杀意。 他终于侧过头,瞥了沈雨柔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过去那种温和疏离,而是一种看着死物般的冰冷刺骨,让沈雨柔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背。 “嗯。”江逾白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单音,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然后,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车子骤然加速,强大的推背感将沈雨柔狠狠甩在座椅上,吓得她失声尖叫,脸色瞬间煞白。 “逾白哥哥,慢、慢点!” 江逾白置若罔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驶离主干道,拐上一条僻静的沿海小路,最终停在了一栋孤零零矗立在海边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风格现代,视野绝佳,可以俯瞰整片蔚蓝的海域,但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 只有嶙峋的礁石和拍岸的惊涛,显得格外孤寂,甚至……荒凉。 “到了。”江逾白熄火,解开安全带,声音依旧平淡。 惊魂未定的沈雨柔跟着他下车,海风带着咸腥和凉意扑面而来。 她打量着这栋崭新却毫无人气的别墅,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逾白哥哥,这里是……?” “新买的。” 江逾白走到别墅门口,用指纹解锁大门,“带你来认认门。”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新买的?带她来认门?沈雨柔的心猛地一跳。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刚才的恐惧。 难道……难道逾白哥哥终于被她打动了? 还是那位大人给她的甜头? 这栋海岛别墅是送给她的?或者说,是他们未来的……爱巢? 这个念头让她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真的吗?!逾白哥哥!这里太棒了,视野太好了!” 她像只欢快的鸟儿,迫不及待地走进别墅。 四处打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这里女主人的未来,语气带着刻意的娇嗔: “你知道吗?自从姐姐回来后,家里人都对我好冷淡,好像我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期待地看着江逾白,希望得到他的安慰。 然而,江逾白只是站在空旷客厅的中央,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沈雨柔期待的温柔或同情。 他看着沈雨柔,眼神空洞,仿佛穿透她的身体。 就在沈雨柔被他看得心底发毛,笑容即将维持不住的时候—— 江逾白薄唇微启,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客厅里明亮的灯光骤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一股阴寒之气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沈雨柔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这股阴寒之气太熟悉了,像极了她每次与那位大人接触的寒意。 “逾……逾白哥哥?你在叫谁?”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第71章 老子做鬼都记得你这张歹毒的脸 江逾白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熟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客厅中央扭曲蠕动的阴影骤然翻滚起来。 几道半透明,散发着浓重怨气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型。 当看清那几张脸时,沈雨柔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那几张脸……那几张脸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正是当初被她指使,残害萧晚星的那几个混混。 他们……他们不是被那位大人弄死了吗?为什么他们的鬼魂会在这里?! 这几个魂魄显然被禁锢已久,魂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如同烧灼般的黑色咒文。 他们一出现,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阴风阵阵。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对江逾白的恐惧,其中一个领头的魂魄嘶哑着声音开口: “江少爷,只要按您说的做了,您就放过我们,是真的吗?” 江逾白缓缓抬起右手。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截巴掌大小,仿佛是用人骨打磨而成的短笛。 笛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而在笛身末端,刻着眼前这几个恶鬼的生辰八字。 沈雨柔看到那骨笛,再看到那些恶鬼对江逾白的恐惧,瞬间明白了。 他禁锢了这些人的魂魄! 江逾白把玩着那支骨笛,目光扫过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魂魄,嘴角的弧度加深:“当然。” “只要你们把当初对晚星做的事,原原本本地在她身上再做一遍。” 他的手指缓缓指向了瘫软在墙角的沈雨柔,“那么,我保证,你们可以解脱。” “不!” 沈雨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从随身的精致手包里掏出了黑色骨牌。 “大人!救我!”沈雨柔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将将冒着血珠的手指狠狠按在了骨牌中央的符文上。 殷红的鲜血瞬间渗入骨牌,那些符文像是活过来一般,贪婪地吸收着她的血液。 一秒……两秒……三秒…… 骨牌上的暗红色的光闪烁了几下,竟彻底熄灭了。 “呵……”一声带着嘲讽和快意的笑声响起。 沈雨柔猛地抬头,只见江逾白正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恶鬼般的笑容。 “别白费力气了。”他环视了一下这座空旷的别墅,“这座别墅早已被五位顶尖大师,联手布下了禁制,隔绝一切的灵力。” 他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沈雨柔即将崩溃的神经上,“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鬼来救你。” “现在……”江逾白下巴微杨,对着那几个恶鬼魂魄发出了最后的的指令:“开始吧。” 幸好,当初得知这几个混混在事后离奇死亡的消息时,他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为此,他不惜重金请来了五位顶尖的所谓的“玄门高人”设下禁制。 今日,他绝不会再让她逃走。 那几个恶鬼得了指令,猛地扑向了瘫软在地的沈雨柔。 “撕拉!”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响起,沈雨柔身上那件昂贵的连衣裙被一只鬼爪粗暴地扯断,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啊!滚开!别碰我!” 沈雨柔发出尖叫,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躲避那些冰冷滑腻的触碰。 那触感如同毒蛇缠绕,让她恶心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恶鬼魂魄,生前就是领头的混混。 此刻,他那张脸几乎贴到沈雨柔脸上,腐烂的臭气喷在她鼻尖,声音嘶哑怨毒: “臭婊子!” “我们按你的要求弄死了那个妞,事后你他妈居然还找人灭我们的口?!老子做鬼都记得你这张歹毒的脸!现在,轮到你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逾白哥哥!救我!求求你!真的不是我!是他们诬陷我!” 沈雨柔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涕泪横流地朝着站在阴影中的江逾白疯狂哀求。 江逾白缓缓从西装内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将镜头稳稳地对准了被恶鬼缠绕的沈雨柔。 “沈雨柔。”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你指使那些人渣,杀害了晚星?” 沈雨柔看看眼前狰狞的几张鬼脸,“我……我……” 她嘴唇哆嗦着,最后的狡辩堵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那个刀疤脸的恶鬼发出一声狞笑,冰冷的鬼躯猛地将沈雨柔死死压在大理石地板上。 另一只鬼爪带着刺骨的寒意,粗暴地探向她破碎的衣襟深处。 “啊!!” 带着强烈侵犯意图的触感,以及那近在咫尺的狰狞鬼脸带来的视觉冲击,成了压垮沈雨柔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是我!!” 沈雨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是我指使的,是我让他们去轮奸萧晚星的!” “也是我找人杀了他们灭口的!是我!都是我做的!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所有的罪行在恐惧和折磨下和盘托出,只为摆脱这非人的折磨。 江逾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停止了录像。 他脸上终于扯开一丝扭曲快意的笑容。 他不再听沈雨柔凄厉的哭嚎,恶鬼满足的嘶吼以及冰冷的撞击声……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有一个面朝大海的露台。 海风带着咸腥和自由的气息吹拂进来,却吹不散他身上的死寂。 江逾白走到露台边,低头操作着手机。 他点开那段刚刚录制的视频,毫不犹豫地选中,发送给了沈家众人以及萧家人和负责萧晚星案件的黄勇警官。 做完这一切,江逾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靠在栏杆上,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楼下的惨嚎和肆虐声,对他而言已如同隔世的喧嚣。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第72章 下一颗棋子选谁好呢 屏幕上跳动着萧亦舟的名字。 江逾白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任由它响了几声,才缓缓接通,“……亦舟。” 电话那头,萧亦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严厉: “逾白!你在哪?!千万别做傻事!” 江逾白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远处似乎能吞噬一切的海浪,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亦舟……”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看透世事的悲凉: “以前看新闻,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被权贵欺凌,冤屈无处伸张,最终家破人亡……” “那时候我不以为然。总觉得,那是离我很远的事情。” 他顿了顿:“直到晚星出事后,我才真正感受到,那些普通人有多绝望。” “我江家有钱却依旧无法让凶手伏法……” 楼下,沈雨柔的惨叫似乎因为力竭而变得微弱,但恶鬼的嘶吼和某种令人作呕的声响还在持续。 “逾白,听我说!回来,把证据交给警察!沈雨柔会受到惩罚的!你……”萧亦舟急切地喊着。 “惩罚?” 江逾白打断他,“那种不痛不痒的惩罚?关几年?无期?还是死缓?” “呵……那对晚星来说,够吗?对我来说,够吗?”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门被砸得砰砰作响,伴随着严厉的呼喝:“警察,里面的人请立即开门配合调查。” 特殊案件调查科的警员们原本只是例行跟踪沈雨柔。 他们原本潜伏在别墅外围,却在某一刻突然感受到一股阴冷至极的邪气从别墅内弥漫开来。 当机立断采取行动。 “救命!我是沈雨柔,救救我!江逾白要杀我!有鬼!有鬼啊——!!” 门内,沈雨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求救声。 这声音清晰地透过门板,也传到了江逾白的耳中。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萧亦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近乎嘶吼:“逾白,你听到没有!警察到了!收手吧!别再错下去了!” 江逾白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解脱。 “亦舟……”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晚星的日子,就像被困在一片永无止境的荒漠里。” 他的目光落在翻涌的海浪上,“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热的沙地上赤足行走。” 电话那头萧亦舟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但江逾白已经听不见了。 他缓缓按下挂断键,将手机随手扔在了露台的角落。 随后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客厅。 刀疤脸恶鬼松开已经被折磨得眼神涣散,身上布满青紫黑痕的沈雨柔,抬头看向走下楼梯的江逾白。 他的魂体因为刚才的尽兴而显得凝实了一些,但眼中对江逾白的恐惧依旧未减: “江……江少爷,您吩咐的事,我们都照做了,您看……” 其他几个恶鬼也停下动作,看着江逾白。 江逾白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恶鬼,最后落在蜷缩在地上的沈雨柔身上,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嗯,做的不错。” “那……那可以放我们去轮回了吗?”恶鬼们急切地哀求。 江逾白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一抹诡异的弧度。 “好啊。”他轻声应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逾白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尝到血腥味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 这是当初那几位“玄门高手”在给他骨笛的时候,最后附赠的禁忌之术。 以其自身精血和灵魂为引,点燃魂火,焚尽一切,包括施术者自身。 随着他手印的完成,一股毁灭气息的黑色火焰,猛地从江逾白脚下升腾而起。 火焰迅速蔓延,瞬间将他吞噬。 与此同时,整个别墅的禁忌仿佛被彻底点燃。 别墅内所有由邪修布置的符文、阵基,以及江逾白手中的骨笛,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与他身上燃起的黑色魂火瞬间连接。 “江逾白!你骗我们!”那几个恶鬼发出绝望的尖啸。 他们想逃,但被骨笛牢牢束缚住。 暗红色的光光芒如同锁链,将他们死死定在原地。 黑色的魂火瞬间席卷了整个一楼客厅。 火焰首先吞噬了那几个被禁锢的恶鬼,他们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魂体在火焰中化为缕缕青烟。 紧接着,火焰猛地扑向了地上惊恐欲绝的沈雨柔。 “啊!” 沈雨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黑火便将她彻底吞没。 火焰中,她的身体和灵魂,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烧。 江逾白站在楼梯口,身体已经完全被黑色的魂火包裹。 剧烈的痛苦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血肉和灵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正在飞速流逝。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了怀中那枚沈月魄给的护魂符。 别墅外,刚刚强行破门而入的数名警察,甚至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几米之外。 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海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带着灰烬和绝望的气息。 远在幽冥界的冥夜斜倚在属于酆烬的王座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正在消散的黑色骨钉。 他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阴蛇噬髓钉……居然被破了。” 骨钉在他掌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冥夜不怒反笑,苍白的手指轻叩扶手:“有意思……” 他低声呢喃:“下一颗棋子选谁好呢?” 他突然想起那夜从十只厉鬼围杀中逃脱的沈月魄,想起沈雨柔说的,“沈家真千金不简单。” “就选你吧。”冥夜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我最爱看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一步步堕入深渊的样子。” 此时,通往青川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崭新的大巴车在崎岖蜿蜒的路面上颠簸前行。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 车内乘客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 沈月魄和酆烬坐在靠后的位置。 沈月魄原本是想叫顺风车,又怕万一遇上拼车,让酆烬跟陌生人挤在一起…… 沈月魄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最终选择了长途大巴。 大巴虽然慢且颠簸,但至少空间独立些。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酆烬上车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的车厢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连续的奔波和心神的损耗让沈月魄感到一阵疲惫。 她靠在并不算舒适的椅背上,闭上眼。 山路的颠簸越来越剧烈,车身猛地一晃,一个急转弯让沈月魄失去平衡,脑袋不受控制地朝旁边一歪—— 不偏不倚,正好枕在了酆烬的肩膀上。 酆烬滑动屏幕的手指骤然停住,他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暗金色的眼眸从屏幕上缓缓移开,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沈月魄。 她闭着眼,呼吸均匀,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白皙的脸颊和他的肩头。 那张总是清冷平静的脸上,此刻因为沉睡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酆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比平时更久一些。 第73章 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他向来厌恶他人的触碰。 可每当沈月魄靠近时,那种感觉却格外奇特。 既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是陌生。 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清冽干净,发丝间若有若无的幽香与他周身弥漫的幽冥寒气形成鲜明对比,却奇异地并不冲突。 酆烬正欲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手机屏幕—— 靠在他肩头的沈月魄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几乎是立刻直起身,脱离了与酆烬肩膀的接触。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眉头紧锁,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护魂符被触发了。 酆烬感受到她身上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和情绪变化。 但见她并未开口,也没有求助的意思,他将视线重新挪回了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指尖继续滑动。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持续颠簸,窗外的景色在暮色中愈发模糊。 沈月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回了身侧。 酆烬的手指依旧在光滑的屏幕上滑动。 屏幕的光映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将他周身原本清冷威严的气场冲淡了几分。 沈月魄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堂堂酆都大帝,统御幽冥万鬼,执掌六道轮回。 如今却像个沉迷于手机的普通人一般。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更重要的是,从拿到手机到现在,除了吃饭那短暂的时间,酆烬几乎就没放下过它。 沈月魄试图再次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山路的颠簸似乎更剧烈了些,车身猛地一晃。 就在这晃动中,沈月魄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 她倏地睁开眼,突然伸出手,从酆烬的手中抽走了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瞬间从酆烬脸上消失。 酆烬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维持着刚才握持手机的姿势,手指甚至还保持着点击的弧度,只是掌心已空空如也。 他转过头来,带着一丝被打断的错愕和不悦,目光落在沈月魄脸上。 “?” 他没有说话,但无声质问的眼神,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压迫感。 车厢里其他昏昏欲睡的乘客并未察觉这角落的动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在持续。 沈月魄迎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面不改色,甚至将抽来的手机自然地收进了自己随身的布包里。 “你太过沉迷了,酆烬。”她顿了顿,“神魂虽强,也需要休息。” 酆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沉迷?休息? 他的神魂历经万劫而不灭,执掌幽冥亿万年,何曾需要像凡人一般刻意休息? 他刚要反驳—— 然而,沈月魄已经不再看他。 转过头,重新望向了窗外飞速掠过的的山影。 酆烬:“……” 车厢内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酆烬端坐着,周身重新萦绕起那种生人勿近的帝王气场。 青川,沈家老宅。 书房内,沈董事长、沈夫人、沈望川、沈屹川四人围坐,但视线都死死盯着桌面的手机屏幕。 画面最终定格在沈雨柔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她绝望的嘶吼“是我!都是我做的!”仿佛还在书房里回荡。 书房内一片死寂。 “呜……” 沈夫人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泄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失,泪水汹涌而出,“虽然也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她亲口承认……那些……那些……” 她说不下去了,真相带来的冲击远超她的想象。 “爸、妈!”沈屹川喉结滚动,“视频里雨柔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江逾白那个疯子一定是用什么法子逼她承认的,我们得马上报警。雨柔再怎么样也是我们沈家人,不能让他这么糟蹋!” 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小护着的妹妹是那样一个恶魔,更无法接受视频里她遭受的对待。 沈望川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屏幕上沈雨柔那张歇斯底里的脸,听着她亲口承认的每一个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失望。 他没有像沈屹川那样激动地反驳,只是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他比沈屹川更早看清了沈雨柔的一些本质,也更了解江逾白。 他早该猜到,以江逾白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害死萧晚星的凶手。 就在这时,沈董事长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沈董事长仿佛被惊醒,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帝都号码。 他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声音。 沈董事长听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栽倒。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他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成语调。 电话挂断。 “爸?” “老公?怎么了?”三人都察觉到了沈董事长的异样,急切地问道。 沈董事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雨柔……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 “江逾白用了邪门歪道的手段,他们两个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话音一落—— “不!” 沈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沈望川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靠在沈望川怀里,浑身瘫软,泪水决堤般涌出,只是不停地喃喃: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柔柔……她怎么会……怎么就……” 即使知道了沈雨柔的罪行,可那份养育了十八年的感情,依然让她无法接受沈雨柔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 “放屁!” 沈屹川双目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不可能,我不信!昨天……昨天她还活生生的,一定是警察搞错了!我要回帝都!我要亲自去看!” 沈望川紧紧抱着几近昏厥的沈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沉静得可怕。 他声音低沉沙哑: “看什么?你没听到吗?爸刚才说了,尸骨无存!”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沈屹川的怒火上,也浇在沈夫人破碎的心头。 第74章 大胆!哪个不知死活的女贼敢盗我老大的手机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董事长颓然地靠在座椅背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许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挺直了的脊背,艰难地开口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沈夫人: “再痛,也得面对。老宅的事情,是悬在我们沈家头上的一把刀。当务之急,必须把老宅的风水局彻底解决。否则……永无宁日。” “等这里的事了了……”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掠过一丝沉痛,“我们再回帝都。雨柔……” 提到这个名字,沈夫人又是一阵抽泣。 沈董事长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做错了事,死有余辜。这惩罚,是她应得的。” “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毕竟也是我们沈家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就算没有遗体,也得给她立个碑。让她有个去处,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沈夫人听到“立碑”二字,紧紧抓住沈望川胸前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她恨沈雨柔的恶毒,恨她害死了无辜的萧晚星。 可那十八年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一声声软糯的“妈妈”,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凌迟着她的心。 立碑…… 意味着她真的失去了那个她曾倾注了所有宠爱的女儿。 无论那个女儿是天使还是魔鬼,这种矛盾撕扯的痛苦,让她几乎要窒息。 沈望川拍着沈夫人的肩膀替她顺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沈屹川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他无法接受沈董事长如此“轻描淡写”地接受沈雨柔的死讯,更无法接受还要给她立碑。 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青川市青溪镇。 沈月魄与酆烬一前一后,行走在通往沈家老宅方向的路上。 小镇古朴宁静,与帝都的喧嚣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沈月魄的布包斜挎在身侧。 突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从包里传了出来,是那种最原始的系统默认铃声。 沈月魄脚步未停,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手机。 她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伸手进包摸索。 拿出手机随意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划开了接听键,“喂,哪位?” 电话那头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三秒后,一道惊怒声猛地炸响在沈月魄耳边: “大胆!哪个不知死活的女贼,竟敢偷窃帝……我老大的手机?活腻歪了吗?” 这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沈月魄耳膜嗡嗡作响。 她眉头瞬间蹙紧,下意识地将手机拿离耳朵几公分。 “快说,手机在哪?否则我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偷手机? 沈月魄怔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 她的手机和酆烬的是同款同色,所以,这是酆烬的手机…… 沈月魄:“……” 她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 转过身,将还在持续传出震耳欲聋咆哮声的手机,直接递到了站在她身后半步的酆烬面前。 “你的。”她声音清冷,言简意赅,又补充了两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小弟。” 酆烬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从沈月魄手中接过了那部还在“咆哮”的手机。 他学着沈月魄刚才的样子,将手机放到了自己耳边。 电话那头,东方鬼帝神荼的怒吼还在继续:“……听到没有?!说话!快把手机还回去!否则……” “什么事?” 酆烬薄唇微启,只吐出三个字。 电话那头的咆哮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了大约半秒钟。 紧接着,神荼谄媚的声音以一种更高的分贝炸响,充满了八卦之火: “帝君?真的是您?刚才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是谁?竟敢擅自接听您的手机,属下这就……” “三秒之内。”酆烬打断了他毫无营养的废话,“说正事。” “呃……是!帝君!”神荼显然对自家帝君的脾气极其了解,立刻收起了所有夸张的情绪。 语速飞快地汇报,声音变得严肃: “启禀帝君,您离开酆都已有数日,下面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果然蠢蠢欲动,尤其北方鬼帝,近日动作频频,且与冥夜往来密切。” 酆烬静静地听着,暗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神荼说完,他才淡淡开口: “知道了。再等几日,静观其变,看还有哪些魑魅魍魉按捺不住。” “呃……帝君圣明!属下定……”神荼显然准备拍马屁。 然而,回应他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嘟……嘟……嘟……” 酆烬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指尖在屏幕上随意一点,关闭了通话。 随后,他极其自然地将手机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沈月魄,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沈月魄微微一怔,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自觉地归还手机。 酆烬迎着她的目光,“我回白玉镯中待几日,稍作休整。过几日,回幽冥清理门户。” 沈月魄点了点头,“嗯。” 话音一落,酆烬身影彻底消失。 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的微光闪烁一瞬,重归于平静。 乡间小路上,只剩下沈月魄独自一人的身影。 她收起手机,继续朝沈家老宅的方向前行。 第75章 我们来青川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沈月魄站在沈家老宅的大门前。 她上前抬手叩了三下。 门被拉开一条缝。 张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身影时,眸子明显怔愣了一下,“……大小姐?” 沈月魄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主宅深处,直接问道:“他们呢?” 她指的是沈董事长夫妇和沈望川兄弟。 “都在书房议事……”张伯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充道:“董事长、夫人,还有两位少爷都在。” “嗯。”沈月魄淡淡地应了一声,迈步跨过门槛。 她的脚步在穿过前院时忽然一顿,侧首看向张伯:“我住哪?” 张伯明显怔住了。 上次这位大小姐独自回来,住的是客房。 但此刻她特意问起…… “回大小姐,还是上次那间……您看合适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月魄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带路。 客房位于宅院西侧,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却依旧透着久无人居的冷清。 张伯打开灯,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满室清冷。 “大小姐您先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张伯躬身道。 沈月魄没有看他,只是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让外面空气吹了进来。 “知道了。”她淡淡地说道。 张伯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恭敬立刻被一丝焦虑取代。 随即,快步穿过回廊,来到位于主宅二楼的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沈董事长的声音。 张伯推门而入。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沉重。 沈董事长坐在沙发主位,面色灰败;沈夫人倚在沙发一角,眼睛红肿,神情恍惚,显然刚刚哭过。 沈望川站在窗边,指间的雪茄已经燃到尽头;沈屹川则暴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张伯不敢多看,低头禀报: “董事长,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来了,已经安排在客房住下。” 沈夫人闻言,猛地抬起头,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沈董事长的手臂: “老公!月魄是不是……是不是来断亲缘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失去沈雨柔的悲伤还未平复,对沈月魄断亲的恐慌又攫住了她。 沈董事长反手拍了拍沈夫人的手背,试图安抚,“别怕,只要我们不答应,这亲缘就断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我们请的那三位大师,都是道行高深的,他们联手布下的阵法,今晚一定能破了这老宅的风水局。” 沈望川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收紧。 沈董事长一番话,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沈夫人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眼中的慌乱稍褪,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身。 “老公你说得对……”她声音还带着哽咽后的沙哑,但努力挤出一丝强装的镇定,“只要我们不答应,血缘……血缘是斩不断的。” 她重复着沈董事长的话,像是在给自己催眠,“那三位大师一定能行的!一定能行的!”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去看看月魄。晚饭时间了,问问她想吃点什么。” 沈董事长点点头:“嗯,去吧。雨柔的事,暂时别提。” “知道了。”沈夫人低声应下。 一旁的沈望川闻言,转过身,“妈,我陪你一起去。”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气氛压抑的书房,来到沈月魄所在的客房门前。 沈望川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此时,房间内的沈月魄正站在敞开的窗边。 傍晚的风带着老宅特有的阴凉气息灌入,吹动她额角的碎发。 她的目光落在了老宅的后院方向。 从她这个房间的视角,可以隐约看到后院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有几点特殊法器的幽光在晃动。 几个穿着各异,或持罗盘、或立旗幡的身影正在那里忙碌地勘察,低声交谈着什么。 敲门声响起,沈月魄平静地收回视线,转身面向房门,“进来。” 房门被推开,沈夫人和沈望川走了进来。 沈夫人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月魄啊。” 她走近几步,“你饿不饿?晚饭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该解释点什么,又急忙补充道:“那个……我们来青川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是你爸爸他……” “知道了。” 沈月魄淡淡地打断了她,声音平静。 她不需要解释,也无意听解释。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沈夫人准备好的所有关切和解释都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笑容僵住,显得有些尴尬无措。 她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儿子。 沈望川上前半步,他的目光直视着沈月魄。 相较于沈夫人的慌乱,他显得冷静许多。 “月魄,”他开门见山,“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沈月魄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没有任何否认或惊讶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老宅的风水局,”沈望川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窗外,“今晚,我们会解决它。” 沈月魄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确定……不需要我出手吗?”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任何威胁或嘲讽的意味。 沈望川的瞳孔微微一缩。 沈月魄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 她那句询问,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等待看他们撞上南墙的淡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不用。三位大师都是业内翘楚,准备充分,足以应付。” 沈月魄闻言,眼中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嗯。” 沈夫人终于无法忍受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开口道:“月魄,我们先走了,到晚饭时间再来叫你。”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朝门口走去。 沈望川深深地看了一眼仍站在窗边的沈月魄,转身跟上沈夫人的步伐。 “沈望川。” 他刚迈出两步,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张伯叫什么名字?” 沈望川身形一顿,转过身时眉头紧锁:“张伯?他本名叫张祖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夫人也停下脚步,困惑地转过头。 沈月魄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看你们对那三位大师如此信任,想必他们也已经告诉你们—— 她微微抬眸,一字一顿道:“这聚阴锁煞风水局的真正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张祖德了吧?” 话音一落,沈夫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什……什么?张伯?!怎么可能是张伯?!他在沈家几乎二十年了,他怎么可能……”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部冒起。 沈望川死死盯着沈月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嘶哑干涩: “你……说什么?大师他们说阵眼就在老宅内部,待破局之后才能查清是谁的手笔……” 第76章 你们沈家终于想起那场大火了 沈月魄摊了摊手,“信不信由你们。” 沈月魄那句轻描淡写的“信不信由你们”,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沈望川最后的侥幸。 他不再犹豫,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沈董事长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语速极快:“爸,月魄刚刚说张伯是老宅风水局的罪魁祸首!” 电话那头传来沈董事长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随即是急促的命令:“把人带到书房,立刻!叫上保镖!” 老管家张伯,很快被两名保镖“请”进了书房。 书房内。 沈董事长坐在沙发,脸色铁青。 沈夫人被沈望川扶着坐在一旁,惊魂未定,看向张伯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沈屹川则眼神凶狠地盯在张伯身上。 张伯站在书房中央,面对这阵仗,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谦卑恭顺,甚至带着一丝茫然和惶恐: “董事长,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叫老头子来有什么吩咐?” 沈董事长死死盯着这张熟悉无比,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脸。 他强压着怒火和失望:“张祖德,我问你,老宅这害人的风水局,是不是你搞的鬼?!” 张伯脸上的茫然更甚,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董事长,您……您这话从何说起啊?老奴在沈家伺候快二十年了,哪里懂这些玄乎的东西?” 他说话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月魄的方向。 沈屹川猛地踏前一步,双眼赤红,指着张伯的鼻子怒吼,“别装了,刚才沈月魄亲口说的!说!你到底为什么?!” “月魄小姐?”张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这无凭无据的话,董事长、夫人,你们怎么能信啊?” 一直沉默地盯着他的沈月魄,忽然开口,“二十一年前,青川南郊,星力建材厂那场大火。” 话音一落,张伯脸上的所有伪装,在听到“星力建材厂”和“大火”这几个字眼的瞬间,骤然裂开。 他那份恭顺谦卑消失了,佝偻的腰背挺直了一些。 “呵……呵呵呵……”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整整二十一年零三个月,你们沈家……终于想起那场大火了?终于想起那个被你们用区区十万块就买断了一条人命了?!” 他猛地指向沈董事长,声音因为恨意而嘶哑变调: “沈庭轩!我亲哥张祖耀!他在你们沈家控股的星力建材厂里,被那个天杀的为了省钱偷工减料的厂长李国富,活活烧死在里面的!” “什么意外?就是李国富那个王八蛋的贪婪,就是你们沈家监管不力!” “我哥尸骨未寒,你们沈家只给了赔偿十万块,好大一笔钱啊!”张伯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和怨毒。 “你们开除了李国富,把他送进了监狱,你们以为这就够了吗?!用钱就能买我哥一条命?!用那点钱,就想让我们感恩戴德吗?!” 他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扭曲的表情: “我哥没了,我嫂子带着侄子改嫁,我张家顶梁柱塌了,家散了!” “你们沈家呢?你们风风光光,事业蒸蒸日上。那个李国富在牢里蹲几年就出来了,照样逍遥!” “我在你们沈家当牛做马二十年,看着你们阖家团圆!看着你们享受荣华富贵!我的心里在滴血!” “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着看你们沈家遭报应!等着看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的滋味!!” 他的目光扫过摇摇欲坠的沈夫人,扫过惊怒交加的沈屹川。 最后落回面沉如水的沈董事长脸上: “风水局?哈哈!没错!是我!是我在冥……” 他似乎想说出那个名字,但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又化作怨毒: “……是高人指点,让我在这老宅设下聚阴锁煞的风水局,让你们沈家世世代代,永坠地狱,为我哥陪葬!” “可惜啊……可惜!”张祖德猛地看向沈月魄,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眼看就要成了,却还是被个小丫头片子识破了,真是……天不助我!” 他状若癫狂地嘶吼着,积压了二十一年的仇恨如同火山般喷发。 “李国富已经给我杀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竟猛地朝着离他最近的沈夫人扑了过去,“这都是你们沈家的报应!” “妈!”沈望川和沈屹川同时惊怒大喝。 但守在旁边的两名专业保镖反应极快,在张伯身形刚动的瞬间,两人就了扑上去,一人擒拿手臂,一人锁喉别腿,将张祖德死死按倒在地。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张祖德被压制在地上发出的不甘嘶吼和粗重喘息。 沈夫人吓得浑身瘫软,几乎晕厥过去。 沈屹川紧握双拳,双目喷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张伯。 沈董事长缓缓站起身,他的脸色虽然难看,看着地上嘶吼咒骂的张伯,声音沉重: “张祖德……张祖耀的事,是星力厂的重大责任事故,是我们沈家监管失察。” “李国富是罪魁祸首,他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我们沈家也尽全力给予了赔偿和抚恤……甚至将你招过来,就是为了补偿你们。二十一年了,我们以为……” 他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怀着如此深重的怨恨,隐忍了二十年……更没想到,你会因此迁怒整个沈家,做出这等祸及子孙的恶毒之事!” 沈董事长看着地上依旧嘶吼咒骂的张祖德,疲惫地挥了挥手:“望川,报警。” 沈望川立刻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就在沈望川低头操作手机的瞬间。 沈月魄来到了被两名保镖死死按在地上的张祖德面前。 她微微俯身:“张祖德。那日,我初入沈家老宅,察觉风水有异,引动恶鬼前来击杀我的……是你吧?” 张祖德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随即冷笑: “是又怎么样?想不到啊……你这小丫头片子命还挺硬,连那老东西都弄不死你!真他妈邪门了!” 沈月魄眸光更冷,继续逼问,“所以,你和冥夜,做了什么交易?” 第77章 沈董事长,想清楚了吗 “冥夜”二字一出。 刚才还疯狂叫嚣的张祖德,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他死死地盯着沈月魄,“你……你怎么会知道冥夜大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月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清冷的面容在灯光下如同覆着一层寒霜。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张祖德闻言,眼神躲闪,死死地闭上了嘴,彻底装死。 “说话!”沈望川已经报完警,看到这一幕,厉声喝道。 沈董事长和沈夫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月魄和张祖德。 他们虽然不明白“冥夜”是谁,但看张祖德和沈月魄的反应,这冥夜不是什么好人。 沈月魄看着张祖德一副抵死顽抗的样子,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很快,警察来到沈家,带走了张祖德,却带不走笼罩在沈家老宅上空的刺骨寒意。 沈月魄无视了书房内沈家人各异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回到了客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老宅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终于,子时降临。 天地间阴气最盛,也是阴阳交泰、煞气最为活跃的时刻。 沈月魄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澄明。 她起身,推开房门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便能看到后院那片被特意清空的区域灯火通明。 沈家众人都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眼神紧紧盯着场中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烛纸钱焚烧后的气味,以及一种越来越阴冷的能量波动。 场中,三位从帝都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正主持着破煞大阵。 为首的是位须发皆白、身穿杏黄色道袍的老者。 手持一柄桃木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剑尖不断指向空中悬浮的几张燃烧的黄色符箓。 那些符箓燃烧时发出青白色的火焰,化作道道流光,试图冲击后院中心某个无形的节点。 但每一次冲击,都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墙壁上,火光四溅,发出沉闷的爆裂声,老者的脸色也随之白上一分。 另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手持罗盘的中年男人,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着,仿佛失去了方向。 他不断变换位置,将一枚枚刻满符文的铜钱打入地面,试图钉住地脉中汹涌的阴煞之气。 然而,那些铜钱刚一落地,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迅速爬满黑色的锈迹,甚至有几枚直接碎裂开来。 中年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第三位是个穿着藏青色布衣,手持一串深褐色菩提念珠的老妪。 她盘坐在地,双目紧闭,手中的念珠急速捻动,口中佛语不断从喉间吐出,试图以佛门正法净化此地。 一圈圈淡金色的佛光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但那佛光刚一接触到后院中心那片最浓郁的煞气,便如同冰雪遇沸油般剧烈消融,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 老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反噬。 这“囚龙困水、聚阴锁煞”之局,此刻爆发出了远超三人预料的威力。 它就像一条被彻底激怒的毒龙,盘踞在后院的核心,将整个沈家老宅的地脉阴气都牢牢锁住。 “敕令!破!” 白袍老者须发皆张,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 剑身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他怒吼一声,倾尽全力朝着那阵眼中心狠狠刺去。 “嗡!”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响起。 桃木剑刺中的地方,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一股浓郁的煞气爆发出来。 “噗!” 白袍老者首当其冲,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桃木剑“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他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面如白纸,气息萎靡。 “师兄!” 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救援,但手中罗盘指针突然疯狂乱转,随即“啪”的一声,罗盘表面竟直接裂开。 同时,他脚下刚打入的几枚铜钱“砰砰”炸裂,碎片四溅。 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连退数步,显然也受了内伤。 “阿弥陀佛……”老妪的佛号声瞬间中断,她手中的菩提念珠“啪嗒”一声,线绳崩断,珠子滚落一地。 她身体剧烈一颤,猛地睁开眼,一口鲜血喷在身前的土地上,染红了散落的佛珠。 沈月魄静静地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平静,如同在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 那三位大师被自己的助手手忙脚乱地搀扶起来。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脸色灰败,在助手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沈家人面前,声音虚弱: “沈……沈董事长,抱歉。我等尽力了……”他喘息着,“这风水局凶煞异常,非我等道行所能及。” “地下似乎有一股阴晦强大的力量,如同活物般盘踞守护,根本……根本无法撼动……” “是啊,沈先生,”那灰衣中年人捂着胸口,嘴角还带着血丝,苦笑着补充:“这已经不是寻常的风水煞局了,倒像是某种禁制,反噬之力太强了……” 老妪也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沈夫人瘫软在沈董事长怀里,“老公,怎……怎么办?” 沈屹川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只有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在回廊阴影处的沈月魄,缓步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辉,也让她此刻的表情显得更加疏离。 她径直走到沈董事长面前,无视了周围的气氛,平静地开口:“沈董事长,想清楚了吗?” 沈董事长猛地抬头,迎上沈月魄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嘶哑:“我……我们还会再找真正的高人,一定有办法……” “不必了。”沈月魄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了他。 第78章 今日,吾以吾身,破邪祟,断亲缘 她环视着眼前这群与她有着血脉联系的“家人。” 声音依旧平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沈家每个人的心上,“请你们……不要再自我感动了。” 话音一落,沈董事长和沈夫人猛地一怔,呆呆地看着沈月魄。 “初入沈家,”沈月魄的目光落在沈董事长和沈夫人脸上。 “我曾以为,你们眼中那点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意,是真实的。所以,我给了平安符作为回报。那是我当时唯一能给予的善意。” 她微微顿了顿:“我虽不常下山,但并非愚钝。人心冷暖,真假虚实,我还是分得清的。” “沈董事长,沈夫人,”她称呼着这两个冰冷的头衔,“你们自诩对我有亏欠,自诩要给我一个家。” “可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的眼神,你们的每一次权衡,每一次选择……” 她微微摇头,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都让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家的温暖,更遑论所谓的……亲情。” 她的目光扫过沈望川和沈屹川,“至于这两位名义上的哥哥,不提也罢。” 沈月魄的目光重新落回沈董事长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也冷得彻骨: “我自认对沈家,已仁至义尽。” “今夜,”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在向着这天地宣告,“无论你们同意与否,无论需要付出何种代价,哪怕……” 她微微停顿,抬头望向在煞气笼罩之下,显得格外阴沉的夜空,一字一句: “违背天道,我也定要斩断这孽缘。” “孽缘”二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家众人心头。 沈董事长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月光下那个决绝的少女,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 “不要!月魄!妈妈求你了!不要!”沈夫人泪流满面地嘶喊着。 她踉跄着想要扑过去抓住沈月魄,却被沈月魄躲开。 沈屹川双目赤红,他猛地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躯拦在了沈月魄面前。 他看着沈月魄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喉结剧烈滚动,第一次用带近乎恳求的语气开口: “月魄等等,算二哥……算二哥求你,别这样,以前……以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沉重无比,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对于骄傲的沈屹川来说,已是极限。 然而,沈月魄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 她仿佛没有听到沈夫人的哭求,也没有看到沈屹川的阻拦。 “让开。” 沈屹川还想说什么,沈月魄已抬手,看似随意地在他肩上一推。 沈屹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踉跄退开数步,才被沈望川勉强扶住。 他震惊地看着沈月魄那看似纤细的背影。 然而,沈月魄已踏过散落满地符纸灰烬和法器残骸,朝煞眼中心而去。 她手腕上的白玉镯,随着她的步伐,开始散发出流光,将周围弥漫的煞气都逼退了几分。 在沈家人绝望的目光和三位大师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沈月魄走到了煞眼中心。 她站定,缓缓抬起双手,结出一个法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清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今日,吾以吾身,破邪祟,断亲缘!敕!”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双眸精光暴涨,双手法印猛地向下一按。 “轰!” 一股远比三位大师联手更加磅礴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注入脚下的煞眼之中。 刹那间,整个沈家老宅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后院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煞气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疯狂地咆哮着冲天而起。 这些煞气翻滚,朝着中心的沈月魄猛扑噬咬而来。 沈月魄周身灵力鼓荡,形成一层光罩,将那些扑来的煞气纷纷弹开。 然而,就在沈月魄的灵力深入地底,试图强行撕裂那风水局的根基时,一股阴冷的力量猛地反噬而来。 这股力量非常诡异,它并非单纯的阴煞,而是一种带着强大束缚和禁锢的力量。 沈月魄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这股神秘力量飞速吞噬。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在她手腕白玉镯中的酆烬,被这股力量惊动了。 低沉威严的声音,直接在沈月魄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讶异:“锁魂链?” 沈月魄闻言,心头剧震。怪不得第一次来老宅时酆烬感受不到锁魂链的气息。 原来是被聚阴锁煞的局掩盖住了。 而如今,这煞局又借着锁魂链的力量正在疯狂吞噬她的灵力。 再这样下去,她不仅破不了局,自身灵力甚至本源都可能被吸干。 沈月魄轻叹一声,草率了。 随后,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抹过左手腕上的白玉镯。 口中念道: “以三光为引,以五行为凭,借帝君之力,诛邪正法。若负盟誓,甘受雷刑!” “雷刑”二字出口的瞬间,天地间仿佛有隐隐的雷鸣滚动,似在回应。 就在沈月魄话音落下的刹那—— 她手腕上那枚染血的白玉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 光芒之中,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后院空间: “允!”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灵力,带着最精纯的幽冥帝威,涌入沈月魄灵力枯竭的体内。 这股力量至纯至阳,却又带着统御九幽的森然威严,瞬间驱散了锁魂链带来的阴寒侵蚀感。 借助这股帝君神力,沈月魄咬紧牙关,她清叱一声,双手法印再次变幻。 那涌入体内的帝君之力被她引导着,化作一道神芒,狠狠刺入脚下翻腾的煞眼中心。 “破!” 这一次,不再是徒劳的撞击,神芒直贯地底,精准地轰击在散发着阴冷禁锢之力的锁魂链之上。 “咔嚓嚓!” 一道碎裂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某种古老的枷锁被硬生生崩断。 沈月魄身处风暴中心,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剧烈摇晃,脸色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强行驾驭远超自身境界的帝君神力,又承受着锁魂链的反噬,她的身体和神魂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月魄!”看到女儿吐血,沈夫人心如刀绞,再也顾不得恐惧,尖叫着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 沈屹川也红了眼,不顾一切地要上前。 第79章 幽冥帝君之力,凡躯靠近,沾之即死 沈董事长和沈望川同样下意识地迈步。 “站住!都别动!”白袍老者与其他两位大师一起,死死拦住了沈家众人。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恐惧: “那是……那是神威!是幽冥帝君之力!凡躯靠近,沾之即死,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沈月魄腕间的白玉镯,光芒再盛。 一道身着墨黑帝袍,容貌俊美妖异,睥睨众生之威的身影,出现在沈月魄身旁。 他看都没看周围惊恐的众人,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淡漠地扫了一眼空中剧烈挣扎,试图逃脱的锁魂链。 修长如玉的手掌随意地凌空一抓。 一股恐怖力量的瞬间降临,锁魂链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所有的挣扎和尖啸戛然而止。 最终化作一道微小的黑色流光,“嗖”地一声没入了酆烬的掌心,消失不见。 地下翻涌的煞气失去了锁魂链的支撑和核心,发出一阵不甘的呜咽,随即在残留的帝威下飞速消散。 笼罩沈家老宅的阴冷压抑之气,瞬间一扫而空。 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新,连月光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沈家老宅的囚龙困水,聚阴锁煞局—— 破了。 而几乎在锁魂链被收走的瞬间,沈月魄紧绷的意志终于达到了极限。 支撑她的那股磅礴帝力如潮水般退去,一股难以形容的虚弱和剧痛席卷全身。 同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酆烬紧密相连的“生死契约,”随之消散了。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微凉的怀抱。 酆烬垂眸,看着怀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嘴角还带着血痕的沈月魄。 那张总是清冷平静的小脸,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只觉得怀中的身躯,轻得过分,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他没有再看沈家任何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尘埃。 抱着沈月魄的手臂微微收紧。下一刻,他周身空间骤然扭曲。 在众人的目光中,酆烬抱着昏迷的沈月魄瞬间消失在原地。 “月魄!” 沈夫人凄厉绝望的哭喊划破了夜空。 “人呢?他们去哪了?” 沈屹川双目赤红,疯狂地冲到两人消失的地方,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沈望川扶着几乎崩溃的沈夫人,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地面,脸色惨白。 那三位大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机械地掐着自己的手臂,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我滴个乖乖……酆……酆都大帝?!” 白发老者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老朽……老朽居然见到了幽冥之主!” 东方鬼帝神殿。 酆烬抱着昏迷的沈月魄出现,二人身影刚刚凝实。 “何人胆敢……咦?!” 神荼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一个身着墨色帝袍的酆烬,怀里竟然抱着一个明显是凡人的女子。 这景象太过诡异。 神荼的第一反应就是,冥夜那个卑鄙的家伙,又幻化成帝君的模样! 毕竟帝君怎么可能抱着个女人?! 神荼故意呵斥,“何方鬼祟,竟敢幻化成帝君模样招摇撞骗,找死!” 神荼修长的手指凌空一划,一柄缠绕着红莲业火的长剑瞬间凝聚在手。 剑尖直指酆烬,恐怖的鬼帝威压将周围阴气都点燃。 酆烬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在神荼身上过多停留。 他只是抱着沈月魄,周身那股属于酆都大帝的威严缓缓铺开,带着令万鬼俯首的绝对威压。 这股气息,与冥夜那无论伪装得多像,骨子里都透着阴毒的气息截然不同。 神荼凝聚到顶点的剑势和威压,瞬间瓦解。 他手中的业火长剑“嗡”地一声哀鸣,火焰收敛。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瞬间被震惊取代,凤目圆睁。 “帝……帝君?!”神荼激动地凑上前,指着酆烬怀里的女子,“这脏兮兮的女子是什么人?” 酆烬淡淡扫了他一眼,“聒噪。找个安静之地。” “是,帝君请随属下来!” 神荼哪敢怠慢,在前面引路。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瞄向酆烬怀中的沈月魄,心中翻江倒海:帝君不仅回来了,还抱着个凡人女子? 他好奇地抓心挠肝,可偏偏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神荼直接将酆烬引到了自己宫殿最深处,守卫最森严也最幽静的静室。 这里布满了强大的禁制。 酆烬将沈月魄放在静室内唯一一张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玉榻上。 此刻的沈月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体因为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力量而格外脆弱。 酆烬将手放在她的白玉镯上。 她体内那股因强行引动帝力而造成的经脉撕裂和灵力枯竭,正在被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滋养修复着。 白玉镯光华流转,丝丝缕缕的神力渗透进她的全身,修补着损伤,稳固着本源。 片刻之后,酆烬缓缓收回了按在白玉镯上的手。 玉榻上,沈月魄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已经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酆烬转过身看向神荼,声音低沉,却带着杀意: “冥夜那跳梁小丑,如今在何处耀武扬威?” 神荼猛地一激灵,立刻挺直身体: “启禀帝君!冥夜占据了您的宫殿。北方鬼帝杨云那厮,近日更是频频出入伪帝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神荼的语气充满鄙夷和愤怒。 话落,酆烬的身影已一步踏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就在他身影即将融入空间离去时,脚步微顿,声音清晰地传入神荼耳中: “另有一事。你亲自去查,近日可有名为江逾白的鬼魂入地府。” “江逾白?”神荼微微一怔,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肃然领命:“谨遵帝君法旨!属下即刻去查。” 第80章 污秽之身,岂配与本帝同颜 酆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酆都帝宫。 这里本该是酆都大帝统御万鬼的庄严之地。 然而,此刻大殿却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大殿尽头,那本属于酆烬的玄玉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和酆烬几乎一模一样的墨色帝袍,面容威严,气势迫人,周身也散发着强大的幽冥威压。 他并非在调息,而是双手结印。 周身翻滚的幽冥浊气,正贪婪地汲取着正统帝宫的气运,试图将其污同化,彻底化为自身根基。 作为上古幽冥浊气化生的阴神,执掌罗酆山外域黑渊狱的霸主。 他本就地位极高,对正统的酆都帝位觊觎已久。 此次趁酆烬重伤失踪,正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酆烬踏入大殿的瞬间—— 端坐在帝座上的“酆都大帝”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原本试图模仿酆烬的深邃威严,却在看清殿中那道真正帝影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酆烬?!” 冥夜的声音低沉,充满了阴冷的杀意。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酆烬的气息平稳,以及身上隐隐传来的本源之力。 这怎么可能?! 那日,他与那位共同偷袭酆烬,明明感知到酆烬本源重创,气息微弱,即将身死道消。 接着,他亲手布下的沈家煞局,融合了黑渊的封印。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时日他才敢在酆都如此肆无忌惮。 本该被他困死在人间的酆烬,如今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酆烬缓缓抬起眼眸,暗金色的眸子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冥夜,窃取帝位,污染神庭,你可知罪?” “罪?” 冥夜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身周翻滚的幽冥浊气骤然凝实,化作无数狰狞的鬼面虚影。 “这幽冥,强者为尊,你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本座不过顺应天命,取回这幽冥正统该有的模样!” 他猛地从帝座上站起,那张酷似酆烬的脸在浊气缭绕下显得愈发诡谲: “至于你想杀我?本座乃黑渊本源,不死不……” “聒噪。”酆烬打断了他,“污秽之身,岂配与本帝同颜?” 他右手抬起,掌心向上,一枚酆都帝玺骤然浮现。 帝玺一出,整个帝王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帝宫深处沉寂的力量瞬间苏醒,响应着真正主人的召唤。 帝玺虚影对着冥夜的方向,轻轻一震。 “呃啊!” 冥夜闷哼一声,感觉一股法则之力加身,他那张酷似酆烬的面孔和伪装的帝袍寸寸碎裂开。 露出内里不断翻涌的幽冥浊气本体。 酆烬看着他狼狈挣扎的模样,眼神里只剩嘲讽:“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酆!烬!” 被强行打回原形,露出污秽本源,冥夜彻底暴怒。 他不再废话,双手猛地向虚空一抓。 “黑渊沉沦!万秽噬神!” 整个大殿的地面瞬间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旋涡。 无尽粘稠污秽的幽冥浊气从旋涡中咆哮而出。 无数由浊气凝聚的秽魔从中爬出,朝着酆烬疯狂席卷而去。 这是冥夜执掌黑渊狱的本源之力,威力之强,足以污秽金仙道果,吞噬一方小世界。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天尊都退避三舍的恐怖攻击。 酆烬心念微动,锁魂链骤然自他另一只手的掌心飞出。 锁魂链出现的刹那,无数扑来的秽魔发出尖锐的尖啸,仿佛遇到了天敌。 “叛神逆道,当受锁魂之刑!”酆烬的声音如同最终的裁决。 锁魂链瞬间刺入翻涌的黑渊浊气之中。 冥夜瞳孔剧缩,疯狂催动本源,身前的浊气化作一面面黑渊冥盾。 他看向酆烬的目光充满了惊惧。 他低估了酆烬恢复的速度,更低估了帝玺与锁魂链结合后的恐怖威能。 尤其是锁魂链和酆都印的封印何时被破,他都未能感知。 若非如此,他岂会毫无防备?! 如今没有了那位的帮忙,他根本不是酆烬的对手。 逃!必须立刻逃回黑渊狱!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借助地利与酆烬周旋。 冥夜冷笑一声,“酆烬,黑渊不灭,本座永存!他日归来,定要你帝座倾覆,幽冥易主!” 冥夜的狠话还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但他融入黑渊的那道空间裂缝已经彻底关闭。 大殿里一片狼藉,残留的污浊黑气被锁魂链的金光烧得滋滋作响。 酆烬立于殿中,帝袍无风自动。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身体里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翻腾感。 为沈月魄疗伤,耗了不少他刚刚恢复的部分本源之力。 刚才动用帝玺和锁魂链,更是牵动了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 现在追到冥夜的老巢不是好时机。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气血,身上那股迫人的帝王威压也随之收敛。 再睁开眼时,目光扫过这座被冥夜弄得乌烟瘴气的神殿。 酆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毫不掩饰的嫌弃。 “脏了。”他低声吐出两个字。 说完,没有丝毫留恋,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身影瞬间消失。 …… 东方鬼帝神殿。 沈月魄在酆烬残留力量的滋养下,呼吸平稳悠长,睡得正沉。 神荼守在一旁。 空间扭曲,酆烬的身影出现在殿内。 他的脸色比离开时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帝君!”神荼立刻迎了上去,声音透着担忧,“您……感觉如何?” “无事。” 酆烬看了一眼沉睡的沈月魄,确认她状态稳定。 随后,他指尖轻抬,一道幽冥令符在掌心凝聚:“传令。” 殿内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北方鬼帝杨云,勾结冥夜,罪证确凿。” 酆烬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神荼背后的汗毛根根直立,“调你麾下三千无常卫,将他押入无间狱最底层。” 第81章 抓叛徒!搞革新!查罪证 酆烬抬手,一道金光没入神荼眉心:“带着这个。” 那是帝君的一缕神识。 “若遇反抗——” 话未说完,神荼已会意,抢答道:“格杀勿论!” 说完,神荼就要转身离去,酆烬忽然又开口:“等等。” 神荼连忙一个急刹,战靴在地面上擦出火星:“帝君请吩咐!” “此番冥夜能假扮本帝,皆因幽冥门户查验之法太过陈旧。” 他抬眸,眼底有金光流转: “即日起,所有当值阴神、往来魂魄,均需将魂气本源烙印在三生石分影玉璧上,建一个魂气数据库。” “建个魂气数据库。”这句话说得格外干脆,带着凡间特有的术语。 神荼瞪大眼睛,还没从“数据库”这个词里回过神来,又听酆烬继续道: “命工造司参照人间科技,研制魂气打卡机。” “需能瞬间识别比对往来者魂气印记,与库中记录不符者,即刻示警并封锁通道。阵法结界需融入此机,以防冥夜再行假冒本帝之事。” 神荼听得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佩服。 魂气打卡机? 把人间的科技和幽冥的法则揉在一起? 这主意……绝了! 帝君这趟凡间没白去! “帝君英明,这办法太妙了!”神荼由衷赞叹,“属下马上去办,保证让冥夜再也别想顶着您的脸招摇撞骗!” “嗯。” 酆烬微微点头,最后交代: “还有一件事要彻查。冥夜假借本帝之名,究竟在幽冥界搅出多少祸端?” “笼络多少党羽?损毁哪些地府根基?特别是——”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有没有动过轮回井。” 他顿了一下,“所有罪证,哪怕他多收一枚冥钱,少判一个恶鬼,都要记录在册。待本帝伤势痊愈,彻底荡平黑渊狱时,这些,便是钉死他的最后一根钉子。” 神荼闻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属下领命!定将冥夜那厮的罪证查个底朝天,连他偷喝孟婆汤的次数都给您记上!” 酆烬淡淡瞥了他一眼,袖袍轻挥。 神荼立刻会意,躬身行礼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红光闪过,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外,只余一缕雀跃的尾音回荡: “抓叛徒!搞革新!查罪证!” 远去的红光里,神荼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 “帝君都会用凡间科技管理手段了,本座欣慰啊~” 这声感叹惊得路过的鬼差一个趔趄。 酆烬交代完所有事务后,殿内重归寂静。 他静立片刻,转身走向床榻,在沈月魄身侧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 沈月魄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 她微微侧头,想看看自己身处何方。 然后,整个人便愣住了。 酆烬就躺在她身旁,近得能数清他垂落的睫毛。 墨色的发丝有几缕散落在玉枕上,与她的发丝缠绵交织。 沈月魄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她原以为在找回锁魂链,契约消散的那一刻,他就会离开。 毕竟,他找回了想要的东西,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纠葛。 可他不仅没走,还又一次救了她。 就在沈月魄心头思绪翻涌,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时—— 酆烬浓密的睫毛轻轻掀开。 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初醒时并没有平日的冰冷锐利,反而带着一丝慵懒。 他微微侧过头,恰好捕捉到了沈月魄眼中来不及敛去的复杂情绪。 “醒了?” 他刚睡醒的嗓音低沉沙哑,像一坛尘封多年的醇酒,带着醉人的磁性。 短短两个字,却让沈月魄觉得有细小的电流从耳尖一路窜到后颈。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试图驱散那莫名的麻意。 她甚至忘了回答,只是抿了抿唇,有些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沈月魄定了定神,目光扫过这座陌生的宫殿。 墨玉为柱,幽冥火为灯,处处透着不属于人间的森然气息:“酆烬,是什么地方?” 酆烬坐起身,墨色长发垂落肩头。 闻言,暗金的眸子转向她,平静道:“东方鬼帝,神荼的神殿。” 沈月魄瞬间愣住了。 “东方鬼帝……神殿?”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愕然,“你把我带来了……幽冥地府?” “嗯。” 酆烬的回应依旧简洁,仿佛只是带她去了隔壁邻居家串门。 她虽然修行玄门,通晓阴阳,但从没有以肉身状态直接进入地府。 沈月魄压下心头的震动,她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除了因灵力透支后的虚弱,并无大碍。 她想起最关键的事,看向酆烬:“我强行斩断亲缘,引动天道反噬……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她清晰地记得那份几乎要将她神魂撕裂的因果之力,在最后关头似乎被什么强行隔绝了。 酆烬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有光芒流转了一下:“花了些神力,顺手,替你屏蔽了。” 沈月魄彻底怔住。 他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帮她挡了场雨。 可沈月魄比谁都清楚,天道反噬岂是那么容易屏蔽的? 那需要消耗的神力,恐怕连寻常神明都难以承受。 怪不得她能安然无恙地醒来,怪不得……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疲惫了几分。 这“顺手”怕是耗去了他不少神力。 就在这时,酆烬忽然身体微微前倾,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张俊美得妖异的面容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脸颊。 沈月魄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下,那双金瞳中流转的笑意。 “沈月魄,你不是说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吗?” 酆烬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这一回,你打算如何与我两清?” 沈月魄抿紧了唇,清冷的眸子迎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你想要什么?” 酆烬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朝她摊开了手掌,掌心向上,骨节分明。 “我的手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询问,“去哪了?” 沈月魄:“……?” 她完全没料到是这个要求,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身体已经快过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起右手,指尖在左手手指上那枚轮回戒上一抹。 一道微光闪过,两部手机出现在她手中。 她确认哪一部是酆烬的后,才将手机递过去。 递到半空突然停住,她带着几分迟疑:“这里……有信号?” 第82章 你是觉得本帝不该管这些痴男怨女的闲事 酆烬很自然地伸手,从她微凉的指尖拿过属于自己的手机。 他的动作很轻,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带来一点微妙的触感。 沈月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酆烬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低头,拇指随意地划开了屏幕。 “当然。”他头也不抬地应道。 “神荼已命工造司仿制凡间的互联网。”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沈月魄清晰地看到,屏幕上方的信号格竟然是满的。 只不过那信号标识显示的是“幽冥5G。” “工造司那帮老古董,捣鼓了几日,搞出了覆盖核心区域的幽冥通识网,还顺便接入了人间互联网。” 他抬眸看向沈月魄,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嘴角勾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 “我在凡间跟随着你那几日,可不是白跟着的。” 沈月魄听着酆烬口中那套“幽冥通识网”的专业解释,一时间,脸上表情都有些凝滞。 她清冷的眸子罕见地浮现一丝恍惚。 地府……通网?还是自主研发的内网? 这个半个月前连手机解锁都不会的“科技文盲”,此刻正娴熟地给她演示如何用幽冥APP点孟婆汤外卖。 而此时,殿外飘过几个抱着平板的鬼差,屏幕上闪烁着“生死簿云端同步中”的字样。 这荒诞画面竟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很难想象,”沈月魄轻声道,“某人半个月前还问我手机是不是人间法器……” 酆烬微微挑眉,看向沈月魄:“如何?”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里藏着几分不明显的得意,“我的学习能力,尚可?” 这直白的询问,配上他那张自带威严的脸,反差感强得让沈月魄一时语塞。 她罕见地赞叹道:“帝君天赋异禀。” 这时,门外无形屏障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道恭敬中的禀报声传了进来:“启禀帝君——” 酆烬脸上那点细微的自得瞬间敛去,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他广袖一挥,殿门处的禁制应声而解:“讲。” “神荼大人命小的来报,”跪在门外的鬼差声音带着敬畏,“您让彻查的江逾白之魂,已有消息。” 沈月魄心神微动。 江逾白? 酆烬为什么特意让神荼去查他的鬼魂? 鬼差的声音继续传来:“那江逾白昨日刚入地府,但……” 鬼差咽了咽根本不存在的口水,“魂体破损得厉害,魂火都快熄了,却死活不肯喝孟婆汤。见了鬼差就喊''我不投胎!我要找鬼!''” 酆烬:“他现在在何处?” “回帝君,因他三次抗命,不服管束,现已被暂时羁押于凝魂狱中,以防其魂体彻底溃散。” 凝魂狱? 沈月魄的心微微一沉。 那是幽冥用于暂时稳定濒临消散之魂的地方,环境阴冷孤寂,虽可凝魂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酆烬听完,沉声吩咐道:“将他带来此处。” “是!”鬼差立刻应道。 “等等。”酆烬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查一魂——萧晚星。” 他微微停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月魄,“查查此魂,是否已入轮回。” “谨遵帝君法旨,属下立刻去办!” 鬼差的身影刚消失在殿外,沈月魄的目光却落在了依旧低头专注看着手机的酆烬身上。 “酆烬,”她开口,“你为什么要寻江逾白和萧晚星的魂魄?” 酆烬闻言,并未立刻抬头。 他拇指在屏幕上似乎轻点了几下,像是在发送什么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看向沈月魄,“萧晚星的事,终究是因冥夜找上沈雨柔种下的因果。”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若非冥夜作祟,萧晚星不至身死,那江逾白也不至如此。” “你既赠他护魂符,保其残魂不散,得以入地府,便是他命不该绝,也算与你我有缘。” 沈月魄心头微动。 酆烬语气随意地继续道:“既如此,我便顺手,赠他与那萧晚星一段圆满吧。” 沈月魄闻言,彻底愣住了。 她自小翻阅无数玄门典籍,古籍上记载的酆都大帝,威严冷酷,执掌生死从不容情。 可眼前这个会玩手机、会调侃她、甚至主动成全他人姻缘的酆烬,与传说中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酆烬看着沈月魄怔愣的模样,眉梢微挑:“看着我做什么?” 沈月魄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酆烬……” 她清冷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迟疑,“你该不会……私底下兼职当月老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酆烬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骤然眯起,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月老?”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沈月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月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是觉得本帝不该管这些痴男怨女的闲事?” 沈月魄:“……” 她看着他瞬间沉下来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把眼前这位大佬给惹毛了? 酆烬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 他广袖一拂,声音冷冽:“很好。既是闲事,那便不管。” 他对着殿外,声音清晰地穿透禁制:“来人!传本帝令……” 沈月魄心头猛地一跳。 江逾白和萧晚星的遭遇本就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江逾白魂体破损至此还执念不散,萧晚星更是无辜惨死。 她也希望,她们能有个好结局。 情急之下,沈月魄几乎来不及思考,身体先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酆烬的手腕。 酆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暗金的瞳孔带着一丝愕然,落在了那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上。 沈月魄也愣住了,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一股热意瞬间涌上脸颊,她下意识想松手,但想到江逾白和萧晚星,又硬生生忍住了。 第83章 别用锁魂鞭,伤着了怎么跟帝君交代 她抬起头,迎上酆烬那深不见底的金眸,努力压下脸上莫名的燥热: “酆烬,我刚刚……是在夸你!你愿意为他们开一线生机,赠他们圆满……”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带着一点真诚的肯定:“这很好。真的。” 沈月魄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她从未如此直白地去夸赞一个人。 酆烬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眸。 视线落在两人接触的手腕处,声音听不出喜怒:“松手。” 沈月魄闻言,缓缓松开了手。 酆烬没有再传令。 他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拿起丢在旁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划拉着,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下不为例。”他头也不抬地丢出四个字,声音平淡。 沈月魄:“……?” 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下不为例”是指她抓他手腕,还是指她说他“当月老”? 没等她细想,殿门处的禁制再次传来波动。 还是刚才那个鬼差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无奈: “启、启禀帝君,那……那江逾白带来了!可是……” 鬼差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带着点崩溃道: “他……他把凝魂狱的寒玉门板给拆下来抱着,死活不肯松手!还嚷嚷着……要、要拿门板去砸轮回井,拦都拦不住啊帝君!” 殿外传来“哐当哐当”的巨响,隐约夹杂着其他鬼差的惊呼: “快拦住他!那可是帝君亲自要见的魂......” “别用锁魂鞭,伤着了怎么跟帝君交代!” 沈月魄:“……” 酆烬划拉屏幕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他暗金的瞳仁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情绪,三分忍耐,七分烦躁,像是高岭之花被俗世烟火染了尘埃。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月魄,发丝散乱,衣服上沾着尘土,唇边还残留着一道干涸的血痕。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在沈月魄身前展开,将旁人的视线隔绝开来,却并不妨碍她的视线和声音。 殿门打开,带起一阵阴冷的旋风。 两个身形魁梧的鬼差,正一左一右,几乎是拖拽着一个死死抱着一大块寒玉门板的身影踉跄而入。 江逾白魂体破损得极其严重,呈现出濒临溃散的半透明状。 微弱的魂火在他胸口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执念。 他死命挣扎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架住他的鬼差嘶吼。 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破音: “放开我!放开!我说了我不投胎,我要找萧晚星!她肯定还没走!她一定在等我!你们这些鬼东西懂什么?!放开我——”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连带着两个鬼差都踉跄了几步。 就在这混乱的嘶吼挣扎声中,酆烬带着压迫感的声音,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 “江逾白。” 仅仅三个字。 正在疯狂挣扎的江逾白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目光落在端坐在玉榻上的身影上。 当看清酆烬面容的瞬间,江逾白的表情骤然凝固。 墨发如瀑,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但这张脸他绝不会认错! 正是那天跟在沈大师身边的那个男人。 当时他还心中暗叹,沈大师身边的人都气质不凡,却万万想不到…… 江逾白完全忘了挣扎,也忘了嘶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你……你不是那日和沈大师一起来我房子的那个……” “放肆!” 一声怒喝骤然响起。 其中一个架着他的鬼差,见这游魂竟敢如此无礼地直视帝君,吓得魂体都快不稳了。 他猛地用力将江逾白连着寒玉门板按跪在地: “大胆游魂,见了酆都大帝,还不俯首叩拜!” “酆……酆都大帝?” 江逾白被巨大的力量按得几乎趴伏在地,肩膀处本就脆弱的魂体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他眼中充满了震撼和茫然。 那个陪沈大师来看他房子的男人…… 竟是执掌幽冥、统御万鬼的酆都大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酆烬面无表情地对着下方的江逾白随意地抬了抬手指。 一道温和的金光从他指尖逸出,瞬间没入江逾白几近溃散的魂体之中。 江逾白的魂体依旧虚弱透明,但魂火凝实了几分。 他惊愕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酆烬的目光转向押解江逾白进来的鬼差,声音低沉,: “那萧晚星,可入轮回?” 那鬼差被酆烬目光一扫,浑身一凛,连忙躬身: “回禀帝君,未曾。她入地府时身负功德金光护佑,按律本该优先安排入善道轮回,但是……” 鬼差说到此处,小心翼翼地看了酆烬一眼,才继续道: “她被伪帝的人扣下了,说是……还有用处。” 屏障后的沈月魄眼眸一凝,瞬间明白过来,冥夜留着萧晚星,恐怕是为了日后威胁沈雨柔,或者……牵制江逾白。 跪在地上的江逾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恨意,但随即又被心疼取代。 晚星都已经死了,那些人却连她的魂魄都不放过。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去看鬼差,而是将所有的目光投向了那个能决定一切的身影上。 “这位帝君……”他嗓音嘶哑,缓缓松开怀里的寒玉门板,任由它砸在地上。 “求您……让我见见晚星,一面就好,求求您……“ 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面上,卑微到了尘埃里。 就在这时—— 殿门外一名鬼差高声禀报: “启禀帝君,萧晚星带到!” 酆烬眸光微动,这些鬼差还算机灵,不用他多说,就将萧晚星带来了。 “带进来。” 殿门开启的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两名女鬼差引入。 那身影周身笼罩着一层纯净的金色光晕,却无法掩盖她魂体的憔悴与虚弱。 第84章 人间帝王之气,唯有身负大机缘者才能沾染 萧晚星原本低垂着头,却在踏入殿内的刹那,似有所感。 她猛地抬头—— 当她的目光扫过地上跪伏着的身影时,整个人呆住了。 她猛地捂住嘴,“逾……逾白哥哥?” 她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怎么了?!” 她看着江逾白比她更濒临溃散的魂体,心都要碎了。 他不是应该好好活着吗?怎么会来到这? “晚星!” 江逾白看到萧晚星的瞬间,眼中多了些亮光,但在看清她憔悴的模样,顿时又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想冲过去抱住她,想擦干她的眼泪,想告诉她别怕。 可他被鬼差死死按着,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挣扎,声音嘶哑地喊道: “别哭,我没事!你别怕,我来陪你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吗?” 这凄惨景象,让肃穆的神殿都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悲伤。 连押解的鬼差都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目光。 屏障之后,沈月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眸子里,却清晰地映着两人的痛苦与深情。 那份执念,那份不顾一切也要相守的决绝,触动了某种深藏在她心底的东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身旁的酆烬。 他依旧端坐着,神情淡漠。 沈月魄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下一刻,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动作。 她伸出右手,隔着那道无形的屏障,轻轻扯了扯酆烬那宽大帝袍的袖口。 酆烬似乎微微一怔。 他缓缓侧过头,暗金色的眸子垂下,落在了那只揪着自己袖子的手上。 然后又抬眸,对上了沈月魄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酆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下方,对着那两个死死按着江逾白的鬼差,抬了抬下巴。 两个鬼差瞬间会意,松开了钳制江逾白的手,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垂首肃立。 失去了压制的江逾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前,一把将萧晚星拥入怀中。 两人魂体相触的瞬间,竟隐隐泛起了柔和的光晕,似乎连幽冥界的阴冷都无法侵蚀他们之间的感情。 萧晚星紧紧抓着江逾白的衣襟,泪水浸透了他的肩膀:“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来这……” 江逾白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却温柔:“因为我答应过你,无论你在哪,我一定会找到你。” 沈月魄看着相拥的两人,揪着酆烬袖口的手指,无声地松开了。 这时,酆烬低沉威严的声音压过了低泣声: “江逾白。” 相拥的两人身体一颤,江逾白轻轻松开萧晚星,却依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一同转向酆烬。 酆烬的目光落在江逾白身上: “你与邪修勾结谋害人命,虽事出有因,情有可悯。然,夺人性命,逆乱阴阳,按律,当受魂飞魄散之刑。” 江逾白脸色瞬间惨白,握着萧晚星的手猛地收紧。 萧晚星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身旁的江逾白。 酆烬指尖轻抬,生死簿在空中浮现展开,“然,沈月魄以护魂符赠你,保你残魂不灭,得以入地府,此为一缘。” “沈雨柔受冥夜蛊惑,害人终害己,亦是咎由自取。你虽行差踏错,却也算阴差阳错,了却了冥夜借她种下的一段恶因,此为功过相抵。” 功过相抵。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江逾白和萧晚星收紧相握的手。 酆烬继续道: “本帝法外开恩,准你二人一同投胎,重入轮回。” “只是,你下辈子,注定要受些磨难,方能消解此生孽债。对此,你可有异议?” 江逾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摇头道:“没有!谢帝君开恩!”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只要能再和晚星在一起,无论受什么苦,我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萧晚星此刻才完全明白,江逾白为何会出现在这幽冥地府,为何魂体会破损至此。 原来他为了她,竟不惜犯下如此大错,甚至差点魂飞魄散。 巨大的心疼和自责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声音破碎地哭骂道: “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大傻子!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不是让你别报仇吗?!” 她哽咽着捶打江逾白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搂入怀中。 他安抚地拍了拍萧晚星的后背。 随即,再次转向酆烬,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帝君大恩,江逾白永世不忘!也请帝君替我们,向沈大师转达谢意!” 屏障后的沈月魄,听到江逾白提及自己,心头微动。 她看着下方这对历经磨难终于得偿所愿的恋人,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欣慰。 酆烬闻言,暗金色的眸子却微微一转,落在了沈月魄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真想谢她?” 他修长的手指对着江逾白的方向轻轻一点。 “若真想谢她,便将你身上残留的稀薄紫气,赠予她吧。此物于她修行,倒是有些用处。” 沈月魄闻言一怔。 紫气—— 人间帝王之气,唯有身负大机缘者才能沾染分毫的天地至宝。 此物不仅能助修行者突破瓶颈,更能滋养神魂,在玄门中可谓可遇不可求。 江逾白因沈雨柔一事,身上的紫气早已消散大半,如今只剩下稀薄的一缕。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酆烬看着江逾白,挑眉问,“如何?” 江逾白先是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紫气,但尽管拿去!” “沈大师帮了我和晚星这么多,我只后悔死前没能立下遗嘱,把我名下的资产都赠给她,那才算是真谢礼。” 第85章 孟婆汤,想喝吗? 酆烬指尖微动,一缕金光引领着微弱的紫色气流,脱离了江逾白的魂魄。 金光牵引着紫气,无视屏障,径直没入沈月魄的体内。 沈月魄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涌入全身,直冲识海。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酆烬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下方依旧相拥的江逾白和萧晚星,淡淡道: “去吧。鬼差自会引你们入轮回通道。” “谢帝君成全!”江逾白和萧晚星再次深深叩首。 两名鬼差上前,态度恭敬了许多,引着二人缓缓退出了大殿。 神殿内恢复了寂静。 屏障悄然消散。 沈月魄感受着体内那缕紫气带来的力量,目光复杂地看着酆烬。 他不仅给了江逾白和萧晚星圆满,还顺手给了她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酆烬望向沈月魄,忽然问道:“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你这般心性,倒适合修佛。” 沈月魄:“…….” 她听出了酆烬话中的调侃。 一个本该斩妖除鬼的道门天师,却屡次为亡魂动恻隐之心。 “你也是。”沈月魄皮笑肉不笑地回敬。 酆烬眼中金光流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本就是……” 他指尖轻抬,一缕幽冥火焰在掌心绽放,“怜悯众生的神。” 在那簇幽蓝火焰的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半明半暗,仿佛神性与魔性的交织。 沈月魄望着他,忽然想起古籍中关于酆都大帝的记载—— 既是执掌生死的神明,亦是渡化亡魂的引路人。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神殿中响起。 沈月魄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在这幽冥地府的神殿里接人间电话?这感觉实在太过诡异。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酆烬。 他正垂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什么,似乎对这边的动静毫不在意。 沈月魄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沈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月魄!月魄!是你吗?你终于接电话了!吓死妈妈了!你没事吧?你到底在哪啊?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你告诉妈妈你在哪,妈妈马上去接你回家!” 沈月魄原本因紫气入体而略有松动的眸光,瞬间冻结。 “沈夫人,”她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我与沈家亲缘已断。从今往后,我沈月魄,不是你们的女儿。别再打来了。” 说完,不等电话那头传来任何哭喊或解释,她挂断了电话,顺手将号码拉黑。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蹙眉。 沈家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号码? 然而,就在她还在思考之时—— “咕……” 一道突兀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神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沈月魄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感席卷而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清冷的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色。 沈月魄耳根一热,尴尬地看向酆烬:“酆烬,我饿了。” 灵力透支,再加上身处幽冥这阴气森森的环境,她这具凡胎肉体,是真的饿了。 酆烬闻言,眉梢细微地挑了一下。 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慢悠悠地问道:“孟婆汤,想喝吗?” 沈月魄:“……” 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很好,她就不该说这一句。 沈月魄无语地瞪他,“冥界就没有什么活人能吃的正常食物吗?” “幽冥无活人食。”酆烬不再逗她,忽然抬手召来一个鬼差:“去凡间买些吃食。”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热乎的。” 沈月魄再次愣住了。 让……让鬼差去凡间……给她买吃的? 鬼差领命而去。 酆烬耳边突然响起神荼的传音:“帝君,杨云跑了。” 酆烬眸光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沈月魄:“我出去一趟。” 沈月魄也没多问,点点头:“好。” 等酆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沈月魄百无聊赖地在神殿里闲逛。 幽冥界的建筑古朴恢弘,处处透着森冷威严。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不知不觉绕到了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前。 这古镜造型古朴,镜框上缠绕着蟠螭纹路,与寻常的镜子不一样,呈现出幽暗光泽,仿佛能映照神魂。 沈月魄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光好奇地投向镜面。 镜面如水,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然而,当沈月魄看清镜中人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镜中之人,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甚至有些还带着焦枯的痕迹。 原本清丽的脸蛋上,沾染着几道尚未完全擦去的烟灰和干涸的血渍。 身上的衣服更是不忍直视。 在沈家破局时沾染的符灰、泥土,破阵时被煞气撕裂的几处细小口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活像是刚从战场爬回来的难民。 沈月魄:“……”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镜子,随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酆烬!” 她就顶着这副模样,和他聊了那么久?! 他居然一句都没提醒她?! 沈月魄深吸了好几口气。 难怪……难怪他刚才的眼神有时候会那么奇怪。 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深意,原来是在看她的笑话! …… 这时,神殿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一名鬼差小心翼翼地飘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保温袋。 这极具人间烟火气的画面,与肃穆阴森的神殿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这位大人……”鬼差的声音带着敬畏,将袋子恭敬地放在离沈月魄不远处的桌上。 “帝君吩咐的凡间食物。请您慢用。”说完,立刻飘了出去。 沈月魄打开袋子。 里面是热腾腾的家常小菜、几样精致的广式点心,甚至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 食物的香味瞬间驱散了神殿的阴冷。 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第86章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东西吃完了,点心也下了肚,胃里暖和起来,身体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然而,酆烬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沈月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想契约已解,自己与这位酆都大帝的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们……大约是不会再见了。 沈月魄站起身,走到神殿门口。 两名鬼差守在那里。 “若帝君回来,”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疏离,“麻烦告诉他,我先回凡间了。” “是。” 鬼差恭敬应下,又安排了另一名引路鬼差,带着沈月魄前往鬼门关。 穿过阴气森森的幽冥通道,终于到了那座巍峨耸立的巨大石门——鬼门关。 守关的鬼卒显然已得到指令,见到引路的鬼差和沈月魄,不敢怠慢,立刻合力推动那扇巨门。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开启。 沈月魄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 身后的鬼门轰然关闭,将幽冥的阴冷彻底隔绝。 她站在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月魄低头看看自己,污迹斑斑的衣襟。 这副模样走在帝都街头,怕是会被当成流浪汉或者事故受害者。 她皱了皱眉,环顾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快步走出小巷。 不远处就有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酒店。 她无视了前台小姐看到她一身装扮时惊愕的目光,直接开了一间房。 走进干净明亮的房间,沈月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 收拾妥当后,她退了房,直奔商场。 新家空荡荡的,她需要添置些家具和生活用品。 推着购物车,她一边挑选着床品和餐具,一边不自觉地想着—— 不知道酆烬回去后,听到她已经离开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算了,不想了。”她将茶杯放进购物车,自言自语道,“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她将茶杯放入购物车时,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后。 一道蓝色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一排物架的间隙。 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面容清秀,寸头。 他已经跟了沈月魄好一会儿,从家居区到厨具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月魄收回目光,神色未变,仿佛毫无察觉。 她只是推着车,平静地走向收银台。 结账,离开商场。 沈月魄拎着大包小包,打车回到自己那套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刚打开门,就看到订购的床和沙发已经送到了,送货的工人刚离开不久。 沈月魄没有立刻收拾,而是将购物袋放在玄关柜上,反手关好门。 宽敞的新家一片寂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映照着空荡冷清的房间。 她走到客厅中央,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 “滚出来。”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几秒后,那个穿着蓝色短袖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影穿墙而入。 他怯生生地飘进了客厅,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沈月魄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双手紧张地绞着手指,低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 “大……大师……” 沈月魄转过身,目光落在男鬼身上,将他那不安的姿态尽收眼底。 她能感觉到,这男鬼身上没有寻常厉鬼的怨煞戾气。 若非如此,以她的性子,早就出手了。 “为什么跟着我?”沈月魄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从商场到我家,一路尾随。若不是感知你魂体并无恶念缠身……”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夹着一道黄符,“此刻,你已魂飞魄散。” 男鬼闻言,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大师息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该找谁……”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和无助: “我……我好像被困住了。我回不了家,也……也找不到该去的地方。” “我飘荡了好久,直到今天下午在那个商场外面,感觉到您身上有一种特别干净又强大的气息,就像能照破迷雾的光。我就……我就忍不住跟着您了。” 沈月魄微微蹙眉。 魂体迷失?这倒是少见。 通常新魂被鬼差接引,要么因执念滞留,要么化为厉鬼。 像这样意识清醒却找不到归处,又无恶念的游魂,确实古怪。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气氛凝滞。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几步开外那个怯生生的蓝色身影上,无形的压迫感让男鬼魂体都微微波动。 沈月魄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详细说来。你是谁?怎么死的?” “我……我叫林澄。”男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语速也快了几分: “我家在帝都松山别墅区林家!我在那个家生活了二十三年,我一直以为我是林家的独子……” 他的声音带着苦涩,“可……可就在三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人……” “他叫林锐,他才是林家真正的孩子。我与他是当年被人恶意调换的,亲子鉴定也证明了这一切……” 林澄的魂体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透明: “我虽然很难过,很震惊,但我理解养父母的心情……毕竟,血脉相连。” “而且那个林锐,他很优秀,很得养父母的喜欢。我不想让养父母为难,更不想让家里因为我产生隔阂……”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就主动提出离开了。我想,我不是亲生的,占了人家二十三年的位置,也该还回去了。” “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我想离开这个家,重新开始生活……” 说到这里,林澄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 “可是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的车子突然刹车失灵了,在一个下坡的急弯,直接冲破了护栏……” 他痛苦地抱住头,仿佛再次经历那可怕的瞬间: “我死得不明不白……”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意外……可是,在我变成鬼魂飘荡时,曾跟着林锐去了酒吧。” 他声音发颤,“他喝醉时亲口对同伴说—— ''那个冒牌货总算解决了,林家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林澄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充满了恨意: “是他!指使人动了我的车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恨我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恨养父母对我还有感情!” “他怕我活着,养父母会一直惦记我,会给我资源,甚至会分走他的家产!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大师!”林澄噗通一声跪下,朝着沈月魄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 “求求您帮帮我!我只想回去见养父母一面,我要告诉他们林锐的真面目!” “让他们小心他!我怕……我怕他害了我之后,还会对养父母不利啊大师!” “求求您让我回去报个信吧,我不能让他们蒙在鼓里!” 沈月魄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波澜。 还真是狗血。 又是一个因豪门秘辛,人性之恶而陨落的可怜人。 第87章 听了不下三十个家长里短的破事 与沈雨柔的偏执疯狂不同,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化作游魂,眼中仍存善意。 沈月魄看着他眼中那份对养父母安危的担忧,压过了对林锐的恨意。 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 “好,此事,我应下了。” 林澄闻言,眼中一喜。 “但,”沈月魄话锋一转,“事了之后,我要你身上这份善意之气。” 林澄愣住了:“善……善意之气?” “你本性良善,又含冤而死,执念纯粹,蕴养出了一丝精纯的善意本源。此物于我修行,略有助益。”沈月魄解释得简洁明了。 林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如捣蒜: “可以!可以!大师您尽管拿去!只要能揭穿林锐的真面目,让父母平安,我什么都愿意给!” 对他而言,那虚无缥缈的善意之气,远没有养父母的生命安危重要。 林澄突然想起什么,嘴唇动了动。 他多希望大师能帮忙找到那日与林锐一起喝酒的证人,让林锐受到法律制裁。 可最终,他只是低下头,魂体微微黯淡下来。 做鬼,不能太贪心。 能再见父母一面,告诉他们真相,已是莫大的恩赐。 他不能,也不该再奢求更多。 没关系,等见了爸爸妈妈,再让他们去查。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大义灭亲...... 沈月魄并不知道这是鬼心里的想法,她本想让林澄暂时进入手腕上的白玉镯内。 但念头刚起,脑海中便闪过酆烬曾寄居的画面。 她指尖微顿,几乎是下意识地改变了主意。 她抬起左手,意念扫过无名指上的轮回戒。 流光一闪,她的所有家当全都摆放在客厅。 “进去。”她示意林澄进入轮回戒。 林澄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微弱的蓝光,进入了戒指之中。 戒指表面幽光一闪,随即恢复了平静。 沈月魄垂下眼眸看着这枚戒指。 等此事了结,送林澄入轮回时,便让接引的黑白无常顺便将这戒指带回幽冥,还给酆烬。 契约已解,物归原主。 就在这时,被她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砚心”三个大字。 沈月魄眉头微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才按下接听键。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一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瞬间炸响在空旷的客厅里: “沈月魄!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啊?!” “我发的那么多信息,你是选择性失明吗?!电话也不接!你是掉哪个古墓里考古了还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林砚心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沈月魄耳膜嗡嗡作响。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又拿远了几公分。 等对面那阵咆哮的余波过去,才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声音是一贯的平静: “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林砚心显然被她的淡定噎得够呛,声音拔得更高了,“你师兄我,快、累、死、了!你知道吗?!” 他喘了口气,连珠炮似的控诉: “自从你在天桥拉业务之后,上香祈福的、求姻缘的、问事业的、给孩子求文昌的,乌泱泱的全挤来了!” “光今天一天,我就解了十八个签,听了不下三十个家长里短的破事!嗓子都冒烟了!” “还有法事,法事排到下周了!就我一个人!连个扫地的童子都没有!你是想累死我这个师兄,好名正言顺继承虚静观是吧?!” 沈月魄:“……” 她几乎能想象出林砚心在道观里忙得团团转,抓耳挠腮地对着祖师爷牌位跳脚的模样。 “说完了?” 她等林砚心吼完一段,才淡淡开口。 “没完!” 林砚心立刻接上,语气瞬间从暴怒切换成可怜兮兮: “小月亮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累死在祖师爷面前吧?” “赶紧在山下给我找个靠谱的帮手过来!能打杂、能扫地、最好还能忽悠……啊不是,是能帮我解签分担点压力的那种!要求不高,手脚麻利点就行!” 沈月魄被他吵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知道了。”她打断林砚心的絮叨,简洁道,“这几日,我会寻个帮手过去。” “真的?!” 林砚心声音立刻亮了八度,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变得八卦兮兮: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天桥摆摊啊?你不去摆摊,那些找不到你的人,天天跑咱们虚静观来问!我头都大了!” 沈月魄:“……” 她懒得再听,直接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清静了。 轮回戒内林澄的魂息安稳,但林家的事,急不得。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让她接触到林父林母。 机缘未至,强求无益。 与此同时,幽冥深处,东方鬼帝神荼的神殿。 酆烬的身影出现在殿中,周身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凛冽气息。 他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沈月魄的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守门的鬼差感受到帝君降临的恐怖威压,立刻单膝跪地,禀报: “启禀帝君!那位大人……已经离开,返回凡间。她让属下转告帝君……” 鬼差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整个神殿的温度骤降。 酆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寒冰凝结。 他并未发怒,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声轻哼,让跪在地上的鬼差魂体都差点不稳,头垂得更低了。 酆烬的目光落在那个鬼差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那名鬼差,“即日起,去打扫酆都帝宫。本帝归去之前,需得一尘不染。” 鬼差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愕然和难以置信。 打扫……帝宫?!那是何等浩大繁琐的工程! 而且帝宫自有净尘阵法…… 酆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补充道: “尤其是伪帝冥夜曾盘踞过的地方。殿内殿外,每一根梁柱,都给本帝细细擦拭干净。” 他微微俯身,一字一句道: “若让本帝发现还残留一丝一毫那污浊的冥夜气息……”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就送你去畜生道,轮回三世为彘(猪)。” 第88章 惊!酆都大帝为凡人女子破例 若鬼差脸上有血色的话,那么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是……是!属下这就去!定将帝宫打扫得纤尘不染,绝不留一丝污秽气息!” 鬼差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神殿,生怕慢一秒就被送去当猪。 酆烬看着鬼差仓皇逃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神荼忍不住笑出声:“帝君,您吓他做什么?人又不是他赶走的,是自己走的。” 酆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声音凉飕飕的:“你很闲?若不是你疏于防范,杨云怎会逃脱?” 神荼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我这不是忙着搞幽冥通识网,给忘了嘛。” 酆烬冷哼一声:“所以,你就让他趁机混进了轮回井?” 神荼手一抖,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 地府论坛首页赫然飘着一条热帖:《惊!酆都大帝为凡人女子破例,疑似铁树开花!》 酆烬:“......” 他缓缓抬手,一道幽冥火焰在掌心凝聚:“看来,你也想去畜生道体验一下。” 神荼脸色大变:“帝君饶命!我这就去把杨云抓回来!” 说完化作一道红影,溜得飞快,连手机都不要了。 酆烬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的手机上。 帖子下面的评论还在不断刷新—— 【1楼】无名鬼差:我作证!帝君刚才特意吩咐要给那姑娘买凡间热乎的饭菜!我还趁机买了杯人间便宜的咖啡! 【2楼】黑无常:作证+1,神荼帝君神殿的人还亲自送她到鬼门关! 【3楼】牛头:万年铁树要开花? 【4楼】马面:开花?铁树怎么会开花?若说花,我只见过无妄海的曼珠沙华。 【5楼】楼上没你事的事,玩去吧。 “......” 酆烬指尖一弹,手机瞬间化为灰烬。 他暗金的眸子望向殿外虚空,眼底深处那丝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第二日清晨。 帝都星河天桥,久违地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大师!是沈大师!” “哎呀!真是沈大师!您可算回来了!” “大师您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啊?可想死我们了!” 人群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热情得几乎要把小小的摊位淹没。 沈月魄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微不可察地向后挪了半步,拉开一点过于亲近的距离。 一个大妈挤在最前面,语速飞快: “大师啊!您不知道,您这一走可急坏我们了!想找您算个日子、问个吉凶,都没地儿去。” “只能都跑去虚静观找您师兄!好家伙,那观里排队排得老长!” 旁边一个年轻白领也赶紧接话,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是啊,大师您是不知道,您上回算命的视频传到网上,结果一下子火了!好多人慕名而来,找不到您,就全涌到虚静观去了!我上次去上香,那队伍排得……啧啧!” “对对对!就是网上那视频闹的!”另一个大叔也点头附和,“大师您那视频拍得,那气质……啧啧,跟仙女下凡似的,好多外地人都专门跑来看呢。” 沈月魄眸光微动。 原来如此。 昨晚她还疑惑,就算天桥的人全都涌过去,但绝不至于让林砚心忙到跳脚咆哮的程度。 原来是网络推波助澜。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 对于自己“走红”网络这件事,她似乎并不在意,仿佛与她无关。 人群还在激动地诉说着虚静观的火爆和寻找她的不易,声音嘈杂。 就在这时,沈月魄清冷的嗓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安静。” 简单的两个字,却瞬间让周围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沈月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老规矩。今天,依旧只算三卦。” 话音刚落,人群先是短暂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三卦?!大师!我!我先来的!” “大师!求您看看我儿子的姻缘!” “大师!我这生意……” “我!大师看看我!我这几天眼皮老跳……” 刚才还热情寒暄的人群,瞬间进入了激烈的“抢号”模式。 争先恐后地往前挤,都想成为那幸运的三人之一。 沈月魄微微蹙眉,声音穿透嘈杂: “不要挤。抽签定序。” 她从旁边一个卖竹编工艺品的摊子上,买了几十根尚未雕刻的细长竹篾。 在其中三根的末端留下印记。 她将几十根竹篾握在手中。 “抽中印记的,即为今日三卦主顾。”她示意众人抽取。 这个方法简单直接。 很快,结果揭晓。 第一卦,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人,问的是困扰他几个月的生意。 第二卦,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问的是新交的男友是否正缘。 第三根被一只布满细纹的手抽走。 手的主人是一位约莫五十多岁,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中年妇女。 她头发花白,眼窝深陷。 她紧紧攥着那根竹篾,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哽咽: “大……大师,求您帮我找找我儿子。他……他失踪快一年了,怎么都找不到,活不见人,死……死不见尸啊大师!”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压抑了一年的痛苦,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周围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不少,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沈月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 “生辰八字。” 中年妇女连忙从随身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颤巍巍地掏出一张被摩挲得发皱的纸条,小心翼翼地递给沈月魄。 上面用钢笔清晰地写着一个日期和时辰。 沈月魄接过纸条,另一只手掐指细算,指尖灵光流转,无形的卦象在迅速推演。 片刻后—— “卦象已明。”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儿子……阳寿已尽。” 妇女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甚至连“你胡说”这三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 然而,沈月魄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即将熄灭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第89章 生者不知死者有多不舍,死者不知生者有多想念 “但是,卦相有些异常。他的魂魄,或许还逗留人间。” 中年妇女闻言,急切地语无伦次地问: “大师!您是说小磊,他……他的魂还在?他在哪?他在哪啊大师?” 沈月魄收起纸条,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又似穿透了虚空,落在这位母亲身上: “魂魄所系的,多和生前执念牵挂的地方相连。可以的话,带我去你家看看。” “好!好!大师!我带您去!我这就带您去!”中年妇女激动得几乎要跪下来磕头,却被沈月魄抬手止住。 沈月魄跟着这位自称姓李的女子,离开了天桥,七拐八绕,来到老城区一片拥挤破旧的小区。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味道,楼道狭窄阴暗。 李阿姨的家在三楼。 推开门,一股陈旧又带着淡淡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但家具陈设都有些简陋老旧,唯一的亮点是墙上贴满了奖状和一个年轻男孩从小学到高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笑容阳光,带着青春的朝气。 “这就是小磊。”李阿姨指着墙上的照片,声音又哽咽了,“他学习可好了,特别懂事……就是……就是……” 她说不下去了。 沈月魄走进屋内,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没有阴煞,没有怨气。 只有一种微弱温和的守护之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铺着干净旧床单的单人床上。 床边柜子上,放着一个老旧的保温杯和一个药瓶。 “他……常坐在那里?”沈月魄指向床边的一个小凳子。 李阿姨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 “是!是!小磊以前就喜欢坐那儿看书,后来我身体不好,他放学回来就坐在那儿陪着我,给我倒水,提醒我吃药……” 说着,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沈月魄心中了然。 她走到床边,伸出右手食指,朝着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一挥: “魂兮归来,形影可见。”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身影,缓缓地由虚转实,显现在那张小凳子上。 正是照片上的男孩小磊。 他的魂体非常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目光温柔地看着低头抹泪的李阿姨。 他的手还维持着一个虚握的姿势,仿佛正想拿起那个保温杯,给他妈妈倒水。 李阿姨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眼睛瞬间瞪到最大,呼吸停滞。 “小……小磊?”她颤抖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凳子上的少年魂体似乎也感应到了,他脸上露出一个如同生前般温柔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仿佛要将自己母亲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呜呜!” 李阿姨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拥抱小磊,却穿透了那虚影,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 “小磊!我的儿啊!你怎么……你怎么……”她趴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双手徒劳地在虚影周围抓挠。 李阿姨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小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沈月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缓缓蹲下身,声音带着罕见的轻柔: “李阿姨,其实你心里早就明白,小磊已经不在了,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阿姨用一年时间辛苦筑起的心房。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月魄: “不,你胡说!小磊没死,他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看着我!他只是……他只是……” “他死了。只是魂魄因执念滞留阳间,不入轮回。”沈月魄目光扫过小磊那茫然无措的虚影,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你看他的样子,可还记得自己是谁?他的魂体已经虚弱到连记忆都无法维系,只凭着最后一点本能,记得这个家,记得要照顾生病的你,所以他才一直在这里徘徊。” 李阿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沈月魄的话语像一根银针,扎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外壳,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那份被压抑了整整一年的恐惧和绝望,在此刻轰然决堤。 她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知道……我知道啊,我的小磊……我的儿啊……” 她涕泪横流,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终于开始面对现实: “一年前,城西的护城河边有人跳河,我的小磊,他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人啊。那么冷的水……” 李阿姨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抓住什么: “他把那个女人推上来了,可他自己……他自己却被卷走了。捞了三天三夜……只捞到……捞到他的书包……”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 “没找到人……就是没死,对吧大师?警察都说没找到就是还有希望……我不能信他死了……” “我要是信了,他就真的没了,于是我就……我就开始想啊,他是不是被冲到哪里被好心人救了?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 她语无伦次,陷入自我编织的幻想中。 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笑容,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撕碎: “可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的小磊……他就在这里,他每天都会回来看我,给我倒水!提醒我吃药……你看啊大师!他就在这里!” 她指着小磊的虚影,眼神疯狂。 沈月魄看着这位被丧子之痛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母亲,轻叹一声。 生者不知死者有多不舍,死者不知生者有多想念。 小磊的善良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这份代价,又让深爱他的母亲承受了双倍的痛苦。 沈月魄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铜钱,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酆烬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 若是他在,定又要说她太过心软。 可这世间有些苦楚,就连神明也无法视而不见。 第90章 人间疾苦,遍地都是,可她仍不敢看 李阿姨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冲刷着积攒一年的绝望。 就在这时,沈月魄缓缓蹲下身,握住了李阿姨的手。 这带着一丝温度的触碰,让李阿姨愕然地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 “李阿姨,”沈月魄声音很轻,“小磊心性纯善,救人身殒,魂魄因执念滞留,不入轮回。” 她松开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色符箓。 “这是引魂符。” 沈月魄将符箓放在李阿姨颤抖的手心,“点燃它,小磊的残魂会暂时凝聚成形,十分钟。” 沈月魄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他会记起生前的点点滴滴,包括……对您的牵挂。” “十……十分钟?”李阿姨如获至宝般,死死攥住那张符箓,激动得语无伦次,“够了,够了!谢谢大师!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谢谢!” 她挣扎着想要磕头,被沈月魄扶住。 李阿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最大面额是一张一百元。 她双手捧着,递给沈月魄:“大师,卦金!您收下!您一定要收下!我……我就这些了……”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那些皱巴巴的钞票。 她从那堆零钱中,捻出了最小面额的一元纸币。 “此卦,只收一元。” 说完,沈月魄不再停留,站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老旧的楼道依旧昏暗潮湿。 沈月魄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背靠着墙壁,静静站立。 屋内,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了李阿姨带着哭腔却又努力压抑着的声音: “小磊……我的小磊。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妈这就去买菜!你等着妈!等着妈啊!”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奔向门口。 沈月魄在门被拉开前,身形微动,隐入了楼梯的阴影中。 李阿姨冲出门,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紧紧攥着那张引魂符和一叠零钱,飞快地跑下了楼,朝着菜市场的方向奔去。 沈月魄站在阴影里,看着李阿姨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她缓缓走出楼道,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这片破败拥挤的老城区。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近处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咳嗽声。 人间烟火,五味杂陈。 沈月魄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声叹息溢出唇边:“人间疾苦,遍地都是……”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为生活奔忙、挣扎、喜悦、忧愁的芸芸众生,最终落回自己指间那枚微微发烫的轮回戒上。 林澄的魂息在里面不安地悸动着,显然也被刚才那场生死别离所触动。 “……可我仍不敢看。” 她低声自语,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瑾”的名字。 上次替他看家里风水的时候,临走时,二人留了号码。 沈月魄按下接听。 “喂?” “沈大师。”陆瑾没有过分寒暄,立刻切入正题: “是这样,我有个表舅,他家……唉,前阵子出了件大事,他们家小儿子,出车祸人没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惋惜: “白发人送黑发人,表舅和舅妈都快崩溃了。但这还不是最糟心的。自从表弟走后,我表舅和表哥就总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晚上,总觉得阴森森的,后背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 “也找过几位大师来看过,可都摇头,说家里很干净,没什么问题。可那种感觉就是挥之不去,我表舅都快神经衰弱了。” 陆瑾顿了顿,语气带着恳求: “我思来想去,认识的人里,真正有本事,也就您了。沈大师,您最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抽空帮忙去看看?” 沈月魄挑眉,有钱赚怎么会没时间呢? “有。什么时候?” 陆瑾似乎松了口气,立刻道: “太好了!后天恰好是我表舅家大儿子的生日,家里准备办个小型的家宴,请的都是些亲戚和相熟的朋友。” “我想着,正好可以带您一起过去,就说您是我的朋友,来参加宴会的。这样既不会显得突兀,也方便您在人多的时候观察一下?” 沈月魄微微挑眉,直接问道:“为何要选在宴会之时?” 电话那头,陆瑾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无奈: “沈大师,您是知道的,那种感觉很微妙。平时家里就那么几个人,那种阴森感时强时弱,难以捉摸。” “但奇怪的是,之前也办过一次小聚会,人一多起来,按理说阳气应该更盛,可表舅反而说,那种被盯着的感觉特别清晰,我就想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人多,阳气混杂,或许反而更容易让那东西露出马脚?”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人多时阴气反盛,要么是那东西特别凶戾,要么和宅邸中某人有着特殊的联系,人越多,它的存在感反而越强。 这确实是个观察的好时机。 “地址。”她直接问道。 “栖霞路18号松山别墅区,B区3栋,林家。”陆瑾报出地址,又补充道,“后天下午五点,我开车来接你?” 沈月魄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地址,眸光骤然一凝。 林家? 机缘……这不就来了吗? “知道了。”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然后给了他自家小区的地址。 “好!好!那太好了!后天见!”陆瑾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不少。 第91章 人生无常,变数太多 挂断陆瑾的电话,沈月魄意念微动,声音直接传入戒指内的空间: “林澄,栖霞路18号松山别墅区,B区3栋,是你养父母家?” “是!是那里!大师!”!林澄的声音在戒指中激动地响起,“就是栖霞路18号!!” 沈月魄还没回答,林澄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师,我死后,曾试图飘进林家,可每次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来。后日,我真的能和您一起进去吗?” 沈月魄闻言,眸光一凝,“看来,有人布了阵法。” 这林家,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电话的另一端。 装饰典雅的私人会所内,陆瑾放下手机,长长吁了口气。 转头看向旁边沙发上慵懒靠坐着的男人。 “萧大少爷,幸不辱命。”陆瑾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沈大师同意了。” 萧亦舟闻言,原本有些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薄唇微扬,“谢了,阿瑾。” 陆瑾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摇头,语重心长道:“我说萧大少,你这又是何必?” “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有这张脸,想约沈大师,直接去约不就好了?干嘛费这么大周折,绕这么大个圈子,让我把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舅家都牵扯进来?” 萧亦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街景: “你不了解她。她性子清冷疏离,心思通透,最厌恶被人算计和纠缠。” “若让她知道我对她存了别的心思,她只会立刻退得远远的,像只警惕危险的猫。” “我得慢慢来,让她习惯我的存在,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不再排斥我的靠近。” 陆瑾看着好友眼中那份罕见的认真,一时有些哑然。 他认识萧亦舟多年,这位在帝都商界翻云覆雨,向来眼高于顶的萧家大少,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良苦、步步为营过? 他叹了口气,提醒道: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那位表舅,在松山别墅区算号人物,但跟你萧家比就差远了。” “他要是知道你这尊大佛亲自驾临他儿子的生日宴,绝对会像苍蝇见了……咳,绝对会热情得让你脱不了身。” 萧亦舟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关系。只要能光明正大地看到她,被奉承几句,算不得什么。”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感慨: “阿瑾,你是知道的。自从逾白和晚星死后,我才真正明白,人生无常,变数太多。” “有些人,有些感觉,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难得遇见一个……能让我如此想要靠近的人,我不想再错过,也不想再等。抓住眼前,比什么都重要。” 提到江逾白和萧晚星,陆瑾脸上的调侃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无声地拍了拍萧亦舟的肩膀。 萧亦舟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转瞬即逝。 他轻轻拍了拍陆瑾的手背,示意自己无事。 沉默片刻,萧亦舟拿起酒瓶,重新为两人杯中注入液体。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开口道: “对了,阿瑾。上次托你查那个叫酆烬的人,有眉目了吗?” 陆瑾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挫败取代。 他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眉头紧紧锁起: “你不提我都想跟你说,这事邪了门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渠道,明的暗的,甚至托了海外关系去查。结果石沉大海。” 萧亦舟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瑾:“一点信息都没有?” “没有!这个人,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陆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甚至怀疑,这名字是不是假的?” 萧亦舟静静地听着。 陆瑾的调查能力他是清楚的,连他都查不到丝毫痕迹……这个酆烬,绝不简单。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强烈的探究欲。 “算了。” 萧亦舟放下空杯,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既然查不到,那就不用再费周章了。” 他抬眼,看向陆瑾,“下回等见到她,我亲自问问看。” 陆瑾耸了耸肩,“行。” 沈月魄从李阿姨家打车回到自己小区门口。 脚步在下车的瞬间,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投向隔壁的居民小区。 这座看似普通的居民小区上空,盘踞着一团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那不是普通的阴气,而是怨气。 而且是新死的怨魂所化,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月魄眉头蹙起。 能形成如此强烈怨气的魂魄,生前必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和冤屈。 死后执念滔天,难以消散,甚至可能化为厉鬼祸害一方。 沈月魄循着怨气最浓烈的源头,走进了那座小区,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刚走到门口,一阵刺耳的声音就透过防盗门隐隐传了出来。 一个男人带着醉意的咒骂声:“那贱人总算死了,省得整天哭丧着脸!” 紧接着,一个年纪稍长,刻意压低音量的女声响起,语气里混杂着后怕: “你还有脸说!你想教训她,出口气就得了,谁让你下手那么重的?!” “要不是我把医院急诊的病历改成突发心梗猝死,你现在就得进去吃牢饭!” 沈月魄听到这,眸中寒意骤升。 门内的男人似乎被他母亲的话激起了不耐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酒后的蛮横: “行了!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监控呢?楼道里的监控录像都删干净了吗?” 那个老女人声音压得更低了,沈月魄听不到她说什么。 她没有犹豫,抬手屈指敲门。 门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一阵拖拉的脚步声传来,门被从里面拉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身材粗壮,穿着紧身背心,露出两条布满狰狞纹身的花臂。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俗气的小指粗金链子,头发油腻。 沈月魄一眼就看出他印堂发黑,双眼布满血丝。 这是被冤魂缠身的征兆。 男人眯着眼睛,警惕又带着点凶戾,上下打量着门外的沈月魄,粗声粗气地问: “干什么的?找谁?!” 沈月魄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仿佛只是扫过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 她没说话,视线被男人身后跟着的一道白色虚影牢牢吸引。 第92章 酆都大殿之上,孽镜台前,善恶终将无所遁形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魂魄。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碎花裙子,身形单薄透明。 魂体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青紫色淤痕,尤其是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散落的发丝间隙,能看到她空洞麻木的眼神,以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她死死地跟随在男子身后,魂体散发出的怨气,正是笼罩整个小区的源头。 男子见沈月魄不答话,只是用一种让他浑身发毛的眼神看向他身后。 酒意和凶性一起涌了上来,打开门,伸手就要推搡沈月魄:“问你话呢!哑巴了?滚……” “滚”字还未出口,沈月魄动了。 她甚至没有看那男子一眼,只是左手并指,在虚空中一划,将女鬼收入轮回戒。 门内,那粗壮男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金光一闪,随即一股没由来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根本没看清沈月魄做了什么,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无比邪门。 沈月魄这才将视线落回男子脸上。 “生前作恶,戕害人命,”她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清晰地砸在男子心头,“不受人间律法制裁,真以为能逍遥法外?” 男子闻言,脸色一变,酒醒了大半,吼道: “你……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滚!再不滚老子……” 沈月魄根本不给他叫嚣完的机会,继续说道:“等你死后入地府,自有阴司审判。 “酆都大殿之上,孽镜台前,善恶终将无所遁形。” “那些阳间逃过的刑罚,阴司会一笔一笔清算—— 刀山火海,油锅剑树,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会让每一个恶徒明白: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每说一个字,男子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仿佛那些恐怖刑罚已经加诸己身,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背心。 “你……你……”男子指着沈月魄,恐惧彻底压倒了凶戾。 沈月魄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恶心,转身便走。 “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他妈到底是谁?!”男子被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又惊又怒。 一股邪火冲上头顶,加上酒精的刺激,竟然怒吼一声,冲出家门,伸手就想去抓沈月魄的肩膀。 沈月魄头也未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脚下步伐未停,只是右臂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拂。 “砰!” 一声闷响。 那男子,整个人毫无抵抗之力地横飞出去,重重砸在楼道对面的墙壁上。 “呃啊!” 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肋骨剧痛,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我的儿啊!” 屋里的老女人闻声冲出来,看到这场面,顿时目眦欲裂,“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儿子?!” 她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在楼道里回荡。 沈月魄脚步丝毫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楼道尽头。 她让林澄从轮回戒出来,给他贴了张符。 林澄的魂体顿时化作一缕青烟,朝着小区监控室飘去。 直到确认所有记录都被抹去,沈月魄才回到自己家中。 沈月魄走到客厅中央,将女鬼从轮回戒中放了出来。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中飘出,落在地板上,缓缓凝聚成形。 沈月魄没有立刻说话,她从随身的符袋中取出一小截安魂香。 她点燃线香,将其插入一个小香炉之上,放在女鬼面前的地板上。 袅袅青烟升起,带着安神定魄的气息,环绕着女鬼虚弱的魂体。 沈月魄这才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声音是难得的平和: “现在安全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的怨气似乎被那安魂的香气安抚。 怨气缓缓散去,她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露出一张年轻却苍白的脸。 她的眉眼清秀,依稀可见生前的灵动,只是如今蒙着一层死寂的灰白。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怨恨褪去后,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我叫…李窈……” “那个男人……是我老公张强……”李窈的魂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逼我离婚。可我的孩子才三岁,我不愿意离婚……” “他就打我,从开始的推搡到拳打脚踢……越来越狠……”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 “那天,他又喝醉了,那个女人打电话来,他嫌我碍眼,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把我往死里打……”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我拼命挣扎,求他看在孩子的份,放过我,我愿意离婚。可……可他像疯了一样……最后……最后……” 李窈说不下去了,魂体不断地颤抖,死前的痛苦仿佛再次降临。 沈月魄静静听着,清冷的眸子里寒意凝结成冰。 李窈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和怨恨,继续说道: “他打死了我,我婆婆她是医院急诊科的,她回来看到后,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 “她和她儿子一起把我抬到床上,将我送到医院,改了我的病历……说我是突发心梗猝死……” “还有…还有楼道的监控……”李窈的恨意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是张强他爸花钱买通了物业的人,删掉了所有的证据!” “我想报仇…我想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李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浓郁的怨气再次翻腾。 “可我…我太弱了,我连碰到他们都做不到。” “我的怨气只能让他们感觉到冷,只能让他们做噩梦。我…我不甘心啊!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也舍不得我的父母…” 说到孩子和父母,李窈的怨气中又充满了担忧和痛苦,魂体再次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沈月魄伸出手指,指尖灵光点在安魂香上,让那安魂的香气更加浓郁,强行抚平李窈狂暴的怨气。 第93章 我死不瞑目!就算入了轮回,也恨意难消 “呜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征兆地在客厅内响起。 林澄不知何时已从轮回戒中飘出。 他生前本就是心性善良之人,又刚刚经历了李阿姨母子那场诀别。 此刻再听闻李窈更为惨烈的遭遇,那份感同身受的心情瞬间冲垮了理智。 “大师!大师!” 他飘到沈月魄跟前,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您一定要帮帮她!她…她太可怜了,比我还要惨啊!” 他猛地转身,魂体因愤怒而膨胀: “那个畜生张强,还有他那蛇蝎心肠的爹妈!他们简直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您要替天行道!一定要让他们不得好死啊大师!” 沈月魄:“……” 李窈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得魂体一颤,茫然地看向这个素不相识却为她痛哭流涕的男鬼。 “安静。”沈月魄眉头微蹙。 林澄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捂着嘴乖乖飘到墙角,蹲下来继续“呜呜”地小声啜泣。 魂体还一抽一抽的,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沈月魄看着这一屋子鬼哭狼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李窈收回目光,眼中含泪,继续诉说: “我死之后,我爸妈他们接到消息赶来,他们不相信我是突发心梗……我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们怀疑是张强害了我……”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力:“可是张强那个畜生,他…他抢先一步,拿着伪造的死亡证明,强行把我的尸体送去火化了!” “等我爸妈赶到,连我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只拿到一捧骨灰……”说到这,李窈的怨气再次翻腾。 “他们想替我讨个公道,可是没有尸体,病历被篡改、监控被删除……所有的证据都被张家毁灭了,他们家在本地有钱有势,请了很厉害的律师。” “我爸妈两个老实人,根本斗不过他们,所有的起诉都……都因为证据不足……被驳回了……”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都怪我当初瞎了眼,不听爸妈的话,非要嫁给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我害了自己……也害得我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承受这样的冤屈和不公……我恨啊!” 沈月魄静静地听着,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冷。 “李窈,我可以替你联系特殊案件调查科的人来调查你这件案子。” 李窈猛地抬起头,“特……特殊案件调查科?” 她生前只是个普通家庭主妇,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 “一个专门处理涉及超自然力量、或者证据被异常手段掩盖、普通司法程序难以推进的特殊案件部门。”沈月魄解释道。 “他们拥有独立的调查权和更高级别的权限。只要我向他们提交线索,并说明你的情况,他们会立案,重启调查。张强父母在医院和物业的操作痕迹,不可能完全抹除。在专业力量介入下,足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阳间的公道,由特殊案件调查科来执行。 李窈的魂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充满了悲伤:“那…那我爸妈…我…” “至于你父母,”沈月魄看着她,声音柔和了些许,“若你想在入轮回前再见他们一面,了却遗憾,我可以助你入梦。在梦中,你可和他们告别。” “入梦……” 李窈喃喃着,眼中充满了渴望,泪水再次滑落: “我想见他们,想亲口告诉他们,女儿不孝,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别为我伤心,好好活下去…” “还有…还有我的小宝…” 提到孩子,李窈的魂体剧烈一缩。 随后,她用力摇头,声音充满了不舍:“不!不行!不能见小宝!他才三岁,他什么都不懂…他不能看见我这个样子!” “我…我要是见了他,我怕我就舍不得走了,我怕我…我怕我会变成只知道纠缠他的恶鬼!” 沈月魄理解地点点头:“好,不见孩子。只入梦见你父母,做最后告别。” 李窈用力点头,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大师……” 然而,当提到对张强一家的处置时,李窈眼中的悲伤瞬间被仇恨所取代。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沈月魄: “至于张强一家…”李窈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出的寒风,带着彻骨的恨意,“我想亲自报仇!我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慢慢死去。” “大师求您成全!让我亲手了结这段孽债!否则我死不瞑目!就算入了轮回,我的恨意也难消!” 她朝着沈月魄的方向一拜,沈月魄反应迅速地避开了。 第94章 以前我也相信,王法昭昭,天理循环 沈月魄沉默地看着李窈。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李窈,阳间之事,自有律法昭彰。张强一家的罪行,特殊案件调查科介入后,他们难逃法网。” 她顿了顿,“即便人间律法因证据湮灭而有所疏漏,待他们阳寿尽时,魂归地府,亦有阴司审判。” 说到此处,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拔舌地狱,刀山火海,地狱层层清算,他们所造的孽,所施的暴,所行的恶,终将百倍千倍报于己身。” “阴司之刑,远比阳世酷烈万倍,足以消你心头之恨。” 她希望,这个生前善良的女子,能够放下执念,重入轮回。 而不是为了报复那些恶人,将自己也变成恶鬼,最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李窈却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她凄惨地一笑,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阴司清算?呵,大师……”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到了那时…我又怎么能看得到呢?”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林澄和沈月魄心里。 林澄的啜泣声戛然而止。他忽然明白李窈的心情。 是啊… 一旦她放下执念重入轮回,就再也看不到仇人受罚的那一天。 轮回转世后,前尘尽忘,又怎知那些恶人是否真的得到了报应? 李窈空洞的眼神望向虚空,仿佛在质问这无情的天道: “大师,您知道吗?以前我也相信,王法昭昭,天理循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说到此处,她发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可今时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什么王法、什么天理,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在那些有钱有势、心狠手辣的人面前,法律在他们手里,就是擦屁股的纸!” “像我们这样没钱没势的穷人,在所谓的法律面前,只有死路一条。死得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李窈这字字泣血的控诉,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月魄的心口。 曾几何时,她在云深雾绕的山中道观,清风明月为伴。 渡化的亡魂,或是寿终正寝的老者,或是心有执念的痴情人,或是懵懂迷途的稚子…… 他们或许有遗憾,有不甘,但那份善与纯是底色,只需引路,便可渡入轮回。 可如今—— 沈月魄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绝望侵蚀得面目全非的李窈,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 “魄儿,你天赋极高,可心思却太过单纯。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厉鬼怨魂,而是把人逼成厉鬼的人心,日后若下山,莫让人骗了。” 当时她不解其意,如今她终于明白,师父究竟在担忧什么。 不是担忧她道法不精,而是怕她看清这世间最肮脏的真相后,道心崩溃。 沈月魄看着李窈那双透着无尽悲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这污浊人世投射在无数弱小魂魄上的缩影。 “你可知,”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讲道理,而是平静地告诉她后果: “若你亲自动手,沾染生魂,背负杀孽,便是彻底断了轮回之路。” “怨气化煞,戾气噬魂,最终,你也会彻底烧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代价,你想好了吗?” 没有劝解,没有阻拦,只是将最后的结局,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墙角处的林澄猛地抬头,魂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说什么,却被沈月魄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安魂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沈月魄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窈。 李窈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想好了!”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决绝: “只要能亲眼看着他们痛苦哀嚎,看着他们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魂飞魄散又如何?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这人间…这地狱…我早就待够了。这是我的选择,请您…成全!” “好。” 沈月魄抬起手,一道符印瞬间打入李窈的魂体之中。 “头七回魂夜,子时三刻,阴气最盛,怨煞滔天。” “到时,这印解除。你便……去吧。” 李窈对沈月魄千恩万谢后,沈月魄将她和林澄一同收入戒指温养。 转眼,便到了赴陆瑾之约的日子。 下午五点,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准时停在了沈月魄小区门口。 自动门打开的瞬间,沈月魄上车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后座上,除了笑容满面的陆瑾,还坐着另一个人——萧亦舟。 他今天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凌厉,多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眼眸在沈月魄出现的瞬间便牢牢锁定了她,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沈大师,快请上车!”陆瑾热情地招呼着,给沈月魄让出位置,自己弯腰往后座而去。 沈月魄眸光只在萧亦舟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自然地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沈大师。”萧亦舟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 “没想到陆瑾也请了你。正好,我也要去林家,司机临时有事,我也不想开车,就搭他的顺风车了。” 他解释得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巧合。 沈月魄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陆瑾试图活跃气氛,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萧亦舟的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沈月魄沉静的侧颜上。 片刻后,他状似随意地开口: “对了,沈大师,上次在陆瑾那里,见到的那位酆烬先生,这次没跟你一起来吗?” 沈月魄转过头,清冷的眸子对上萧亦舟探究的目光,“他回家了。” “回家了?” 萧亦舟眉梢微挑,对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那个神秘的男人,似乎离开了。 “嗯。”沈月魄应了一声,不再多言,重新看向窗外。 萧亦舟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思量,随即也沉默下来,指尖在座椅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车厢内只剩下陆瑾偶尔找话题的声音。 第95章 您……您别吓我!我八字轻啊 车子平稳地驶入松山别墅区,最终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别墅前。 沈月魄推门下车,就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阻力拂过她的灵觉。 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阵法…… 这阵法并非攻击,而是带有隔绝阴魂之力。 难怪林澄的魂魄进不了林家门。 普通阴魂靠近此地,轻则被这阳煞之力灼伤驱逐,重则可能魂体受损甚至消散。 这绝不是普通人家会布置的东西。 “沈大师,亦舟,这边请。”陆瑾已经熟门熟路地引着二人走向别墅大门。 沈月魄收敛心神,面上恢复一片清冷,跟在陆瑾和萧亦舟身后。 才靠近别墅大门,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映照出门口两张带着热络笑容的脸。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考究丝绸唐装的中年男人。 笑容满面,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和世故,正是林澄的养父,林家的当家人——林逊。 而他身边半步之后,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 他身材挺拔,穿着合体的深蓝色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便是林澄口中的林锐。 “哎呀,萧总、阿瑾,欢迎欢迎!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林逊热情地迎上来,双手伸出,目标直指萧亦舟,态度恭敬甚至带着点谄媚。 显然,萧亦舟的到来让他喜出望外。 “林董客气了。”萧亦舟淡淡一笑,伸出手与他短暂一握,态度疏离。 陆瑾也与林逊寒暄了几句,特意侧身,将沈月魄让到前面一点: “表舅,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沈月魄沈大师。今天趁着表哥的生日宴,正好请沈大师来看看。” 林逊这才仿佛刚刚看到沈月魄,脸上的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略显敷衍的客气。 目光在沈月魄年轻的脸上飞快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但嘴上还是热情道: “哦,沈大师!久仰久仰!阿瑾可是极力推荐您!说您本事了得!今天真是麻烦您跑一趟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的语气虽然热情,但注意力重心明显还在萧亦舟身上,对沈月魄只是象征性地微微点头示意,连手都没伸。 沈月魄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了林逊,直接落在了他身旁的林锐脸上。 林锐脸上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彬彬有礼,他迎上沈月魄的视线,声音温和: “沈大师,久闻大名,辛苦您了。欢迎。” 他的眼神清澈坦荡,仿佛真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沈月魄的目光只在林锐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林先生客气。”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锐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侧身,做出请的手势,姿态无可挑剔: “萧总,阿瑾,沈大师,里面请。” 林逊立刻又热情地簇拥着萧亦舟往里走,嘴里说着奉承话。 陆瑾对沈月魄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 沈月魄回以淡然,抬步跟上。 进入林家别墅,空气中混杂着香槟和食物的气息。 林锐这场生日宴,宴请了不少人,场面颇为热闹。 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穿梭其间,背景是悠扬的弦乐四重奏。 陆瑾趁着林逊和林锐正被几位客人围着寒暄,无暇他顾的间隙。 他悄悄靠近沈月魄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歉意: “沈大师,实在抱歉。我表舅那人…眼皮子浅,又有点势利眼。他看您年轻,可能不太相信您真有本事。怠慢之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宴会厅中言笑晏晏的宾客,尤其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林锐身上停留了一瞬。 听到陆瑾的话,她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无妨。信与不信,于我无碍。” 陆瑾见她真的不在意,松了口气。 随即又想起正事,紧张兮兮地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鬼祟: “那个……大师,这宅子里,真有脏东西吗?”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仿佛感觉到了寒意。 沈月魄闻言,清冷的眸子再次转向林逊和林锐的方向。 怎么不算脏东西呢? 她微微侧头,看向陆瑾,唇角似乎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确实有。” 陆瑾:“!!!” “嘶。”陆瑾倒抽一口冷气,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沈月魄身边贴了贴,声音都带了点颤音: “大……大师,您……您别吓我!我八字轻啊!这情况,我是不是得紧跟着您才安全?” 沈月魄看着陆瑾这副恨不得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眸光微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平安符,可阻挡寻常鬼魅阴邪近身。要吗?” “要!要要要!” 陆瑾一听有保命符,眼睛瞬间亮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生怕沈月魄反悔。 “大师您有多少?我全要了!多少钱一张?您开价!” 沈月魄看着陆瑾这副视金钱如粪土,只求平安的冤大头模样,眉梢几不可查地扬了扬,报出一个数字:“五千,一张。” “五千?好!来五张!”陆瑾毫不犹豫,立刻掏出手机,“大师,我这就给您转账,两万五!” 他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念叨,“我爸妈一人一张,我姐一张,我自己留两张,有备无患!” 沈月魄看着手机屏幕上瞬间跳出的转账通知,再看着陆瑾那副买到就是赚到的表情,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笑意如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她清丽的容颜,让一旁偷偷关注着她的萧亦舟都看得微微一怔。 “陆先生爽快。”沈月魄心情颇好地将手机收起,难得地多说了两句,“日后若有事再找我,给你打折。” “好好好,多谢大师!大师您真是我的贵人!”陆瑾得了平安符,顿时感觉底气足了不少,腰板都挺直了些。 就在这时,林锐端着高脚酒杯,脸上挂着笑容,走近沈月魄和陆瑾。 他的目光在最终落在沈月魄的脸上,温声开口: “沈大师,阿瑾,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第96章 自本座诞生,历经万载劫数,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 沈月魄迎上林锐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没有丝毫迂回,直言道: “在聊…林先生家宅不宁,脏东西缠身的事。” “脏东西”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林锐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间,转瞬即逝。 “沈大师是看出来什么吗?”林锐的声音依旧维持着温和。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缓缓开口: “林先生身后,此刻便跟着一个魂魄。面目全非,肢体扭曲。看那形态,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过。” 话音一落,林锐眼底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警惕。 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沈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以。” 三个字,干脆利落。 “咔嚓。” 林锐手中的高脚杯,杯脚竟然被他失控的力道硬生生捏断了。 深红色的酒液瞬间泼洒出来,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袖口。 林锐那张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隐藏的阴鸷。 他看出来了,这位沈大师怕是来者不善。 他死死地盯着沈月魄。 陆瑾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死寂后,林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冷笑道: “沈大师,既然您说有恶鬼在我身后,那么身为修道之人,斩妖除鬼、护佑众生,不是您的本分吗?为何不将那害人的东西立刻除去?” 沈月魄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斩妖除鬼?护佑众生?” 她重复着林锐的话,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林先生说得对,这确是我的本分。” 她话锋陡然一转: “可若这鬼,并非恶鬼,而是身含冤而死的怨魂呢?他心中有冤屈,无处申诉,执念深重,不愿、亦不甘就此魂归地府呢?” 沈月魄微微前倾靠近林锐,声音压低: “林先生,试问,若换作是你—— 被人陷害,惨遭横死,凶手却逍遥法外,你会甘心吗?你会毫无怨念乖乖去投胎转世吗?” “够了!”林锐猛地低喝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没有这种荒谬的假设。”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对上陆瑾惊愕的目光,“阿瑾失陪了,我去换身衣服。” 陆瑾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锐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沈月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他凑到沈月魄身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压得极低: “沈……沈大师,难不成我这表哥……?” 他就算是再迟钝,此刻也看出来了,沈月魄哪里只是来看宅子的? 这分明就是冲着林锐来的。 沈月魄的目光从林锐离开的方向收回,落在陆瑾惊疑不定的脸上。 她没说话。 目光掠过宴会厅中言笑晏晏的宾客,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位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憔悴的贵妇人身上。 正是林澄的养母林夫人。 沈月魄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她对身边仍有些惊魂未定的陆瑾,道: “陆先生,宅子我已看过。”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卦金有人付过了,我就不收了。” 陆瑾一愣,还没完全消化沈月魄话里的深意,下意识道:“大师,您这就走?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不必。”沈月魄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在这附近走走。” 一直不远不近关注着她的萧亦舟闻言,立刻走近了几步。 他看着沈月魄清冷的侧颜,心中涌起想陪她同行的冲动,但想到她拒人千里的性子,终究是忍住了。 只低声叮嘱了一句,“沈大师,一个人小心些。” 沈月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便走出了林家。 走出了林家别墅,沈月魄没有直接离开。 她绕着别墅外围,在明亮的路灯下缓步而行。 她的灵觉感知着笼罩整栋别墅的阵法。 “布阵之人…倒有几分真本事。” 沈月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自言自语道:“倒是很适合去我们虚静观。”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带着些许磁性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她侧后方响起: “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别墅区该怎么走出去?” 声音是沈月魄所熟悉的。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沈月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张妖异又熟悉的面孔。 那人见沈月魄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柔和:“怎么了?” 沈月魄依旧沉默。 忽然,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对着那张妖异的脸,轻轻勾了勾。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阴影里,清冷绝艳。 男人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盛了,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 就在他的脸,距离沈月魄的手指不足半尺之遥时—— 沈月魄五指并拢,掌心金光大盛。 “啪”一声脆响地打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随即,身形迅速滑开数步之外。 那张妖异面孔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捂着脸,指缝间清晰的五指红痕,甚至嘴角都渗出了一丝血迹。 昏黄的路灯下,沈月魄缓缓收回手,掌心的金光隐没。 她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眼前黑气翻腾的身影。 语气中的鄙夷与杀意毫不掩饰: “虽然顶着同一张脸皮……可惜,你连他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 那翻腾的黑气中,冥夜从阴影中踏出一步,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 此刻,他身上那层模仿酆烬的幽冥气息,已被沈月魄那一巴掌彻底打散,露出了原本浑浊阴冷的浊气。 那张与酆烬一样的脸庞上,红肿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他缓缓抬手,指尖抚过火辣辣的伤痕。 随后,伸出舌尖,舔去指腹上那抹血迹,目光却始终死死锁在沈月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 “呵……” 他突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你…竟然认识酆烬?” 他眼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沈月魄。 一个阳间的道门女子,如何能识得酆都大帝?甚至能一眼看穿他这以假乱真的伪装? 有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沈月魄清冷绝艳的面容,最终停留在她那只刚刚扇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右手上。 “自本座诞生,历经万载劫数——” 话音未落,周遭空气骤然凝固,路灯的光线被吞噬。 沈月魄连忙双手结印,划出空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冥夜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可怖,每个字都带着足以让寻常修士魂飞魄散的威压: “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 最后一字落下,整个空间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雾,无数冤魂的哀嚎从地底传来。 面对这恐怖的威压,沈月魄却只是扬了扬唇角。 那不是畏惧的笑,而是带着战意沸腾的轻笑。 “巧了。” 晚风骤然变得凛冽,吹拂起沈月魄的青丝。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道繁复的法印。 指尖流转的金光与对面翻涌的幽冥浊气形成鲜明对比。 “冥夜,我专打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废物!” 第97章 你以为,就你会玩阴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沈月魄周身爆发出一圈耀眼的金光。 脚下浮现出巨大的太极阴阳图,旋转间,竟将四周的浊气生生逼退三尺。 冥夜的动作骤然一顿,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本座名讳?” 沈月魄的声音冰冷刺骨,“那夜你替沈雨柔找厉鬼围杀我,今夜…正好与你清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 阴阳图中央,凝聚出两股截然不同却相辅相成的力量: 金阳如龙,至阳破邪;银月如凤,太阴封镇。 “去!” 沈月魄清叱一声,双掌猛然向前一推。 金色阳龙与银色月凤,化作一道金银双色地光芒,冲向冥夜。 “哼,雕虫小技!” 冥夜怒哼一声,周身沉寂的幽冥浊气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魔爪。 魔爪之上,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的怨魂虚影。 “幽冥鬼爪,镇!” 巨大的魔爪抓向迎面而来的金银光芒。 “轰!” 两股本源的力量,狠狠撞在了一起,僵持持续了数息。 “噗!” 身处太极图中央的沈月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她唇边喷溅而出。 “咔嚓!” 几乎在沈月魄吐血的同时,魔爪之上,也传来一声细微的碎裂声。 一道刺目的金光硬生生穿透了魔爪的防御,在冥夜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焦灼痕迹。 “呃!” 冥夜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竟然被一个凡人女子伤到了本体?!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但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沈月魄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清冷的眸子却死死盯着冥夜。 冥夜同样后退了一步,周身翻腾着黑气。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脸上那道被金光灼伤的焦痕。 触手微痛,还带着令他厌恶的纯阳气息。 他低眸中的冷漠被一种兴味所取代。 “好……很好……” 冥夜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想不到,区区一个凡人,竟能伤到本座……”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更恐怖的浊气开始凝聚。 “本座改主意了……” 冥夜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目光如同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四周的黑暗随着他手中的动作,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将沈月魄的退路全部封死。 “本座要把你抓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每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关在黑渊最深处的水晶棺里…” 黑暗在他指尖凝聚,化作一条条细长的锁链,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好好研究研究你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再把你一点点,玩坏掉……”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沈月魄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正好。 今夜,她想看看,自己与这狗东西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 沈月魄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她没有再结印,也没有试图逃跑。 她右手一翻,掌心突然多出一颗魂珠。 那是之前那只厉鬼消散前,赠予她的。 珠内封印着最纯粹的怨煞之气,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沈月魄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战意。 “抓我回去玩?”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魂珠—— 属于厉鬼狂暴的怨气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那些袭来的黑暗锁链被怨气侵蚀,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寸寸断裂。 冥夜脸色骤变,急忙后退,却见沈月魄已经借着怨气爆发的冲击力腾空而起。 沈月魄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飞扬,指尖已凝聚出一道带血色的符咒。 这是用她自己的血绘制而成。 既然她的血能治疗酆烬的伤,那么,自然也可以化为利器。 “你以为……”沈月魄的声音在怨气中显得格外森冷,“就你会玩阴的?” 血符轰然炸开,冥夜猝不及防,被狂暴的怨煞之气正面击中。 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黑血。 “咳……”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杀意: “沈月魄,你找死!” 他周身幽冥鬼气骤然暴涨,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漆黑的鬼手从地底探出,疯狂抓向沈月魄。 沈月魄知道,冥夜这次是来真的了。 她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往后一指,大喊道:“酆烬,你终于来了?!” 冥夜瞳孔一缩,本能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你!” 他猛然意识到上当,暴怒转身,却见沈月魄已经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双手结印,瞬间撤掉了整个封锁空间的结界。 “轰!” 空间崩塌的瞬间,她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一句嘲讽的话飘散在夜空中:“冥夜,下次见面,希望你至少学会别这么容易上当。” “沈!月!魄!” 冥夜的怒吼响彻整个别墅区。 沈月魄根本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辨别方向,只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向外狂奔。 跑出几百米,忽然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熟悉的幽冥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肢,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 “跑什么?” 一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月魄猛地抬头。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男人完美的下颌线,再往上,是那张她刚刚才在冥夜脸上见过,却截然不同的面容。 确认这不是冒牌货后,沈月魄才松了口气。 那口强提着的气瞬间泄了大半,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全靠腰间那只手支撑着。 她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疲惫:“呼…是你啊。” 若不是那枚魂珠和血符爆发争取的刹那机会,今晚,她怕是真的逃不出冥夜的掌心。 不过,经过这一战,倒是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第98章 这是我自己的事 酆烬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最终凝固在她染血的唇角。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只扶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 微凉的指尖擦过她唇角的血迹,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可下一秒,他察觉到血迹中有冥夜的气息,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冥夜找上你了?” 沈月魄被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弄得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挣脱了他扶在腰间的手,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努力站直了身体。 迎上他冰冷的视线,语气平静:“嗯。我故意激他动手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方才那场短暂的交锋,坦率地承认:“想不到和他之间的差距,还挺大。” 她拼尽全力,手段尽出,也仅仅只能伤其皮毛。 酆烬闻言,没有再询问细节,转身就要走。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沈月魄一愣,“你去干嘛?”她下意识地追问。 酆烬的脚步没有停,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透着一股杀伐之气:“去帮你报仇。” “不用!” 沈月魄快步上前两步,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酆烬的手腕。 酆烬的脚步停下。 他微微侧过头,夜色勾勒出他冷峻的侧颜,暗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转向她,无声地询问。 沈月魄抓着他手腕的手没有松开,仰头看着他: “这是我自己的事。” 夜风拂过,吹起她散落的发丝。 “今晚是我技不如人,但这份差距…” 她指尖微微收紧,眼中燃起灼人的战意: “我会自己一点一点抹平。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让冥夜也像今晚的我一样狼狈逃走。” 酆烬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沈月魄的脸上。 没有嘲笑,没有否定。 眼中甚至划过一丝赞赏。 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选择。 但紧接着,他眉心一蹙,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什么叫这是你自己的事?” 沈月魄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计较这个。 可她也没说错啊…… 酆烬逼近一步,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压迫感十足: “在沈家破阵之时,怎么不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将重伤的你带回酆都时,怎么不说这是你自己的事?” 他暗金色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现在倒好,契约一解,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随着他的靠近,沈月魄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 她指尖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松开。 夜风拂过,酆烬的一声声质问落在她耳中,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个抛夫弃子的渣女。 “我……”她张了张口,却发现无从辩解。 为了掩饰这微妙的尴尬,她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酆烬,我饿了。” 酆烬:“……” 酆烬没说话,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走。 沈月魄小跑两步跟上,忍不住又问:“你……怎么来阳间了?” 以他的身份,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踏出酆都。 之前是为了养伤,可现在呢? 酆烬头也没回,冷冷道:“本帝闲得慌。” 沈月魄听出来了,每回他一生气,就爱自称“本帝”。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而此时的松山别墅区·林家。 沈月魄走后,萧亦舟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脸上最后一丝因沈月魄而存在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惯常的疏离。 他放下手中几乎没动过的酒杯,转身便欲离开。 “萧总,请留步!”林逊的声音带着商人的圆滑,快步上前拦住。 “您难得赏光,锐儿还没正式向您敬酒致谢呢,不如移步内厅,我们也好详谈一下城东那块地的合作意向?”他姿态放低。 萧亦舟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他目光掠过林逊,最终定格在几步之外,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林锐身上。 “不必了。沈大师,是我朋友。”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林锐身上,眼神让林锐感到不适。 “有人让她不痛快……”萧亦舟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带着警告:“就是让我萧亦舟不痛快。”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林逊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挺拔的身影带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所过之处,宾客们下意识地噤声让路。 林逊被这当众的驳斥和警告弄得面子尽失,脸色铁青。 他站在原地,眼神阴沉地看着萧亦舟离开。 陆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沈月魄那番话以及她明显针对林锐的态度,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向林锐,那个在他印象中一直谦逊有礼的表哥,此刻眼神中那抹来不及完全收敛的阴鸷显得格外刺眼。 “表舅,表哥,我也先告辞了。”陆瑾的声音比平时冷淡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疏离。 说完,他不等林逊再开口,便转身快步离开,追向萧亦舟消失的方向。 林锐看着陆瑾离去的背影,脸上勉强维持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眼中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用力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但碍于场合,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林逊,声音带着压抑的阴沉:“爸,那个沈大师……” 林逊抬手,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带着各种探究目光的宾客,声音恢复了沉稳: “一点小误会,无伤大雅。诸位,请继续,今晚大家尽兴!” 他立刻稳住场面,至于其他,事后再议。 林夫人站在不远处,她只是看到萧亦舟冷脸离开,陆瑾也面色不虞地走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自从澄儿车祸身亡后,她总觉得丈夫和锐儿之间藏着什么秘密。 …… 沈月魄和酆烬打车离开松山别墅区,随意在沈月魄居住地小区附近,找了一家环境尚算清静的港式茶餐厅。 餐厅人不多,沈月魄点了些主食,又额外加了几份精致的港式甜点。 食物很快上桌,热气腾腾。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酆烬,从落座开始,就仿佛一尊冰雕。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低垂,视线牢牢锁定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更添几分冷硬。 整个人的气场就是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沈月魄慢条斯理地吃着,她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把刚上来的精致甜点,推到了酆烬的手机屏幕正前方。 蛋挞金黄酥脆的香气,班戟奶油芒果的甜腻…… 终于成功地将酆烬的注意力从屏幕上挪开。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了,依旧没有抬头。 沈月魄拿起小勺,舀了一勺糕点送入口中,咽下后,才放下勺子,声音平静: “酆烬,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酆烬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向沈月魄,里面看不出情绪,“什么?” 沈月魄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一直玩手机。” 第99章 沈月魄,男朋友是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酆烬的视线在沈月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眼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甜点,最后落回自己手中的手机。 他薄唇微抿,似乎在权衡什么。 几秒钟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从他鼻腔逸出,“我又没在吃饭。”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手机屏幕熄灭,然后随手丢在了桌面上。 接着,在沈月魄的注视下,他拿起旁边的小银勺,将糕点送入口中。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却悄然融化了不少。 沈月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也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甜点。 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在甜点的香气中,奇异地缓和下来。 吃完饭,沈月魄和酆烬并肩走回她小区的路上,昏黄的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 刚走到单元楼下,沈月魄的脚步一顿,眸光骤然转冷。 单元门前的阴影里,斜倚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指尖夹着一支尚未熄灭的烟。 沈望川那张难掩疲惫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 沈月魄仿佛没看见他,径直走到单元门前,掏出手机感应。 “嘀”的一声刷开了门禁,侧身示意酆烬先进去。 然而,就在酆烬高大的身影即将没入门内时—— “月魄!” 沈望川掐灭了烟,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挡住正在关合的单元门,声音带着急切。 手刚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框,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震开。 酆烬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 沈月魄已经站在了门内,她转过身,隔着即将合拢的门缝,冷冷地看着被震得后退一步,脸上带着惊愕的沈望川。 “沈望川。”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私自调查他人住址,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严重者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甚至《刑法》,需要我报警吗?” 沈望川被她的质问刺得一窒,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他站稳身体,隔着门缝与沈月魄对视,声音低沉沙哑: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见到你?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就像人间蒸发……” 他的话没说完。 一直背对着他,仿佛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的酆烬,缓缓地转过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拉开沈月魄。 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挡住沈望川看向沈月魄所有的视线。 酆烬比沈望川还要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眸,暗金色的瞳孔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明明只是平静的注视,却让沈望川瞬间如坠冰窟。 他没有认出酆烬就是那晚在沈家带着沈月魄消失的人。 “你,”酆烬的声音很轻,却让沈望川莫名头皮发麻,“很烦人。” 沈望川心头猛地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太不寻常了。 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他本能地拉响警报。 “砰!”单元门在沈望川面前重重合拢。 随即,他如梦初醒般扑上前,隔着玻璃门大喊:“月魄,他是谁?” 他语气中含着哥哥对妹妹的担忧,“他是你男朋友吗?就算是,也不能住你这儿啊,爸妈会担心的!” 玻璃门后,酆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沈月魄按下了电梯按钮。 酆烬跟着她走进电梯。 电梯门隔绝了沈望川徒劳的呼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数字不断跳动上升。 酆烬站在沈月魄身侧,高大的身影在电梯顶灯下投下一道影子。 他忽然微微侧过头,暗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困惑: “沈月魄,”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男朋友,是什么?” “……” 沈月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维持着目视前方电梯门的姿势,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但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一本正经地忽悠:“就是老大的意思。他误解了我们的关系,以为你是我的头儿。” 酆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似乎在分析她话语的可信度。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哦。” “叮。”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沈月魄率先走出,来到自家门前,指纹解锁。 她走进玄关,换了鞋,径直走向客厅。 酆烬也跟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沈月魄走到客厅中央,右手拇指在左手无名指的轮回戒上轻轻一抹。 两道微弱的灵光闪过。 林澄和李窈的魂体瞬间出现在客厅里。 二人还没来得及和沈月魄打招呼,目光几乎是同时聚焦在了那个站在玄关与客厅交界处,正低头玩手机的高大身影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恐惧感袭来。 那是低阶魂体面对幽冥至高主宰时,刻在魂魄本源里的恐惧。 “啊!” 林澄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惊叫,整个鬼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地就想往沈月魄身后缩,但恐惧让他连移动都困难。 李窈更是本能地就想重新钻回轮回戒里去。 就在两只鬼被吓得魂飞魄散之时,一直低头看手机的酆烬,仿佛才注意到客厅里多了点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林澄和李窈那瑟瑟发抖的魂体。 他的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两只不受欢迎的小虫子般不悦。 “沈月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养小鬼了?” 沈月魄:“……?” 她差点被这转折噎住。 没好气地瞪了酆烬一眼,懒得理他这不着边际的问题。 沈月魄看向林澄,直接切入正题: “林澄,你知道你养父的生辰八字吗?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林澄正处在巨大的恐惧中,听到沈月魄问话,魂体又是一抖。 他嘴唇哆嗦着,“记…记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 酆烬突然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客厅沙发旁。 他并没有看林澄,也没有看李窈,目光牢牢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沈月魄。 他微微俯身,俊美到妖异的脸庞凑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酆烬举起手机,屏幕正对着沈月魄的脸。 屏幕上,赫然是某个搜索引擎的界面,搜索框里写着“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而下面第一条释义被特意放大,加粗标红: 【男朋友】:指恋爱关系中,女方的男性伴侣(Partner)。通常指确立了情侣关系的男性一方。 酆烬的声音低沉缓慢,“沈月魄,”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你敢骗我。” 沈月魄:“……” 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头顶。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抵住酆烬的额头,拉开距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第100章 为什么那些恶人却能踩着我们的尸骨,活得那么光鲜 酆烬被她抵着额头,动作顿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温度。 酆烬没有强行推开沈月魄的手,只是身体微微后撤,脱离了触碰。 最终,他轻哼一声,坐在了她身旁。 他一坐下,目光带着审视扫向了客厅中央的林澄和李窈。 吓得两只鬼的魂体缩成一团,恨不得当场消失。 沈月魄收回手,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正事。 她看向林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林澄,你养父的生辰八字?” 林澄正被酆烬的目光冻得魂体都快结冰了,听到沈月魄问话,魂体猛地一激灵。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酆烬。 “呃…” 林澄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养父是1977年12月16日出生。” 他每说一句话,魂体就跟着剧烈地抖动一下,生怕惹得沙发上的煞神不高兴,就让他魂飞魄散。 沈月魄看着林澄这副怂样,再瞥了一眼旁边那位自带鬼见愁光环的酆都大帝,一阵无语。 她无奈地转向酆烬,“酆烬,你别吓他们。” 酆烬紧抿着唇,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烦躁。 看也没看沈月魄,更没看那两只鬼,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终锁定在靠里一扇关着的房门上。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过去,拧开门把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沈月魄那句“那是我房间”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随他去吧,只要他别出来吓鬼就行。 果然,那扇房门一关上,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消散了大半。 林澄和李窈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魂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喘着不存在的粗气。 林澄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飘近沈月魄一些,心有余悸地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还带着颤音: “沈、沈大师,刚才那位是谁啊?他给我的感觉,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 沈月魄开始推算林逊的八字,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酆都大帝。” “酆……酆都大帝?!” 林澄和李窈同时失声惊叫,魂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差点又缩回轮回戒。 他们终于明白那种源自灵魂的恐惧来自何方了。 那是幽冥真正的主宰。 他们这种小鬼,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安静点。”沈月魄皱眉。 林澄和李窈立刻噤声。 沈月魄根据林澄提供的八字,结合林家别墅的方位、阵法气息以及她今晚的观察,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推算完林逊的八字,她沉吟片刻,又看向林澄:“你养母的八字,知道吗?” 林澄连忙点头,这次顺畅多了,迅速报出了他养母的准确生辰。 沈月魄再次推算。 终于,她停了下来。 林澄见她算完,脸上却并无轻松之色,反而更加凝重,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大师,怎么了?是不是林锐那个畜生,对我爸妈做了什么手脚?” 沈月魄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对养父母抱有孺慕之情的年轻魂魄,心中掠过一丝悲悯。 她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林澄的疑问,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林澄,你做鬼这段时间,就没有分出一丝念头,去跟过你的养父林逊?” 林澄被问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茫然: “没、没有啊,我恨的是林锐,是他害死我的。” “我爸妈……他们那么伤心,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他们更难过,也怕自己看到他们太难过,会舍不得走……” 他魂体微微颤抖,语气真诚,充满了对养父母的爱护和不忍。 沈月魄眼中的悲悯之色更浓。 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错过了真相。” “林澄,你死亡的真相,你的养父,极大概率是知情的。” 话落,林澄的魂体猛地一僵,脸上那点茫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摇头,声音陡然拔高: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大师,你是不是算错了?!我爸他、他很疼我的!” 他魂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他拼命地想找出沈月魄推算的漏洞:“我爸他、他虽然偏心林锐,觉得林锐更有能力接手公司,但他对我…他……”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拼命回忆那些微薄的父爱证据时,一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 父亲在林锐进入公司后对他明显的冷落和贬低…… 父亲在他提出对林锐某些商业手段质疑时不耐烦的呵斥…… 林澄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沈月魄那双洞悉一切却又带着一丝不忍的眼睛。 理智告诉他,以沈月魄的本事和为人,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无的放矢,更不会故意欺骗他。 “不……不……” 林澄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魂体蜷缩下去,双手紧紧抱住头,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充满了悲恸和不解: “为什么啊?爸!你告诉我为什么啊?!我是你儿子啊!你养了我二十多年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透明的脸上滚落,还未落地便被沈月魄迅速伸手接住。 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李窈看着林澄痛哭的样子,眼中也泛起同病相怜的哀伤。 她飘过来,伸出半透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林澄剧烈颤抖的肩膀: “别太伤心了,你看看姐姐我……”她试图用自己更悲惨的遭遇来开解,“比起我,你是不是,稍微好受一点点?” 林澄的哭声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李窈,他用力摇头: “没有,李窈姐,没有好受…只会更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像我们这样,只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命就这么短?这么苦?” “为什么那些恶人却能踩着我们的尸骨,活得那么光鲜?!” 他问天问地,无人能答。 第101章 染上了一身现代人的坏毛病 林澄哭得几乎魂体不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脸。 他看向沈月魄,“大师!之前你和李窈姐说过,可以请特殊案件调查科的人介入调查。我请求您,联系他们介入我的案子。”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执念和痛苦: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我想最后见一见我爸,我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好。”沈月魄点头,“特殊调查科那边,我会安排。至于见林逊……” “我会找机会让你见他。” 将林澄和李窈重新收入轮回戒温养,沈月魄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正准备翻找特殊案件调查科三组组长赵严的电话,手机屏幕却先一步亮起,伴随着震动,屏幕上赫然跳出“赵严”两个大字。 沈月魄:“……” 这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面无表情地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沈大师!”电话那头传来赵严中气十足的声音,“没打扰您休息吧?” “没有,正好有事找你。”沈月魄直奔主题。 “哦?巧了,我也是有两个事儿找您。”赵严语速很快: “第一,上次您协助我们破获的那个黄毛案,奖金申请批下来了,五万块明天一早就能打到您账上。” “还有上回您提供沈雨柔杀害萧晚星的线索,虽然案子最后随着江逾白的同归于尽结案,但线索费五千块也一起打给您。” 沈月魄听完,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语气平稳:“好的,谢谢。” 沈月魄不等赵严说他的第二件事,直接切入自己的重点,“我这里有个案子,也需要你们介入。” “嗯?您说!”赵严立刻严肃起来。 “松山别墅区林家。他们家刚认回来不久的儿子林锐,涉嫌谋杀养子林澄,伪造车祸现场。而林逊,极可能是帮掩盖证据的从犯。” “我想请你们正式立案调查林澄的车祸案,调查真相。”沈月魄言简意赅,将关键的信息抛出。 “松山别墅区林家,林澄车祸……明白了。”赵严的声音带着凝重,“我明天就安排人手去调阅原始卷宗,同时派人接触林家和相关证人。” “好,谢谢。”沈月魄应道。 赵严随即话锋一转,“对了,沈大师,我找您还有另外一件急事,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您还记得大概两个月前,有三个不知死活的两男一女,举着手机搞什么探灵直播,闯进虚静观吗?” 关于沈月魄的身世,赵严这段时间已经调查清楚了。 自然也看到了相关的视频。 沈月魄记忆力极佳,立刻想起那三个不顾她警告,满脸写着流量至上的年轻男女。 她甚至能回想起其中那个黄毛小子对着镜头喊“老铁们!关注点起来!”的蠢样。 “记得。怎么?” “他们三个,前些天又作死去了!”赵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和一丝凝重。 “这次是黑风坳!就是南边那个被划为国家一级地质和古生物遗迹保护区的原始深山区。” “里面据说有片古代祭祀遗迹,邪门得很。国家是明令禁止未经许可进入核心区域的。” “但这三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溜进去了,然后就彻底失联了。已经快四十八小时了。” 沈月魄微微蹙眉。 黑风坳她听说过,那地方地磁异常,阴气聚而不散,深处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属于官方印证的“高危灵异区域”之一。 赵严继续道: “当地的搜救队和我们的人员已经进去找了两轮了,毛都没找到!信号完全屏蔽,无人机进去就失控!” “上面压力很大,毕竟三条人命,而且那地方太特殊了。所以我们三组被顶上去接手了。我估摸着,这事儿得请专业人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商量的口吻: “沈大师,您看……能不能抽空跑一趟?情况紧急,报酬方面,局里特批了三十万!只要能找到人,死活不论,都算数!” 三十万。 沈月魄的眸子在听到这个数字时,几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但想到轮回戒里的林澄和李窈,她开口道: “可以。但我手头上有两个鬼魂,还要了结一些因果。最快也要四天后才能动身。” 赵严在电话那头似乎思考了一下,“行!人命关天,我们这边也不能干等。” “我先派另外几位大师过去探探路,尽量先稳住局面,争取点时间。沈大师您这边处理完就立刻联系我。” “好。”沈月魄应下,干脆地挂了电话。 三十万的诱惑很大,但林澄和李窈的执念和冤屈同样需要了结。 她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自己紧闭的卧室房门。 客厅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她起身关掉,只留了玄关一盏小夜灯。 目光扫过紧闭的主卧房门,又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客房。 她走过去,拧开客房的门。 里面干净整洁,但……空空如也。 当初买东西时只想着自己住,根本没准备多余的被子枕头。 沈月魄站在门口,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客房的门。 认命地转身,她拧开了自己主卧的门把手。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源,映照着床上半倚着的人影轮廓。 酆烬高大的身躯占据了床的左侧,背靠着床头,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手机被他稳稳拿在手中,屏幕的光跳跃着,照亮了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和专注的侧脸。 沈月魄忍不住蹙眉。 这位酆都大帝,在人间待了没多久,倒是染上了一身现代人的坏毛病。 要么就整日整夜、不知疲倦地抱着手机。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关着灯在黑暗里玩手机,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第102章 免得你又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沈月魄抬手,“啪”地一声按下了灯的开关。 柔和明亮的顶灯瞬间驱散了房间的黑暗。 酆烬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对突然的光线感到不悦。 他缓缓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带着被打扰的不爽和控诉,看向门口站着的沈月魄。 那眼神仿佛在说:开什么灯? 沈月魄直接无视了他眼神里的控诉。 她也没开口赶他出去。 毕竟,这位大爷真要赖着,她也赶不走。 更何况,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这种物理上的同居,沈月魄早就习惯了。 她径直走到靠墙的衣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 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床上那位散发着低气压的身影,只是一件大型家具。 抱着睡衣,沈月魄转身走进了与卧室相连的卫生间。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大约半个小时后,水声停歇。 又过了片刻,吹风机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持续了十多分钟。 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带着温热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淡冷香。 沈月魄穿着那身睡衣走了出来,长发已经吹干,松散地披在肩后。 她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少了平日的冷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酆烬在她出来时就抬了下眼皮,暗金色的眸子在她带着水汽的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落回手机屏幕上,手指继续滑动。 沈月魄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动作自然地躺了进去。 被子里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和干净的气息,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她侧过身,背对着酆烬那边,习惯性地蜷缩成一个放松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股源自酆烬身上自然散发的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弥漫过来。 悄无声息地中和了被窝里过暖的温度,带来令人舒适的清凉。 沈月魄闭着眼,感受着这无需调节的冷气,唇角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真好。 有这位行走的人形制冷机在身边,连空调都不用开了,电费都省了。 房间陷入一片安静。 只有酆烬那边偶尔传来轻微的手机触碰声。 就在沈月魄意识开始有些朦胧,沉入睡梦时。 一直专注手机的酆烬,指尖突然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 他那双暗金色的眼眸,不知何时离开了屏幕,落在沈月魄毫无防备的身影上。 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露出的半截脖颈在灯光照映下,显得格外白皙。 酆烬的目光在她颈后那片细腻的肌肤上停留了数秒,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她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显得格外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脆弱。 想到冥夜那阴险的鼠辈,以及他背后潜藏的黑手尚未查清,酆烬的眸色沉了沉。 他抬手,无声地在虚空中划过。 指尖的金光流转,随着他指尖的轨迹,在沈月魄身体上方一寸之处,迅速勾勒出一个微型符印。 符印中,融入一丝他自身的神识烙印。 符印成型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没入沈月魄的体内,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酆烬最后看了一眼沈月魄安睡的侧脸,放下手机。 手一挥,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他在沈月魄身侧平躺下来,缓缓闭上了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洒在沈月魄的眼睑上。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首先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酆烬不知何时已经侧过了身,正对着她。 那张脸在晨光中,如同最完美的神祇雕塑,每一寸线条都透着造物主的偏爱,毫无瑕疵。 沈月魄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动,只是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心中难得地划过一丝荒谬的感慨: 万恶淫为首……古人诚不欺我。 清晨醒来,面对这样一张冲击力的脸,她居然能忍住不做点什么。 这份定力,这份道心…… 嗯,她觉得自己修得相当稳固。 就在沈月魄内心默默给自己点赞时,那双紧闭的眼帘,毫无征兆地掀开。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酆烬薄唇微启,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低沉而富有磁性,直直地落入沈月魄耳中:“看够了吗?” 沈月魄眸光一闪,脸上不见丝毫被抓包的尴尬。 反而异常坦然地,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地迎上他的目光,吐出两个字:“没有。” 酆烬:“……” 他脸上的表情罕见地僵了一下。 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错愕。 大概是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调戏他。 他猛地坐起身,背对着沈月魄坐着,宽阔的肩背线条有些紧绷。 就在沈月魄以为这位大爷要冷着脸下床时,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在虚空中一抓。 一本古朴的书籍,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书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暗金色纹路在缓缓流淌。 酆烬头也没回,反手就将这本古书,丢到了沈月魄身侧的枕头上。 沈月魄的目光瞬间被这本古书吸引。 她坐起身,拿起这本不算厚的古书,指尖拂过,触感奇异。 她抬头看向酆烬依旧背对着她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波动:“这是什么?” 酆烬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幽冥镇狱真解》残篇。里面有几个小玩意儿,大概能克制冥夜那点不入流的把戏。” 沈月魄的瞳孔骤然收缩。 《幽冥镇狱真解》! 传说中酆都大帝镇压幽冥万鬼的无上秘典。 即便是残篇,也绝对是足以让整个玄门疯狂的无价之宝,他竟然就这么随手丢给她了?! 她猛地抬头,下意识地就要问出那个交易原则性的问题:“你想要什……” 话刚开了个头,酆烬像是早就预判了她的反应。 他猛地转过身,在沈月魄话音未落的瞬间,隔空朝着她的嘴唇轻轻一点。 “禁!” 沈月魄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封住了她的唇。 她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月魄:“?!!” 生平第一次。 她竟然被人,禁言了! 她那双总是清冷淡然的眼眸,此刻因为震惊和荒谬,前所未有地瞪大。 向来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一掌拍向酆烬的胸膛。 动作间意思再明显不过:给我解开。 酆烬似乎早料到她会动手,不闪不避,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回答了沈月魄无声的质问: “先把你的嘴巴封了。” 他微微倾身,近距离地锁住沈月魄那双喷火的眸子,“免得你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第103章 我想在化成厉鬼之前,再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 酆烬说完,无视了沈月魄那双几乎要喷出火苗的眸子,施施然站起身。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清晨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然后,他没再看沈月魄一眼,迈开长腿,径直走出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砰!” 轻微的关门声落在沈月魄耳中,却像是某种挑衅。 沈月魄:“……” 她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口微微起伏。 她带着一身低气压,推开卫生间的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哗啦啦的水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洗漱完毕,她换了身干净利落的外出服,恢复平日的清冷自持,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客厅,一股香味就钻入了鼻腔。 沈月魄的脚步顿住了。 只见餐厅的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旁边是散发着浓郁豆香的豆浆。 沈月魄下意识地看向客厅。 酆烬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似乎在眺望窗外清晨的街景。 他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刚才在卧室里幼稚禁言的不是他。 看到冒着热气的早餐,沈月魄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惊讶:“你哪来的……” 话刚出口,她猛地顿住,她能说话了! 那该死的禁言术解除了。 酆烬闻声,缓缓转过身。 他目光扫过沈月魄脸上那瞬间的错愕,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让鬼差去买的。” 沈月魄:“……” 她看着桌上的油条豆浆,再想想阴森森的鬼差,可能一脸严肃地在早点摊前排队买油条的诡异画面…… 算了,画面太美不敢想。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根油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窗边的酆烬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要走了。” 酆都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沈月魄咀嚼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那停顿很短暂,几乎难以察觉。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瞬间闪过的情绪。 她继续低头,慢慢地吃着油条。 最终,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单音节:“哦。”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沈月魄小口吃东西的细微声响。 酆烬站走到她身旁,眼眸却一直落在她低垂的头顶。 几秒钟后,他再次开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沈月魄拿着油条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她将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她端起豆浆,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 她终于抬起头,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 最终,吐出一句: “那…能不能让你手下那些鬼差,每天这个点给我买份早餐送过来?” 酆烬:“……”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秒。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酆烬的鼻腔里重重地哼了出来: “呵!行啊,以后我每日让孟婆给你送孟婆汤来。” 沈月魄:“……” 酆烬没再说话,他看了沈月魄一眼,周身空间微微扭曲,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 沈月魄看了一眼酆烬消失的地方,又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随后,眉头一蹙,怎么突然觉得这豆浆那么难喝? 沈月魄吃完早餐,利落地收拾好桌面。 随后,将林澄从轮回戒中唤了出来。 沈月魄取出一张裁剪方正的黄表纸和一柄剪刀。 她将黄表纸铺开,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 手腕灵动翻飞,快速在黄表纸上裁剪起来。 很快,一个栩栩如生,比例匀称的男性纸人便在她手中诞生。 纸人五官模糊,但身量轮廓与林澄生前的样子有七八分相似。 沈月魄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点在纸人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低喝一声: “凝形!” 纸人无风自动,飘浮起来,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进去。”沈月魄对林澄说道。 林澄看着纸人,眼中充满了惊异。 他依言,魂体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纸人之中。 光芒散去,纸人落地。 下一刻,它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身形迅速凝实。 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只是皮肤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苍白,眼神也略显空洞。 林澄抬起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翻来覆去看着,又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在客厅里走了几步。 他的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适应了,脸上露出如孩童般欣喜的笑容: “大师!这、这太神奇了!我又能像人一样走路了,还能摸到东西!” 他新奇地摸了摸旁边的沙发扶手。 这时,李窈的声音也从轮回戒中传出,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大师,能不能给我也剪一个?后天就是我的头七了,我想在彻底化成厉鬼之前,最后再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行吗?” “就、就一会儿……” 沈月魄看向轮回戒,李窈的魂体在里面不安地波动着。 她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她再次拿起一张黄表纸和剪刀。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细致。 很快剪出了一个身姿窈窕,长发披肩的女性纸人轮廓。 沈月魄特意修饰了纸人的面部线条,让它看起来温婉清丽。 同样以血点化,低喝:“凝形!” 李窈满怀感激地化作流光投入纸人。 光芒散去,一个穿着素雅连衣裙,容貌秀美,难掩激动的女子出现在客厅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凝实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衣料,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谢谢、谢谢你,沈大师……” “时间不多,走吧。”沈月魄没有多言,拿起随身的布包,率先走向门口。 林澄和李窈连忙跟上,两人新奇又紧张地活动着新身体,努力适应着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 第104章 我们是不是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三人刚走出单元门,准备往小区外走。 “月魄!” 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叫喊从侧面传来。 沈月魄眉头一蹙,循声看去。 果然,又是沈望川。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 他旁边还站着沈家父母和沈屹川。 他们显然是铁了心要堵她。 沈望川快步走上前,挡住去路:“月魄,我们谈谈。” 沈夫人依偎在沈董事长怀着,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沈月魄,想上前却又不敢。 沈月魄眼神冰冷,根本懒得跟他们废话。 她身后的林澄见状,立刻明白了沈月魄的意思。 想到沈家人的纠缠不休,再想到自己养父,一股怨气和表现欲涌上心头。 “大师,让我来!” 林澄上前一步,挡在沈月魄身前,面对着沈望川。 沈望川皱眉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陌生青年:“你是谁?” 林澄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张开嘴—— “呼!” 带着刺骨寒意的阴气从他口中喷出。 这阴气并非攻击,但蕴含亡者气息,瞬间笼罩了沈望川以及一旁的沈家人。 “呃!” 沈望川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侵入骨髓,眼前一阵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身后的沈父沈母和沈屹川更是不堪,被这突如其来的阴寒之气冲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趁着三人被阴气冲击得头晕眼的空档,沈月魄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对李窈低声道:“走。” 她身形一动,轻易地从沈望川身侧掠过。 李窈也赶紧跟上。 林澄见沈月魄和李窈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这才闭上嘴,停止了喷吐阴气。 他得意地瞥了一眼还在原地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沈家三人。 尤其是沈望川那带着惊惧的眼神,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快意。 他不再停留,快步追上了沈月魄和李窈。 沈夫人靠在沈董事长怀里,看着沈月魄消失的方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公,我们是不是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沈董事长用力搂住沈夫人,沉声道: “月魄她正在气头上。我们越逼她,只会把她推得更远,让她自己冷静几天,过些日子再来。” 他锐利的目光转向脸色同样难看沈望川身上,“望川,你动用关系,查清月魄身边所有关系网,特别是…昨晚那个男人。” 沈望川看着父母,又看向沈月魄离开的方向,“爸,妈,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另一边,沈月魄带着用林澄和李窈,打车来到了林家别墅门前。 大门依旧豪华气派,却再也不是林澄记忆中温暖的家。 沈月魄抬手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大门打开一条缝。 林夫人那张带着忧虑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显然没休息好,眼下的乌青很重。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沈月魄时,眸光猛地一凝,认出了这位是昨晚在宴会上陆瑾带来的沈大师。 昨晚陆瑾私下曾简单向她介绍过,说这位大师有真本事,让她印象深刻。 “沈大师?” 林夫人有些意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您有事吗?” 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沈月魄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面容清秀但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一个温婉却同样脸色苍白的女子。 这两人看着有些眼生,气质也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林夫人。”沈月魄微微颔首,开门见山,“林逊和林锐在家吗?” “他们一早就去公司了。” 站在沈月魄身侧的林澄,看着门内憔悴了许多的养母,听着她熟悉的声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巨大的悲伤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眼眶瞬间红了,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喊一声“妈”。 但他立刻想到自己现在是纸人身体,眼泪会打湿纸身,会给沈月魄添麻烦。 他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呜咽和泪水都强行憋了回去,身体因为强忍而微微颤抖。 沈月魄感受到了林澄的剧烈情绪波动,却没有看他。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夫人,提出了请求:“林夫人,能否让我进去?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和您谈谈。关于林澄。”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林夫人听到林澄的名字,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她看着沈月魄,再联想到昨晚的种种,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门:“沈大师,请进。” 沈月魄带着林澄和李窈走进别墅。 踏入大门的一瞬间,林澄清晰地感觉到,门口那层曾将他拒之门外的无形禁制,此刻在沈月魄的气息笼罩下,对他再无半分阻碍。 林家的管家候在一旁,看到沈月魄等人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各位请坐。夫人,我这就去泡茶。” 客厅里,气氛压抑。 林夫人坐在沈月魄对面,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管家很快端上三杯热茶,恭敬地放在三人面前。 管家放下茶杯,便垂手退到稍远一点的位置,仿佛在随时等候吩咐。 然而,就在他退到靠近窗帘的角落时,他那只垂在身侧的手,隐蔽地探入了裤袋,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发送了一条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若无其事地站好,只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沈月魄的方向。 沈月魄仿佛毫无察觉,她目光直视着对面紧张不安的林夫人,没有任何迂回: “林夫人,林澄的车祸并非意外。他是被林锐故意设计谋杀的。而您的丈夫林逊先生,对此知情,甚至可能帮他销毁了罪证。” “什么?!” 林夫人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月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尖锐: “不!不可能!沈大师,您不能这样血口喷人!”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情绪激动地反驳: “澄儿是我们的儿子啊!阿逊他、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沈大师,您一定是搞错了!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第105章 你为什么要跑到我家里来妖言惑众 一直站在沈月魄身后,强忍悲痛的林澄,在听到养母那声“澄儿是我们的儿子”时,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不解、愤怒和那从未断绝的孺慕之情,彻底爆发。 “妈!” 一声痛苦的呼喊,猛地从林澄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呼喊,让林夫人整个人僵住。 她循着声音,难以置信地盯着了那个发出呼喊的青年。 那眉眼轮廓、那眼神、那声音…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你……你……” 林夫人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林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汹涌而出。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而角落里的管家,在看到林澄哭着喊“妈”的瞬间,脸色也是剧变。 他眼中充满了惊骇,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林澄和林夫人身上。 他猛地转身,想要第一时间去打电话报信。 “想去哪儿?” 一道阴森森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管家浑身一僵,缓缓转头,对上了李窈那张惨白如纸的笑脸。 她歪着头,“不要乱动哦~” 说着,她突然伸手抠出自己的右眼珠,在管家惊恐的注视下,像玩弹珠似的把眼珠在掌心转了转,又塞回空洞的眼眶。 “你看,多好玩~”李窈咧开嘴,嘴角一直咧到耳根,“要不要也试试?” “啊!” 管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窈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管家抽搐的脸:“这就晕了?”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管家,想着后日也要这般吓张强一家。 另一边,林夫人的声音破碎不堪,她看着林澄,带着难以置信,“你、你是…澄儿?” 林澄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妈!是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巨大的悲伤让他几乎无法言语。 他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呆立当场的林夫人。 林夫人被这冰冷的拥抱唤醒,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反手死死抱住怀中的儿子,她的眼泪浸湿了林澄的肩膀,声音悲恸欲绝:“我的澄儿!” 林澄哭着将死后发生的一切告诉林夫人,母子俩抱头痛哭,巨大的悲伤充斥着整个客厅。 沈月魄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澄被泪水不断打湿,变得有些褶皱的身体上。 “林澄,”沈月魄不得不出声提醒,“控制情绪,你的身体撑不住。再哭,就没有多余的黄表纸给你凝形了。” 这提醒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林澄和林夫人。 林夫人猛地抬头,看向沈月魄: “沈大师!您、您神通广大,您能不能…能不能让澄儿复活?求求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她几乎是跪倒下来,苦苦哀求。 但话一出口,看着沈月魄那双平静的眼睛,林夫人自己也瞬间明白了。 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铁律。 巨大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地上,抱着林澄冰凉的身体,无声地痛哭。 林澄看着养母绝望的样子,心痛如绞。 他强忍着泪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道: “妈,别这样。儿子能再见到您,能亲口跟您说说话,能揭穿真相,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就在这时—— “砰!” 别墅大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逊和林锐父子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留着山羊胡,眼神精烁,约莫五十多岁的老道士。 三人一进门,目光瞬间锁定了客厅中央抱在一起痛哭的林夫人和一个陌生青年,以及站在一旁的沈月魄和她身后面色苍白的女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林锐的目光死死钉在沈月魄脸上,声音充满了寒意: “沈大师,你为什么要跑到我家里来妖言惑众?!” 他的视线扫过正用仇恨目光瞪着他的陌生青年,眉头狠狠一皱。 觉得这人有些说不出的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没等沈月魄开口,林澄猛地从林夫人怀里挣脱出来。 他站起身,因为纸人身体的限制,动作有些僵硬,但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却死死地盯在林锐身上。 “林锐!” 林澄的声音充满了恨意,“你问为什么?!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林锐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阴鸷取代: “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疯子!敢在这里污蔑我?!爸!你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澄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面色苍白的林逊。 林逊从林澄开口质问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谁了。 “爸!” 这一声呼唤,充满了质问,“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他!我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林逊被林澄的目光刺得身体一颤,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敢看林澄那双痛苦的眼睛,更不敢看旁边妻子那绝望又陌生的眼神。 林夫人此刻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护崽的母狮,直接扑向了林逊。 “林逊!” 她哭喊着,双手用力地捶打着林逊的胸膛,指甲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划出痕迹。 “澄儿是我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林逊被林夫人疯狂的捶打逼得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痛苦和难堪。 他猛地抓住林夫人疯狂挥舞的双手,用力将她制住,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够了,淑仪!你冷静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崩溃的林夫人开口: “我没办法,淑仪!我没办法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锐儿是我们唯一的血脉,是林家真正的继承人!他不能有事!他不能去坐牢!为了林家血脉,我只能帮他掩盖住真相!” “澄儿…是我对不起他,可、可他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他指了指林澄的身体,误以为林澄是死后附身在他人身上。 林夫人听完他这荒谬的话,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过去。 她看着林逊,眼神里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陌生。 林澄的魂体在纸人身躯里剧烈震荡。 原来在养父眼里,他这条命,终究抵不过那点所谓的“血缘”! 第106章 如果下辈子,我们能做姐弟就好了 而林锐看向那个被林夫人护在身后的青年,他这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是林澄! “原来,你真的还逗留在人世!” 林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恐慌。 他指着林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林澄,好好去投胎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非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 林锐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站在他们身后的灰袍道士,厉声命令道: “张道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我渡化了他!” 他指着林澄,语气狠毒: “我请你来布下阵法,不就是为了防止这孽障回来扰乱我家宅安宁吗?现在他就在眼前,你还不快动手?!” 林夫人听到这,她猛地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身后的林澄,对着林锐哭喊道: “锐儿,你疯了吗?他是你弟弟啊!” “弟弟?” 林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脸上的表情阴鸷,发出刺耳的冷笑,“呵,他算哪门子弟弟?一个鸠占鹊巢的野种罢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嫉恨:“林澄,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凭什么能代替我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贵荣华?” “凭什么你能心安理得地做林家的少爷,拥有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而我呢?我只能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中长大?!” 林锐歇斯底里的咆哮在客厅里回荡,将他内心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嫉妒和不甘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那丑陋的嘴脸,让林逊都忍不住侧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沈月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林锐的咆哮吸引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她打开扩音,“赵组长,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手机听筒里,立刻传来赵严沉稳有力的回答:“听到了。证据确凿,供认不讳。我们的人已经在门外。” “什么?!” 林锐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惊恐取代。 他猛地转头看向大门,又惊骇地看向沈月魄手中的手机。 他下意识想逃,李窈身形一动,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带着阴森森的寒气,挡在了林面前。 与此同时,别墅大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 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胸前佩戴着特殊徽章的男女迅速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特殊案件调查科三组组长赵严。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林锐和脸色煞白的林逊身上。 他掏出证件,“特殊案件调查科。” “林锐,林逊,你们涉嫌谋杀林澄、包庇犯罪,现在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林锐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林逊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好。” 而沈月魄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试图悄悄往人群后缩的张道长。 “张道长,现在,你还打算助纣为虐吗?” 那张道长被沈月魄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 他佯装镇定地将手中的拂尘一收,脸上堆起惶恐又无辜的表情,对着沈月魄和赵严连连作揖,急忙撇清关系: “无量天尊。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贫道真的不知情啊!林老板之前只说是家里闹鬼,请贫道来布个安宅驱邪的阵法,确保家宅安宁,让亡魂早日往生!” “贫道只当是寻常超度法事,绝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杀人害命的勾当啊,贫道也是被蒙蔽的!请明察!请明察啊!” 赵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手下示意:“这位道长,也请一起回去协助调查,把事情说清楚。” 张道长顿时面如土色,再也不敢狡辩,垂头丧气地被两名调查员带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林夫人抱着林澄压抑的哭泣。 赵严走到沈月魄面前,点了点头:“沈大师,辛苦了。” 沈月魄的指尖状似无意地点了点角落里昏迷的管家。 赵严瞬间会意,眼神一凛,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名调查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人出去了。 大门再次关上。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沈月魄、李窈以及林夫人和林澄。 林澄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再次打湿身体,他抬起那张已经开始有些发皱的脸,声音带着哽咽: “妈,我要去投胎了……”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真想做您的亲儿子,从您肚子里出来的那种。” 林夫人闻言,心如刀绞,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用力抱紧了林澄,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妈妈一直都把你当亲生的看待!妈妈爱你啊,澄儿。” 这毫无保留的爱意,像温暖的泉水,冲淡了林澄魂体中残留的恨意。 他满足地笑了,笑容纯净得如同孩童一般。 他松开林夫人,转向一直安静站在沈月魄身边的李窈。 这位同样命运多舛的女子,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温柔。 “李窈姐。”林澄的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羞涩,“我要走了。如果下辈子,我们能做姐弟就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李窈看着眼前这个善良到让人心疼的大男孩,眼中也泛起泪光。 她走上前,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林澄的发顶: “能做你这几天的姐姐,我也很开心。希望你下辈子,能有个爱你的爸爸。” 沈月魄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眸子里也泛起一丝微澜。 她上前一步,打开鬼门,“林澄,去吧。” 林澄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林夫人,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进入鬼门。 进去的瞬间,他的纸人身体如同燃烧殆尽的纸钱,化作灰烬飘散,露出了林澄原本清秀的魂体。 魂体对着林夫人和李窈以及沈月魄的方向,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鬼门即将关闭之际,一抹属于他身上的善意之气飘出,没入沈月魄体内。 最终,鬼门缓缓闭合。 林夫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沈月魄没有打扰她,示意李窈跟上,两人无声地走出林家别墅。 第107章 你们帝君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午后的阳光给这栋别墅镀上了一层暖色。 沈月魄和李窈并肩往外走。 她的脚步停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李窈。 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声音很轻: “李窈,你…还是选择报仇吗?” 李窈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夏日的微风拂过发丝的触感,空气中草木的香气…… 这一切,都是属于活着的人间气息。 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纯净。 “大师,”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平和: “今天能做一天的人,能像这样走在阳光下,感受风、感受光、感受活着的滋味,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遥远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思念和不舍: “只是…我突然不想给我爸妈托梦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怕看到他们知道真相后,那撕心裂肺的样子、我怕他们像林夫人一样,要再承受一次失去女儿的痛,那样…太残忍了。” 沈月魄闻言,也没有再多说,只说了个字,“好。” 林澄走后的第二天,沈月魄没有如同往常般去天桥摆摊,而是放任自己窝在公寓里,睡了个懒觉。 睡醒后,她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出门采购些必需品! 过了今夜子时,便是李窈的头七。 待她了结心愿后,自己便要立刻动身前往黑风坳。 简单地洗漱后,沈月魄换上一身外出服,拉开卧室门,准备去客厅。 “嘶!” 门打开的瞬间,一张放大的、瞪着铜铃大眼的马脸,几乎贴到了她的眼前。 沈月魄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战斗反应。 她的右手抬起,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一张雷符,眼看就要激发。 “大、大人饶命!手下留情啊大人!” 那马脸猛地后仰,声音都变调了,“小的是奉帝君之命,给、给您送早餐来的!绝无恶意!绝无恶意啊!” 它一边慌乱地解释,一边忙不迭地将手中冒着热气的纸袋高高举起,挡在自己那张极具冲击力的马脸前面,仿佛那纸袋是能抵挡雷法的盾牌。 沈月魄闻言,动作骤然顿住。 她看着那张惊惶失措的马脸,再看向那个散发着油条香气的纸袋,大脑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帝君……早餐…… 她缓缓放下了夹着雷符的手,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那热气腾腾的早餐袋上。 是了… 昨天早上,她似乎是在酆烬离开前,随口提了一句“能不能让鬼差每天给送买早餐” 没想到他真的当真了? 马面见沈月魄收起了雷符,小心翼翼地将早餐袋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大人,您的早餐。帝君吩咐,一定要看着您收下,小的……小的在这门外,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它没敢说后半句:这位人间大人也太能睡了,比他们幽冥一些沉睡的老鬼还能睡! 它堂堂马面阴帅,竟得用法力维持早餐的温度,简直鬼生艰难。 沈月魄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看着马面那张写满再也不想接这种差事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温热的早餐袋。 熟悉的油条和豆浆香气钻入鼻腔。 “谢谢。” 马面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大人客气,能为大人效劳是小的荣幸!若无事,小的便告退了?” 沈月魄点了点头。 马面立刻化作一道黑烟,眼看就要遁入虚空消失。 就在黑烟即将散尽的瞬间,沈月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等等!” 黑烟一滞,马面那张困惑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大人还有何吩咐?” 沈月魄看着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帝君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马面那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混合着您不是在开玩笑吧的表情。 它的马眼瞪得更圆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大人,您、您折煞小人了!帝君他老人家……” “呃…莫说是帝君的手机号码,便是帝君用何种法器,我等也不敢多瞧一眼啊!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说完,它像是生怕沈月魄再问出什么离谱的问题,黑烟猛地一缩,嗖地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沈月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看马面消失的地方,半晌无语。 当初给酆烬办手机卡的时候,她根本没存他的号码。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会有主动联系他的时候。 而酆烬…… 以他那性子,大概更不可能主动给她留个号码。 沈月魄走到餐桌前,将早餐袋放在餐桌上。 拿出里面还温热的油条和豆浆,慢慢吃着。 味道像是和昨天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吃完早餐后,沈月魄到附近的户外用品店挑选购置了一些厚实的防寒衣物、登山装备以及必要的干粮和水。 黑风坳那地方阴寒入骨,地磁紊乱,必须做足准备。 采购完毕,回到公寓。 沈月魄将新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入轮回戒。 子时三刻一到,便是李窈怨气最盛的时刻。 沈月魄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计算着向子时三刻逼近的每一秒。 与此同时,九幽之下,酆都大殿。 幽冥之气森然,大殿空旷肃穆,唯有高悬的幽冥鬼火散发着冷光。 巨大的案几后,酆烬身着墨色帝袍,玉冠束发,正襟危坐。 他面前堆积着如山般的玉简文书,那是需要他批阅的幽冥万鬼轮回的卷宗。 神荼还在研发电子卷宗的功能,酆烬如今只能暂时看着纸质的批阅。 他手持一支萦绕着暗金符文的朱笔,逐一批阅。 第108章 是李窈!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下,凝聚成马面恭敬垂首的身影。 “启禀帝君,”马面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卑职已将早餐送至大人处,亲眼看着她收下了。” 酆烬批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头也未抬,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鼻音:“嗯。” 马面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一下高座上的酆烬,硬着头皮补充道: “另外,大人她、她还问了卑职一个问题……” 朱笔在玉简上停顿了那么一瞬,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酆烬依旧没有抬头,“她说什么?” 马面感受到那无形中似乎凝滞了一瞬的空气,头皮有些发麻,赶紧回道: “那位大人问、问卑职,帝君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这一次,酆烬批阅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几息之后,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他手中的朱笔再次落下,继续批阅,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知道了。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马面的身影迅速飘出大殿。 在转身的瞬间,他忍不住摇摇头,还以为能借此拿到帝君的号码出去吹嘘一番的,可惜了可惜了。 空旷的大殿再次只剩下酆烬。 朱笔在玉简上流畅地书写着,但若细看,便会发现那笔锋似乎比之前更加凌厉了几分。 她现在才想起来要他号码? 把他当什么了? 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号码都不配被她记住的外卖配送员吗? 昨天早上还理直气壮地使唤他,让鬼差送早餐,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号码? 酆烬的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的幽冥寒气让大殿四壁都结出了冰霜。 他拿起丢置在一旁的平板,进入幽冥地府的内网,用内网通知发了条命令给马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身体向后,靠在了帝座靠背上,整个人散发出死鬼勿近的气息。 人间,子时三刻。 阴气最盛,怨念最炽之时。 沈月魄静坐于客厅中央,轮回戒在她指尖散发出躁动的微光。 她缓缓睁开眼,眸光落在戒指上。 “时辰到了。” 她指尖在戒面轻轻一抚,低语道:“去吧。” 一道浓郁得化不开的的黑烟,猛地从轮回戒中冲出。 黑烟在客厅半空中盘旋凝聚,显露出李窈的身形。 此刻的她,与昨天那个温婉哀伤的女子判若两人。 长发无风狂舞,原本清丽的脸上爬满了黑色的怨气纹路,双目赤红。 周身翻滚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大师……” 李窈的声音嘶哑,仿佛无数冤魂在哭嚎。 在看向沈月魄时,那赤红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感激,“谢谢您。” 话音落地,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张强!” 李窈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怨气,猛地飘向隔壁小区。 沈月魄走到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怨气消失的方向。 隔壁小区,某栋居民楼内。 张强一家三口正沉浸在睡梦中。 主卧内,张强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次卧里,他母亲嘴角梦中还挂着一丝刻薄的笑意。 他父亲则眉头紧锁,似乎梦里也不安稳。 “砰!砰!砰!” 沉重的闷响,从主卧的门上传来。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沉重。 整扇门都在剧烈震动。 张强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谁?!”他壮着胆子吼道,声音却带着颤抖。 敲门声戛然而止。 就在张强稍微松口气时—— “滋啦…滋啦…” 一道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刺耳声音,从主卧的落地窗窗外传来。 一下,又一下,缓慢有力,在死寂的深夜里,特别惊悚。 这时,张强的父母也被惊醒了。 三人惊恐地打开房门,来到客厅。 “爸、妈,什么声音啊?”张强佯装镇定地问。 话音刚落,客厅的落地窗又传来一阵“滋啦”的响声。 他们同时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但借着小区微弱的路灯光,他们惊恐地看到一张惨白,双眼流血,嘴角咧到耳根的脸,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那双赤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正是被他们害死的李窈! “是李窈!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李窈的婆婆吓得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裤子瞬间湿了一片。 李窈的公公也吓得浑身瘫软,牙齿咯咯作响。 张强更是面无血色,巨大的恐惧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抓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朝窗户砸去。 “哐当!” 烟灰缸砸在玻璃上,弹了回来。 而窗外那张鬼脸,却露出了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他们。 客厅里的灯开始疯狂自动闪烁。 电视自动打开,屏幕上全是扭曲的雪花和刺耳的噪音。 衣柜门和房门砰砰作响。 屋子里所有的镜子,瞬间映照出李窈那张恐怖的脸。 “还我命来……” “你们……都该死……” 凄厉的声音,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响起,钻进三人的耳朵。 幻象降临。 张强眼前,不断闪现李窈被打得遍体鳞伤、跪地求饶的画面,而施暴者正是他自己。 每一次拳打脚踢都无比清晰,李窈痛苦的呻吟和哀求仿佛就在耳边。 可画面一转,被暴打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似乎落在李窈身上的拳头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抱着身体在地上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 李窈的婆婆则看到自己狞笑着篡改病历,耳边不断回响着李窈祈求的声音。 李窈的公公则陷入一个循环的噩梦: 他一遍又一遍地冲进监控室,疯狂地删除着记录李窈从楼道被拖进房间毒打的监控画面,但画面总是删不掉,李窈临死前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在每一个屏幕碎片里死死盯着他。 巨大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啃噬着他们的理智。 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推搡着,在地板上挣扎、哀嚎、求饶。 “写下来……” 李窈那充满蛊惑和命令的声音在他们灵魂深处响起,“把你们怎么害死我、怎么掩盖罪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写下来!” 在绝对恐惧的支配下,张强连滚爬地扑到书桌前,抓起纸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地开始写。 李窈的婆婆和公公也挣扎着爬过来,抢过纸笔,争先恐后地补充着,互相指证着。 第109章 我是让你找能干活的大活人帮手!不是找鬼! 就在他们写完最后一个字,签下自己名字的瞬间—— “砰!” 巨大的落地窗轰然炸裂,狂暴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整个客厅。 李窈的身影扑向这三个罪魁祸首。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们,求求你!” 绝望的尖叫划破夜空。 三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怨气冲击和惊吓下,竟然互相推搡着、尖叫着,从破碎的落地窗口失足坠下了高楼。 一道接着一道的沉闷巨响从楼下传来。 与此同时,沈月魄的身影出现在张强家楼下。 夜空中,漆黑的云层瞬间聚拢。 一道紫金色天雷,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朝着房间内怨气冲天的李窈狠狠劈下。 李窈刚刚完成了复仇,魂体被怨气和最后爆发的力量冲得支离破碎。 面对这道至阳至刚,专克阴邪的天雷,她赤红的眼中只剩下释然。 她放弃了抵抗,张开双臂,她早已做好准备。 大仇得报,魂飞魄散,是她注定的结局。 就在紫金天雷即将吞噬李窈魂体的那一刻。 沈月魄双手在胸前结印,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片幻影。 口中清叱:“太阴引渡,善念为引!封魂纳魄,敕!” 她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养魂瓶,瓶口对准李窈那即将溃散的魂体。 右手并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暖黄色的光。 这是林澄轮回前,答应赠予沈月魄的善意之气。 此刻,这缕善意之气被她打入李窈那即将被天雷和怨气彻底撕裂的魂体。 善意之气瞬间在李窈周围散发着柔和金光。 “轰隆!” 也就在这时,紫金色的天雷轰然落下。 光芒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收!” 沈月魄厉喝一声,左手养魂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天雷的光芒散尽。 沈月魄依旧站在原地,左手稳稳地托着那个白玉养魂瓶。 瓶内,悬浮着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光点。 光点周围,缠绕着暖黄色的善意之气,将其小心地包裹着。 沈月魄低头看着瓶中代表着一线生机的残魂,松了口气,脸色略显苍白。 她小心翼翼地将瓶塞盖紧,收入随身的布包里。 很快,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沈月魄的身影,已悄然消失。 楼上张家,只留下满室狼藉和楼下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三张写满罪行的认罪书,在夜风中,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处理完李窈的事情,沈月魄没有丝毫停留。 她带着养魂瓶,连夜乘车,直奔青峰山虚静观。 当出租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停下时,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晨雾缭绕,将整座青峰山笼罩在朦胧的纱帐中。 沈月魄来到虚静观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挑眉。 曾经破败不堪的大门以及外墙斑驳脱落的虚静观,此刻已然焕然一新。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青砖围墙也被重新砌过,粉刷得雪白,透着一股难得的整洁。 看来她这位便宜师兄,还算靠谱。 沈月魄没有去叩门。 她轻车熟路地绕到观侧一处相对低矮的围墙,脚尖轻点,无声无息地翻了过去,稳稳落在观内。 观内也整洁了许多,杂草被清理干净,石板路上的青苔都被刮掉了,露出原本的纹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油漆味。 沈月魄径直穿过前殿空旷的庭院,走向后院,来到林砚心的厢房门前。 后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砚心那间厢房的门窗紧闭,里面一片死寂。 沈月魄走到房门前,没有敲门。 她直接对着门缝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了进去: “林砚心。” 里面毫无反应。 沈月魄眼神一冷,声音陡然拔高: “我给你三分钟,若是再不起来——”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上了一张闪烁着幽光的雷符: “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威胁。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嗷!” 厢房里爆发出一声哀嚎。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床上直接滚了下来。 “来了来了!师兄这就起!这就起!”林砚心带着惊恐和睡意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声响起。 “吱呀。”房门被猛地拉开。 林砚心穿着皱巴巴白色中衣,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枕头印子,从门里冲了出来。 他张开双臂就要给沈月魄一个热情的拥抱,嘴里还嚎着: “小月亮啊!你可算回来了!师兄我快忙死了!真的快忙死了啊!呜呜呜……” 沈月魄面无表情,身形向旁边平移了半步。 “砰!” 林砚心扑了个空,因为冲得太猛,差点一头栽进院子里的石墩上,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扶着腰直喘气。 沈月魄冷眼看着他这副狼狈相: “忙着睡觉是吗?” 林砚心尴尬地挠了挠如同鸡窝般的头发,嘿嘿干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嘿嘿,这不是天才蒙蒙亮嘛……”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沈月魄,见她风尘仆仆,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小月亮!你这次回来,是给师兄送帮手的对吗?人呢?快让师兄看看!” “最好是能打能扛能做法事还能干杂活的!师兄我太需要了!这观里里外外,光靠我实在撑不住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往沈月魄身后东张西望。 沈月魄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白玉养魂瓶。 里面那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光点,在几丝暖黄色的善意之气缠绕下,艰难地维持着。 “在这里。”沈月魄将瓶子递到林砚心眼前。 林砚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瓶子,几乎要把脸贴上去。 他看看瓶子,又看看沈月魄那张平静的脸,再看看瓶子……如此反复几次。 “在……在这里?” 他指着那小小的瓶子,声音因为错愕和荒谬而拔高变调,“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指着瓶子,手指都在颤抖,脸上写满了崩溃: “我让你找帮手,是找能干活的大活人!不是找鬼!更不是找这种、这种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比纸糊的还脆弱的残魂啊!” 第110章 现在山下流行养成系,你就当养个电子宠物 林砚心围着沈月魄转了一圈,指着瓶子控诉道: “你看看她,就剩这么一点点,连个鬼影子都算不上!她能干什么?!” “帮我扫地?帮我接待香客?还是帮我做法事?!她连个茶杯都端不起来吧?!” “你这是在给师兄我增加负担,增加一个需要供起来小心伺候的祖宗啊!” 林砚心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月魄。 面对林砚心聒噪的控诉,沈月魄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 “现在山下流行养成系。师兄,你就当养个电子宠物。” 她晃了晃手中温养着李窈残魂的白玉瓶,那微弱的光点随之轻轻摇曳。 “养成系?还电子宠物?!”林砚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瓶子的手哆嗦: “我养自己都费劲!这破观里里外外,打扫、做法事、接待、采买……哪样不靠我?你让我再分心去温养这么个脆皮残魂?月亮!你这是压榨!是谋杀亲师兄!” 沈月魄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等他嚎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五十万。” 林砚心的哭嚎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他脸上悲愤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灿烂笑容,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哎呀,你看你,都是自己人!说钱多见外啊!好说好说,不就是温养个残魂嘛!包在师兄身上!” 他笑得眉眼弯弯,眼神热切地盯着沈月魄,仿佛在看一座移动的金山: “师兄我别的不行,这固魂养魄的功夫,在道上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呃,魂体凝实!” 沈月魄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 她拿出手机,快速计算了一下最近几笔进账。 以前赚到的,都是萧亦舟帮她散出去一半儿,总不能每次都找他。 她看向林砚心,“钱转你了。五十万是饲养费。” 她顿了顿,“多余的部分捐了。就捐给青峰山下的村子,修路。” 林砚心看着手机里瞬间多出来金额,满意地笑了笑: “月亮啊,以后你负责在山下赚钱,师兄我呢,就负责帮你散财!” 沈月魄没理会他的废话,她收起手机: “我这几天要去黑风坳一趟。这段时间,照顾好她。” 她再次示意手中的养魂瓶,“等我回来,送她去轮回。至于道观的人手,” 她瞥了一眼激动得还在看着余额的林砚心,“等我从黑风坳回来再找。” 林砚心看着账户余额,再大的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他拍着胸脯保证:“行行行,小月亮你放心,这小残魂在我这儿,绝对比在观音菩萨的玉净瓶里还安全!”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后院。 林砚心脸色剧变。 刚才还沉浸在金钱喜悦中的懒散瞬间消失无踪。 他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就挡在了沈月魄身前,宽大的道袍迎风而动,厉声喝道: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虚静观,还不速速显形!” 他手中已暗暗扣上了一张驱邪符,气势十足,颇有一观之主的威严。 阴风打着旋儿,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院中凝聚,露出马面带着点苦相的脸。 马面一现身,根本没理会如临大敌的林砚心,那双铜铃大眼哀怨地盯着沈月魄: “大人,您让小的好找啊,这深山老林的,可累死马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冒着热气的纸袋双手奉上:“这是帝君吩咐给您送来的早、早餐。” 林砚心一听帝君,再看看这位阴差的派头和恭敬态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大佬,但能让这种级别的阴差亲自跑腿送早餐,还口称“帝君”的……绝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气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背景板,大气都不敢喘。 沈月魄走过去,将早餐袋接了过来。 袋子入手沉甸甸的,似乎分量比之前更足。 她以为又是油条豆浆之类的,便随口对马面道: “嗯,知道了。后面几天不用送了,我有事要出趟远门。” 马面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明白!祝大人一路顺风!小的告退!” 说完,化作黑烟溜得飞快。 等马面消失,阴气散去,林砚心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凑到沈月魄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好奇: “月亮,他说的‘帝君’是哪一位呀?你什么时候和下边的大人关系那么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瞄向沈月魄手里的纸袋,“什么早餐?油条还是豆浆?分师兄一根呗?正好饿了……” 沈月魄没理他八卦的追问,顺手打开了纸袋。 一股复杂的气味顿时飘散出来。 那味道… 似有草木的清新,又有泥土的厚重,夹杂着一丝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异香。 纸袋里没有油条,也没有豆浆。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朴实无华粗陶大碗。 碗里盛着一碗浑浊的液体。 液体表面,氤氲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雾气中,无数如记忆碎片般的景象在飞速流转。 有婴儿的啼哭,有离别的泪水,有刻骨的仇恨,也有甜蜜的欢笑……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液体上方飞快地浮现又破碎,最终归于一片虚无。 那碗液体散发出的气息,林砚心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烙在所有阴魂鬼物灵魂深处,代表着轮回起点与终点的—— 孟婆汤! 这味道,瞬间让他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林砚心脸上的好奇瞬间变成了惊恐。 他猛地向后弹开好几步,指着那碗汤,声音都变调了:“孟……孟婆汤?!” 他猛地看向沈月魄,眼神惊恐万状,声音都结巴了: “月…月亮,你、你得罪下边那位帝君了?这玩意儿能当早餐喝吗?” 沈月魄低头看着纸袋里那碗孟婆汤,饶是她向来心性沉稳,此刻也忍不住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酆烬那张带着冷嘲和不爽的脸。 他又在生什么气? 沈月魄沉默了几秒,然后在林砚心惊恐又八卦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将装着孟婆汤的碗,从纸袋里拿了出来。 她手腕一翻,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第111章 小月亮,你太没素质了! 那碗孟婆汤,被她干脆利落地摔在了院子角落那口古井旁边的地板上。 陶片碎裂,汤液四溅开来,瞬间渗入青石板的纹理,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林砚心疼得直抽气: “哎哟喂,我的古井!我的青石板!这、这孟婆汤渗下去,不会把井水也变成忘情水吧?!以后谁喝了这井水失忆了怎么办?” 他指着沈月魄,怒道:“小月亮,你太没素质了!怎么能乱扔垃圾呢?!” 沈月魄没理会自家师兄的哀嚎,她转身往外走,“走了。” 林砚心看着沈月魄干净利落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地上残留的陶片和水渍。 再看看自己怀里的白玉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山风带着清晨的凉意拂过,沈月魄边往山下走,边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严的电话。 “赵组长,我这边处理完了。现在动身去黑风坳。” 电话那头传来赵严沉稳的声音: “好。我这就把这次行动现场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推给您。他叫吴峰,是我们三组在西南片区的骨干,经验丰富,对黑风坳外围情况也比较熟悉。您到了直接联系他。”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 “另外,情况可能比预想的复杂。在你之前,我们已经请了龙虎山和茅山两派的三位大师先行进入了黑风坳核心区搜寻。但…也接连失联。” 沈月魄脚步一顿,连龙虎山和茅山的人都陷进去了? 看来这黑风坳,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几分。 不过,三十万,值得一探。 “知道了。保持联系。”沈月魄言简意赅地挂了电话。 她没再耽搁,直接叫了辆网约车下山,直奔最近的机场。 机票是赵严提前订好的,目的地是位于帝国西南边陲,远离帝都繁华的云滇市。 几个小时的飞行,沈月魄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飞机落地云滇市时,已是下午。 沈月魄没有立刻联系那个吴峰,而是在机场附近随意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馆子填饱肚子。 吃完结账,她走出餐馆,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黑风坳。”沈月魄报出地名。 开车的是一位皮肤黝黑,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中年司机。 他一听“黑风坳”三个字,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透过后视镜惊疑不定地打量了沈月魄几眼,语气带着劝阻: “妹娃,你去那地方搞啥子嘛?那地方邪门得很哦!前些天还有好几波城里人进去,到现在都没得消息,听叔一句劝,莫去噻!” “有事,必须去。麻烦师傅了。”沈月魄语气平淡。 司机见她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多说,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离市区,道路渐渐变得狭窄崎岖,两旁是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山峦,景色虽美,却透着一股人迹罕至的荒凉。 路程比沈月魄预想的要远得多。 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计价器上的数字如同脱缰野马般飞快跳动。 沈月魄的目光偶尔扫过那不断攀升的金额,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地掠过一丝肉疼。 “三百五……四百……四百八…”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下次还是提前约顺风车吧。 或者…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再努力努力,攒钱买辆车?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 她向来对身外之物需求极低,有地方住,能吃饱就行。 但这次长途跋涉,尤其要辗转其他地方,以及这令人咋舌的打车费,似乎有辆车确实会方便很多? 当然,她还有更快捷的方式——开鬼门。 以她现在的道行,理论上可以直接打开通往黑风坳附近的幽冥通道,实现瞬间移动。 但沈月魄立刻否决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原因无他:太耗费灵力了! 开启一条跨越如此远距离,还要精准定位的鬼门,消耗的灵力太大。 在已知即将进入一个极度危险的区域前提下,把宝贵的灵力耗费在赶路上,绝非明智之举。 若无生死攸关的必要,她还是宁愿忍受这昂贵的车费,老老实实坐车吧。 就在沈月魄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时候,出租车终于在一个极其偏僻,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小山村村口停了下来。 “妹娃,到了。前面就是黑风村。再往里,车就进不去了。”司机指着前方一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羊肠小道。 他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你真要去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捎你回城里。” “不用。谢谢师傅。”沈月魄付了那让她眼角微跳的车费,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出租车如同逃命般,掉转车头,扬起一片尘土,飞快地驶离了这个透着不祥气息的地方。 沈月魄站在村口。 眼前的小山村寂静得可怕。 几栋用石头和木头搭建的破旧房屋散落在山坳里,大多门窗紧闭,透着一股被遗弃的荒凉。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抬头望去,远方是浓密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枝随风纠缠,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那就是黑风坳。 山风穿过村庄,发出低沉的呜咽,带来刺骨的阴冷。 沈月魄拿出手机,点开赵严推送的号码,拨通了现场负责人吴峰的电话。 “吴峰?我是沈月魄。我到了,村口。” 电话挂断没多久,一个穿着军绿色户外夹克,皮肤被山风刮得有些粗糙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军人的利落,一眼就锁定了站在村口的沈月魄。 “沈大师?” 吴峰走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中更年轻。 “是我。”沈月魄微微颔首。 “你好,我是吴峰!”吴峰伸出手,沈月魄与他礼节性地一握。 “辛苦沈大师了,这边请!”他侧身引路,带着沈月魄往村里走去。 第112章 我来找酆烬 村子确实荒凉破败。 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长满了青苔。 路边散落着废弃的农具和坏掉的木桶。 几栋还算完整的房子,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只有零星的几户,烟囱里还冒着微弱的青烟。 “这村子,叫黑风村,以前还算热闹,靠山吃山。”吴峰边走边介绍,声音在寂静的山坳里显得有些突兀。 “但近几年来,黑风坳里面越来越邪乎。进去打猎的、采药的、甚至早些年搞地质勘探的,能囫囵个出来的越来越少。“ “就算侥幸出来,也大多疯疯癫癫,说些胡话。慢慢的,村里人就怕了,年轻力壮的都拖家带口搬出去了。” “现在只剩下几户老人家,守着祖宅,死活不肯走。我们的人现在也借住在其中一位老伯家里。” 他的语气带着沉重: “黑风坳里面的情况很诡异。地磁干扰严重,指南针进去就乱转,电子设备信号时断时续,后来干脆完全失灵。” “无人机飞进去没多久就失联坠毁,传回来的最后画面全是扭曲的雪花。最要命的是那种感觉。”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踏进那条进山的小路,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阴冷刺骨,心头发慌,脑子也容易变得迟钝迷糊。” “之前进去的两位龙虎山道长和一位茅山的师傅,带着我们的人和最先进的通讯设备进去的……结果……”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子的尽头。 前方,一条被茂密植被几乎完全覆盖的羊肠小道,蜿蜒着伸向山坳深处。 小路入口处,吴峰的手下用醒目的黄色警戒带拉起了封锁线。 旁边还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危险禁入! “就是这里了,这就是进入黑风坳的唯一通道。” 他指了指前方那条被警戒带封锁的山路,语气凝重,“您打算什么时候进山?” 沈月魄的目光越过警戒带,落在那条幽深的小径上。 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全部阳光,只在缝隙间漏下几缕惨淡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的阴寒和压抑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仿佛有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内外。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山坳深处,有股庞大的力量。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胸腔深处传来。 更奇怪的是,山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她共鸣,像是在召唤她。 “沈大师?”吴峰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陡然提高,“您怎么了?” 不会还没进去,就歇菜了吧?! 沈月魄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心脏异常跳动的频率:“没事。”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晚我先做些准备,明日天亮进山。” 吴峰明显松了口气,“好。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村尾张老伯家,还算干净。我带您过去。” 吴峰安排的住处是村尾一座相对坚固的石头房子。 房间不大,陈设有些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旧的方桌和一把椅子。 但胜在还算干净,窗户也完好。 吴峰给沈月魄送来了一盏充电的应急灯和一瓶矿泉水,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退了出去,让她休息。 沈月魄没有休息。 她从轮回戒里面拿出折叠整齐的防寒衣物以及画符需要的物品。 然后,走到那张唯一的方桌前,立刻进入了状态开始画符。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只有应急灯昏黄的光线照亮着桌前那道不知疲倦的身影。 桌面上,绘制完成的黄符则越来越多,被她仔细分门别类地收好。 当最后一张破煞符完成,沈月魄才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连续绘制如此多的高阶符箓,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此刻她只感到一阵虚脱感,眼前甚至微微发黑。 更让她难以忽视的是,胃部强烈的空虚感席卷而来。 饿! 她这才想起,从虚静观出发到现在,除了在云滇市机场附近匆匆吃的些东西,她再也没进过食。 刚才精神高度紧绷时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身体终于开始抗议。 她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和透着荒凉的小山村。 吴峰估计也忙得脚不沾地,或者早已休息,根本没想到给她送吃的。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 早知道今早就让马面给她送晚餐了…… 她想到了今早被自己摔碎的孟婆汤碗。 倏然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比较空旷的地方。 双手迅速在胸前结印,开启鬼门。 随着结印完成,她面前的空间剧烈荡漾起来。 阴寒刺骨的九幽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幽冥通道在她面前迅速成型。 通道另一端,隐约可见巍峨肃穆的酆都鬼城轮廓。 沈月魄脸色又白了一分,强行开启通道的灵力消耗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她没有犹豫,一步踏入。 眼前,阴兵列队,鬼火幽幽,森然有序。 “咦?!”一声带着惊愕的轻呼声在身侧响起。 沈月魄转头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马脸,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正是今天早上刚给她送过孟婆汤的马面。 他正带着一队阴兵在鬼门处例行巡视。 “大……大人?!” 马面看清是沈月魄,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小跑着上前: “您、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吗?”他下意识地以为沈月魄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那碗孟婆汤是他送过去的。 “无事。我来找酆烬。” “找……找帝君?!”马面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巨大的马耳都竖了起来。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酆都帝宫的方向,又看看沈月魄那略显苍白的脸。 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找帝君干嘛?难道是为了孟婆汤?不至于吧! 难道是有正事?可看大人这样子也不像十万火急啊…… 他不敢怠慢,也深知这位人间大人和自家帝君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马面立刻躬身道:“大人稍等!” 他转身对身后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鬼差喝道:“你,速速带这位人间大人去帝宫!” 他还要去巡逻,否则非得亲自带人带过去不可。 那小鬼差连忙应声,战战兢兢地对沈月魄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月魄微微颔首,跟着小鬼差,朝酆都帝宫走去。 看着沈月魄那清冷的背影,马面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 牛头不在…黑白无常也不在… 他迅速掏出手机,马蹄子笨拙地划拉着手机屏幕,把照片放大又缩小,鼻孔兴奋地喷着白气。 调整好角度,“咔嚓”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 第113章 今早为什么给我送孟婆汤 照片里:昏暗的幽冥天幕下,气势磅礴的酆都帝宫如同蛰伏的巨兽。 下方,是宽阔的黑石大道。 大道上,沈月魄一身米白色苎麻斜襟长衫随风轻摆,勾勒出她清瘦修长的身形。 如瀑的青丝用发簪挽起,遗漏的几缕任其垂落在肩头。 马面看着这张照片,马嘴咧开一个满意地笑容。 这构图,绝了! 他熟练地打开地府论坛,迅速编辑了一条帖子,配上刚拍的照片: 标题:《惊!未来的帝后深夜闯帝宫!好甜!磕到了!》 内容:家鬼们,重大新闻!就在刚才,那位让帝君大人破例送早餐到人间的大人,她来了!不是鬼差去请!是她自己开鬼门闯进来的!点名要找帝君!现在正被引往帝宫!这深夜幽会的氛围感!啊啊啊!我马面实名宣布!这CP我磕了!锁死!钥匙我吞了! 帖子一发出去,如同在平静的忘川河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几乎是瞬间,帖子下面就炸开了锅。 无数潜水摸鱼的鬼差、鬼吏纷纷冒泡: 【1楼】牛头没我帅:马面你胆儿肥了!敢偷拍未来帝后?! 【2楼】判官笔掉毛:坐等帝君反应,我赌一个时辰内,帝宫会传出异动! 【3楼】奈何桥钉子户:这深夜相会的场景,这跨越人鬼两界的奔赴,还不够甜吗?!马面!多拍点!我要看后续! …… 地府论坛瞬间被这条帖子引爆,服务器都差点过载。 而此刻的沈月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鬼差引着她来到酆都帝宫正殿门前。 守卫的阴兵正要进去通报,却见她已径直迈过门槛。 殿内,酆烬身着帝袍,玉冠束发,在幽蓝火光映照下,面容俊美得不像话。 他手中拿着一卷玉简,似乎正在批阅。 沈月魄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察觉到动静,酆烬批阅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到来人,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沈月魄站在下方,仰头看着高台之上的酆烬。 那十几级台阶在平时,对她而言不过抬脚之间。 但此刻,绘制符咒和开启鬼门的巨大消耗,让她连多走一步都觉得费力。 她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走上那十几级台阶需要耗费的能量…… 然后,非常理智地放弃了。 她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酆烬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沈月魄,你是我下属吗?站在下面做什么?上来。” 沈月魄依旧没动。 她只是看着高处的酆烬,非常直接地开口:“酆烬,我饿了。” “……” 酆烬没有说话,他放下手中的玉简。 下一秒,高台之上那墨色的身影瞬间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沈月魄。 沈月魄还未来得及反应,酆烬突然伸出手,自然地捧住了她的脸颊。 沈月魄:“!!!”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触碰,让她大脑在这一刻几乎是一片空白。 “你……干什么?”沈月魄的声音罕见地失了平稳,试图挣脱。 酆烬却仿佛没听见,反而凑得更近。 他微微偏头,暗金色的眸子在她脸上左看右看。 这个距离近得沈月魄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冥火气息。 像是经年不化的寒冰,又带着几分檀香余韵。 “我看看…”他拖长了声调,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紧绷的唇角,“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 他顿了顿,看着沈月魄那双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眸子,薄唇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不然怎么每回见面,你都说…你饿了?” 沈月魄:“……” 酆烬像是逗够了,在她即将爆发的临界点,松开了手,同时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距离。 他对着门外的阴兵吩咐道: “去幽冥食府,取些人间吃食来。” 沈月魄闻言一愣,连脸颊上残留的触感都顾不得了,下意识问: “幽冥食府?这里不是没有人间吃食吗?” 她记得上次来,酆烬是让鬼差去人间买的吃食。 酆烬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 他随意地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姿态慵懒,“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神荼说,下面那些鬼差,尤其是新死的那些,整日里念叨着想念人间的什么炸鸡、奶茶、火锅,吵得鬼心烦。”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眉心,“我嫌他们聒噪,便让神荼自己去处理。” “他找了几个生前是厨子又对餐饮连锁有点执念的老鬼,开了几家店,专营阳间吃食……” “哦,还加盟了你们人间几家有名的牌子,据说生意还不错,挺受那些小鬼欢迎的。” 她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冲击。 酆都的发展速度,让她这个凡间来的,有些跟不上了。 就在这时,殿门处飘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一个阴兵提着食盒入内,盒盖上还印着“幽冥食府·特供”几个大字。 “帝君,餐食已备好。”阴兵恭敬行礼,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沈月魄身上瞟。 酆烬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放入偏殿。 偏殿同样空旷,但比主殿小些,中央摆放着一张墨玉长案。 酆烬将沈月魄带到案前,阴兵迅速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取出,摆在沈月魄面前的案上。 四菜一汤,一碗白米饭。菜色精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沈月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入口即化,鲜甜无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瞬间熨帖了她空荡荡的胃。 她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 一碗米饭很快下去了一半。 酆烬坐在对面,没有看卷宗,也没有做其他事。 他只是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她进食。 殿内很安静,只有沈月魄细微的咀嚼声。 就在沈月魄喝了一口热汤,满足地眯起眼睛时,酆烬突然开口:“所以…” 他指尖轻叩案几,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耗费灵力,开启鬼门,闯入酆都帝宫,就只是为了要口吃的?” 沈月魄咽下口中的汤,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 她放下汤匙,抬眼看向酆烬,那双清冷的眸子因为食物的补充而恢复了些许神采。 “不是。”她回答得很干脆。 酆烬眉峰微挑,示意她继续。 沈月魄看着他,“我还想问你,今早为什么让马面给我送孟婆汤?” 第114章 沈月魄,生气了?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某个点。 酆烬原本支着下颌的手放了下来,坐直了身体。 他盯着沈月魄,薄唇紧抿。 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最终,他什么解释也没给,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沈月魄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刚想追问,一阵震动声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萧亦舟。 她没犹豫,直接按了接听。 “喂?”沈月魄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平稳。 电话那头传来萧亦舟温润的声音:“沈大师,没打扰你吧?想问下您最近有时间吗?我名下的新公司的大楼快启用了,想请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月魄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眉头微蹙。 这萧亦舟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不是给她介绍业务,就是亲自上门送钱。 但…谁让她缺钱呢? 电话那头见她没说话,适时地补充道:“报酬方面你尽管开口。” 这话一说,沈月魄立刻应下,“你着急吗?我最近有事,离开帝都一段时间。若是不急,等我回去再联系你?” 沈月魄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萧亦舟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好,明白了。那等你回来再说。你…在外注意安全。” “嗯。”沈月魄应了一声,干脆地挂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重新看向酆烬。 对方依旧冷着一张脸,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刚刚放回口袋的手机,眼神深邃难测,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月魄似乎想到什么,伸手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了手机。 这个举动让一直盯着她的酆烬眸光微动。 她解锁屏幕,将手机递向对面坐着的酆烬,“酆烬,我没有你的号码。” 酆烬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又抬眸看向她那双不带任何多余情绪的眼睛。 笼罩在他周身的低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手机,点开通讯录,存入自己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立刻将手机递还给沈月魄。 他的拇指停留在手机屏幕的微信图标上,再次看向沈月魄,漫不经心问:“可以看看你的朋友圈吗?” “为什么?”沈月魄不解。 “好奇凡人平常都发些什么。”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沈月魄继续喝汤,闻言,点了点头,“可以。” 她原以为让酆烬存号码怎么也会顺带加个微信,可眼前这位酆都帝君是真的只存了个号码。 酆烬并不知她所想,他打开了沈月魄的微信。 沈月魄的朋友圈内容少得可怜,大多是符箓研究心得、古籍摘抄。 偶尔夹杂一两张随手拍的风景,文字简洁得没有任何情绪,比神荼的工作报告还枯燥。 酆烬的手指随意地滑动着,速度很快,显然对那些学术性的内容兴趣缺缺。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通讯录列表上。 “沈月魄,谁的都可以看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月魄。 沈月魄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嗯。” 屏幕的光映在酆烬眼底,他修长的手指在“萧亦舟”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一瞬。 他没有点进去。 就在沈月魄以为他真的会查看她好友的朋友圈时,酆烬却突然按灭了屏幕。 他将手机递还给沈月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波澜:“突然不想看了。乏味。” 沈月魄:“……?” 她接过手机,看着他那张又冷下来的脸,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她收起手机,擦了擦嘴角,站起身,看向酆烬:“我要走了。” 酆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这轻描淡写的回应,让沈月魄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站在案前,忽然学着那日他的语气,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酆烬似乎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终于抬眼看她。 偏殿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 酆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薄唇微启: “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 沈月魄:“……” 原来他那天早上,是这种憋屈又不得不憋着的心情啊。 很好,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沈月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有道别,快步走向殿门。 身后传来酆烬的声音:“沈月魄,生气了?” 沈月魄头也没回,径直离开偏殿。 …… 翌日清晨,黑风村笼罩在稀薄的雾气中。 沈月魄推开房门,寒气扑面而来。 她早已穿戴整齐:贴身的加绒保暖衣,厚实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 为了方便行动,她将长发利落地束成了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整个人显得干练清冷,与这荒凉压抑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沈大师,早!” 吴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自从那三位连同队员在黑风坳失联后,上面勒令他日夜不停地复盘再复盘,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吴峰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袋子走过来,清晨的寒气在他嘴边呵出白雾:“山里阴冷,先吃点东西垫垫?” 塑料袋里是队员开车去镇上买的肉包,表皮还泛着油光。 沈月魄没有推辞,道了声谢接过。 她站在老旧的屋檐下,三两口解决掉包子。 吃完后,沈月魄开始收拾背包。 她犹豫了一瞬,原本打算将装备都收进轮回戒,但想到黑风坳诡异的磁场可能会干扰空间法术,最终还是选择将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 刚系好背带,吴峰已经带着十名全副武装的队员走了过来。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神情肃穆,显然是特殊案件调查科的精英。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拿着特制的探测仪和武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月魄身上,带着审视。 “沈大师,”吴峰开口,语气郑重,“这是这次行动负责配合你的队员。” “他们都是队里的好手,经历过二十七起A级灵异事件,受过专业训练,对异常能量也有一定的抵抗力和应对经验。他们会全力配合你,搜寻失踪人员…” “不用。”沈月魄干脆利落地打断。 话落,十名队员脸上的表情浮现出惊愕和不解。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眼神带着桀骜的光头队员,眉头猛地一拧,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用?小丫头片子,你知道黑风坳这个月吞了多少人吗?就你这细胳膊细腿.……” “张猛!”吴峰厉声喝止,严厉的目光瞬间钉在光头队员身上。 张猛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他梗着脖子,脸上满是不服气,但终究没敢再出声。 只是用充满质疑的目光死死盯着沈月魄。 吴峰转向沈月魄,神色复杂,语气带着担忧: “沈大师,您确定?黑风坳里面的情况,我昨天跟你说过,绝非儿戏。那三位大师和我们之前的人手都……” 他顿了顿,没说出“失联”二字,但意思不言而喻,“多些人多份力量,遇到突发情况也有个照应。” 第115章 坏道姑!你就是坏道姑!放开我!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那十名表情各异的队员,最后落在吴峰写满担忧的脸上。 她理解他们的职责和顾虑,但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只会拖累她。 “我确定。”沈月魄声音沉稳。 “里面情况不明,磁场混乱,阴气蚀魂。人多,气息驳杂,更容易被盯上,也更容易触发未知的连锁反应。相互照应,在那种环境下,很可能变成互相拖累。” 她顿了顿,看着吴峰的眼睛,补充道: “我一个人,目标小,行动快。真要遇到连我都无法应对的危险,他们进去,也只是徒增伤亡。” 这番话有理有据。 张猛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沈月魄的注视下,竟一时语塞。 其他队员也面面相觑,那份被轻视的愤怒却消散了不少。 沈月魄这番话说得在理。 黑风坳的诡异他们比谁都清楚,前两天和那三位进去的那支小队,几乎全体失联。 张猛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 他想起昨天从黑风坳边缘拖回来的一名队友。 那个曾经徒手制服过厉鬼的汉子,被发现时七窍流血,嘴里却诡异地哼着童谣。 “可是…”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小声嘀咕,“之前进去的那三位大师,看着可比她…”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 那三位,一位手持百年雷击木法剑,一位身披紫金道袍,还有一位甚至带着龙虎山的镇山之宝。 相比之下,沈月魄那一身冲锋衣和单薄的身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吴峰看着沈月魄。 他办案多年,见过太多所谓高人,有的装神弄鬼,有的虚张声势。 但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不一样,她眼中那种平静和自信,是装不出来的。 他想起赵严电话中对她的推崇…… 吴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有决断。 “好!” “沈大师,一切小心!我们会守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通讯设备你带上,虽然里面可能会失灵,但只要有一丝信号……” “我知道。” 沈月魄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的卡扣,将据说有超强抗干扰能力的通讯器挂在冲锋衣内侧口袋。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迈走了出去。 吴峰对着那些队员开口:“在黑风坳入口警戒线外扎营,随时准备接应。”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另一边,沈月魄一进入黑风坳,光线骤然黯淡,山外清晨的微光瞬间被隔绝在外,仿佛两个世界。 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山风穿过密林时,发出可怕的呜呜声。 手中的指南针疯狂地乱转,失去了方向。 口袋里吴峰给的通讯器,指示灯瞬间熄灭,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废铁。 真正的黑风坳,向沈月魄张开了狰狞的獠牙。 沈月魄面无表情,只是将高马尾的发绳又紧了紧。 她纵身一跃,轻巧地攀上一棵大树。 粗糙的树皮蹭过她的掌心,带着阴湿的寒意。 她站在颤巍巍的枝头,眯眼远眺。 尽管光线依旧昏暗,但隐隐约约可以看清东北方向的山坳深处,翻滚的灰雾中隐约透着一抹血色。 那里,无疑是整个黑风坳阴煞之气的源头,也是失踪者最可能被困的地方。 沈月魄利落地滑下树干,朝着锁定的方向疾行。 她甚至有些期待,不知道这黑风坳里这厉鬼是什么道行的。 正想着,她脚步猛然一顿。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隐约可见一道黑影在其中蠕动。 空气中似乎响起无数凄厉的哭嚎。 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沈月魄勾起唇角,从袖中滑出一张泛着金光的黄符。 她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黑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来得正好。”她轻声道,“正愁找不到练手的。” 沈月魄唇角那抹带着战意的冷笑尚未消散,那团黑雾带着刺骨的阴风朝她猛扑而来。 沈月魄眼中毫无惧色。 她指尖那张泛着金光的黄符瞬间被激活,“破障显形!敕!” 她手一挥,黄符化作一道金光,射入那团扑来的黑雾中心。 金光爆开,破邪之力瞬间撕裂那团黑雾。 黑雾发出一阵凄厉的的嘶鸣,剧烈地翻滚。 雾气迅速散去,露出了里面藏匿的东西。 然而,预想中狰狞可怖的厉鬼形象并未出现。 金光消散处,地上竟蜷缩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像是古装款式的衣服,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乌青。 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惊恐又愤怒地瞪着沈月魄。 他捂着刚刚被金光灼痛的手臂,指着沈月魄,带着哭腔尖声骂道: “坏道姑,你这个坏道姑!呜呜呜……我要叫我姐姐来打你!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沈月魄:“……” 她脸上的冷厉和战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竟是个孩子? 而且…道姑?还坏道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哪里像道姑了? 这小鬼什么眼神?! 沈月魄微微蹙眉,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觉古怪。 她几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哭得抽抽噎噎的小男孩。 那哭声带着强烈的怨气,冲击着人的心神。 但沈月魄神魂稳固,不为所动。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小男孩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溜了起来,让他双脚离地。 “小鬼,”沈月魄的声音清冷依旧,“有没有人告诉你……” 小男孩被她吓得哭声都噎住了,惊恐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沈月魄盯着他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充道: “道姑是骂人的话?” 小男孩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愣了一下,随即不管不顾地又哭喊道: “坏道姑!坏道姑!你就是坏道姑!放开我!” 第116章 我要把你的屁股,切下来喂给世间里最凶、最饿的恶鬼 沈月魄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就在泪珠即将落地的瞬间,她空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透明小瓶子,瓶口一接—— “啪嗒。” 几滴蕴含着阴气和怨念的鬼泪,落入瓶中。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将瓶盖盖好,收进衣服口袋。 鬼泪可是好东西,尤其这种在极阴之地滋养出的鬼泪,是炼制某些特殊符咒或法器的上佳材料。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还在哭嚎的小男孩往地上一扔。 小男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声吓得顿住了。 他仰着小脸,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行为诡异的女人。 沈月魄俯下身,凑近那张苍白的小脸,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的眼睛。 脸上缓缓勾起一个带着十足反派气息的笑容,压低了声音: “小鬼,我这种坏道姑啊……”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鬼了。” 小男孩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沈月魄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待会儿啊……” 她伸出食指,虚点了点小男孩的屁股位置。 “我要把你的屁股,切下来……” 小男孩的瞳孔瞬间放大,恐惧达到了顶点。 “给这世间最凶、最饿的恶鬼……” 沈月魄的笑容陡然变得森冷,如同恶鬼低语: “做一道红烧屁股吃!” 小男孩再也承受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哇!” 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逃。 沈月魄直起身,看着他那狼狈逃窜的背影,脸上那恶劣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喂,小鬼,”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刺耳的哭声,落在男孩耳中,“再跑,我就真动手了。” 小男孩逃跑的动作瞬间僵住,他转过身,小小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不敢跑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小男孩的呜咽声还未停歇,沈月魄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鬼,你姐姐在哪?” 小男孩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所有的惊恐和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眼睛弯成月牙。 他看着沈月魄,用一种完全不像孩童的声音,笑嘻嘻地说道:“找我姐姐啊?” 那笑容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在你后面啊~” 几乎是“啊”字落音的瞬间。 沈月魄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的恐怖怨念,毫无征兆地从她背后涌来。 她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抹刺目的红。 一道身影,紧贴着她的后背骤然浮现。 沈月魄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带着水汽的长发,擦过她的耳畔。 沈月魄左手指尖夹起一张黄符,没有回头,手腕向后猛地一甩—— “敕!” 一声清叱,那张五雷破煞符化作一道金光,落在紧贴在她后背的红衣女鬼胸口。 “轰!” 震耳欲聋的雷鸣在死寂的山坳中炸响。 “呃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在沈月魄脑后响起。 强大的冲击力伴随着刺骨的阴气轰然爆发。 沈月魄借着这股冲击力,身形翻滚,迅速拉开了距离。 她单膝跪地稳住身形,猛地抬头,目光射向眼前的女鬼。 只见那红衣女鬼被五雷符正面击中,身影踉跄着向后飘退了数米。 周身浓郁的怨气翻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显然受创不小。 她悬浮在半空,红色嫁衣随风狂舞。 沈月魄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穿着像是古装的新娘嫁衣。 嫁衣的下摆和袖口破损不堪,沾满了黑色的污泥和水草。 她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沈月魄眸光微凝,这女鬼…没有眼睛! 在那散乱湿发的缝隙中,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坏人!伤我阿弟者——死!” 话音刚落,红衣女鬼的身影骤然模糊。 不是瞬移,而是拖曳着怨气残影,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再次朝沈月魄扑来。 她的双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十根手指的指甲暴涨至半尺长,弯曲如钩,直取沈月魄的咽喉和心脏。 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沈月魄眸色一沉,这女鬼比预想的还要凶戾,硬抗五雷符后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攻击。 她手中的两张破煞符脱手而出。 不是打向女鬼,而是射向女鬼身侧缠绕的的两道血色怨气带。 “爆!” 两张破煞符在怨气带中炸开,至阳破邪之力疯狂撕扯着由无数怨念凝聚的怨气。 “嗷!” 红衣女鬼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吼。 那两道怨气带是她力量的延伸,如今被撕裂,让她身形猛地一滞,周身的血光都黯淡了不少。 就是现在! 沈月魄眼中寒光暴涨,左手并指,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簇本源真火。 她趁着女鬼受创迟滞的刹那,欺身而上。 指尖的真火,狠狠点向红衣女鬼额心中央。 “镇魂锁煞!封!” “呃啊啊啊!!” 红衣女鬼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的凄厉惨嚎,她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沈月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她空着的右手一把扣住了女鬼的咽喉。 同时,她的左手拇指与食指之间,已然夹住了一张雷符。 雷符散发的至阳之力,近距离地灼烤着女鬼的魂体,让她发出更加痛苦的呜咽。 沈月魄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声道:“说!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你们抓的?他们在哪?!” 女鬼强忍着疼痛,没有说话。 第117章 你们就用别人的命,换你们的自由 沈月魄见状,雷符又逼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女鬼的眉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不说?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缩在角落的小男孩看到姐姐被如此制住,他小小的身体化作一股黑烟,不顾一切地扑到沈月魄脚边。 不再是之前的诡异笑容,只剩下恐惧和哀求。 他伸出冰凉的小手死死抱住沈月魄的脚踝,仰着小脸: “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姐姐!不要杀她!不要啊!” “我不叫你道姑了,我们不是坏鬼,我们只是、只是听别人的命令做事啊!” “命令?” 沈月魄抓住关键词,她扣着女鬼咽喉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几分,让女鬼的魂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她低下头,冰冷的视线落在脚边哭求的小男孩身上,“听谁的命令?” 小男孩被沈月魄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哆嗦,抽噎着,似乎想开口:“是、是一个…” “阿宝!!” 就在小男孩即将开口的刹那,红衣女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强行打断了小男孩的话。 她的魂体剧烈挣扎,即使被扼住也要阻止,“阿宝…不能…说…” 沈月魄发出一声嗤笑,“呵。” 她突然松手,女鬼如破布般跌落在地。 下一秒,沈月魄的左手一把扼住了小男孩的咽喉,将他整个魂体提至半空。 小男孩的哭喊瞬间被掐断,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踢蹬。 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魂飞魄散。 沈月魄拎着小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鬼:“现在,”她指尖的雷符又亮三分,“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不要!” 红衣女鬼的嘶吼不再是愤怒,而是绝望的悲鸣。 她瘫软在地,看着弟弟逐渐消散的魂魄,终于崩溃尖叫: “说!我说!!” 沈月魄将雷符移开了一些,示意她往下说。 红衣女鬼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声音颤抖,急速说道: “我和阿宝死了很久很久了。是被一个很厉害的道士用法阵镇压在这里的。” “我们起初被困在这小小的角落,无法离开半步,靠着吸收微薄的阴气浑浑噩噩地存在。” 女鬼看向痛苦挣扎的阿宝,魂体剧烈波动。 “不知过了多少年,十年?百年?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直到有一天,一个黑影找上了我们。” 女鬼描述时,魂体本能地战栗。 “它对我们说: ‘助我重塑肉身,日后若有生人闯入此山,或是有修为的道士、和尚进来,你们设法将其留下献祭于我。作为交换,我可助你们逐步解除此地的封印。’” “一开始,我们不信!”女鬼激动地喊道,“觉得它一定是在骗我们,想利用我们!” “可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太想离开这里了,我太想让阿宝出去了…” “哪怕能多看看这片山,不用永远困在那个小小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有村民迷路闯了进来。我经不住诱惑,按照那黑影教的方法,引村民入血棺,然后将他献祭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似有挣扎又似有欣喜: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束缚着我们的封印,它真的松动了!” “我们能活动的范围,不再只是那个小小的角落,我和阿宝,终于可以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了!” 女鬼的叙述变得急促: “所以后来,每当有人进来,我就按照那黑影的吩咐,想办法将他们引入血棺。” “每一次献祭,我们能活动的范围就扩大一分。从一个小小的角落,到一小片林子,再到能在这片区域自由活动……” “就像用鲜血和魂魄铺就的自由之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特别是像您这样有法术的道士或和尚进来,我们能活动的范围就更广了。因此,我们抓住人后,时不时放出一两个,再诱哄有法术的人进来…” 沈月魄听到这,突然想起之前刷到过新闻,那些失踪者中,确实偶尔会有一两个神志不清地逃出去。 现在想来,那些幸存者根本就是诱饵,是专门用来钓修行之人的香饵。 “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沈月魄冷笑一声。 “对不起,我们也不想这样…”女鬼抬起那张布满血泪的脸,“可我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沈月魄盯着她,质问道:“所以,你们就用别人的命,换你们的自由?” 女鬼闻言,颤抖着声音哀求道: “大师,我知道我们罪无可赦,但我弟弟…他死时才七岁,一开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求您送他入轮回,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或者魂飞魄散。只要您放了我弟弟!” 那个叫阿宝的小男孩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被扼住的咽喉,艰难发出声音:“阿姐…我…我不要你魂飞魄散,我…我宁愿自己下地狱!” 沈月魄的手指微微一顿,雷符上的金光渐渐敛去。 她松开扼住小男孩咽喉的手,看着他踉跄着扑向女鬼,小小的魂体张开双臂,死死挡在姐姐面前。 “大师….”小男孩仰起脸,鬼泪在苍白的脸颊上过,“我、我再也不骂您是道姑了…” 他抽噎着,声音细若蚊呐,“您把我打入地狱吧,放我阿姐走好不好?” 女鬼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拼命想把弟弟往身后藏:“阿宝!闭嘴!” 她转向沈月魄时,整张脸都因恐惧而扭曲,“大师,童言无忌,您别听他胡说!要罚就罚我,他什么都不懂…” 沈月魄垂眸看着这对哀求的鬼魂姐弟,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高台之上,一个黑影脚下跪着一个女孩。 可那黑影眼神冰冷,居高临下俯视着女孩,仿佛万物在他眼中皆蝼蚁。 画面快速闪过,她根本抓不住。 沈月魄强压下翻涌的思绪,“那个黑影,它叫什么?” 女鬼摇头: “不知道。它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现都只是一团蠕动的黑影,没有任何特征,没有名字,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情绪。” “它就像这山坳本身的一部分,或者说像一座深不见底的黑洞……” 第118章 又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沈月魄听着女鬼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黑影神秘莫测,操控人心,利用怨魂搜集生魂,目的竟是为了重塑肉身。 这等邪术绝非寻常鬼物所能为。 “前几天进来的那些人,死了吗?”沈月魄继续问道。 红衣女鬼连忙摇头: “没有!按照规矩,黑影每隔半月来一次…算日子,还要三天后它才会来。那些人被我关在黑风坳深处的一座破庙里,暂时用阴气束缚着。” 沈月魄眼神一凛,当机立断:“带我过去。” 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些人救出去。 “好。”女鬼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挣扎着爬起,将被那个叫阿宝的护在怀中。 姐弟二人带着沈月魄穿行在浓雾弥漫的密林中。 走了几步,女鬼忽然停下,转身“噗通”一声朝着沈月魄跪下: “大师,我知道我们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但求您、求您大发慈悲,送我弟弟入轮回吧!” “他…他真的是无辜的,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连累了他,又害了他。” 她抬起那张依稀能看出昔日清丽轮廓的脸,声音嘶哑: “只要您能救他,让他脱离这永世不得超生的苦海,我陆凝霜愿任凭大师处置!魂飞魄散,永坠无间,绝不后悔!只求……只求给阿宝一条生路!” 阿宝闻言,跟着挣扎跪下,小小的魂体颤抖着,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袖:“阿姐,不要……” 沈月魄看着跪在面前的这对鬼魂姐弟,眼神依旧平静,但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细微的涟漪荡开。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先把你和你弟弟为什么会被人封禁在这里,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说完,我再决定救不救你们。” 女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连忙点头:“好!好!我说!我都告诉您!” 她站起身,继续引路,一边走,一边用带着恨意的声音,讲述起那段尘封百年的往事: “我叫陆凝霜,这是我弟弟,陆文轩,家里人都叫他阿宝。我们死了应该有上百多年了。” “那时,我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父亲乐善好施,母亲温柔贤淑,弟弟阿宝聪明伶俐。” “而我,是陆家唯一的大小姐。”陆凝霜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 “一切的悲剧,始于一个叫柳文渊的书生。” 提到这个名字时,陆凝霜魂体周围的怨气骤然翻涌,连带着整个黑风坳的阴风都似乎更加凄厉了几分。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女鬼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空洞的眼眶里浮现出诡异的柔光,仿佛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 “笑起来时左边有个酒窝。他写得一手好字,会背好多诗。他父亲与我父亲是知己好友。” “那年,他父亲去世,前来我家借读备考,父亲见他知书达理,便收留了他。”陆凝霜的声音开始颤抖。 沈月魄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又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陆凝霜:“他对我百般殷勤,花言巧语,说对我一见倾心,此生非我不娶…” “我被他的才情和温柔迷惑,信了他的鬼话,背着父母与他私定终身,甚至、甚至偷偷变卖首饰,资助他上京赶考。” “他走之前,指天发誓,说金榜题名之日,便是八抬大轿迎我过门之时……” 陆凝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我竟真的信了!日日夜夜绣着嫁衣,满心欢喜地等着我的如意郎君……” “可是,我等来的不是喜讯,而是灭顶之灾!”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恨意: “他根本不是什么寒门才子!他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他攀附上了京城权贵,为了能娶那权贵的女儿,为了彻底斩断与我这乡野村姑的污点,他竟诬陷我父亲为敌国运粮!” “一夜之间!”说到这,陆凝霜的魂体剧烈波动。 “官兵如狼似虎地冲进陆家,霸占我家家业,我父亲被当场斩杀!母亲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忠心护主的仆人们,也被尽数屠戮……整个陆家,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我和阿宝被那畜生派人从柴房里拖出来,他就站在燃烧的废墟前,穿着崭新的官袍…” “他看着我,那眼神冰冷得像条毒蛇!” “他说:‘霜儿,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青云路。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 “他说我的眼睛恨意太深,他不敢看,”女鬼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空洞的眼眶里渗出两行血泪: “就让人挖了我的眼,把我按在染满父母鲜血的地上活活勒死!” 她看了看身上的红嫁衣,苦涩一笑: “更可笑的是,死后,他还给我换了一身嫁衣,说权当是娶过我,让我不要记恨他!” 陆凝霜的目光落在阿宝身上: “当时只有七岁的阿宝亲眼看着亲人被杀,他哭喊着扑上来想救我,却被那畜生,一脚踹翻在地,然后用石头,活活砸碎了脑袋…” “我们死后,那畜生还不罢休!”陆凝霜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道士,那道士说我们怨气冲天!尤其是阿宝,幼年惨死,怨气最是纯净凶戾,若放任不管,必成气候,寻他报仇!” “那畜生害怕了…于是,那邪道就在我陆家附近设下了一个锁魂镇煞阵!” 陆凝霜指着前方隐约可见,更加阴森的区域: “他们将我和阿宝残缺不全的尸骨,强行压入阵眼!用刻满符咒的镇魂钉,钉穿我们骨骸,再、再用混入了我们父母骨灰,封住七窍!” 沈月魄闻言,指尖微顿,好歹毒的书生! 这是最阴毒的锁魂镇煞阵,被施术者将永生永世被困在原地,慢慢煎熬,直至魂飞魄散。 “百年了…” 陆凝霜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却比尖叫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被困在这里,他们想要我们魂飞魄散?可我偏要永世长存!” “也许是我陆家生前积了些阴德…”陆凝霜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周身翻涌的怨气都似乎平静了几分。 “被镇压的第五年,我和阿宝的魂体几乎要散了…” 她空洞的眼眶望向虚空,“就在那时,一道金光突然穿透层层阴霾,落在我们身上。” 金光? 沈月魄眉头微蹙,她行走阴阳多年,从未听说过会有金光主动护佑怨魂的。 “我们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团黑影出现……”陆凝霜的声音低了下去。 说话间,她们已经穿过了最浓的雾气。 前方,隐约可见一座残破不堪的庙宇轮廓。 沈月魄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按在心口。 随着靠近破庙,那股与她产生共鸣的力量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她。 陆凝霜指着破庙的方向,“大师,那些人就关在里面。” 第119章 尊老爱幼,虽然是传统美德…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那座破庙走去。 离得近了,那股混合着陈旧香灰和阴寒的气息的味道愈发刺鼻。 破庙残破不堪,瓦片剥落,墙壁倾颓,庙门早已化为朽木碎片。 浓郁的阴煞之气盘旋在庙宇上空,将本就昏暗的光线遮蔽得更加阴沉。 沈月魄指尖夹着的两张黄符无火自燃,在空中划出两道金光。 “破!” 随着她一声清喝,阴气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 沈月魄毫不犹豫地踏入破庙,扑面而来的腐臭气息让她呼吸一滞。 庙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饶是她心性沉稳,也不禁眉头微蹙。 十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男有女,穿着各异。 正是之前失踪的探灵小分队和那三位道士以及吴峰的队员们。 他们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沈月魄快步上前,指尖依次探过众人颈侧。 虽然脉搏微弱,但确实都还吊着一口气。 只是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黑气,正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机和魂魄。 “解开他们的束缚。”沈月魄头也没回,声音冷冽地命令道。 陆凝霜不敢迟疑,抬手一挥,缠绕在活人身上的黑气渐渐散去。 沈月魄迅速从怀中取出数张黄符,贴在昏迷者的眉心,护住他们的魂魄。 “阿姐…” 阿宝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苍白的小手攥着陆凝霜的衣角。 他怯生生地看着沈月魄忙碌的身影,小声问道:“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害人了?” 陆凝霜低头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苦涩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她不敢奢望更多,只求弟弟能有一线生机。 很快,那三位修为较高的道士,身体猛地一颤,率先睁开了眼睛。 “呃…” 龙虎山的张道长捂着额头坐起身,眼神还有些迷茫。 可当他余光瞥见那一袭红衣的陆凝霜时,瞬间警醒。 下意识地就要掐诀念咒,他暴喝一声,“妖孽受死!” 与此同时,茅山派的王道长和另一位同门也挣扎着起身,见状也毫不犹豫地祭出黄符,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道友住手!” 沈月魄身形一闪,挡在陆凝霜姐弟面前,目光平静地看向三位惊魂未定的道士: “我是帝都特案局的吴峰请来寻你们的。这女鬼和她弟弟,我留着还有用。” 张道长看向沈月魄,感受到她身上属于正道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他收起雷诀,但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地观察着陆凝霜姐弟: “特案局?原来是同道援手,贫道龙虎山张清远,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抱拳行礼,脸色依旧苍白。 另外两位茅山派的道长也连忙道谢,报上名号。 “虚静观,沈月魄。”沈月魄微微颔首,“其他人可能还需片刻才能苏醒。” 她指了指地上其他昏迷的人,“等他们醒后,我会送你们出去。” 说完,她转身看向陆凝霜,直接问道:“血棺在哪?” 陆凝霜指向破庙那尊布满灰尘的泥塑佛像:“在佛像下面,有个机关。” 沈月魄顺着她的指引看去。 那佛像早已失去往日的庄严,只剩下一片破败和诡异。 她走到佛像前,目光扫视着布满裂纹的佛像底座和周围的地面。 “在佛像莲花座的第三片花瓣下面,有个凹陷的按钮……”陆凝霜继续道。 沈月魄蹲下身,拂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果然在佛像莲花底座残破的花瓣中,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圆形凹陷。 沈月魄的食指悬停在圆形凹陷按钮上方,并未立刻按下去。 救人要紧,她必须先把这些昏迷的人安全送出去,否则血棺开启,万一引发什么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身后骤然炸开一声暴喝:“妖孽,受死!” 刺目的雷光划破庙内的昏暗,直逼角落旁的陆凝霜姐弟。 张清远竟趁着沈月魄蹲身查看机关的刹那,眼中厉色一闪,一道掌心雷已然凝聚成型。 他竟不顾沈月魄之前的警告,对陆家姐弟突下杀手。 陆凝霜刚才虽被沈月魄打伤,力量大减,但属于百年厉鬼的本能反应还在。 她尖叫一声,猛地将阿宝护在怀里,魂体向侧面翻滚。 “轰!” 掌心雷擦着陆凝霜的魂体轰在庙墙的残骸上,炸开一片焦黑的痕迹,碎石飞溅。 陆凝霜的魂体一阵剧烈波动,显然被雷法的余波伤及,气息更加萎靡。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张清远,发出尖利的嘶喊: “臭道士,真卑鄙!之前你全盛时期都打不过我,你以为如今趁人之危,就能打得过我吗?!” 沈月魄霍然起身,她身形微动,已然挡在了陆凝霜姐弟与张清远之间,眼中寒意彻骨: “道友,何意?” 张清远被沈月魄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但对鬼物的憎恶让他毫不退缩,梗着脖子大声道: “什么意思?沈道友难道没看见?这女鬼作恶多端,拘人生魂,罪该万死!” “此时不除,更待何时?!莫非道友被这鬼物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不成?” “这两只鬼,我留着查明真相,对付幕后黑手,自有大用。”沈月魄冷冷地看着他,“请道友莫要为难。” “哼!好大的口气!”张清远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倨傲之色。 “大家同为特案局派来的,别以为你道法高深,我龙虎山就会怕你!除鬼卫道,乃我辈天职!岂容你……” “砰!” 张道长的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只见沈月魄的身影瞬间欺近,张清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击打在他胸口。 他甚至没看清沈月魄是如何出手的,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破庙的墙壁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闷哼一声,气血翻涌,捂着胸口,惊骇欲绝地瞪着沈月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凝霜怔怔地望着沈月魄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阿宝的小手。 自父母死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护在她们面前。 沈月魄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张清远,声音清冷: “尊老爱幼,虽然是传统美德。” 她顿了顿,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但如果你听不懂人话,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讲道门情面。” 这一击,瞬间镇住了全场。 第120章 什么尊老爱幼!贫道今年才二十八 另外一位茅山派的王道长和他的师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深知张清远的实力,在龙虎山同辈中也算佼佼者。 虽然受了伤,可竟连沈月魄一招都接不下?! 还被如此羞辱地摔了出去,这位沈道友的实力,怕是深不可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他们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扶起脸色煞白、羞愤交加的张清远,连声劝道: “张师兄息怒!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是啊张师兄,沈道友也是为了查明真相,对付那幕后元凶,莫要伤了和气!” “沈道友实力超群,她既然说留着有用,想必自有道理!我们…我们还是先顾好眼前,把其他人救出去要紧啊!” “对对对,沈道友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张师兄你消消气,消消气……” 两位茅山派的道长你一言我一语,连拉带劝,总算暂时按住了张清远。 张清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痛,又惊又怒又惧,但看着沈月魄那冰冷的目光,终究是没敢再吭声。 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沈月魄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地上那些依旧昏迷的普通人,又看了看散发阴森气息的机关处。 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找些清水把这些人泼醒? 正当她沉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张清远咬牙切齿的声音: “什么尊老爱幼!贫道今年才二十八!” 沈月魄:“......” 她缓缓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这位龙虎山的道长。 他道袍破烂,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被阴气侵蚀的青黑,此刻正梗着脖子,活像只炸毛的公鸡。 这副尊容……说是八十二都有人信。 这时,阿宝从陆凝霜身后探出小脑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阿姐,这位道长看起来好老啊。” 王道长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在张清远杀人的目光中强行憋住,结果呛得直咳嗽。 张清远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青黑的脸:“小屁孩懂什么?!这叫仙风道骨!若不装扮得老成些,如何取信于人?!” 阿宝缩了缩脖子,小手指向沈月魄,怯生生地嘟囔:“可、可是这位姐姐就不用装老……” 张清远:“……” 经过这一场闹剧,四人加两鬼又等了约莫半小时。 地上昏迷的其他人也陆续呻吟着苏醒过来。 虽然依旧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总算有了焦点,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呜…头好痛…” “我还活着吗?”各种虚弱茫然的声音在破庙里响起。 “大师?!沈大师!!”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突出。 这一声喊得破了音,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刺耳。 其他人纷纷转头,只见一个染着夸张金发的年轻人,手脚并用地朝沈月魄爬去,活像见了救世主。 “大师,您可算来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黄毛青年一把抱住沈月魄的小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要不是有您给的护身符护体,我、我们肯定就没了!那黑气扑上来的时候,我怀里这符纸烫得跟烙铁似的!” 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探险分队的三人并非修道之人,全靠一腔猎奇热血闯进来。 若不是沈月魄的护身符护住灵台一丝清明,他们早就被这浓烈的阴气彻底侵蚀,不死也要变成浑浑噩噩的傻子。 沈月魄低头看着这个挂在自己腿上的大型挂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松手。” 黄毛青年却抱得更紧了: “大师!我以后一定天天给您上香,我把我直播间打赏全捐给道观,求您千万别丢下我啊!” 张清远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拎起黄毛:“小兄弟,你这样成何体统……” 谁知,黄毛转头看见张清远青黑的脸色,“嗷”地一嗓子又扑向沈月魄:“大师,救命!这里有僵尸啊!!” 沈月魄:“......” 张清远:“……” “闭嘴!” 张清远气得指着自己青黑的脸吼道:“这是被阴气侵蚀!不是僵尸!” 黄毛被吼得一哆嗦,又往沈月魄方向缩了缩。 他眼巴巴地看着沈月魄,小心翼翼地问: “大师,您还有没有上次给我的护身符?我、我想再买几张!多少钱都行!” 他这话一出,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另外两个队友,眼睛也都亮了,充满期待地看向沈月魄。 沈月魄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没有。” 看到三人瞬间垮下去的脸,她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想要的话…出去后去虚静观,找我师兄。他道行更高深,画的符,效果更好。” 黄毛一听,眼睛又亮了,连连点头道谢:“谢谢大师!我记住了!回去就去!一定去!” 沈月魄不再理会他们。 她转向陆凝霜和阿宝,指了指破庙深处相对阴冷的角落:“你们在里面等着,不许再生事端。” 陆凝霜连忙拉着弟弟点头应下。 沈月魄对张道长、王道长以及恢复了些力气的特案局队员说道: “能走的,互相搀扶。不能走的,背上。跟我走,送你们出去。” 在沈月魄强大气场的震慑下,一行人相互搀扶,总算离开了那座阴森恐怖的破庙。 一行人沿着沈月魄来时的路径,朝着黑风坳外走去。 沈月魄走在最前,双手手持黄符,驱散着沿途蠢蠢欲动的阴气和怨念,为队伍开辟出一条生路。 不知走了多久,压抑的浓雾终于变得稀薄,前方隐隐透出点点星光和手电筒的光亮。 外面,已是深夜。 临时的营地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吴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警戒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沈月魄进入黑风坳已经超过十个小时,通讯彻底中断,里面死寂一片。 他几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正准备不顾一切调集更强力量,甚至申请特殊支援强行突破。 就在这时,浓雾边缘,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群人。 吴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个走在最前方,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清晰可辨的清冷身影。 “沈大师?!” 吴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更让他震撼的是,沈月魄的身后,那些相互搀扶走出的身影。 正是他以为凶多吉少的队员,还有那三位失联的道长,以及那三个失踪的探灵小分队成员。 “队长!是队长他们!” “张道长!王道长!他们还活着!” “出来了!都出来了!” 临时营地瞬间沸腾了,留守的队员激动地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接应伤员。 第121章 里面还有个大家伙 吴峰这才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沈月魄身上,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艰难挤出几个字:“多谢了,沈大师!” “不客气。”沈月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毕竟拿了高额奖金的,说谢字多见外啊。 她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安置,接受紧急医疗处理的伤员们,对吴峰道: “他们魂魄被阴气侵蚀过,需要静养,最好找懂行的人看看,固本培元,否则容易落下病根,折损阳寿。” “明白!我立刻安排!”吴峰连连点头,立刻吩咐下去。 沈月魄的目光越过人群,重新投向黑风坳深处。 “里面还有个大家伙。”她的语气平淡,却让吴峰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我今晚休整一晚,明天再进山。” 吴峰心头剧震,“大家伙?” 连沈大师都如此称呼的存在…… 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等恐怖的东西。 “那、那我们就在外面守着,随时准备接应!”吴峰立刻表态,语气坚决。 “不用。” 沈月魄的拒绝干脆利落,“那东西不简单,我可能需要在里面待上几天。你们留在这里,反而可能被波及。” 吴峰张了张嘴,看着沈月魄那平静的脸,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 黑风坳,这个让无数人避之不及的绝地,在沈大师口中,竟仿佛只是需要多待几天的后院? 这份气魄和实力,怪不得能让赵严另眼相看。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道: “明白了,沈大师,您小心!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想办法联系我们!我们会在明天中午左右撤出黑风村。” “谢谢。”沈月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看着沈月魄转身走向村里临时安排的简陋住处,吴峰这才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连忙小跑着追上去,手里提着一个印着特案局徽记的食品袋: “沈大师,等等!这些是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食品、能量棒和泡面,您带着!” 他将袋子不由分说地塞到沈月魄手里,脸上带着歉意,“山里条件简陋,也没时间出去买,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沈月魄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没有拒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谢谢。”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吴峰。 “对了,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沈月魄问道。 在山坳里沾染了一身的阴气和尘土,有些难受。 吴峰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更加窘迫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指着不远处,院子角落一个用木板搭起来的简陋小棚子: “呃…那个…洗澡的话,只能用那个柴房里的木桶。” “村里没有热水器,都是要自己烧水的。如果您要洗的话,我这就去给您烧水!很快!” 他作势就要去抱柴火。 沈月魄看着不远处那简陋透风,连门都关不严实的小棚子,又看了看吴峰脸上难掩疲惫的神色,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算了。”沈月魄的声音依旧平淡,“太麻烦了。” 吴峰更加不好意思了,黝黑的脸上都有些泛红:“真是不好意思,沈大师,委屈您了。” “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潜伏在这儿蹲守,都是、都是几天才开车出去找个镇上的酒店洗一回……” 他觉得自己这个接待工作做得实在太不到位了。 “没事儿。”沈月魄并不在意这些,“我先去休息了。” 第122章 眼不见,心…暂时不烦 沈月魄回到昨天住的房屋里,走到那张破旧的桌子前,将吴峰给她的食品袋放下。 她翻了翻,里面果然有几桶常见的泡面,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和高热量能量棒。 虽然没有热水洗澡,但好在房间里配备了一个老式的电热水壶。 沈月魄接满水烧上,水壶发出沉闷的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等待水开的间隙,沈月魄习惯性地掏出手机。 黑风坳信号全无,但这村子边缘尚有一两格微弱的信号。 她解锁屏幕,下意识点开微信,想问问林砚心,李窈的魂体蕴养得如何了,有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消息列表里,置顶的聊天框,赫然多了一个陌生的联系人。 头像是一片纯黑,深不见底的黑。 网名简单直白,只有三个字:我是财。 沈月魄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了。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微信名——贫道爱财。 沈月魄:“……” 占谁便宜呢? 她看了一眼添加时间,正是她与酆烬分别的时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原来那天说要看她朋友圈只是个幌子… 沈月魄忽然有些烦躁。 这位酆都帝君是什么意思? 是漫长岁月太过无聊,拿她当个消遣的乐子?还是……某种更深的东西? 没遇见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修的是太上忘情,心湖应如古井无波,万念不萦于心。 对世间众生,她可以怜悯,可以施以援手,也可以漠然视之。 可唯独对酆烬…… 沈月魄微微蹙眉。 好像…特别能容忍。 容忍他的靠近、容忍他的触碰…… 难不成是因为他生得好看,所以自己特别能容忍? 这个念头刚起,沈月魄就猛地掐灭了它。 她堂堂修道之人,怎么可能那么肤浅? 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那些模糊的念头在水面下若隐若现,却又像游鱼般稍纵即逝。 想不清,也道不明。 “啧。” 沈月魄有些懊恼地咂了下舌。 麻烦。 她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和“我是财”三个字看了几秒,指尖悬在屏幕上。 水壶“咔哒”一声跳闸,水开了。 白色的蒸汽汹涌而出,发出“呜呜”的声响。 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手机屏幕,也模糊了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头像。 沈月魄顿时回过神,立刻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眼不见,心……暂时不烦。 沈月魄刚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没几秒,指尖悬在泡面桶上方。 那丝莫名的烦乱感却像水壶里未散尽的蒸汽,若有似无地萦绕着。 她蹙了蹙眉,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又一把抄起手机。 屏幕还亮着,那个纯黑头像和“我是财”三个字再次撞入眼帘。 沈月魄面无表情,点开陌生联系人的资料页,指尖在备注栏上一顿操作。 几秒后,原有的“我是财”被删除,替换成了:【酆都穷鬼】。 看着这个新备注,沈月魄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一丝。 嗯,顺眼多了。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放下手机,专心倒水,压好泡面的盖子,让蒸汽慢慢将面饼软化。 刚盖严实——— “嗡嗡嗡!” 手机在破旧的木桌上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微信语音通话邀请。 ——来自【酆都穷鬼】。 沈月魄眉心一跳。 烦着呢,没空。 她看都没看,指尖在挂断键上干脆利落地点了一下。 世界清净了。 她刚拿起叉子,准备等面泡好。 “嗡嗡嗡!” 手机再次不依不饶地震动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次,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不再是微信语音,而是直接拨打的手机号码。 备注清晰地显示着两个字:酆烬。 第123章 酆烬,你有完没完 沈月魄的眉头彻底拧成了疙瘩。 这人有完没完?阴间没正事干了吗? 她带着一丝火气,再次伸手,毫不犹豫地,挂断。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声。 沈月魄盯着那桶泡面,仿佛想用目光把它加热得更快一点。 就在这时,“叮”一声轻响,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酆都穷鬼】发来的新消息。 内容只有三个字:接电话。 沈月魄盯着那三个字,她深吸一口气,还没做出反应—— “嗡嗡嗡!!” 手机第三次疯狂震动起来。 依旧是酆烬,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沈月魄依旧没接。 “嗡!” 震动戛然而止,屏幕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沈月魄等了几分钟,揭开泡面盖子,拿起叉子,刚挑起几根面条,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 一股带着冥府气息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房间内卷起。 桌上的灰尘打着旋儿飞散开来。 沈月魄动作一顿,猛地看向阴气凝聚之处。 只见房间中央的空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顶着一张马脸,手里正提着一个大食盒。 马面那双大眼扫过简陋的房间,落在沈月魄和她手中那桶泡面上时,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沈月魄躬身行礼,“大人,帝君让我为您送些吃食来。”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了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几乎占满了整个桌面。 食盒盖子一掀开,香气弥漫开来,瞬间将那桶泡面的气味冲得无影无踪。 沈月魄:“……” 她握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几乎能闪瞎人眼的豪华幽冥外卖,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泡面,突然没胃口了。 马面仿佛没看见沈月魄瞬间黑下来的脸色,放下食盒后告退,“大人,小的告退!” 话音未落,阴风再起,马面那高大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屋的香气。 沈月魄看着那食盒,嘴角抽了抽。 她放下叉子,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食盒里最上层的水晶虾饺。 “呼!” 又是一股阴气猛地灌入房间。 空间再次扭曲波动,另一个魁梧雄壮的身影显现出来。 一颗硕大的牛头上,鼻子上还穿着一个巨大的金环。 牛头手里提着一个比马面那个还要大上一圈的的食盒。 他“哞”地低吼一声,算是打招呼。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手里的巨无霸食盒“哐当”一声,重重放在了那张已经不堪重负的破桌子上。 桌子发出“吱呀”的声音,桌面上刚才马面放下的食盒,连带着沈月魄那桶可怜的泡面都跟着剧烈晃了晃。 牛头瓮声瓮气,声如洪钟: “大人,俺老牛奉帝君之命,前来送餐!帝君说了,方才马脸那厮送的不够周全,怕您不够吃,让俺把这盒也送来!” 沈月魄:“……” 她刚刚伸向水晶饺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看着眼前这张小小的破木桌上,沈月魄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就在这时,“嗡嗡嗡!” 被她丢在桌子的手机,竟然又顽强地震动起来。 沈月魄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带着火气狠狠划过接听键。 不等对方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酆烬,你有完没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酆烬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气消了吗?” 沈月魄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话筒“呵”了一声,声音凉飕飕地反问:“你觉得呢?” 酆烬似乎对她的火气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 沈月魄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几分不耐烦。 下一刻,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沈月魄刚以为他终于识趣地挂断了,正准备放下手机—— “为什么不想接?” 低沉悦耳的男声,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直接从她身体右侧传来。 近在咫尺。 沈月魄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侧抬头望去,想看清声音的来源。 然而,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凑得如此之近。 就在沈月魄转头的刹那,她的唇瓣,毫无预兆地擦过了一抹微凉柔软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沈月魄的眼眸瞬间瞪大,酆烬的呼吸凝在咫尺之间。 唇上残留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又灼人心魄。 她能清晰地看到酆烬暗金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沈月魄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脑袋猛地向后移开了几分,拉开了距离。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昏黄的灯光下,沈月魄清晰地看到酆烬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 那抹红晕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酆烬似乎也怔住了,他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沈月魄惊愕的视线,喉结在她视线可及处重重滚动了一下。 沈月魄强行压下心头陌生的悸动和慌乱,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你怎么来了?” 而送餐的牛头,早在酆烬出现的那一刻就消失无影了。 酆烬此时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这间简陋的屋子,毫不掩饰的嫌弃。 最终,他的目光落回沈月魄脸上,眉头微蹙,“没地方坐。”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挑剔。 然后,他自然地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屋内那张唯一的床边,姿态带着几分慵懒,就那么斜斜地靠坐了上去。 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墨色的帝袍铺展开,瞬间让这破床有了一种寒窑变金殿的荒谬感。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眸,目光锁定在沈月魄脸上,执着地重复了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想接?” 沈月魄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 她佯装没听见,拿起马面送来的食盒,里面放有干净的筷子,开始吃饭。 酆烬也不催她,就那么斜靠在她的硬板床上,一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专注得,让沈月魄觉得后背都有些发烫。 沈月魄努力无视那抹强烈的视线,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嘴里。 好吃是好吃,但……被这么盯着,再好的珍馐也难以下咽! 第124章 沈月魄,你是在嫌我年纪大? 她吃了好几口,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沈月魄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床上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别看着我。” 酆烬挑了挑眉,薄唇微启:“可我没事做。” 沈月魄一噎,没好气地道:“那就玩手机!” 酆烬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精准地戳中了沈月魄的软肋:“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在你吃饭的时候玩手机吗?” 沈月魄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停在半空。 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沈月魄终于放下了筷子。 看着桌上还剩下一大半的菜肴点心,她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但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这份量,喂牛都绰绰有余。 沈月魄站起身,径直走到那张硬板床边。 床上,那位尊贵的酆都大帝依旧斜靠着,姿势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月魄走到床边,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宽大的的袖子。 她用力往外拽了拽,声音带着驱赶意味:“让开,我要睡觉。” 酆烬被她这近乎粗鲁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墨眉微挑。 他顺从地顺着她的力道坐直了身体,但并未立刻让开位置,反而就势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一道阴影,将沈月魄完全笼罩其中。 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凑近了些。 目光锁定了她隐隐透着烦躁的清冷容颜,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你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沈月魄抿紧了唇,本想直接无视他。 但转念一想,修道之人,讲究念头通达,从不违心而活,更不会将郁气憋在心里,淤塞道心。 这股无名火因他而起,就得在他这里发泄掉。 她没说话,只是冷着脸,动作利落地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指尖带着点泄愤的力道,飞快地点开微信,点开了聊天框。 然后,她将手机屏幕猛地举到酆烬眼前,几乎要怼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声音清冷,带着质问:“你,什么意思?” 酆烬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屏幕上。 当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聊天框顶端的备注名——【酆都穷鬼】。 酆烬:“……” 那张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了下去。 他猛地抬眼,冰冷的视线射向沈月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骇人的寒意:“酆都…穷鬼?” 沈月魄举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 糟糕,一时激愤,忘了把备注改回去了!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闪过一丝心虚。 她强装镇定,立刻板着脸,飞快地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嘴里还硬邦邦地解释:“搞错了!” 几秒后,她再次将手机举到酆烬面前。 屏幕上那个刺眼的酆都穷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酆烬原本的网名——我是财。 沈月魄抬着下巴,维持着气势,“这个,什么意思?” 酆烬看看屏幕上那三个字,非但没有被质问的窘迫,反而再次微微俯身,离沈月魄更近了些。 酆烬的眸光紧紧锁住她,声音低沉醇厚:“什么意思?”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不知道吗?” 沈月魄被他的反问噎住,刚想反驳。 酆烬却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唇角那点玩味的笑意消失了,声音沉了下来: “沈月魄,你不会以为…我会在谁面前,都不自称本帝吧?” 这并非炫耀,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是酆都大帝,万鬼俯首,众生轮回皆由他掌。 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早已融入他的言行举止。 唯有在她面前,那份帝王的威仪似乎总在不自觉地收敛,甚至消失。 不等沈月魄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酆烬紧接着抛出第二句: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谁受了伤,我都会不惜耗费本源之力,亲自为其疗伤?” “更不会以为,我会随随便便与一个女子,同床共枕?” 那夜在沈家,看似随意的靠近,却是他万载孤寂岁月里,第一次主动地靠近。 面对这一声声质问,沈月魄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冲垮了她所有强装的冷静。 那感觉陌生又汹涌,让她指尖发麻,呼吸微窒。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抬眼看向酆烬。 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露出了迷茫。 “可是酆烬……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这万千世界,芸芸众生,无尽岁月,为何偏偏是她沈月魄? 酆烬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微微一怔。 随即,反问道:“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沈月魄摇了摇头,清冷的脸上带着近乎有些固执的困惑: “你漫长岁月,见过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么多事……为何偏偏是我?” 她性格清冷,甚至有些孤僻,既不温柔似水,也不八面玲珑。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质,能吸引这位活了不知多少纪元、执掌生死轮回的冥府至尊。 酆烬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他眯起了眸子,危险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像是被踩到痛脚的猛兽。 沈月魄说了那么多句话,他就只听到了“漫长岁月”四个字。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沈月魄喘不过气。 “沈月魄,你是在嫌我年纪大?” 沈月魄:“……?!” 她彻底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跟不上酆烬这神鬼莫测的脑回路。 她明明在问“为何是她”,怎么在他听来就变成了嫌弃他老?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酆烬。 然而,就是这片刻错愕而导致的沉默,在酆烬眼中,却成了最直接的默认。 酆烬眸色骤然一沉,周身收敛的幽冥帝威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 刹那间,整个黑风村的温度骤降,窗户上凝结出细密的冰晶,电路“噗”地爆出一串火花。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停电了?!” 院外传来特案局众人的惊呼,脚步声杂乱地响起。 沈月魄这才回神,可还没等她开口,酆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留下任何气息,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125章 幽冥食府·特供 与此同时,冥府深处,神荼的神殿内。 空间突然剧烈扭曲,一道裹挟着寒意的身影骤然出现。 正在批阅鬼卒名册的神荼手一抖,朱笔掉在名册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他猛地抬头,只见酆烬周身萦绕着骇人的煞气,连殿内的长明灯都为之黯淡三分。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鬼的酆烬,结结巴巴地问: “帝、帝君?!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动如此大怒?” 酆烬盯着神荼,问出了一个让见惯大风大浪的神荼都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问题: “神荼,”酆烬的声音低沉,“你说,本帝现在若是去投胎,还来得及吗?” 神荼:“……?!” 投、投胎?! 神荼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是个死鬼,否则怕是会被活活吓死第二次。 神荼脑子一转,想起上回酆烬带回来的那个人间女子。 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出凡间女子始乱终弃,帝君心灰意冷欲投胎重来的狗血大戏,只觉得鬼生艰难。 神荼哭嚎着:“帝君三思啊!您千万不能想不开!” “您要是觉得心情太烦闷,您就出去散散心!去魔界揍魔尊,去天界找天帝老儿下棋,或者去忘川河上飘几天?” “酆都的公务,属下暂时顶着,您可千万别冲动去投胎啊!” 酆烬闻言,那身恐怖的低气压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神荼身上,竟然点了下头,应了一声:“好。” 神荼:“……??” 他整个神都懵了。 好……好什么?他说什么了? 他就是情急之下顺嘴一说,让帝君出去散心,没真想顶上啊。 酆都每天要处理的轮回公文、协调的阴阳平衡…… 那是人干的活儿吗?! 不不不,他神荼只想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啊! “帝、帝君!我……我不是……”神荼急得舌头打结,试图解释。 然而,酆烬根本没给他挽回的机会。 “本帝心绪难平。”酆烬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躁郁。 他抬手,身前的空间骤然扭曲,“近日功力恢复不少,本帝去找冥夜,将他揍一顿,权当散心了。” 话音未落,他只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酆都的事,交给你了。” “帝君!不要哇!!” 神荼的哀嚎响彻整个神殿。 可惜,酆烬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在空间中,只留下神荼对着空气,欲哭无泪。 与此同时,人间·黑风村。 沈月魄终于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解锁,找到酆烬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冰冷的电子音提示响起。 沈月魄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手机信号格空了。 窗外,整个黑风村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连不远处特案局临时驻扎的院子,隐约的喧嚣声也瞬间被放大的死寂所取代。 村里断电了,连带着移动基站也跟着瘫痪,网络信号全无。 堂堂酆都大帝,生气就生气,居然迁怒整个村子的电网? 沈月魄看了一眼桌上的便携充电应急灯,这是昨晚吴峰拿来的。 她视线移向那两个依旧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食盒。 沈月魄走到桌边,拎起那两个依旧分量十足的食盒以及应急灯,推开了门,朝着吴峰他们临时驻扎给伤员治伤的大院走去。 大院里,伤员们在接受初步检查和治疗。 后勤人员正在准备简单的夜宵,无非是些面包、火腿肠和泡面。 当沈月魄拎着两个大食盒,出现在大院时,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以及她手里的东西上。 “沈、沈大师?”吴峰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迎上去,看着那俩食盒,一脸震惊和茫然,“您这是……?” 沈月魄神色自若,将两个食盒放在院子中央一张空着的长条木桌上,平静地说道:“宵夜。拿来分给大家吃,别浪费了。”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呆滞的表情,转身就准备回自己那间小破屋。 她得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进山。 “沈大师,等等!”吴峰连忙叫住她,“您这是哪来的…?” 沈月魄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哦,朋友送的,吃不完。” 朋友送的?吃不完? 众人看着沈月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吴峰和在场所有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大半夜,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朋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两大盒还在冒着热气的吃食? 联想到刚才全村毫无征兆的断电断网,一股寒意顺着众人的脊梁骨往上爬,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冷颤。 吴峰硬着头皮,拿着应急灯凑近,研究那两个巨大的食盒。 当手电光扫过食盒侧面时,他眼尖地发现,食盒上竟然刻着几个字: “幽冥食府·特供。” 吴峰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幽冥……食府?! 这、这真是……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移开目光。 心中对沈月魄的敬畏和认知瞬间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沈大师……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口中的“朋友”,怕不是住在下面?!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 沈月魄在硬板床上睁开眼,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格依旧空空如也。 沈月魄:“……” 她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等从黑风坳出来再说吧。 第126章 道法无情,可人心要有温度 沈月魄起身简单洗漱,啃了两个吴峰让人送来的包子,再次踏入阴气森森的黑风坳。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浓雾弥漫的林地,很快便再次抵达那座残破的庙宇。 陆凝霜和陆文轩这对姐弟,果然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庙里。 看到沈月魄出现,两鬼魂体都是一颤,既有畏惧,又带着一丝希冀。 “大师……”陆凝霜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沈月魄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陆凝霜,那个邪道布置锁魂镇煞阵,囚禁你们尸骨魂魄的阵眼,具体位置在哪?” 陆凝霜闻言,魂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掉的眼眶似乎有亮光闪过。 她惊喜地看向沈月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哭腔:“大、大师!您问这个,是愿意帮我们了吗?!” 这意味着,她们姐弟终于可以不用害人,就能逃离这座囚笼了吗? 阿宝也紧张地抓紧他姐姐的衣角,小小的魂体充满了期盼。 沈月魄看着她们,眼神依旧清冷,声音平静: “看在你们情有可原,且愿意交代实情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解脱这锁魂阵的禁锢,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但是,你们残害无辜生灵,拘魂献祭,乃是重罪。” “即便有苦衷,也难逃阴司法典。到了地府,依律审判,怕是少不了要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受刑数十载,才能洗清部分罪孽,重入轮回。” 沈月魄的话如同冰水,浇在陆凝霜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让她瞬间清醒。 她脸上的惊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沈月魄深深叩首: “大师,我明白!我罪孽深重,甘愿受罚。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油锅剜心,我绝不退缩!我只求……只求大师您能帮帮阿宝!” 她泣不成声: “他死时年幼懵懂,后来所做一切,皆因我这个无能的姐姐拖累,他手上沾染的血债最少,求您替他向地府陈情,让他少受些苦楚,能早日入轮回!” “阿姐!” 阿宝也扑通一声跪在他姐姐身边,小小的魂体抱住陆凝霜,鬼泪滚滚而下,声音稚嫩却异常坚定: “不要!阿宝不怕!阿宝不要和姐姐分开。姐姐去哪里,阿宝就去哪里!下地狱阿宝也陪着姐姐!下辈子、下辈子阿宝还要做姐姐的弟弟!” 沈月魄看着这对姐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阴司自有法度,赏善罚恶,明察秋毫。该受的,逃不掉;不该受的,也不会强加。” “他的罪责轻重,自有判官依据生死簿定夺,非我所能左右。我能做的,只是让你们重获自由。” 陆凝霜听懂了沈月魄的意思。 她知道做鬼不能太过贪心,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再次叩首,然后站起身,指向破庙后方的一片古树,那片区域的怨气格外浓稠: “就在那里!那邪道将我和阿宝的残骨,就压在那些树根最底下。用刻满符文的镇魂钉钉着…” 陆凝霜带着沈月魄,绕过破庙走向后方。 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脚下的泥土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又被岁月风干。 走出几步,沈月魄忽然开口:“若你们想,待解除阵法后,我可破例,给你们一天自由之身。” 她目光扫过这片禁锢了陆家姐弟百年的土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去地府领罪。” 陆凝霜和阿宝闻言,猛地停住。 两道魂体爆发出惊人的阴气,又在意识到失态后慌忙收敛。 两只鬼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月魄。 短暂的惊愕后,是巨大的狂喜。 她们对视一眼,连忙对着沈月魄深深拜下,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大师恩典!” “别高兴太早。”沈月魄语气平淡,“能否破阵,尚未可知。” 说完,她转身继续前行。 只是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虚静观的院子里,师父坐在老槐树下。 年幼的她刚因为对一只留恋人间的处子鬼痛下杀手,而被罚抄《清静经》一百遍,委屈得直掉眼泪。 “魄儿,”师父的声音混着槐花香气飘来, “道法无情,可人心,要有温度。”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师父说话颠三倒四,既要她斩祟除鬼毫不留情,又要她对鬼物心怀慈悲。 直到下山后…… 她似乎懂了。 思绪飘扬间,她们来到那片怨气最浓的树林。 沈月魄站在古树前,巨大的根系如虬龙破土而出,盘错交织成一座天然牢笼。 那些粗壮的根须缝隙间,隐约可见深埋的黑色符石,上面刻满的朱砂咒文已经褪成暗红色。 她没有贸然踏入,而是沿着阵法外围缓缓绕了一圈。 仔细审视着每一根扭曲的根须,感受着地脉阴气的流向和阵法的节点。 她的指尖偶尔会凌空虚点,带起一丝微弱的金光,试探着阵法的反应。 片刻后,她停下脚步,低声自语道: “以古槐为基,借地脉阴煞为锁,辅以镇魂钉和至亲骨污秽封堵七窍,锁魂镇煞,断轮回之路。” “这布置,倒也算得上阴毒狠辣,看来古代那邪道,道法根基倒是不错。” 这评价不带褒贬,只是陈述事实。 “你们退开,越远越好,守住附近,莫让任何东西靠近。”沈月魄对陆家姐弟吩咐道。 陆凝霜连忙拉着弟弟,化作两道阴风,迅速退到五米开外,紧张又充满期待地望向这边。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瞬间沉凝。 她缓步走到阵法中央,就在这时—— “嗡!” 整个阵法中央的地面猛地一震。 那些深埋地下的黑色符石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 盘踞的树根如同被惊醒的巨蟒,疯狂地蠕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第127章 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由怨念和阴煞之气凝结而成的红色锁链,从树根缝隙中猛地涌出,朝着阵中的沈月魄缠绕而来。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 沈月魄神色不变,眼神反而更加锐利。 “破!” 一声清叱,她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瞬间凝聚出一团璀璨夺目的银色光球。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所谓的银色光球上,全是正在燃烧的黄符。 那些涌来的锁链撞在银色光球上,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瞬间崩解成缕缕的黑烟消散。 同时,沈月魄右手并指,指尖金光暴涨。 她动作迅速地在空中凌空书写,每一指落下,都带起一道金色符咒的虚影。 “敕令!地脉定!” 一道金符打入脚下暗红色的地面,地面剧烈震动,疯狂涌动的阴煞之气为之一滞。 “敕令!灵根封!” 又一道金符射向其中一根怨气最浓的主根,金光没入,那根须的蠕动瞬间变得僵硬迟缓。 “敕令!邪钉现!” 第三道金符落下,埋骨之地的泥土突然翻涌,两具缠着红绳的森森白骨破土而出。 骨骸里的镇魂钉,被无形之力牵引,纷纷破骨而出,悬浮在半空,钉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 沈月魄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剑指瞬间变化,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小指与食指斜指苍穹,结成一个雷印。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破煞诛邪,万秽伏藏!敕!” “轰隆隆!”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头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鸣。 一道由沈月魄指尖引动的阳雷凝聚而成的刺目电光,如同神罚之矛,轰然劈落。 目标,正是那几十枚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滔天怨气的镇魂钉。 刺眼的雷光瞬间将镇魂钉吞没。 在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那些用邪法祭炼的镇魂钉,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镇魂钉一毁,整个锁魂镇煞大阵的核心顿时被摧毁。 “轰!” 大地剧烈震动,盘踞的树根如同失去了支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 地面暗红色的泥土迅速褪色,变得灰败。 弥漫百年的怨煞之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地向外消散。 禁锢陆凝霜和阿宝百年永世不得超生的阵法,彻底土崩瓦解。 一股久违的轻盈感,瞬间涌遍陆家姐弟的魂体。 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日夜折磨她们的阵法束缚之力,消失了。 “破……破了?!真的破了!” 陆凝霜激动得魂体都在颤抖,紧紧抱住同样兴奋又难以置信的阿宝。 沈月魄站在阵法中央,周身银光与尚未散尽的雷光交相辉映。 清冷的目光扫过这片只剩下腐朽树根残骸的区域,缓缓收回了手印。 “阵法已破,尸骨上的束缚已解。”她对远处的陆家姐弟说道,“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陆凝霜拉着阿宝,再次化作两道阴风,瞬间飘至沈月魄面前。 这一次,她们直接跪在了沈月魄脚下。 “谢大师再造之恩!” 陆凝霜声音哽咽,重重叩首,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此恩此德,凝霜姐弟,永世不忘!”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阿宝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小脑袋磕得咚咚响。 沈月魄看着她们重获自由却依旧虚弱的魂体,并未立刻让她们离开。 她伸出左手,轮回戒微微亮起,“你们魂体初脱禁锢,又身负罪业,在外界游荡一日恐生变故,也可能引来阴差提前拘拿。” “暂且进入此轮回戒中蕴养。等我解决庙中之事,自会放你们出来,兑现一日之期,再送你们入地府。” 陆凝霜知道沈月魄这是为她们考虑,避免她们刚脱牢笼又遇不测。 “是!都听大师的安排!多谢大师周全!”她连忙拉着阿宝应下。 沈月魄指尖在轮回戒上一点,一道柔和的吸力传出,将陆家姐弟纳入了戒指之中。 戒指表面幽光一闪,重归平静。 沈月魄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那座破庙走去。 她回到破庙,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尊神情诡异的泥塑佛像上。 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佛像前,蹲下身,指尖按在那莲花座第三片花瓣下的凹陷按钮上。 “咔哒……隆隆隆……” 机括转动声响起,刻满梵文的青石板缓缓滑开,露出幽暗洞口。 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阴寒血煞之气如同挣脱束缚的凶兽,猛地喷涌而出。 将整个破庙内部染上一层令人作呕的暗红。 沈月魄屏住呼吸,周身灵力自然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将那污秽的血煞之气隔绝在外。 她迈步,走下阶梯。 阶梯不长,只有十几级。下方是一个石室。 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具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浇筑而成的棺椁。 这便是陆凝霜口中的血棺。 血棺表面没有华丽的雕刻,只有无数道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色纹路,在棺椁表面缓缓蠕动,仿佛拥有生命般。 沈月魄站在血棺前,距离不过三尺。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 “咚!咚咚!咚咚咚!” 她的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又骤然松开。 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这感觉来得猛烈又陌生,让沈月魄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怎么回事? 这血棺……为何会引发她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眼神更加锐利地盯住血棺。 直觉告诉她,答案就在这棺中。 她缓缓抬起右手,将指尖轻轻按在血棺棺盖上。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血棺的刹那——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从指尖传来,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割破。 沈月魄闪电般缩回手,只见右手食指指尖,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一滴血液,正缓缓渗出,凝成一颗浑圆的血珠。 那血珠仿佛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竟没有滴落在地,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随滴落在血棺棺盖的正中央。 血棺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然而,预想中的邪物苏醒或者恐怖攻击并未出现。 在沈月魄震惊的目光中,血棺的邪力与她血珠中的金光的对抗。 紧接着,一道更加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 金光之中,一个细长的物体缓缓凝聚成形。 它通体呈现出颜色近乎透明的乳白,隐约能看到内部有淡淡的金色流光在缓缓游动。 是一只骨笛。 第128章 既遇本帝,便予你一线生机。这万丈红尘,再走一遭吧 骨笛悬浮在血棺上方,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与周围邪恶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件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的圣物终于重见天日。 沈月魄看着这根凭空出现的骨笛,心头那股悸动变得更加汹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迟疑了仅仅一瞬,最终还是遵从内心的牵引,缓缓抬起了手。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根悬浮的骨笛。 带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奇异亲和感。 就在她握住骨笛的刹那—— 无数混乱的破碎画面,蛮横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画面一:一个昏暗阴森的巨大石室。 一个身形纤细,面容却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被束缚在一个刻满符文的石台上。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看到一个黑影,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正站在石台边。 黑影的手,正贪婪地抚摸着石台上女孩手臂上刚刚划开的伤口,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竟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黑影的声音嘶哑而狂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 “乖徒儿,别怕,忍一忍。” “你的血,可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物!不仅能生死人肉白骨,更是炼制无上法器的至宝。 师父不会让你死的,师父还要靠你证得大道……” 石台上的女孩脸上布满泪痕,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憎恨。 画面二: 依旧是那个石室,但气氛更加压抑,仿佛到了最后的时刻。 那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周身被无数红色的符文锁链死死缠绕。 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决绝。 周身燃烧着纯净的白光,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 她在以燃烧自身本源乃至魂魄为代价,发动最后的反击。 “老怪物!我宁愿魂飞魄散,绝不成为你证道的容器!” 话音一落,刺眼的白光吞噬了她的身影。 高台上,那笼罩在扭曲阴影中的黑影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不!孽障!你敢毁我道基!!” 黑影周身爆发出恐怖的黑气,试图镇压女孩的自爆,但却被那股玉石俱焚的力量逼退了半步。 就在白光即将彻底湮灭女孩魂魄的那一刻—— 石室紧闭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 墨色金纹的帝袍迎风而动,正是感应到此地异动赶来的酆烬。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那即将彻底消散的魂魄的碎片。 而那黑影,正暴怒地试图抓取那最后的残魂。 酆烬抬手,黑影抓向残魂的手,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 酆烬的目光扫了一眼石室中满地狼藉的邪阵,以及那气急败坏的黑影。 他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石室中响起: “想不到,堂堂司掌生息权柄的先天神明,竟也会被妄念所惑,甘愿堕入邪魔外道,以这等卑劣手段证道。” 酆烬没有看那黑影,目光重新落回那丝微弱的残魂上。 那碎片微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却仍顽强地闪烁着一点不屈的微光。 酆烬伸出手,那丝微弱的残魂碎片,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缓缓飘落到他的掌心。 温顺地蜷缩着,仿佛找到了最后的庇护所。 “呵,”酆烬低笑一声,指尖凝聚起一丝蕴含着轮回生机的银光,轻轻包裹住那缕残魂。 “算你走运。今日撞见了本帝君难得心软的时候。” 他低头,对着掌中那微弱的银光,道: “魂虽碎,灵未灭。既遇本帝,便予你一线生机。这万丈红尘,再走一遭吧。” 话音落下,他掌心那点银光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裹挟着那丝残魂,化作一道细微的银色丝线。 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穿透了石室的壁垒,飘向轮回通道。 画面一转:残破的黑风坳破庙,时间似乎回到了更久远的过去,但同样弥漫着阴森与血腥。 一道不甘气息的黑影出现在破庙上空。 他手中紧紧抓着一根骨笛。 黑影发出嘶哑的咆哮,“连一丝残骨都敢忤逆本座,镇!” 黑影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强行将挣扎不休的骨笛狠狠按向地面。 同时,他双手飞速结印,调动此地积累的怨煞阴气,将骨笛狠狠拍向那未成型的血棺法阵中心。 试图将其彻底封印镇压的瞬间,骨笛爆发出最后一次反抗金光。 那金光虽被黑影的邪力迅速压制,封印入血棺之中,但却有一缕细微的金色从封印的缝隙中溅射出来。 恰好落在了破庙角落里,正要消散的陆家姐弟魂魄之上。 骨笛被强行封印入那未完成的血棺雏形之中,金光消失,破庙重归死寂。 而陆家姐弟的魂魄,也因这缕金光的庇护,没有魂飞魄散。 沈月魄猛地从记忆碎片中抽离,踉跄着扶住石壁,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这是她前世的记忆吗…… 这骨笛,是她的法器。 那黑影,是她前世的师父…? 而酆烬,更是救下“她”一缕残魂,送“她”入轮回的的神? 原来陆家姐弟能熬过百年折磨,竟是因为当年骨笛被封印时,反抗溅出的一缕金光,无意中庇护了她们…… 所有的因果,如同一条无形的线,跨越时空,在此刻,在沈月魄面前,交织汇聚。 那前世的“她”,又是谁? 这一切,也许酆烬会知道。 沈月魄收敛了思绪,将骨笛小心地收好,离开石室。 刚走出密室,回到破庙。 “呼!” 一股阴冷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狂风中心,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为首一人,身披金纹帝袍,正是幻化出酆烬模样的冥夜。 他身后半步,站着另一名男子。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着深青色绣着狰狞鬼首的官袍。 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冥夜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沈月魄,他缓缓勾起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 他上下打量着沈月魄,“啧啧,难怪……难怪那夜交手,本座总觉得你身上的气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竟没认出,你就是那位的徒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你师父让我转告你乖乖跟我们一起走。这一回,他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了。” 沈月魄闻言,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师父?” 她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虽然前世的记忆并不全,但我的师父,只有虚静观中,传我大道,护我成人的玉虚道长。” “至于那个丑陋的黑影,他也配?!” 冥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的杀意,“沈月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一落,破庙地面一只只惨白森然的骨爪,密密麻麻,瞬间布满沈月魄周围。 “要打便打,废什么话!”沈月魄取出骨笛,横空划出一道金光,竟将扑来的鬼手齐根斩断。 她走出破庙,踏过漫天飞下的落叶,手中黄符纷飞:“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 第129章 帝君,十万火急!您还要媳妇儿不要? “哼,不自量力!” 冥夜身后那名男子,冷哼一声。 他并未动手,只是周身腾起一股玄冰之气,瞬间冻结了沈月魄甩来的大半黄符。 冥夜更是怒极,双手结印,周身浊气凝聚,显然要发动更强的攻击。 就在时,一股阴气猛地灌入破庙。 狂风之中,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神荼看清庙外情景的瞬间,眼眸瞬间瞪大。 “好不要脸的狗东西!” 神荼破锣嗓子一嚎,充满鄙夷: “冥夜!杨云!你们两个有头有脸的老东西,居然联手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好不容易追踪沈月魄气息到此,本是来找她打听酆烬为何“想不开”,万万没想到撞见这副光景。 “神荼?” 北方鬼帝杨云看到突然出现的神荼,眉头紧锁,冷声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此女与你何干?” “干你屁事,酆都叛徒!”神荼根本懒得废话,他暴吼一声,双手瞬间凝聚鬼帝神力,化作两道缠绕着的锁魂链,狠狠朝着杨云当头拍下。 神荼一边狂暴出手攻击杨云,一边打出一道传音符。 传音符中,神荼焦急嘶吼: “帝君,十万火急!您还要媳妇儿不要?” “您媳妇儿被冥夜那王八蛋和杨云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联手围攻了,就在黑风坳!快救命啊!!!” 有了神荼的加入,瞬间让沈月魄少了一些压力。 冥夜见神荼被杨云暂时拖住,眼中凶光大盛。 他不再留手,低吼一声,周身浊气翻涌,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爪。 掌心凝聚着能腐蚀神魂的污秽浊气,朝着沈月魄当头抓下。 魔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沈月魄呼吸一窒。 沈月魄清叱一声,骨笛横在身前,全力催动灵力,笛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同时左手飞速掐诀,数道黄符瞬间激活,在她周身形成层层光罩。 魔爪狠狠拍在光罩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金光剧烈摇曳,黄符光罩层层破碎。 沈月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形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战意却愈发浓烈。 “打完了?” 沈月魄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洋洋得意的冥夜身上,“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她双手已在胸前快速结印。 随着手印变化,她周身原本清冷的灵力骤然变得霸道,充满了净化的气息。 与此同时,沈月魄唇瓣轻启,低声吟 出:“紫府开光,洞照九阴;北斗注死,剑涤浊渊!”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落下,指尖三道紫符无风自燃。 一柄剑身通体剔透,内里流转着幽冥之火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沈月魄头顶上方。 这柄剑出现的瞬间,整个黑风坳弥漫的污浊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退避。 连冥夜那遮天浊气之爪上的污秽本源,都剧烈翻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净化。 “酆都秘术?!”冥夜脸上志在必得的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死死盯着那柄悬空的剑,声音难掩震惊: “他竟然连专门对付黑渊浊气的禁术都教给你了?你和酆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月魄眼神亮得惊人,她没有回答冥夜的问题。 她手势一动,猛地凌空向下一挥。 那柄悬于她头顶的剑,朝着冥夜当头斩下。 剑锋所过之处,浊气如雪遇沸水般消融,露出冥夜惊恐万状的真容。 “啊啊啊!” 冥夜发出痛苦的咆哮,他疯狂调动本源浊气试图抵抗,身躯都开始剧烈扭曲波。 而与神荼打斗的杨云更是脸色剧变,这剑一出,冥夜必败无疑。 冥夜眼看自己的本源浊气之躯就要被净化,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不顾强行中断秘术带来的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气。 同时,周身空间开始扭曲,一个连接着黑渊深处的空间通道,瞬间在他身后裂开一道缝隙。 他竟是要舍弃部分本源,直接遁入黑渊逃命。 “休想逃走!”神荼见状,急得大吼,却被杨云拼死纠缠,脱不开身。 然而,就在冥夜半个身子即将没入那空间裂缝的刹那—— 一道锁链从虚空中缠绕上了冥夜那由浊气凝聚的本体。 “呃啊!!” 冥夜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烙铁烫到的雪人,那锁链接触到他本体的瞬间,不仅将他强行从空间通道中拖拽出来。 锁链上的符文更是疯狂侵蚀他的本源浊气,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锁链猛地一收,随即一甩。 “砰!” 冥夜如同一条被甩上岸的死鱼,被那股巨力狠狠砸在破庙的地面上,震得整个庙宇都在颤抖。 他身上的浊气剧烈翻滚溃散,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连维持人形都有些勉强。 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地,被锁魂链死死地锁住,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战中的杨云和神荼都猛地停下了手。 神荼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扯着嗓子大喊: “帝君,我的帝君诶!您可算来了!!!” 只见破庙门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身影。 酆烬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注视着被锁魂链捆缚的冥夜。 他薄唇微启,“怎么?打不过就想跑?” 他微微歪了下头,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她让你走了吗?” 冥夜在锁链下痛苦地嘶吼,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试图与那位大人传音,却毫无回应。 神荼见酆烬轻松收拾了冥夜,立刻指着对面脸色煞白的杨云,扯着嗓子求救: “帝君!您别光顾着管她啊,也管管我啊!” “杨云这叛徒忒不要脸,仗着跟我修为差不多,跟我打了三百个回合了!您再不来,我就要被他冻成冰棍了!” 杨云被神荼这不要脸的说法气得差点吐血,但更多的是对酆烬突然出现的恐惧。 他眼珠急转,周身玄冰之气疯狂涌动,显然也打算效仿冥夜,撕裂空间逃遁。 第130章 打入十八层地狱油锅煎一万年 酆烬听到神荼的求救,目光终于从冥夜身上移开,落在了杨云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将手中锁魂链的另一端,往一旁愣住的沈月魄手上一塞。 “拿着。” 沈月魄下意识地接住锁魂链末端,入手是磅礴的禁锢之力。 她看着手中另一端锁着冥夜,如同牵狗绳般的锁链,再看看酆烬。 酆烬却已不再看她。 就在杨云周身空间开始扭曲,即将遁入虚空的前一刹那—— 酆烬的身形在原地凭空消失。 下一刻,他身影出现在杨云后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酆烬墨色的帝袍呼呼作响。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酆都帝玺在他掌心上方凝聚。 帝玺虚影出现的瞬间,整个黑风坳所有的阴煞之气,都如同遇到了至高无上的君主,瞬间臣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压制力,降临在杨云身上。 “呃!” 杨云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鬼帝之力如同被冻结的河流,运转滞涩无比。 他想逃,但身体和魂魄都被那帝玺的威压死死钉在了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酆烬掌中的帝玺虚影,对着下方动弹不得的杨云,轻轻向下一按。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帝玺虚影轰然压下。 杨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他周身凝聚的玄冰之气寸寸碎裂。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佝偻下去,“咚”的一声巨响,双膝狠狠砸进地面之中。 曾经不可一世的北方鬼帝,此刻如同一条被彻底打断脊梁的丧家之犬,被酆烬一掌按得跪伏在地,屈辱到了极点。 整个破庙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锁魂链偶尔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冥夜痛苦的呻吟。 酆烬缓缓收回手,帝玺虚影消散。 他身形飘然落下,就站在跪伏在地的杨云面前,墨色帝袍的衣角甚至都没有沾染半点尘埃。 神荼第一个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着地上两个俘虏,搓着手,兴奋地问: “帝君,这个叛徒怎么处置?是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油锅煎一万年?还是……” 酆烬没有回答神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也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打斗后的疲惫,有看到记忆碎片后的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酆烬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还有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眼眸中万年不化的寒冰,似乎悄然融化开一丝涟漪。 他缓步走到沈月魄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却又似乎刻意收敛了锋芒。 在神荼瞪圆的眼睛注视下,酆烬伸出手,动作轻柔,用指腹自然地擦去了沈月魄嘴角那一抹刺眼的鲜红。 “干得不错。” “咳咳!” 一旁的神荼实在受不了这旁若无人的氛围,用力咳嗽一声。 他指着地上被锁魂链捆成粽子的冥夜,以及被帝玺威压按进地里的杨云,大声问道: “帝君,这俩叛徒怎么处置?” “关入阴泉寒夜之狱。”酆烬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等等!” 沈月魄猛地出声阻止。 她顾不上嘴角残留的微痒触感,一把抓住酆烬的手腕,将他拉向破庙更角落的位置。 神荼识趣地没跟过去,只是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两个俘虏,防止他们作妖。 沈月魄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将自己在血棺石室中触碰到骨笛后,看到的记忆碎片都告诉了酆烬。 酆烬静静地听着,眼眸中没有丝毫惊讶。 待沈月魄说完,他目光落在她紧握着自己腕间的手上,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 “从知道你的血能治疗我内伤的那一刻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我就察觉到你魂魄深处残留的力量气息,很特别。”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曾怀疑,你是否是那人弟子的转世。如今看来,倒也没错。” “那人…究竟是谁?”沈月魄追问道。 酆烬:“他曾是先天神明之一,司掌生息权柄,主万物生长、性命延续。在神庭之中,尊号‘长生保命天尊’。” 他看向沈月魄,说出了那个名字,“他叫,云景延。” 沈月魄眉心微蹙,长生保命天尊……云景延? 酆烬看着她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爽,补充道: “不过,关于他与他那位徒儿的恩怨情仇,我并不清楚。” 他的语气带着置身事外的淡漠; “只知他后来道心扭曲,为求所谓证道,不惜堕入邪道,开始研究禁忌之法。” “最终,他罪行败露,被我亲手镇压,关入了十八层地狱最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他话锋一转,带着冷嘲: “但没过几日,这位长生保命天尊,便在十八层地狱剜心献祭,自绝神格了。” 沈月魄瞳孔骤缩:“剜心献祭?自绝神格?” “不错。”酆烬点头。 “神明之心,乃神格核心,蕴藏本源法则。他剜出己心,以神心为祭,强行崩解了自身神格,本源之力消散了。” “当时只道他是承受不住地狱刑罚,或是彻底绝望,选择了自我湮灭,以求解脱。毕竟神格崩解,形神俱灭,再无转圜余地,是真正的死了。” 酆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破庙深处那道打开的密道入口: “但按你刚才在记忆碎片中所见,结合此地血棺布局,他恐怕是假死脱身。” “那所谓的剜心献祭,极可能是他金蝉脱壳的秘法。他将自身大部分本源和神格印记强行献祭掉,只留下一点最隐蔽的生息火种,瞒过了地狱法则和我的感知。”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杀意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味: “原来冥夜这蠢货背后真正的主子,是他啊。好一个长生保命天尊,所谓保命,竟保的是自己的命。” 说完,酆烬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被锁魂链捆缚在地的冥夜。 第131章 酆烬,我没有嫌弃你 在冥夜怨毒的目光中,酆烬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捏住了冥夜的下巴。 “说,云景延藏身在何处?” 冥夜身体猛地一僵,紧咬牙关,任凭锁魂链带来侵蚀魂体的剧痛,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死也不开口。 酆烬看着冥夜这副模样,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几乎要将他的下颌骨捏碎。 “呵,”一声轻嘲从酆烬喉间溢出,“你以为,装死有用?” 他缓缓站起身,松开了手指,仿佛嫌脏般轻轻掸了掸帝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酆烬走到杨云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 “冥夜所求,无非是本帝的位置。” 他顿了顿,“那么你呢,杨云?身为北方鬼帝,地位尊崇,为何自甘堕落,与这浊气化生的孽障同流合污?” 杨云闻言,他费力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那张冷峻的脸上此刻竟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浮现出不甘和委屈的神情。 他艰难地抬眼看向酆烬,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 “帝君,您问我为何?” 他扯动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您统御幽冥,眼中何时真正有过我这个北方鬼帝?” 杨云的目光猛地转向旁边叉着腰,一脸看好戏表情的神荼,那眼神中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 “您只知道有鬼帝神荼!酆都大小事务,您哪一件不是交给他去办?鬼门关他把着,轮回殿他管着,连您偶尔巡视幽冥,也只带他一人随行!” 杨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我呢?我杨云镇守北方寒渊鬼蜮数千年,清剿邪祟,镇压叛乱,哪一样做得比神荼差了?” 杨云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积压了万年的委屈和不平在此刻倾泻而出: “既然在您眼中,我杨云永远比不上那个只会拍马屁的蛮牛!” 他狠狠瞪了神荼一眼,“那我为什么还要死守着这所谓的北方鬼帝虚名?不如投了冥夜。” “至少他能给我足够的重视,我要让您知道,我杨云绝不比神荼差!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我能……” “放你娘的屁!” 神荼嗓子一嚎,直接打断了杨云的控诉。 他指着杨云,气得浑身哆嗦,“杨云,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自己没本事,还怪本座太优秀?” “你镇守北方寒渊?那地方鸟不拉屎,千年都闹不出一朵浪花,让你去守那是帝君信任你!你不思感恩,还怪帝君不带你玩?” 神荼简直要被杨云这奇葩逻辑气疯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杨云脸上了。 酆烬:“……” 他听完杨云这番的叛变理由,那张万年冰山般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在说:本帝手下怎么有这种蠢货。 他甚至沉默了好几息。 最终,酆烬缓缓抬手,揉了揉自己微微抽动的眉心。 他身后的神荼还在跳脚大骂:“帝君,您听听这白眼狼说的什么屁话!这能忍?” “这必须打入十八层地狱油锅底当柴火烧一万年啊!” 地上的冥夜虽然装死,但身体似乎也因为杨云这精彩绝伦的发言而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酆烬放下手,眸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向杨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神荼。” “属下在!”神荼立刻挺胸。 “拖走。”酆烬言简意赅。 “得令!保证送到油锅最底层,火候调到最大!”神荼狞笑着,搓着手走向杨云。 随后,麻利地打开一道鬼门,一队煞气腾腾的酆都阴兵鱼贯而出。 在神荼的指挥下,阴兵们如同拖两条破麻袋般,将冥夜和杨云毫不客气地拖进了鬼门之中。 “帝君,这俩玩意儿属下带回去招待了!”神荼对着酆烬恭敬行礼,本想顺口问一句“您老一起回吗?” 但眼角余光瞥到酆烬身后那道身影,神荼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他麻溜儿地转身,一头扎进鬼门关。 黑风坳瞬间恢复了死寂。 浓雾依旧弥漫,但破庙周围的阴煞怨气淡去了大半儿,只剩下战斗后的狼藉。 酆烬站在原地,墨色帝袍衬得他背影挺拔疏离。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沈月魄,仿佛在欣赏破庙外的雾景。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去哪?我送你。” 沈月魄看着他的背影,几步走上前,伸出手指,扯了扯酆烬那宽大的帝袍袖子。 酆烬的身体僵了一下。 沈月魄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微微侧过来的脸: “酆烬,我没有嫌弃你。”她顿了顿,补充道,“从来没有。” 酆烬闻言,缓缓转过身。 目光紧紧锁在沈月魄身上,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他薄唇微启,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点执拗地追问: “那你为什么昨晚不说?” 他似乎还在耿耿于怀她昨晚的沉默。 沈月魄被他这追问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微微扬起下巴,毫不闪避地迎上他的目光,反问道: “你给我机会了吗?” “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原地消失了。” 她掏出那部依旧显示着无服务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指尖带着点力度敲了敲屏幕: “我想给你发消息,结果呢?”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一不高兴就弄的整个黑风村断电断网。我拿什么发?” “意念吗?” “……”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 酆烬那张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的情绪。 他目光飘忽了一下,避开了沈月魄的眼神。 沈月魄也不为难他,上前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可酆烬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回眸,正撞进他暗金色的眼眸中。 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太多情绪,“沈月魄。” 他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我喜欢你。那你的回答呢?” 沈月魄呼吸一滞。 被他骤然认真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整理纷乱的思绪。 “我……”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迷茫,“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酆烬,眼神坦诚坚定,“我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地回答你,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句: “…我很清楚。酆烬,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酆烬沉寂万年的心湖泛起涟漪: “因为你,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这么难控制。” 她坦然地承认,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会生气,会不知所措,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心烦意乱。这种感觉很陌生。我修道多年,自认清心寡欲,可你…总让我破例。” 第132章 沈月魄,你和朋友都睡一张床? 酆烬定定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的话语并非炽热的表白,甚至带着困惑和不确定,但那份坦诚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他心中因昨夜而郁结的冰层。 虽然这个回答,不是他内心期望的那个的答案,但这番话却让他心中的不满和郁气,奇异地抚平了大半。 “勉强…可以接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他忽然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将沈月魄笼罩。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沈月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他微微俯身,俊美的脸庞凑近沈月魄: “沈月魄,你的回答虽不是我最想听的,但…我暂时接受。”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落在沈月魄的耳中,“希望下一回,我再问你的时候,你给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占有欲和势在必得。 说完,不等沈月魄反应,他已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逼近只是错觉。 他不再看她,转身朝着破庙外走去。 走到破庙门口,他脚步未停,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指尖朝着后方石室洞口,轻轻一抬。 “轰隆隆!!” 那座藏着血棺的石室,在震耳欲聋的轰中,彻底化为一片废墟。 沈月魄:“……” 她有理由怀疑,酆烬在用这座石室泄愤。 与此同时,一股幽冥之力以酆烬为中心涤荡开来,扫过整个黑风坳。 笼罩在黑风坳上空百年不散的的阴煞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久违的草木清气开始涌入这片土地。 沈月魄看着酆烬大步流星走向坳外的背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二人快走到黑风坳出口时,能看到外面村道上亮起的零星灯火。 沈月魄忽然伸手拉住了酆烬宽大的帝袍衣袖。 酆烬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沈月魄指了指他那一身即使在夕阳下也过于华丽的帝袍,低声道: “换身衣服。村里都是老人,你这身太扎眼,别吓着人。” 酆烬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帝袍,又抬眼看了看沈月魄,眉头微蹙。 随后,他不情愿地抬起手,随意地在身前打了个响指。 一道幽光闪过。 刹那间,那身华丽威严的帝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与沈月魄同款的登山款冲锋衣,下身是同色系的耐磨工装裤,脚上则是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黑色户外登山靴。 他那一头墨色长发也自动变成了短发。 沈月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这身入乡随俗的装扮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主动拉起酆烬的手掌往外走。 酆烬的身体在她主动牵手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随即,一抹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飞快地掠过他的唇角,却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淡漠表情。 只是反手将沈月魄微凉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掌心。 果然,两人刚走出坳口,看到吴峰和一名年轻队员正等在临时营地的越野车旁。 车灯亮着,显然是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 吴峰看到沈月魄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 但当目光扫到沈月魄身边的酆烬时,猛地一愣。 夕阳下,那男人一身户外装扮,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与疏离。 尤其当吴峰看到两人紧紧相牵的手时,瞳孔更是微微缩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特案局队长,心理素质过硬。 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 “沈大师,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山坳里动静不小,天都快黑了,我一直不放心,所以在这儿等着您出来。” 他的目光转向酆烬,带着询问,“这位是…?” 沈月魄神色自若,简洁道:“朋友。” 朋友? 吴峰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他们小队明明一直守在坳口附近,别说人进去,连只鸟飞进去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联想到昨晚那两盒食盒,这位…莫非就是昨晚那个“朋友”? 他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得真诚: “原来是沈大师的朋友,幸会幸会!鄙人吴峰,特案局的。” “天都黑了,这荒山野岭的,打车是绝对没指望了。二位要去哪里?如果不嫌弃,我送二位出去?” 沈月魄看了一眼酆烬,见他没什么表示,便对吴峰点点头:“好,麻烦吴队长送我们到机场附近,我们先找个酒店入住。”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吴峰连忙摆手,和那名队员一起走向驾驶座。 就在二人吴峰和那名队员上车的瞬间。 酆烬忽然俯下身,凑到沈月魄耳边。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压低,带着危险的意味: “沈月魄,你和朋友…” 他刻意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都睡一张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此刻还牵在一起的手,声音更冷了几分,“还牵手?” 沈月魄:“……” 沈月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这不是一时顺口说出来的吗…… 酆烬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然后,在沈月魄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倏地松开了紧握她的手。 酆烬直起身,恢复了冷脸,也没再看沈月魄,径直迈开长腿,拉开越野车后座的车门。 然后侧身让开一步,高大的身影站在车门旁。 目光冷淡地瞥了沈月魄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姿态分明是在示意她先进去。 等沈月魄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矮身坐进了后座靠里的位置。 酆烬这才弯下腰,长腿一迈,坐了进去,顺手关上了车门。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堵着气甩开手的人不是他。 车内空间不算小,但酆烬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沈月魄也偏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夕阳,车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凝滞。 吴峰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后座这对明显在闹别扭的“朋友”,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专注开车。 第133章 酆烬,我困了 越野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轻微的颠簸成了车厢内唯一的律动。 沈月魄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目光落在身旁闭目养神的酆烬身上。 他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 沈月魄抿了抿唇,忽然开口,“酆烬,我困了。” 酆烬浓密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看向她,仿佛在说:“所以呢?” 沈月魄迎着他的眼神,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理所当然:“你过来点,” 她指了指他宽阔的肩膀,“让我靠一会儿。” “……” 酆烬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他盯着沈月魄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带着点倦意的眸子,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静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就在沈月魄以为他会冷着脸拒绝时,酆烬往她这边挪了挪身体,直至两人之间只剩下半拳的距离才停住。 沈月魄掩唇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浓密的眼睫垂下。 很快,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酆烬在她靠上来的那一刹那,身体再次僵硬了一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月魄发丝的柔软触感,那缕清冷的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 然而,就在沈月魄的发丝触及他颈侧的瞬间,他周身的寒气终于收敛。 他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没有动,但紧绷的下颌线悄然放松,那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荡然无存。 开车的吴峰忍不住从后视镜里飞快地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让他把方向盘打歪。 刚才还像个移动冰山的那位朋友,此刻正任由沈大师像只慵懒的猫儿般,靠在他肩上。 那低垂的眼眸里,哪还有半分冷意? 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 吴峰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暗叹:沈大师,好手段! 然而,他这偷瞄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一道冰冷的视线带着警告,从后视镜里射来。 吴峰吓得一激灵,连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死死盯着前方漆黑的山路,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山路崎岖,越野车的颠簸似乎加剧了些。 随着车子的晃动,沉睡中的沈月魄不受控制地往酆烬怀里滑去。 酆烬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稳稳地揽住了沈月魄的腰肢,将她微微下滑的身体圈入了自己怀中。 沈月魄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更安稳的依靠,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的皮肤,带着一丝微痒的湿意。 酆烬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了几分。 他低垂着眼,看着怀中的人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 那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根羽毛,不断地搔刮着他颈侧敏感的神经。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越野车终于驶离山路,窗外逐渐被城市的霓虹和车水马龙取代。 喧嚣的人间烟火气透过车窗缝隙涌入,终于将黑风村残留的阴寒彻底驱散。 沈月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着,鼻息间萦绕着独属于酆烬的清冽气息。 她身体微微一僵,耳根瞬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动,脱离这过于亲密的姿势。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醒了?” 酆烬的声音很近,近到仿佛就在她耳蜗里震动。 沈月魄轻轻“嗯”了一声。 刚想抬头,酆烬却忽然低下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畔。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带着一丝戏谑,低低说道:“沈月魄,你流口水了。” “?!” 沈月魄大脑空白了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指尖触及干燥的皮肤,她猛地反应过来,被耍了! 一股羞恼瞬间涌上心头。 她抬起头,瞪向那个嘴角噙着一丝恶劣笑意的男人,想也没想,抬手就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酆烬!”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酆烬挨了她这一下,非但没生气,眼底那点笑意反而更深了,仿佛逗弄她是件有趣的事。 前面的吴峰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月魄醒了,这才敢出声,仿佛松了口气般: “沈大师,您醒了?正好,我们准备到市区了。局里给我们在机场附近安排了住处,那边也订好了餐。” “您看……您和您男朋友要不要一起吃点?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了“男朋友”这个试探性的称呼,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酆烬。 “男朋友”三个字落入酆烬耳中,他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向吴峰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疏离,甚至还隐约透出一点赞许。 沈月魄已经从酆烬怀里退了出来,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她和酆烬都不是喜欢热闹应酬的人,尤其现在…她只想赶紧洗澡! “多谢吴队好意,”沈月魄婉拒道,“不过不用麻烦了,我们有别的安排。” 吴峰也是人精,立刻明白,笑着点头:“那行,我直接送二位到机场附近的酒店。” 车子很快抵达了机场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高档酒店。 吴峰将车停稳。 酆烬先一步拉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 他长腿迈出,站在车旁,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微微俯身,看向驾驶座的吴峰。 吴峰被他看得心里一紧。 酆烬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吴峰耳中:“吴队长,我劝你,这三日都别开车了。” 说完,不等吴峰做出任何反应,酆烬已直起身,“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第134章 大师,那个男人好可怕啊 沈月魄也从另一边下了车,有些疑惑地看了酆烬一眼。 “你怎么突然管起这种闲事来了?”沈月魄低声问,两人并肩朝着酒店大堂走去。 她本想下车再提醒吴峰,谁知道被酆烬抢先了。 酆烬双手随意地插在冲锋衣的口袋里,侧头瞥了她一眼,俊美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 “没什么,突然看那小子顺眼了点。” 沈月魄:“?” 而留在车里的吴峰,看着那对男女相携走入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背影都透着一种旁人难以融入的默契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立刻对着副驾上队员开口:“小张,你来开车!” 沈大师和她身边那位说的话,绝不会有错。 酒店宽敞明亮的套房主卧内。 “我去洗澡。”她丢下一句话,甚至没看酆烬一眼,就径直冲向浴室,反手锁上了门。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每一寸紧绷的肌肤都在贪婪地呼吸着洁净的水汽。 这种满身沾染了灰尘的感觉,她真的忍耐到了极限。 主卧内,酆烬走到宽大的沙发边坐下,拿起茶几上那部酒店提供的智能平板。 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划动,很快找到了外卖应用。 点外卖这个念头纯粹是出于对人间新奇事物的体验欲。 他想看看这凡人酒店里的外卖速度与他酆都的鬼差比起来如何。 他饶有兴致地浏览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图片,指尖轻点,选了几样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输入了房间号。 刚放下平板没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 沈月魄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素色家居服,头发已经吹半干。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颈边,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清丽的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整个人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冲淡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慵懒。 酆烬站起身,拿起刚才鬼差送来,放在沙发上的换洗衣物,也准备进去清理一下。 “你…也要洗澡?”沈月魄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酆烬脚步一顿,回身看她,反问:“谁告诉你不用的?” 随即,忍不住给沈月魄科普,“我虽然可以用清洁术法,但那只是祛除污秽和能量残留。”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术法怎么能和流动的温热水流比?沐浴,是一种享受。” 沈月魄被他这套理论噎了一下,本想下意识地回一句“那你之前怎么不洗的?”,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她清晰地察觉到主卧门外,有一股微弱却固执的阴气徘徊不去,带着明显的恐惧。 是那个一直跟着她的魂魄。 她微微蹙眉,没再追问酆烬,只是点了点头:“哦。” 酆烬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外那只小鬼的存在,但他毫不在意。 他推门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也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就在酆烬进入浴室的瞬间,一道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鬼身影,飞快地飘了进来,但不敢离沈月魄太近。 魂体因为恐惧而剧烈波动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惊恐万状地看向浴室紧闭的门。 “大…大师。” 女鬼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那个男人好可怕啊!” 她心有余悸地往远离浴室的方向飘远了一点。 沈月魄看着这只打从她和酆烬离开黑风村、进入市区、乃至进入酒店后,就一直偷偷摸摸,不远不近跟着她的女鬼。 她之前在车上就察觉到了女鬼一直飘在车后,只是当时气氛微妙且吴峰在场,不便理会。 沈月魄走到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才抬眼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女鬼,声音平静:“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女鬼见沈月魄似乎没有立刻驱赶或消灭她的意思,胆子稍微大了点,但还是不敢靠太近。 只是飘在原地,期期艾艾地说: “大师,我叫张琳。我、我是被骗到云滇市云峰镇的青岚村意外身亡的。” 她的魂体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某种痛苦的记忆击中: “我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技术很好,能带我上分。我们聊了很久,他说话很温柔,很会哄人开心。”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精心编织的谎言中: “他说,他们老家在云滇市云峰镇的青岚村,虽然偏僻了点,但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还说他家里有个果园,夏天果子特别甜,他给我看了很多照片,我、我就真的信了。” “后来,我们每天视频聊天,他长得很好看,还说很喜欢我,想带我回去见见他家里人,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那时候傻啊,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就瞒着家里人,到了那个鬼地方,青岚村!” 张琳的魂体剧烈颤抖起来,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到了村口,哪有什么山清水秀…”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魂体渗出丝丝黑气,“只有、只有发臭的泥塘和破败的土房…” 说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那是件时髦的连衣裙,现在却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迹。 “来接我的根本不是视频里那个人!而是一个皮肤黝黑、眼神凶悍的陌生男人!” “他抢了我的手机,把我拽进了一个破旧的土坯房里,里面…里面有三个老男人,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婆!” 房间的温度骤降。 沈月魄不动声色地掐了个诀,防止张琳的怨气失控。 “他们…他们告诉我,我是被买来的,花了三万块钱!是要给他们家三兄弟做、做共妻的!” 张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那三兄弟,年纪都比我爸还大!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牲口。” “他们撕我衣服的时候……”张琳的声音突然变成重叠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她在同时诉说,“我喊破了喉咙,可是没有用…” “那个老太婆用缝衣针扎我的嘴,说再哭就缝起来……” 张琳的魂体蜷缩成一团,声音越来越低,像是陷入了那些个绝望的夜晚。 “后来,有一夜,趁他们放松警惕,我撬开了窗户拼命地跑,外面好黑…好黑,我只知道要往村外跑,跑到有路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听见狗叫声,火把的光…他们举着镰刀追来了。” 张琳的哭声充满了无助和痛苦: “我害怕极了,脚下一滑,从一个很高的山崖上,摔了下去,掉进了黑风村最下面的一个沟里。” “好疼,全身都碎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的魂体变得黯淡,充满了死寂。 “等我再醒过来,我就变成了这样,我的身体就躺在黑风村沟底的乱石堆里……” 第135章 你银行卡号多少 张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沈月魄: “后来我一直在村里飘啊飘,听那些老人聊天才知道那是黑风村。” “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今天……” “黑风坳那边传来好大的动静。我感觉到一股很可怕的力量被打散了,然后我听到了村里的老人议论,说来了个了不得的大师,把邪祟都收拾了!” “我就拼了命地往那边飘,终于找到了您!” 她又飘得近了一点,但又不敢太近,带着哀求: “大师,求求您,帮帮我!帮我找到我的家人,让他们,把我的尸体带回家吧!” 她说到家字时,充满了思念和悲伤: “我家在帝都,很有钱的!您只要联系到我爸爸,告诉他我在哪里,他一定会重谢您的!” “要多少钱都可以!求求您,我不想,不想孤零零地死在这种地方,我想回家!” 张琳再次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哭声饱含着对亲人的思念。 沈月魄端着水杯,眼神沉静。 张琳的遭遇比预想的更令人扼腕。 并非像黑风坳中血棺献祭,而是愚昧滋生的人口贩卖,最终酿成的惨剧。 青岚村的闭塞和某些人的恶念,成了吞噬无辜生命的深渊。 那所谓的网友,不过是人贩子精心伪装的诱饵。 就在这时,“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客厅的电子屏幕露出一张外卖员的笑脸。 沈月魄看了一眼因门铃声,而吓得再次缩到墙角的张琳。 她放下水杯,走出去卧房开门。 门外,年轻的外卖小哥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您好,您的外卖。” “谢谢。”沈月魄关上门,拎着外卖袋走向客厅餐桌。 恰好这时,张琳从主卧飘了出来。 沈月魄指尖一弹,一道稳固魂魄的金光没入张琳魂体中。 “你的事,我应下了,你先去隔壁的客卧待会儿。” 她开的是两室一厅的套房。 张琳魂体上的波动瞬间平复了许多,感激涕零地点头。 立刻听话地飘向那间空着的客卧,身影消失在门后。 沈月魄将外卖放在餐桌,脚步一转,又走到了张琳进入的那间客卧。 她打开门,抬起左手,轮回戒幽光一闪。 两道鬼影瞬间出现在客卧内。 阿宝怯生生地躲在陆凝霜身后,好奇又带着地打量着这个明亮又陌生的房间。 沈月魄看向同样对陆家姐弟好奇的张琳,言简意赅地交代: “这对姐弟被困在黑风坳百年,没有见过如今的人间景象。你若有空,可以和他们说一说外面的世界。” 张琳看着陆凝霜身上那种旧时代大家闺秀的气质,又看了一眼懵懂的阿宝,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连忙点头:“好,大师。我明白!” 她生前也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此刻虽然成了鬼,但面对看起来更老的陆家姐弟,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甚至生出了一点科普现代世界的责任感。 沈月魄不再多说,轻轻带上了客卧的门,将空间留给三个跨越时空的亡魂。 恰好这时,酆烬从主卧走了出来。 他同样换上了一身舒适的深色家居服,湿漉漉的墨发随意垂落,几缕贴在额角。 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敞的领口。 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随意地擦着头发,周身还带着氤氲的水汽,慵懒中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走到餐桌,把餐盒打开。 食物的香气在套房里弥漫开来,有精致的点心,有热气腾腾的炒菜,还有两份看起来卖相很好的奶油蛋糕。 沈月魄也没说话,坐下开始吃饭。 酆烬却没有动筷子。 他目光扫过那些餐盒,最终落在那块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上。 他拿起旁边配的小叉子,切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然而,刚咽下去,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 “啧。”他发出一个音节。 “味道寡淡,奶油油腻。”他下了评语,语气带着挑剔,“没酆都那些老鬼做的好吃。” 他放下了叉子,手指捏着蛋糕的纸碟边缘,似乎准备将其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沈月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酆烬的手腕。 “别浪费粮食,酆烬。” 酆烬垂眸,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缓缓移回她清亮的眼眸。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酆烬手腕微动,沈月魄顺势松开了手。 只见这位酆都大帝,重新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他的眉头没完全舒展开,仿佛吃的不是蛋糕,而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隔壁隐隐传来的张琳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地向陆家姐弟描述手机、飞机、高楼大厦的细碎话语。 沈月魄小口吃着菜,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便找了个话题。 “酆烬,”她语气带着点闲聊的意味,“我打算过段时间去考个驾照。” 酆烬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眼眸里是纯然的不解:“驾照?” 他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随即反应过来,“哦,凡人操控那铁盒子的凭证?” 他眉梢微挑,“明明可以开鬼门瞬息即至,为什么要去考这种没用的东西?” 沈月魄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耐心解释道: “开鬼门耗费灵力,不是日常交通首选。至于打车……” 她顿了顿,想起每次打车时跳动的计价器,“太费钱了。我打算自己攒钱买辆车,方便些。” 酆烬听完,没有立刻反驳。 然后,在沈月魄有些疑惑的目光中,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调出一个界面,然后抬头看向沈月魄: “你银行卡号多少?” 沈月魄一愣:“……干嘛?” 第136章 钱多到就像随手撒点冥币一样稀松平常 酆烬眼皮都没抬,继续操作着手机,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极了暴发户: “买车,一千万,够不够?” 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 “不够的话,我让神荼从酆都的账户再转些过来。需要多少,你自己填。” “……” 沈月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位爷,钱是真的多。 多到就像随手撒点冥币一样稀松平常。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酆烬见她半晌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点催促的意味,鼻腔里发出一个询问的单音:“嗯?” 沈月魄被他这声唤回神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直视着酆烬的眼眸: “酆烬,我不需要你给我钱。” 她看到酆烬的眉头蹙起,但依旧把话说完: “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争取。买车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得到它。你明白吗?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酆烬沉默地看着她。 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 但沈月魄能感觉到,周围刚刚还因食物香气而显得温和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就在沈月魄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用不说话来表达不满时,酆烬缓缓放下了手机。 他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落在了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上,薄唇吐出一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语: “沈月魄。” “你知道的,你若是再说那些与我两清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道: “我是会堵住你的嘴的。” 沈月魄的心跳,在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注视下,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觉得自己想歪了,可是这人说出的话,总是带点儿歧义。 沈月魄抿了抿唇,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绪波动: “我又没打算说。” 沈月魄吃完饭后,去了隔壁的客卧。 她推开房门,里面张琳正努力地向陆家姐弟比划着拍照是什么。 陆凝霜听得一脸茫然,阿宝则好奇地紧贴着落地窗,看着窗外的街景。 看到沈月魄进来,三只鬼都安静下来。 沈月魄看向张琳,问道: “你在青岚村待的那些日子,有没有注意到,村里是否还有其他像你一样被拐卖过去的女孩?” 她需要确认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 张琳闻言,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摇摇头: “我当时被关在小黑屋里,只有送饭的时候能见到那老太婆,没看到其他被关的女孩。” 她的语气仍带着后怕。 沈月魄闻言,沉吟片刻:“我打算明天亲自去青岚村看看。” 她转向陆家姐弟:“你们想不想去现在的人间村落看看?” 话音一落,陆凝霜和阿宝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陆凝霜猛地点头:“想!我们想去!” 阿宝也跟着用力点头。 “好。” 沈月魄开口:“明天出发前,我给你们剪个身体。待从青岚村出来后,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在市里转转。” 剪身体? 张琳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陆家姐弟那么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像小学生提问一样,声音细若蚊蝇: “大、大师,那个……能不能,也给我剪一个?” 她也想拥有一个能自由活动的身体,而不是这样轻飘飘的魂体。 沈月魄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可以。不过…” 她神色严肃了几分,“明天到了青岚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必须控制好情绪,不许冲动,更不许擅自行动。能做到?” 张琳立刻挺直了腰板,拼命点头:“能!大师!我一定听话!绝对不乱来!” 想到能脚踏实地走在路上,哪怕只是短暂地片刻,她也充满了期待和感激。 安排好三只鬼魂,沈月魄退出了客卧,轻轻带上门。 她走回主卧,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 酆烬已经占据了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他半靠在床头,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他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在屏幕上滑动,眼神极其认真。 沈月魄心中好奇,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装作拿东西的样子,忍不住飞快地朝他的手机屏幕上偷瞄了一眼—— 就这一眼,沈月魄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瞬间僵在原地。 那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某知名社交平台的搜索页面,最顶端几个搜索关键词: 【如何增进与恋人的感情?】 下面甚至还有一长串的相关推荐: 【情侣必做的100件小事】、【让TA更爱你的小技巧】 沈月魄:“……” 她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酆烬头都没抬,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沈月魄。” 他指尖还在滑动屏幕,语气带着一丝慵懒,“你要是真想看,可以躺过来一起看,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 “谁、谁想看了?!”沈月魄耳根瞬间热得发烫。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还故意把被子拉高了些,闷声道:“睡觉!” 她原本开套房的初衷和酆烬分开睡,毕竟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得保持神秘感。 可现在,隔壁那间的客卧已经被三只鬼占据了。 看着阿宝对一切好奇的模样,她也不忍将他们收回轮回戒。 酆烬看着沈月魄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放下手机,抬手“啪嗒”一声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微弱的光。 沈月魄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一具带着清冽气息的身体朝她靠近。 第137章 沈月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下一秒,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臂从她腰侧穿过,如同铁箍般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沈月魄的后背猛地撞上一片坚实的胸膛,紧密的贴合感让她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 “!” 她瞳孔微缩,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无所适从,下意识地就想挣脱那过于亲密的束缚。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抗拒,酆烬收紧手臂,将她更牢固地圈在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顶。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沈月魄。”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道:“网上说,情侣都是相拥而眠的。” 沈月魄:“……” 她简直想穿越回几分钟前,砸了那部该死的手机。 他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神奇的是,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心跳声,竟让她绷紧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试图调整到一个不那么紧密贴合的姿势,但终究没有再挣脱。 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和不再抗拒的态度,酆烬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将脸侧着埋进她颈窝,嗅着她发间传来与自己同款的酒店洗发水,混合着她自身清冷气息的味道。 “沈月魄……”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唇瓣几乎贴上她耳垂,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吐息。 沈月魄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我想听的回答,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重重砸在沈月魄的心上。 更像一把钥匙,捅开了她心底那层朦胧的窗户纸。 她清楚地知道他在等她确切的回答。 等她确认那份同样在他炙热侵袭下,悄然滋生的情愫。 他的喜欢,像是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来得猛烈、直接,带着他特有的霸道和纯粹。 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和恐慌。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过于炙热的感情,甚至没学过,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我这个人……”酆烬的齿尖轻轻在她颈侧抵咬,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没什么耐心。” 酆烬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的人瞬间僵硬。 他停住了动作,埋首在她颈窝低笑,震得她心尖发麻:“吓到你了?” 酆烬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松开了些许力道,不再那么强势地禁锢。 他抬起左手,轻轻地揉了揉沈月魄的发顶。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安抚的意味,与刚才的霸道截然不同:“睡吧。”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带着神奇的魔力。 沈月魄原以为自己会在这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下彻夜难眠。 可当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温热体温,鼻息间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紧绷的神经竟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 不过片刻功夫,她的呼吸便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安稳的梦乡。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第二日清晨,沈月魄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微陷的痕迹。 她洗漱完毕,换了身外出服,一推开房门,眼前的画面让她脚步一顿。 酆烬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侧影,却冲不淡他周身的气场。 而墙角处,三只鬼魂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盯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 沈月魄嘴角抽了抽。 那三只鬼显然是被食物香气引出来的,结果一飘出来,就撞见酆烬。 三只鬼魂瞬间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青白的脸上写满想逃又不敢。 “醒了?” 酆烬抬起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他扬了扬下巴,“早餐。鬼差刚送来的。” 沈月魄视线挪到餐桌上,摆着一个食盒。 显然,经过昨晚的外卖体验,酆烬对酒店的厨艺水平已经彻底失望。 沈月魄的目光看向角落里那三只鬼魂身上:“想尝尝?” 三只鬼疯狂点头,脑袋都快晃出残影,却不敢出声。 沈月魄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从餐盒里夹出够自己吃的份量。 然后,她将剩下的早餐,往桌子的另一端推了推,看向三只鬼魂:“这些,你们的。” 三只鬼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飘到餐桌另一端,激动得魂体都在发亮。 “谢……谢谢大师!”陆凝霜感激地福身。 “哇!好香啊!”阿宝好奇地凑近一个虾饺,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好…好吃!” “天啊!这个烧麦,里面的蟹黄好鲜!”张琳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比我以前在帝都吃到的还好吃!” 三只鬼围在餐桌另一端,叽叽喳喳地品尝着来自幽冥的顶级早餐,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然而,这份热闹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沙发那边传来一声水杯放在茶几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让空气瞬间凝固。 三只正沉浸在美食中的鬼魂,魂体猛地一僵。 叽叽喳喳声戛然而止。 她们惊恐地看向沙发方向。 只见酆烬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紧蹙着眉头看向他们。 周身那无形的低气压瞬间弥漫开来,仿佛在说:聒噪。 甚至不需要他再开口,三只鬼魂极其有眼色。 拎起她们面前还没尝几口的早餐,对着沈月魄和酆烬的方向飞快地鞠了一躬。 然后如同三股被风吹散的青烟,嗖地一下,以最快的速度飘回了隔壁客卧,还非常贴心地地关上了房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三秒。 客厅再次恢复了安静。 沈月魄:“……” 她看着瞬间空荡荡的餐桌另一端,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位仿佛什么都没做的酆都大帝,无奈地叹了口气: “酆烬,你吓她们做什么?” 酆烬闻言,站起身,几步走到了餐桌旁,紧挨着沈月魄坐了下来。 沈月魄正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刚咬了一口,鲜美的滋味还在舌尖萦绕。 下一秒,她只觉得筷子一轻—— 酆烬微微倾身,自然地就着她手中的筷子,将那个被她咬掉一口的虾饺,整个叼走了。 随即发出一声冷哼,“分明是她们自己太胆小。” 沈月魄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愣愣地看着筷尖的空缺,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垂下眼睫,假装专注于碗里的虾饺,却怎么也忽视不了身旁人灼热的视线。 第138章 现在不兴叫夫君啦!没结婚的叫男朋友 早餐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沈月魄刚站起身,准备去隔壁给那三只鬼裁剪身体,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掌握住。 她回头,对上酆烬深邃的眼眸。 他借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 “沈月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是刚才的慵懒戏谑,“我有事回酆都一趟。” 沈月魄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如同蜻蜓点水般飞快掠过眼底。 她很快收敛情绪,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好。” 酆烬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摩挲着,低笑一声: “这回,我可不会再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免得又听到什么戳心窝子的话。 沈月魄被他这直白的话说得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深意,就被拉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 酆烬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别动,就一会儿。”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沈月魄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莫名让人心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云景延心思深沉,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会再找你,这段时间你小心些。” 沈月魄想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回怀中。 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会尽快找到他。” 沈月魄只好在他怀里闷声道:“好。” 酆烬松开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最后,只是抬起手,指背蹭了蹭她微热的脸颊。 “走了。” 他松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 在他转身的刹,墨色帝袍瞬间覆盖了那身休闲的家居服,墨发如瀑垂落,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没有再回头,周身空间扭曲,身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月魄站在原地,看着酆烬消失的地方,心中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离开,涌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 酆都·阴泉寒夜之狱。 酆都有九泉九狱。 神荼没有真的将冥夜和杨云拉到十八层地狱,而是关到了九泉九狱中的阴泉寒夜之狱。 此时,神荼正叉着腰,对着一排垂首肃立的鬼吏唾沫横飞: “都给本座听好了,寒冰的温度再调低三成!” 狠话还没撂完,一股熟悉的帝威瞬间笼罩了整个阴泉寒夜之狱的殿门。 神荼猛地收声,脖子转向威压的源头。 一道墨色身影从空间一步踏出。 墨发如瀑,帝袍威严,周身萦绕的低气压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几十度,连殿角燃烧的幽冥鬼火都缩成了绿豆大小。 神荼一个箭步窜到酆烬面前,“帝君,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帝君这脸色,怎么比去十八层地狱视察时还难看?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个…帝君,您不多在人间陪多留几日?” 酆烬冰冷的目光扫过神荼那张写满八卦的脸,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冷冷地抛出一句: “本帝不喜欢将人逼得太紧。” 他顿了顿,像是在为自己提前回来找理由,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莫名更冷了几分: “给她点时间,自己捋清楚。” 神荼闻言,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完了完了,帝君真被甩了?! 万年来,头一遭动凡心,这…这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神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两年前,孟婆孟归尘,边拉着他在忘川河边哭天抢地,酗酒三日。 最后抱着三生石不撒手,非要改命格的凄惨模样…… 神荼忍不住在心里疯狂摇头,悲愤地呐喊: 天道不公啊!连帝君这等尊神都难逃情劫。 酆烬看着神荼那副写满同情的脸,周身寒意更甚。 “神荼,收起你那副蠢样子。”酆烬的声音带着警告和一丝恼羞成怒。 “再多想一个字,本帝不介意让你去拔舌地狱当个模范标兵。” 神荼闻言,吓得一个激灵。 立刻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神惊恐。 不敢想!绝对不敢想了。 他可不想体验哑巴鬼帝的滋味。 酆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向狱中。 神荼看着自家帝君莫名透着点孤绝的背影,捂在嘴上的手微微松开一条缝。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唉…万年铁树好不容易开朵花,还没闻着香呢,就被风吹雨打去喽……可怜呐。” 人间·云滇市。 沈月魄站在空荡的客厅里,强行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空落,将情绪收敛回惯常的清冷。 她坐在沙发上,开口:“出来吧。” 三鬼魂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确认了外面只有沈月魄一人,才如蒙大赦般,放心飘了出来。 陆凝霜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小声道:“大师,您夫君真、真是俊朗非凡,气度更是……” 她努力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酆烬那冻死鬼不偿命的气场,最终憋出一句,“…威仪天成。” 张琳虽然也怕,但现代人的八卦之魂显然压过了恐惧。 她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给老古董陆凝霜科普: “哎呀陆姐姐,现在不兴叫夫君啦!没结婚的叫男朋友,结了婚的叫老公!” 沈月魄:“……” 她面无表情地拿出早已备好的纸给三只鬼剪身体。 “凝形,附体。”沈月魄低喝一声,同时打出三道稳固魂魄的符咒。 三只鬼魂立刻收敛心神,魂体化作三道流光,没入各自的纸人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三个穿着现代普通衣裤的纸人便出现在客厅里。 一个文静秀气,一个带着点大学生气的青春活泼,还有一个略显稚气的小男孩。 陆凝霜好奇地抬起自己的手,略显僵硬但能活动的指节,眼中充满新奇。 张琳更是激动地蹦跶了两下:“哇,真的能动!大师您太厉害了!” 阿宝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纸脸蛋,咧嘴笑了。 “记住我昨晚的话,控制情绪,不许乱跑乱碰。”沈月魄再次叮嘱,尤其深深看了一眼张琳。 张琳立刻挺直纸板腰,用力点头:“大师放心!” 沈月魄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带着三个行动还有些僵硬,但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纸人,离开了酒店。 第139章 摔死了一个,居然又送上门来三个 一人三鬼辗转坐上了前往青岚村方向的长途大巴车。 沈月魄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陆凝霜和张琳坐在她旁边。 阿宝则好奇地趴在前排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车子启动后,以防万一,沈月魄还是拿出手机,给吴峰发了条短信。 如果村中真的有其他被拐女性且还在世,仅凭她一人之力还不够。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调至静音,闭目养神。 而她身边的三个纸人,自从上了大巴车,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 陆凝霜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里充满好奇,随后惊呼一声:“阿宝,莫要把头伸出去!” 阿宝缩回脑袋,小声开口:“姐姐,外面有好多好高的房子,比我们家的绣楼还高!” 张琳:“那叫写字楼,几十层高呢!” 阿宝突然指着窗外一个巨大的充气玩偶:“姐姐,快看!大老虎!好大的布老虎!”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压得很低。 沈月魄闭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怪不得酆烬嫌她们吵,确实有些吵… 大巴车在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一个看起来比黑风村入口处稍微“繁华”一点点的村口停了下来。 至少有条像样的土路和一个歪歪扭扭写着“青岚村”的木牌。 车门打开,一股带着泥土和牲畜粪便味道扑面而来。 沈月魄率先起身,走下大巴车,往村口处走。 村口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抽旱烟、晒太阳的老人。 几人看到从大巴车上下来三个漂亮的年轻女孩以及一个小男孩,几双眼睛瞬间就黏了上来。 目光里没有山民常见的淳朴好奇,反而充满了探究和贪婪。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压得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来,清晰地落入沈月魄的耳中: “嘶……瞅瞅,是不是老李家那小子骗回来的?” “乖乖!这一回……竟骗回来三个?!” “这三个闺女看着真水灵,可旁边那个小男孩是干嘛的?买一送一?” “不像……看着也不像傻的……” 沈月魄佯装毫无察觉,脸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径直朝着那几个老人走去。 陆凝霜、张琳和阿宝跟在她身后。 张琳的纸人身体一进入青岚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纸壳爆发出来。 她连忙低下头,死死攥紧了纸做的拳头,拼命回想沈月魄的叮嘱。 沈月魄走到那几个老人面前,“老人家,打扰了。请问,王二丫家怎么走?” “王二丫?” 其中一个缺了颗门牙,皮肤黝黑的老头上下打量着沈月魄 目光在她清丽的脸上来回扫视,咧开嘴露出黄牙: “哎哟,闺女长得可真俊!找王二丫啊?你是她什么人啊?” 沈月魄目光坦然地看着他: “我是来找我表姐张琳的。三个月前她给我发消息,说她在王二丫家。这不,正好周末,我就带着表弟表妹一起来了。” “张琳?” 那缺牙老头猛地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重复道,“你是张琳的表妹?” “是。”沈月魄点头,眼神清澈无辜,“怎么?老人家认识我表姐?” “啊……啊!认识!认识!” 缺牙老头猛地回过神,脸上的肌肉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连忙道: “丫头你等等,王二丫家就在村东头。不远!我这就给你叫去,让她来接你!” 说完,他像是怕沈月魄继续追问,也不等沈月魄回答,转身就拉着旁边两个老头,急匆匆地往村里走。 他们走得飞快,边走边压低了声音: “老六!王二丫家那个是不是叫张琳?她……她不是摔死了吗?怎么还有表妹找来?” “嘘!小声点!”缺牙老头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但人找上门了!还带是三个,看着都不错!” “乖乖!王二丫家命真好!摔死了一个,居然又送上门来三个?”另一个老头的声音充满了嫉妒。 “怎么能让他们家占三个?!” 第三个老头立刻反驳,声音带着赤裸裸的贪婪: “不成,绝对不成!待会儿跟他们家说清楚,顶多只能给一个!我家狗蛋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哩!那个问路的丫头看着就文静,适合我家狗蛋!” “呸!凭啥给你家?我家铁柱也等着呢!我瞧那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就不错!” “都别吵!先去和王二丫说说,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三个老头一边快步走,一边压低声音,争执着分配问题。 那语气,仿佛沈月魄她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待价而沽的货物,是可以随意瓜分的馅饼。 看着那几个老头急匆匆消失在村道的拐角,沈月魄眼神冰冷。 她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直接带着三个纸人朝着村里走去。 她目光扫过四周。 空气中的阴气很重,混杂着绝望、恐惧和长久压抑的怨念。 那些阴气如同薄雾般弥漫,附着在村子的每一寸土地上,无声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悲剧。 然而,这些阴气虽然浓重,却并没有像张琳那样凝结成执念存在的鬼魂。 这意味着,大多数枉死在此的灵魂,或是早已入轮回,又或者她们的绝望已深到连凝聚成形都做不到。 沈月魄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前行,两旁是低矮破败的房屋,门窗紧闭,偶尔有缝隙中透出窥探警惕的眼睛。 走到一处略显偏僻,虚掩的土屋前,一阵尖锐刻薄的咒骂声伴随着微弱的啜泣,清晰地传了出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丧门星!买你回来是享福的吗?!” “这都怀上我们老李家的种了,还想着往外跑?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天边去!” “等把这孩子生下来,看不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有歪心思……” 咒骂的对象显然是另一个被拐来,正在遭受折磨的可怜女子。 沈月魄的脚步顿住,眸光骤冷。 结合刚才村口那几个老头的话,和这家的情况。 这青岚村,根本就是一个被拐卖妇女的地狱。 张琳的遭遇绝非个例。 这里的村民,从老到少,早已将这种罪行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买卖。 第140章 那学生妹是我家铁柱先看上的 沈月魄不没有犹豫,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吴峰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吴队长,我是沈月魄。”她的声音压低。 “我现在在青岚村。可以肯定,这里存在长期拐卖妇女案件。受害者不止一人,且存在禁锢、虐待,甚至……” 她瞥了一眼那扇虚掩着的门,传出咒骂声,“……强迫生育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吴峰声音立刻变得凝重无比: “在收到您信息的时候,我已经紧急联系了当地市局和打拐办,他们高度重视,已经协调了最近的警力,包括特案局的一个行动小组。” “预计还有十五到二十分钟就能赶到青岚村,请您务必注意安全,拖延时间,等待支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好。我知道了。”沈月魄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再靠近那间传出咒骂的屋子,以免打草惊蛇。 她迅速带着三个纸人,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村口附近。 找了一个柴垛后藏身,观察村口动静。 张琳的纸人身体早已气得发抖。 陆凝霜也听懂了那些话的含义,她虽然来自百年前,但人性之恶并无不同。 她悄悄伸出手,用纸做的手紧紧握住了张琳颤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阿宝则有些茫然地看着姐姐们,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也警惕地绷紧了小脸。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老六,你个老糊涂!你怎么不留个人看着点?!现在人呢?!啊?!跑了吧?!”这是一道女声,充满了气急败坏。 “放你娘的屁!我哪知道她们脚程那么快?!”另一个老头的声音不甘示弱地反驳。 “吵吵什么!” 王二丫那标志性的尖利嗓门炸响,充满了泼辣: “跑了也得给我抓回来!那可是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还有,那个小崽子也能卖钱!” “老六,栓子!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带人分头去找啊!别让她们跑出村了!” “王二丫,你少在这吆五喝六!”又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 “人是我们先看到的,也是我们通知的你!按规矩,这三个得先紧着我们三家分!你家摔死那个才多久?还想全占?门都没有!” “对!凭什么你家占三个?我家狗蛋还没娶媳妇儿呢!” “我家二牛也等着呢!那个学生妹看着就嫩,能生养!” “放屁!那学生妹是我家铁柱先看上的!” “都别争了!先把人抓回来再说!抓回来再分,别让她们真跑了!”老六的声音试图维持秩序,但语气里也充满了焦急。 几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在村口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互相指责对方,又为了如何分配争得不可开交。 他们眼中只有那三个能生儿子的货物,根本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们谈论的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沈月魄藏在柴垛后,冷眼看着这出丑陋的闹剧,如同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她身边的张琳,纸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纸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村口的争吵还在继续,甚至开始推搡起来。 王二丫的泼辣,三个老头的贪婪自私,以及看热闹的村民碰撞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突然,沈月魄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远处山路上传来的引擎轰鸣声。 支援,到了。 就在沈月魄准备现身牵制住这些村民,为警方合围争取时间时—— 村口那边,一直叫骂的王二丫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的声音。 她猛地停下和老头们的争吵,狐疑地转向村外山路的方向,侧耳倾听了几秒。 紧接着,她那张刻薄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是警车,警察又来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惊雷炸响。 刚才还为了分赃吵得不可开交的老头,瞬间乱了套。 “快回家!把门锁死!” “把人藏好!藏地窖里去!” 整个青岚村村口瞬间炸开了锅,本末围观的村民们如同被惊散的蝼蚁,推搡着四散逃窜。 沈月魄指尖飞快掐诀,两道金光瞬间没入陆凝霜和阿宝的纸人体内。 “去。”她声音清冷,“拦住他们,制造混乱,拖延时间。别伤人。” “是!大师!” 陆凝霜和阿宝眼中爆发出兴奋光芒。 吓人捣乱?这可是老本行! 姐弟俩化作两股阴风,卷向人群。 张琳跃跃欲试,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大师!我也……” “不行!”沈月魄果断打断,“你戾气未消,容易失控。” 张琳不甘地咬唇,只能焦急观望。 就在这时,那些狂奔的村民开始遭遇“怪事。” 跑在最前面的老六,看着眼前骤然出现一个脸色惨白的孩童。 吓得摔了一跤。 “哎哟”一声惨叫,整个人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门牙都磕掉了半颗。 而试图从小路回家的王二丫,惊恐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旧式绣花鞋虚影,还有一个模糊女人的影子。 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鬼!有鬼啊!” “救命!别过来!” 惊恐的哭喊响彻村口。 村民们仿佛陷入鬼打墙,寸步难行。 王二丫最后竟直接吓晕过去。 这混乱的景象不过持续数分钟。 刺耳的警笛逼近。 几辆警车和特案局彻底封死村民的出路。 “警察,抱头蹲下!”威严的喝令声响起。 被鬼打墙吓破胆的村民如同见到救星,哭喊着扑向警察:“警察救命!有鬼!抓鬼啊!” 场面荒诞滑稽。 陆家姐弟任务完成,回到沈月魄身边,上脸带着邀功的表情。 沈月魄没有理会她们,而是从柴垛后走出。 她径直走向为首的一位穿着特案局制服的中年警官:“你好,是我报的警。” 中年警官肃然起敬:“沈大师是吧?吴队和我打过招呼了,辛苦!多亏您了!” “不瞒您说,有几起妇女失踪案,我们怀疑与青岚村有关,正准备着手调查呢。” 沈月魄点头,顺带和他说了张琳的事。 中年警官叹了口气: “张琳失踪案我也有耳闻。她父母都快把云滇市跑遍了,每次来都带着一摞寻人启事……” 他摇摇头,叹息道:“监控最后拍到她在城西客运站上了辆去乡下的班车,之后就再没踪迹。” “青岚村这地方,我们前后摸排了七次,但那些村民都跟铁桶似的。” 说到这,中年警官忽然郑重地鞠了一躬:“我替那些可能还在受苦的女孩谢谢您。这案子压在我们心头太久了……” 沈月魄连忙侧身避开,“您客气了,这是我应做的。” 最后,警车载着沈月魄和三个纸人驶离混乱的青岚村。 就在车轮驶出青岚村地界的刹那,一股磅礴的金色洪流,灌入沈月魄体内。 功德金光! 这金光温暖浩荡,带着天道的认可与嘉奖,滋养着她前阵子损耗的灵力,甚至让她神魂都感到升华。 这是捣毁罪恶巢穴、救赎生者的无上福报。 沈月魄靠在警车后座,闭眼,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 第141章 有鬼差!大师!鬼差来勾魂啦! 云滇市警局内,沈月魄配合民警完成笔录。 她顺带让警方帮忙通知张琳的父母,并且告诉她们,张琳尸骨的大致方位。 陆家姐弟和张琳的纸人则安静地待在旁边休息室等待。 做完笔录后,夜色已经降临。 沈月魄婉拒了警方的食宿安排,将三只鬼收入轮回戒内,赶往最近的机场,搭乘最后一班飞往帝都的航班。 飞机冲破云层,在夜空中平稳飞行。 舷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与偶尔掠过的城市星火。 沈月魄靠着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沿。 也不知道酆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出来,带着沈月魄自己都没曾察觉的柔软。 飞机平稳降落在帝都机场时,已是深夜,机场的灯火通明。 不知不觉已经立秋了,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沈月魄打车回到自己位于市区的公寓。 她轻点轮回戒,陆凝霜、阿宝和张琳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客厅。 纸人的形态已解除,恢复了透明的魂体。 沈月魄看向陆家姐弟,声音平静:“明天你们有一天的自由时间。” 她从包里取出一叠现金放在桌上,“帝都繁华,和百年前有天壤之别。有什么想吃的、想看的,去尝尝,去看看。” 她顿了顿,补充道,“莫要吓人,莫要惹事。” 陆凝霜和阿宝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 能再次光明正大地在人间行走一天,这是她们被困时光里,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谢谢大师!”陆凝霜激动得声音发颤,拉着阿宝就要再次跪下。 “起来,不要总是跪来跪去。”沈月魄摆摆手,目光转向一旁显得有些沉默的张琳。 “张琳,你想给父母托梦留话吗?” 张琳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摇了摇头:“大师,谢谢您的好意……但,不要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怕、我怕见了他们,就舍不得离开了。” 沈月魄点头:“好。” 张琳感激地笑了笑,随即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月魄,带着恳求: “大师,我、我能等陆姐姐和阿宝一起吗?我们想一起去鬼门关,我一个人害怕。” 她看向陆家姐弟,眼中带着同病相怜的亲近。 陆凝霜和阿宝也立刻看向沈月魄。 沈月魄看了她们一眼,点头,“可以。明天你们三个可以一起出去玩。到了晚上,我送你们一起走。” “谢大师!”三只鬼魂齐齐道谢,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最后的时光,三只鬼魂不愿意回轮回戒,坐在客厅叽叽喳喳地看电视。 沈月魄回了房间,这才想起另一件事。 李窈。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砚心的微信通话。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林砚心带着慵懒声音:“喂?小月亮,这个点怎么还不睡觉啊?” “是我。”沈月魄开门见山,“李窈的魂体,在你那里温养得怎么样了?” “哦,她啊。”林砚心似乎来了精神,“师兄办事,你放心!稳得很!” “魂体滋养得可好了,估计再有个把月,就能彻底稳固,干干净净去投胎了。放心吧!” “好。”沈月魄放下心来。 “那什么,你从黑风坳回来没?什么时候给我找帮手……” 林砚心话还没说完,沈月魄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砚心:“……” 结束通话,手机的界面停留在微信。 沈月魄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置顶的那个名字上。 【酆都穷鬼】 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在黑风坳挂断酆烬电话的时候。 下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沈月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似乎想点开,又似乎想输入些什么。 最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名字,忍不住蹙眉。 这人每天搜索那么多恋爱指南,就没有一句是教他主动给人发消息的?! 沈月魄干脆将手机扔在一旁,去卫生间洗漱。 翌日。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沈月魄的房间地板上投下一条温暖的光影。 她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呜哇!大师!救命啊——!” “有鬼差!大师,鬼差来勾魂啦!” “姐姐,我怕!那牛头好大啊!” 凄厉的鬼哭狼嚎如同魔音灌耳,瞬间将沈月魄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客厅里,陆凝霜和阿宝抱在一起缩在沙发角落,魂体抖如筛糠。 张琳则直接躲在了窗帘后面,只露出半张惊惧的脸。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正尴尬地站在客厅中央。 那是一个魁梧的身影,他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多层食盒。 牛头用另一只空着的大手,对着沙发和窗帘的方向连连摆动,试图安抚,粗声粗气地低吼: “嘘,别吵吵!吓着大师休息啦!俺不是来勾你们的魂!” 他声音洪亮,即使压低了也震得窗户嗡嗡响,反而让三只鬼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主卧房门传来动静。 牛头猛地转过身,看到沈月魄站在门口,脸上的尴尬更浓了。 “大…大人,您醒啦?”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她们误会了!俺是奉帝君之命,来给您送早餐的。” 他赶紧把手里的食盒往前递了递,仿佛献宝一样。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三只惊魂未定,缩成一团的的鬼,又落回牛头那张写满“俺是老实牛,俺没恶意”的大脸上。 她走过去,平静地伸出手:“谢谢。” 牛头赶紧把那沉甸甸的食盒放在沈月魄的手上。 他憨厚地咧嘴一笑:“大人您客气。帝君特意交代,让俺挑最好的送过来!” 他顿了顿,牛眼瞥了瞥还缩在角落的三只鬼,又补充道: “帝君还说您这儿有客人,让俺多备些。” 沈月魄闻言,打开食盒盖,瞬间差点闪瞎眼。 里面琳琅满目,分量惊人。 水晶虾饺、蟹黄汤包、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三只鬼闻到比昨天早餐更诱人百倍的香气,恐惧感瞬间被馋虫打败了大半。 虽然还不敢靠近牛头,但眼睛已经忍不住往食盒里瞟了。 “大人您慢用,俺回去复命了。”牛头生怕再吓到那三只胆小鬼,也怕耽误沈月魄用餐。 巨大的身形一晃,化作一股黑烟,“嗖”地一下原地消失了。 第142章 真正的修为,在心,不在形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月魄将食盒放在餐桌上,看向那三个还心有余悸的鬼,语气平淡: “过来吃饭。是送餐的,不是勾魂的。” 陆凝霜和阿宝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飘了过来。 张琳也磨磨蹭蹭地从窗帘后挪出来,眼睛还警惕地扫视着牛头消失的地方。 但当她们看到食盒里的食物时,所有的恐惧瞬间被食欲取代。 “哇!好……好香!”阿宝忍不住惊呼。 沈月魄夹出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后,将剩下的推给三只鬼。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细微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喟叹。 沈月魄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心底某个角落,泛起一丝暖意。 原来,看到别人快乐,自身的心境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明媚起来。 送走三只兴高采烈去体验“帝都一日游”的鬼魂后,沈月魄也收拾妥当出了门。 初秋的帝都阳光和煦,沈月魄打车直奔帝都老城区一条颇有年头的街道。 朱砂黄符一条街。 这里店铺林立,古色古香,空气中弥漫着朱砂、檀香特有的混合气味。 有挂着“祖传秘方”旗幡的老字号,也有装卖着所谓开光法器的新店,鱼龙混杂,真假难辨。 沈月魄来这里,倒不是真缺材料,而是想看看能不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发现一两个心性尚可的有缘人。 然后……丢到虚静观去给林砚心打下手。 她缓步走在路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旁的店铺和行人,实则灵识微动,细细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就在她进入这条街不久,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 她不动声色,径直走进一家门面老旧但气息相对纯正的老店“聚宝斋”。 有人进店,店里的老板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用鸡毛掸子拂拭着货架上的铜钱剑。 沈月魄也不在意,熟门熟路地挑选了几刀品相上乘的黄符纸,又选了几块色泽纯正的辰砂原石。 结账时,老板瞥了一眼她挑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倒是个有本事的。 他报了个实在价。 沈月魄付钱,将东西收进随身的布包。 走出聚宝斋的门,阳光有些晃眼。 她脚步未停,沿着街道继续前行。 就在她经过一个卖桃木剑的摊位时,一个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沈道友?” 沈月魄脚步一顿,循声侧身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站在几步开外。 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看起来阳光又精神,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 此刻,他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脸上带着惊喜和一丝害羞。 沈月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不认识这个人。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常:“你是?” 年轻道士见她回应,眼睛一亮,几步走上前来,笑容爽朗,“是我啊!龙虎山,张清远。在黑风坳,我们见过的。” 张清远?! 沈月魄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阳光俊朗的青年道士,和记忆中黑风坳那个故意蓄着山羊胡的老道形象,实在是无法重叠到一起。 她定定地看着张清远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半晌,才缓缓开口: “原来…你说你二十八岁,是真的啊。” 张清远被她看得有些窘迫,耳根微红。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容坦荡: “让沈道友见笑了。从黑风坳回来后,我想了很多。那个小鬼说得对。” 他指的是阿宝。 “真正的修为,在心,不在形。有真实力的人,不需要故意扮老来博取信任,反倒显得心虚了。” 他挺直了腰板,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挣脱束缚后的轻松和自信:“所以,我就把胡子剃了,做回自己!” 沈月魄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人眼神清澈,气息纯正。 周身隐隐有属于正道修士的金光流转,与之前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微微颔首,难得地给出了一个评价:“道友,你悟了。” 张清远听到这句评价,眼睛更亮了,如同被师长肯定的小辈,有些激动:“沈道友谬赞了。” 沈月魄点点头,便准备转身离开,她还要继续寻人大业。 然而,脚步刚迈出一步,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目光在张清远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心性纯良,是修行正道的好苗子,而且…看起来就很能干活的样子。 她眸光微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张道友,”沈月魄停下脚步,重新看向张清远,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却主动发出了邀请,“若无事,不如一起逛逛?” 张清远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道友,会主动邀请他一起逛逛。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沈道友道行比自己高,能和她同行,也是难得的请教机会啊。 “好啊!”张清远连忙点头,笑容灿烂得晃眼,“正有此意,沈道友请。” 他立刻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沈月魄带着张清远,在一家号称有“千年雷击木”的摊位前,摊主正唾沫横飞地吹嘘。 张清远拿起一块黝黑的木头,入手沉甸甸,隐隐有微弱电流感,他有些心动,但拿不准真假。 “雷击痕迹不假,”沈月魄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甚至没上手,只淡淡扫了一眼。 “可惜是十年生桃木,以引雷符引来凡雷淬了表面,内里灵力驳杂,不堪大用。” 她指尖在摊位角落一块其貌不扬的焦黑木块上点了点: “此乃百年老槐心,被天雷自然击中,生机未绝,内蕴一丝纯阳雷息,虽形陋,但比那生桃木更有价值。” 张清远恍然大悟,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两人走着走着,又在一家卖朱砂的店铺停下。 老板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块毫无杂质的朱砂石。 沈月魄只瞥了一眼:“染的。” 她拿起旁边一块颜色稍暗,带有天然结晶纹理的矿石: “这是地脉深处伴生水银矿所出丹砂母,虽色不艳,却至纯至阳,可入。” 张清远看得目瞪口呆,立刻掏钱买下。 沈月魄展示能力点到即止。 她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在一个卖古旧法器的摊前,佯装不经意地提起: “这点微末伎俩不算什么。我师兄林砚心,才是真正的道法精深,于符箓、阵法皆有很高的造诣。” “从我记事起,他便已是观内公认的继承人,天赋、心性,皆非我能及。” 但她没告诉张清远的是,观里就师父、林砚心和她三人。 第143章 我家里有几个臭钱 果然,张清远听了沈月魄的话,立刻被勾起了兴趣。 能比沈月魄还厉害的师兄?那得是何等风姿?! 他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问:“沈道友,不知…不知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二?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他怕唐突,又赶紧补充,但眼神里的渴望藏不住。 鱼上钩了。 沈月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当然可以。只是……” 她微微蹙眉,脸色流露出一丝困扰,“师兄最近被观内俗务缠身,分身乏术,看着颇为辛苦。” “俗务?” 张清远一听,立刻拍着胸脯,热情满满地说:“这些我可以帮忙啊!” “沈道友,我虽然拜在龙虎山门下,但师父说我身上少爷气太重,光在山上学是不够的,必须下山历练,打磨心性,不许我那么快回去。” “我正愁没地方好好沉淀修行呢,去贵观帮忙打打下手,又能与林道友讨教一二,正是绝佳的历练啊!” 他生怕沈月魄拒绝,说得又快又诚恳,“我保证勤快,绝不偷懒!” “少爷气?” 沈月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龙虎山收徒极严,能进去的都不是普通人,但“少爷气”这种评价倒是少见。 张清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咳,就…就是我家里有几个臭钱。” “师父说我从小被伺候惯了,不知人间疾苦,心性不够沉稳,得吃点苦头磨一磨。” 沈月魄:“……” 一个有些荒谬又合理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她脚步微顿,看向张清远,声音带着一丝探寻:“张道友,冒昧问一句,你家中有没有一位名叫张琳的?” 张清远猛地瞪大了眼睛,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沈月魄,满脸不可思议: “沈道友,你连这都能算出来?!这张琳是我远房表妹,隔了好几辈的亲戚,关系不算近……” “这也能算到?!太神了!”他完全被沈月魄的能力折服了。 这虚静观,他一定得走一遭! 沈月魄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她失踪了?” 以张清远道行,用八字推算的话,不难算出张琳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失踪?” 张清远脸上的惊讶转为茫然,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我真不太清楚。我常年在外,很少管家里的事,跟这些远房亲戚更没什么走动。” “也就以往每年清明节回祖宅祭祖的时候,远远见过她几次,话都没说过几句。家里好像也没人提过她的事。” 沈月魄沉默了一瞬。 她看着张清远茫然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张清远察觉到沈月魄语气不对,眉头一皱,追问道:“沈道友,我这位表妹现在找到了吗?” 沈月魄没有说得太细,言简意赅道:“她被网友骗到青岚村,出逃时意外坠崖身亡了。后来魂魄在黑风村,遇见了我。” 张清远听完后,脸上的表情被唏嘘取代。 他看着沈月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沈道友,我这位表妹,她已经去轮回了么?” “没有。”沈月魄摇摇头,“我应允她一天自由身,今晚再送她入轮回。” “一日自由……”张清远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虽然关系疏远,甚至印象模糊,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远亲。 听闻张琳如此惨死,心中难免触动。 张清远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变得坚定。 “沈道友,”他语气郑重,“既是如此,能否在我表妹轮回之前,让我见她一面?” “我想赠她一丝功德金光。虽杯水车薪,但求能助她来世顺遂,少些坎坷。” 沈月魄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张清远。 功德金光,乃修行者自身善行与天地馈赠所聚,珍贵无比,对阴魂而言更是无价之宝。 这张清远,竟如此大方? 看来自己没看错,至纯至善。 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可以。” 张清远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太好了,多谢沈道友成全!” “不过,”沈月魄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向人来人往的街口,声音压低了几分,“在去见你表妹之前,先把尾巴解决掉。” “尾巴?”张清远一愣,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熙攘的人群。 沈月魄没再多解释,只淡淡说了句:“跟上。” 便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狭窄小巷。 张清远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小巷深处,光线昏暗。 沈月魄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出来吧。跟了这么久,不累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巷口的光影晃动,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沈屹川站在巷口的光影交界处,英俊的脸上神情复杂,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目光触及沈月魄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时,却又一时语塞。 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月魄,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月魄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 她没有接话,视线停留在沈屹川眉宇间隐隐笼罩的衰败之气上。 随即,她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看你的模样,沈氏集团的股票应该连续下滑了几日了吧?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缠着我?” 沈屹川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怎么知道?! 沈氏集团最近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萧家和江家突然联手发难,沈家合作项目接连告吹,股票连续跌停。 几个重要项目被强行终止,资金链濒临断裂。 父亲焦头烂额,大哥疲于奔波。 可这些,都是沈氏内部严密封锁的消息,她怎么会知道。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对雨柔的事,你……” 他下意识地将这归咎于沈月魄身上。 可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了沈月魄的那身本事。 伤人的话已出口,难再收回。 沈屹川脸色闪过一丝烦躁,“月魄,对不起,我…” “呵。”沈月魄发出一声嗤笑,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第144章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们,永远不可能是一家人 沈月魄向前迈了一步,明明身形纤细,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逼得沈屹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她直视着他惊惶失措的眼睛,一字一句:“沈屹川,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们,永远不可能是一家人。” “你们家族兴衰,是你们行差踏错引来的反噬之劫。这与我何干?” “关于沈雨柔的一切,也是你们的选择,沈家的兴衰亦是你们的因果。” “我早已斩断亲缘,与沈家再无瓜葛。” “不要再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否则,我不介意让沈家加速衰败。” 说完,沈月魄不再看他,转身对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张清远开口:“张道友,我们走。” 她率先走出巷子。 张清远回过神来,同情又复杂地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沈屹川,赶紧跟上沈月魄的步伐。 他是听出来了,这人是沈道友的哥哥,但很明显,兄妹关系并不好。 巷子里,只剩下沈屹川一人,失魂落魄地站着。 沈月魄的话,让他遍体生寒。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将沈月魄推远,她不会再回头了。 而他们沈家,却还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沈月魄带着张清远走出小巷,重新汇入朱砂黄符一条街的人流。 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方才巷中的阴霾。 张清远很识趣,对于沈月魄和沈屹川之间明显不对劲的气氛只字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份分寸感,让沈月魄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心思纯正,知进退,不多问,简直是给林砚心当苦力的完美人选。 “时间还早,”沈月魄停下脚步,看向张清远。 “我需要帮一个客户去看一下新公司大楼的风水布置。看完之后,张琳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张道友若无事,可愿同往?” “同往?求之不得!”张清远眼睛一亮,立刻应下。 能现场观摩沈月魄布置风水,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好。”沈月魄颔首,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萧亦舟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萧亦舟温润沉稳的声音,言语中说不出的熟稔,“沈小姐,你回帝都了?” “萧总,是我。”沈月魄声音清冷依旧,“我现在有时间,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去贵公司新大楼看看?” “现在?” 电话那头的萧亦舟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方便。你在哪里?我派车去接你?” “不必麻烦,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沈月魄婉拒。 “好的。”萧亦舟立刻报出了一个详细地址,“我现在从总公司过去,大约十分钟。” “好。”沈月魄记下地址,挂了电话。 她转头对张清远道:“走吧。” 两人在街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 车子驶向繁华的街道。 途中,沈月魄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赵严。 “沈大师。”赵严的声音带着喜气,“黑风坳的案子奖金三十万,已经打到您账户上,您得空看一下。” “还有青岚村那边的案子有点复杂,涉及调查的工作量大,奖金审批流程会慢一些,但应该也有两万左右,下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多谢赵组长。”沈月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特案局的办事效率还挺高。 挂了电话,坐在旁边的张清远忍不住低声惊叹: “沈道友,你真是厉害啊!以后特案局的案子,肯定会首选联系你!” 他从小不缺钱,但靠真本事赚这么多,还是让他感到由衷的佩服和向往。 沈月魄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虚名而已。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循循善诱: “等你到了虚静观,在我师兄身边待上一段时间,耳濡目染,我相信你也会获益匪浅。他的道法造诣,远胜于我。” “真的?!”张清远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看到了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 对虚静观和那位神秘的师兄,他心中的期待值瞬间拉满,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沈道友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帮林师兄做事!”他激动地保证。 车子很快驶入繁华的帝都中心,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大楼前停下。 这栋大楼通体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萧氏集团斥巨资打造的分公司大楼。 沈月魄和张清远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大楼入口处。 萧亦舟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质矜贵沉稳。 他站在台阶上,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从出租车下来的沈月魄。 看到她清丽依旧的身影,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亮光,唇角下意识地勾起温和的笑意,快步迎了下来。 “月魄,”他自然而然地唤道,声音温润,带着熟稔。 沈月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这个称呼,比刚才的“沈小姐”亲近了许多。 她抬眸看向萧亦舟,对方眼神坦荡,笑容依旧温和,仿佛只是顺理成章地改换了称呼。 她略一沉吟,觉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或纠正,便也随他去了,只淡淡颔首:“萧总。” 萧亦舟见她没有反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这才注意到沈月魄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道袍,气质阳光的年轻道士。 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基本礼节,微笑着向张清远点头致意:“这位道长是?” “龙虎山,张清远。”张清远伸手,姿态端正,带着名门正派弟子的风范。 “你好,我是萧亦舟。”萧亦舟客气地伸出手和张清远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态度无可挑剔。 “月魄,张道长,请进。我带二位看看大楼的整体布局。” 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却始终落在沈月魄身上。 那份不着痕迹的温柔,让旁边的张清远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月魄神色如常,微微颔首,抬步走进大楼。 张清远紧随其后,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位萧总,看沈道友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啊? 第145章 张道友,你怎么看 萧亦舟亲自引领沈月魄和张清远进入崭新但略显空旷的大楼。 大堂挑高宏阔,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冷冽的气息。 大楼尚未正式启用,楼内异常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保安和保洁人员的身影。 “这栋楼选址动工的时候,我还没认识你,”萧亦舟边走边侧头对沈月魄说,语气打趣道: “否则,选址这种大事,无论如何也要请你掌眼。” 沈月魄目光扫过四周的结构与气流,“萧总不用客气。此地选址,本身已属上乘。” 她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大楼朝向,“坐北朝南,子午正向,得天地正气。前有明堂开阔,聚四方财气。”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萧亦舟听得认真,虽然他不是玄门中人,但沈月魄的话清晰明了。 他心中彻底放下心来,看来选址没问题。 三人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男秘书早已恭敬等候:“萧总,沈大师。” 他目光扫过张清远,也礼貌点头。 萧亦舟径直将两人带到最大的一间办公室门前,推开门:“这是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占据最佳视野,巨大的落地窗将帝都美景尽收眼底。 设计风格简约大气,处处透着奢华与品味。 沈月魄进入办公室,目光缓缓扫过整个空间。 她看了一圈,没有立刻下结论,反而转向身旁的张清远:“张道友,你怎么看?” 张清远顿时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沈月魄在指点自己。 他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调动所学,仔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他指着巨大的落地窗开口:“此地视野极佳,采光充足,阳气充沛,主事业亨通,前途光明。” 接着,他目光落在办公桌的位置,“萧总的办公桌背靠实墙,面朝大门,乃靠山稳固、掌控全局之象,极佳。” 他又看向办公室一角的绿植:“此处放置绿植,生机盎然,能调和气场,化解煞气……嗯?” 他忽然微微蹙眉,目光投向办公室入口处: “只是……大门正对电梯间走廊,虽非直冲,但气流稍显急促,略有冲煞之嫌,恐主决策易受外界干扰,或有人事纷扰。” 萧亦舟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方向。 沈月魄听完张清远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张清远灵性十足,观察细致,基础扎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她微微颔首:“不错。张道友所言切中要害。” 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指尖在虚空轻点: “这窗虽纳光聚气,却过于宏大,形成孤阳之势,阳气过盛而少阴柔调和。” “久居其中,易使人性格刚强有余,圆融不足,决策易失之偏激,且心绪易浮,难以沉淀。” 最后,她指向张清远提到的门口:“张道友所言冲煞不虚,但根源不在电梯走廊,而在于……” 她目光投向门外秘书工位方向,“外间秘书台正对办公室大门,形成门冲之局,虽为辅助,却易引小人窥伺或下属意见相左,确需化解。” 张清远听得如痴如醉。 沈月魄的分析比他深入细致,这简直是醍醐灌顶。 他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心中对那位虚静观的林师兄更是向往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拜见。 他挠了挠头,语气诚恳:“多谢沈道友指点,清远受教了。” 萧亦舟站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他看着沈月魄清冷的侧脸,心中那份欣赏与难以言说的情愫,悄然滋长。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温和:“月魄,这些问题该如何化解?” 沈月魄神色平静,走到落地窗前,指尖虚点: “此窗孤阳之势,可在窗角斜置一尊墨玉貔貅。貔貅属水,墨玉属阴,既可聚财,又能化解过盛阳气。” “窗台再添一盆生机旺盛的绿萝或万年青,以木气生发调和。” 她看向萧亦舟,“植物需精心养护,保持鲜活,方有效验。” 最后,她看向办公室门口: “外间秘书台与大门形成的门冲,可在秘书台与大门之间,立一道半镂空的木质屏风,图案可选山水或祥云。” “屏风既缓冲气流,形成视觉隔断,化解直冲,又不阻碍沟通。” 沈月魄看向萧亦舟: “布局无需大动,按此调整陈设就可以了。稍后我再为你布一个九宫聚气阵,需九枚乾隆通宝埋于特定方位,你可稍作准备。” 萧亦舟听得连连点头,立刻吩咐秘书去办: “好。我立刻让人去准备墨玉貔貅、盆景和屏风。乾隆通宝我的收藏里就有,马上取来。” 接下来几个小时,沈月魄带着张清远,在萧亦舟的陪同下,细致勘察了整栋大楼各主要楼层和功能区,指出了几处细微的气场滞涩点并给出了调整建议。 张清远全程拼命学习记录,感觉收获巨大。 待所有勘察和初步调整完成,天色已近黄昏。 几人走出大楼,萧亦舟无论如何也要尽地主之谊。 “月魄,张道长,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无论如何,请让我做东,请你们吃顿便饭,聊表谢意。” 他态度诚恳,不容拒绝。 沈月魄抬眸望向渐暗的天色,对张清远道:“时间差不多了,张琳应该快回来了。” 意思是该回去了。 萧亦舟虽然不知道“张琳”是谁,但听出他们还有事,也没有再强求。 萧亦舟温润笑道:“既然如此,我让司机送你们。” 他抬手示意,一辆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 沈月魄刚要婉拒,萧亦舟已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他的身影逆着光,声音带着坚持:“月魄,这个点不好叫车。” 沈月魄看了一眼天色,不再坚持,报出了自己小区的地址。 “真是太巧了。”萧亦舟忽然轻笑,喉结在领口投下的阴影中滚动,“我朋友在那附近,我和他有事要谈。” 他从容地调整了下袖扣,“顺路。” 他说着,很自然地跟着沈月魄和张清远一起坐进了后排。 沈月魄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点头。 车子平稳驶入帝都繁华的夜景中。 车内,萧亦舟并未刻意找沈月魄攀谈,似乎知道她喜静。 他转而与坐在最后排的张清远聊了起来。 话题从龙虎山的风土人情、修行趣事到日常生活,萧亦舟见识广博,谈吐风趣,两人竟相谈甚欢。 第146章 孟婆·孟归尘 萧亦舟巧妙地引导话题,既不让张清远觉得被冷落,又不会打扰到一旁闭目养神的沈月魄。 聊到兴起处,萧亦舟拿出手机:“张道长,不如加个微信?” “好啊!”张清远受宠若惊,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两人愉快地扫码加了好友。 加完萧亦舟,张清远这才猛地一拍脑门,转向沈月魄,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沈道友,你看我这记性,我们还没加微信呢。” 沈月魄睁开眼,没说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了微信二维码。 张清远立刻扫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沈月魄指尖一点,通过。 张清远刚美滋滋地加上沈月魄的微信。 就在这时,萧亦舟忽然正了正神色。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真皮座椅扶手,声音沉了几分:“月魄,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沈月魄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 “萧家今年诸事不顺,”萧亦舟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表,“老爷子怀疑可能是祖茔风水有变。”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转头看向沈月魄时,眼底充满了信任,“所以想请你亲自去看看,你看过,我才能放心。” 沈月魄听完后,点头,“可以。明天出发?” 今晚送走张琳和陆家姐弟,明天恰好有空。 萧亦舟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太好了。不过……”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 “祖茔位置在温榆市竹溪村,车程要三个小时左右。若要仔细勘察,当天往返太过仓促,恐怕需要留宿一晚。” 他见沈月魄神色不变,又补充道:“虽然条件简陋,但我会安排妥当的。” “无妨。”沈月魄答得干脆利落。 寻龙点穴,勘察祖茔,本就是需要静心细察之事,过夜是常理。 她对物质条件并不挑剔。 “好,那就这么定了。” 萧亦舟脸上的笑意更深,“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食宿我会安排好,你只需带上随身的物品即可。” 沈月魄微微颔首:“有劳。” 说话间,商务车已平稳地停在沈月魄小区门口。 电动侧滑门无声开启,萧亦舟率先下车,转身很绅士地用手虚挡在车门上方。 “月魄,张道长,今天辛苦你们了,早点休息。” 萧亦舟温声道别,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沈月魄微微颔首:“那我们先走了。” 她抬步正要和张清远一起走向小区门,视线却猛地被入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牢牢攫住。 酆烬。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小区旁昏黄的光晕下,身姿挺拔如松。 而他身旁,站着一位极为亮眼的女子。 大波浪卷发如海藻般披散,红唇似火,妆容精致。 穿着时髦的修身短裙和长靴,整个人散发着成熟妩媚又略带野性的魅力。 她正微微仰头,对着酆烬说着什么,笑容明媚张扬。 一个冷峻如寒渊,一个明艳似烈火,两人站在那里,身高差和谐。 气质迥异却形成奇特的张力,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 沈月魄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一股莫名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她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只知道,眼前这幅画面,让她觉得异常刺眼。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连带着看酆烬那道身影都变得很不顺眼起来。 就在这时,酆烬似乎感受到了那束带着强烈存在感的目光。 他倏然转头。 四目相对。 沈月魄清晰地看到他眸子瞬间眯起,视线锐利地扫过她身旁尚未离开的萧亦舟,以及萧亦舟脸上没来得及完全褪去的关切。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以酆烬为中心,骤然弥漫开来。 站在酆烬身旁的红唇美女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顺着酆烬的目光看去,见到沈月魄和她身边的萧亦舟。 她美艳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的笑容,红唇轻启:“哟~帝君大人,您情敌啊?长得可真不赖啊。” 酆烬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瞬间让红唇美女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眼底戏谑的笑意更浓了。 酆烬不再理会她,抬步径直朝着沈月魄走来。 萧亦舟显然也看见了酆烬。 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他心中了然,知道自己此刻再多留倒显得刻意。 他看了一眼沈月魄,最终只是对沈月魄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月魄,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不再停留,干脆地转身上了车。 商务车很快驶离。 酆烬停在沈月魄面前,无视了旁边一脸八卦的张清远。 他目光落在沈月魄的脸,敏锐地捕捉到她紧抿的唇角以及眸底翻涌的不爽。 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直接伸出手,握住了沈月魄微凉的手。 “怎么了?”酆烬的声音低沉,“不开心?” 他问得直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眼中挖出答案。 沈月魄被他握住手,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 她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酆烬握得更紧。 酆烬见她抿唇不语,没再追问,而是转身,朝着还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看戏的红唇美女招了招手。 那红唇美女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待她走近,酆烬扬了扬下巴,用一种介绍下属般公事公办的口吻替沈月魄介绍:“孟婆,孟归尘。” 沈月魄表情瞬间凝固。 孟……孟婆? 她愕然地看向这位打扮时髦、看起来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明艳大美女,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酆烬。 那个传说中守在奈何桥边、熬制孟婆汤、让亡魂忘却前尘的……孟婆?! 张清远更是直接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孟婆? 他们这行免不了和鬼差打交道,可见过最多的就是黑白无常。 这位孟婆…与他想象中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的老婆婆形象,差了一个银河系啊! 孟归尘看着沈月魄震惊的表情,红唇勾起一个妩媚又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 她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笑容明艳: “你好,我是孟归尘。” 第147章 我知道,林砚心那狗东西的小师妹嘛 沈月魄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愕,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也伸出手与之一握:“沈月魄。” 孟归尘红唇弯起,带着几分熟稔和戏谑:“我知道你,林砚心那狗东西的小师妹嘛。” 狗东西?倒也贴切。 沈月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语气平静,“孟小姐认识我师兄?” 孟归尘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怎么?林砚心没跟你提起过我?” 她指尖把玩着垂落胸前的一缕青丝,“亏我给他送过那么多碗孟婆汤,真是…无情呐。” 一旁的张清远一听到“林砚心”的名字,瞬间精神百倍。 他激动地上前几步,挤到孟归尘面前,热情地伸出手: “您也认识林师兄?太好了!我明天就要去虚静观找他!您要一起去吗?认识一下,我是龙虎山张清远!” 孟归尘看着眼前这个阳光俊朗,眼神清澈的小道士,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她并未与他握手,而是姿态慵懒地卷着自己一缕大波浪卷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哦?你要去找林砚心啊?” 她眼波流转,笑意更深,“那正好,帮我带句话给他。” 她微微倾身向前,凑近张清远,声音压低:“告诉他,欠我的孟婆汤引,该还了。” 说完,她直起身,对着张清远眨了眨眼,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转向酆烬,姿态收敛了几分,微微颔首:“帝君,属下告退。” 话音一落,她扭着腰身离开了,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 张清远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被孟归尘那番话震得呆若木鸡。 帝君?属下? 他猛地看向酆烬,又看看沈月魄,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位气势吓人的大帅哥,难道也是下边来的? 沈道友这男朋友不是凡人?! 还是帝君?! 酆烬对孟归尘的离去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沈月魄身上。 他握着沈月魄的手非但没松,反而用指腹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点不满。 “我才离开两天,你就带别的男人回家?” 沈月魄正看他不顺眼,说出的话十分平静却呛人得很:“嗯,下回你见到的可能又是另外一个。” 酆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张清远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好听到酆烬这句醋意冲天的话。 他连忙上前一步、撇清关系,对着酆烬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解释道: “您是沈道友的男朋友吧?别误会,我是来找沈大师有正事的,真的!” “我跟沈大师绝对是清清白白的道友关系,您放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无比坦荡。 这一看就是冥界大佬,得把关系搞搞好! 酆烬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看向张清远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当然看得出眼前这小子心思单纯,眼神坦诚得过分。 但看到沈月魄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尤其那个姓萧的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他就是莫名地很不爽。 酆烬冰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冻得张清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薄唇微启,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慢与自信: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清白的。见过我,她怎么会看得上你。” 沈月魄:“……” 她感觉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张清远:“……” 他先是愕然,随即脸上瞬间爆红。 一半是尴尬,一半是被这句过于直白且打击人的大实话给噎的。 虽然这是事实吧…… 但能不能稍微委婉点?! 他感觉自己像只不小心闯入了巨龙巢穴,还试图解释自己没偷金币的兔子,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只能干笑两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是是……您说得对!” 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尴尬的寂静。 最终,还是沈月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打破了僵局:“上楼吧。” 她率先迈步,进入小区。 酆烬紧握着她的手,理所当然地跟上。 张清远看着前面那对气场强大又别扭的组合,感觉自己像个几千瓦的大灯泡。 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电梯里,空间狭小,气氛更是凝滞。 沈月魄和酆烬并肩站着,谁都没说话,但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张力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张清远缩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到了沈月魄的公寓门口。 打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陆凝霜姐弟和张琳还没回来。 “她们还没回来,你先坐会儿,应该快了。”沈月魄对张清远说了一句,然后走向厨房,打算给他倒杯水。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酆烬的大手牢牢扣住。 他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径直走向卧室。 “喂!你……”沈月魄蹙眉想挣开。 酆烬充耳不闻,动作强势,半推半揽着她进了房间。 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将一脸懵然的张清远隔绝在了客厅。 张清远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在原地呆立了几秒,然后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喝着,耳朵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警惕地留意着卧室那边的动静。 不会……待会儿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张清远心里打鼓,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画面,脸更红了。 他赶紧甩甩头,默念清心咒。 卧室内。 酆烬拉着沈月魄,几步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前。 他毫不犹豫地坐下,然后手臂用力一带,沈月魄猝不及防,被他直接圈进了怀里,跌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你干什么?”沈月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挣扎着就要起身。 这种姿势太过亲密,让她有些不自在。 酆烬仿佛没听到她的抗议,收紧手臂,不容她挣脱。 他低下头,暗金色的眼眸落在她带着薄怒的脸上,声音低沉:“为什么生我的气?” 沈月魄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 “没有。”她矢口否认,声音带着一丝僵硬,眼神却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眼睛。 第148章 以我金光,渡你出幽 “呵。”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酆烬抬手捏住沈月魄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面向自己。 他凑得更近,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有些慌乱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沈月魄,”他低语,声音带着磁性,“你有没有发现,你一说谎话,整张脸比平常绷得更紧?” 他的指腹抚过她紧抿的唇线,那微凉的触感让沈月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活像别人欠你钱似的。” 沈月魄被他这么直白地点破,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因为羞恼而显得格外明亮,如同燃烧的火种。 沈月魄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看你不顺眼,离我远点。” 酆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非但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他问得很认真,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 沈月魄被他问得一噎。 为什么? 沈月魄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顺眼。 她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张脸,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酆烬看着沈月魄这副难得露出如此鲜活情绪的模样,眼底那点不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愉悦。 他低低地又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沈月魄紧贴着他的身体。 他忽然做了一个让沈月魄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然后,在沈月魄惊愕的目光中,他牵引着她的手,缓缓抬起,然后将她的手心,贴在了自己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看我不顺眼?”酆烬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那…打一巴掌出出气?” 沈月魄:“……” 就在沈月魄被他这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 紧接着,三声带着兴奋地叽叽喳喳声音隐约传来: “大师!我们回来啦!人间太好玩了!” “姐姐!那个叫冰淇淋的东西好好吃!” “咦…,你是谁?” 是陆凝霜、阿宝和张琳回来了。 沈月魄如同被惊醒一般,猛地从酆烬怀里弹了起来。 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却已恢复了清冷。 她转身朝门外走出。 酆烬也随着她站起身,长臂一伸,再次扣住了沈月魄刚刚挣脱的手腕。 他微微蹙眉,眼眸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落回沈月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和控诉: “沈月魄,你为了那三只鬼,推开我?” 那语气,仿佛沈月魄做了什么天大的负心事。 沈月魄被他这无理取闹的模样给气笑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甩了甩手,这次酆烬倒是松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绪,才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气氛有点微妙。 张清远正襟危坐,努力保持目不斜视,仿佛对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而刚刚回来的三只鬼魂,正维持着“人”的身形。 三只鬼一看到沈月魄身后的酆烬,立刻吓得往张清远的方向躲。 沈月魄清了清嗓子,看向张清远,指了指其中一个纸人,“张道友,你表妹张琳。” 她符咒一甩,没入三个纸人体内,瞬间恢复了鬼魂形状。 张清远立刻站起身,目光落在那个半透明的女孩魂体上。 虽然印象模糊,但那眉眼间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是张琳。 他眼神变得复杂,带着一丝怜悯,郑重开口:“表妹,对不住,我今天才得知你的遭遇。” 张琳看着这位陌生又熟悉的表哥,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诚,笑道:“表哥,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张清远不再多言,闭上双眼,凝神静气。 片刻后,他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金色光点。 “以我金光,渡你出幽!愿你来世,无苦无忧!” 那光点如同萤火,缓缓飘向张琳的魂体,融入其中。 张琳的魂体微微一震,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自己,仿佛驱散了灵魂深处的最后一丝寒意。 她惊讶地看着张清远,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表哥,你……” 张清远做完这一切,脸色微微发白,他笑道:“举手之劳,愿你来世顺遂平安。” 沈月魄看着这一幕,对张清远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她转向陆凝霜和阿宝:“你们可还有未尽之事?” 陆家姐弟和张琳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帝都一日游,新奇又满足,了无遗憾。 “好。”沈月魄点头,目光扫过酆烬。 酆烬双手环胸,姿态慵懒地靠在卧室门框上,仿佛一个旁观者。 沈月魄收回视线,指尖掐诀,鬼门一开:“时辰已到,我送你们入轮回。” 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三只鬼魂。 陆凝霜拉着阿宝和张琳的手,对着沈月魄深深鞠躬:“谢谢大师这些日子的照拂。” 光芒一闪,三只鬼魂化作流光,没入鬼门。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清远完成了心愿,也识趣地告辞离开。 公寓里,终于只剩下沈月魄和酆烬。 沈月魄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袭来。 她折腾了一天,此刻放松下来,才发觉早已饥肠辘辘。 她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酆烬,抿了抿唇,用最平淡的语气抛出一句话:“我饿了。” 酆烬:“……”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设想过她继续干脆不理他。 唯独没料到她会在这微妙的气氛里,如此理直气壮地…讨饭吃。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拿出手机,一道指令瞬间发了出去。 沈月魄瞥了他一眼,知道晚餐有着落了。 解决了晚餐,她想起另一件事。 沈月魄拿出手机,拨通了林砚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下一秒,林砚心在崩溃边缘的吼声就炸了出来: “沈月魄!你给我画大饼呢?啊?人呢?!说好的人呢?!” “我这都快被道观里的破事淹没了!我一个人劈成八瓣都不够用!我的人呢?!” 第149章 酆烬,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冷气收一收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等那边咆哮的声浪略微减弱,才重新放回耳边:“小声点。找到了。” “啥?”林砚心那边明显一愣,咆哮声戛然而止,“……找到了?谁?靠谱吗?” “龙虎山弟子,张清远。”沈月魄言简意赅,“心性纯良,根骨不错。明天过去。” “龙虎山的?!” 林砚心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调,但这次是惊喜的。 “哎哟,早说嘛。龙虎山出来的,那基础肯定扎实!” “哎呀呀,小月亮你可算干了件人事,放心。师兄我一定好好招待他,保证让他宾至如归!”他语气切换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沈月魄听着他这欠揍的声音,仿佛已经看到了张清远被林砚心支使得团团转的场景。 她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点恶劣的笑意,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哦,对了。你和孟归尘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 过了足足五六秒,才传来林砚心极不自然的声音: “啊?喂?喂?你说什么?哎呀……山里信号不太好啊……” “滋滋……听不清……喂?挂了啊!”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沈月魄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啊。 她放下手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的一个画面。 一向嬉皮笑脸的林砚心,就像被抽走了魂似的。 一声不吭地爬上虚静观那座年久失修的老屋顶,嚎啕大哭了一整晚。 那哭声响彻山谷,悲愤又委屈,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那晚之后,林砚心蔫了好几天,看谁都是一副人间不值得的表情。 沈月魄当时就觉得莫名其妙,现在联系起孟归尘的话,还有林砚心这避如蛇蝎的反应……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故事。 而且,是大故事! 她越想越好奇,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看来,等萧家的事情结束后,有必要好好关心一下师兄的感情生活了。 沈月魄指尖还停留在屏幕上,思索着林砚心和孟归尘的事,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萧亦舟”的名字。 她划开接听键:“萧总。” 电话那头传来萧亦舟温润沉稳的声音:“月魄,没打扰你吧?” “今天的酬劳我按老规矩,已经捐出去一半,剩下的打到你账户了,数额你看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 “好,谢谢。”沈月魄扫了一眼刚弹出的银行到账短信提示,数额不小。 “应该的。”萧亦舟语气诚恳,“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让你忙了一整天,连晚饭都没顾上请你。” 他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歉意,“你现在……吃了吗?要不要我让人送些吃的过去?” 就在这时,酆烬突然走了过来,握住了沈月魄没有拿手机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沈月魄,吃饭了。” 餐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显然是送餐的鬼差在沈月魄接电话时布置好的。 电话那头的萧亦舟,清晰地听到了这道男声,通话瞬间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萧亦舟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这个点打电话来,就是想看看,那个叫酆烬的是不是在沈月魄身边。 想不到,还真的在。 他很想问,为什么这个男的这么晚了还在她家,甚至想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但…他没有立场,更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几秒钟的沉默后,萧亦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依旧温和: “看来你已经吃上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月魄看了一眼被酆烬紧握的手腕,又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对电话那端说道:“嗯。萧总,没事的话,我先吃饭了。” “……好。早点休息。”萧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随即电话被挂断。 沈月魄放下手机。 酆烬松开了手。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 酆烬也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却没有立刻动筷。 他目光紧紧锁在沈月魄的侧脸,打破餐桌上短暂的宁静: “这个姓萧的,喜欢你。” 沈月魄夹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嗯。隐约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于体贴。” 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不过他没挑明,我也不好自作多情说什么。明天我要和他去萧家祖茔那边看看,可能要过夜。” 话落,酆烬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眸子里面翻涌着明显的不悦。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不满,沈月魄却面色平静地夹起一块糖醋肉,直接塞进了酆烬嘴里。 酆烬:“……?”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张开嘴,酸甜酥脆的口感在舌尖弥漫开。 沈月魄慢悠悠地说:“你要是不忙,就陪我去。” 酆烬那紧绷的唇角向上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得寸进尺: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我的气了?” 他显然没忘记沈月魄那句“看你不顺眼”。 沈月魄夹菜的动作一顿,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生硬:“不行。” 酆烬不满地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拿起筷子,陪着沈月魄继续吃饭。 深夜。 沉睡中的沈月魄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平常低了许多。 一阵阵寒意从身边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往温暖的被窝深处钻了钻。 然而那冷意如影随形。 她忍了几分钟,终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面朝旁边闭目躺着的酆烬。 黑暗中,她伸出手,推了推酆烬,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满:“酆烬,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冷气收一收……我冷。” “……” 酆烬倏然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冷?”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散发的幽冥寒气对她造成了困扰。 他心念微动,周身那无形的寒意瞬间如潮水般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长臂一伸,将沈月魄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 他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沈月魄,你又嫌弃我。” 沈月魄被他圈在怀里,那恼人的寒意终于消失。 她困意上涌,只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第150章 他叫你月魄 第二天清晨。 沈月魄和酆烬刚吃完早餐,沈月魄的手机就响了。 “月魄,我在你小区门口了,随时可以出发。”萧亦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依旧。 “好,马上下来。”沈月魄挂了电话。 酆烬自然无比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酆烬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沈月魄的手。 沈月魄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宣告意味。 她明白他的心思——宣示主权。 她没说什么,也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 这默许的态度让酆烬嘴角向上扬了扬。 两人走出公寓。 萧亦舟正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 当看到小区大门内并肩走出的两人时,萧亦舟脸上温润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一秒。 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那笑意终究未能抵达眼底深处。 沈月魄依旧清冷出尘。 而她身边那个叫酆烬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气势迫人,冷峻的眉眼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疏离感。 两人走在一起,气场无比契合,清冷、强大、不容侵犯。 他们牵着的手,更是无声地宣告着外人无法介入的亲密。 萧亦舟看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涩又痛。 嘴角无法控制地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但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终究……还是错过了。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入场券。 他压下心头的翻涌,迅速调整好表情,迈步迎了上去,声音努力保持着平日的温和与风度:“月魄。” 随即,目光落在酆烬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酆先生,又见面了。” 酆烬的目光淡淡扫过萧亦舟,那份苦涩虽然隐藏得极好,但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萧亦舟的招呼,牵着沈月魄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萧总。”沈月魄也点了点头,态度一如往常,仿佛没有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暗涌,“出发吧。” “好,请上车。” 沈月魄正要弯腰,酆烬却先她一步,自然地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了进去。 然后,他自己也紧跟着坐进了沈月魄旁边的位置。 萧亦舟看着后座上姿态亲密的两人,绕到副驶座。 司机立刻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萧亦舟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关好车门,回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商务车平稳地驶离帝都繁华的街道。 萧亦舟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后排的两人。 坐在后排的酆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副驾驶座上萧亦舟的侧影,又落回身边沈月魄清冷的侧脸上。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侧过身,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越过座位中间的扶手凑到沈月魄面前。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明显的不爽,在她耳边低语:“他叫你月魄。” 沈月魄:“……”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抬起手,指尖毫不客气地抵在酆烬的额头上,微微用力,将他推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酆烬被她推开,不满地蹙了蹙眉,暗金色的眼眸带着控诉瞪了沈月魄一眼,随即又冷冷地瞥了副驾驶方向一下。 他没有说话,拿出手机。 沈月魄的手机随之发出轻微的震动。 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微信图标上有个小红点。 【酆都穷鬼】:他叫你月魄。 沈月魄看着这行字,嘴角不可控地抽搐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屏幕按灭,放回腿上,继续看着窗外。 没过两分钟。 “嗡……”手机又在腿上震动起来。 沈月魄再次拿起手机。 【他叫你月魄】 沈月魄:“……” 这人是复读机吗?! 她依旧无视,再次按灭屏幕。 旁边的酆烬显然看到了她的动作,薄唇紧抿,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 他低下头,显然准备发送第三条信息。 沈月魄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终于忍无可忍。 她深吸一口气,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酆烬。”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内足够清晰。 酆烬打字的动作一顿。 最终,他收起了手机,然后双手环抱在胸前,闭上眼。 坐在副驾驶的萧亦舟,透过后视镜,将后排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这互动里的亲密感,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他心上。 他眼底深处划过一丝落寞,迅速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风景。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一处山清水秀的乡村山脚下。 远处群山连绵,近处田野规整,空气清新,倒是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萧亦舟率先下车,指着前方植被茂密的山坡,开口道: “祖茔就在山上,是传统的土葬,需要爬一段山路,可能会耗费些体力。” 沈月魄神色平静:“没事。” 她在清虚观那些年可不是白练的,爬山只是基本功。 至于酆烬…… 神力护体,这点山路对他来说跟散步没区别。 四人沿着一条修缮过的石板路向山上走去。 山路不算陡峭,但蜿蜒曲折。 果然如沈月魄所想,她和酆烬都步履轻松,反倒是养尊处优的萧亦舟和司机在后面微微有些喘息。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一片开阔、向阳的山地出现在眼前。 这里被精心打理过,青草平整,松柏环绕。 大大小小的坟包整齐排列,每一座墓碑都擦拭得干净整洁。 这片山地显然是被萧家承包下来,专门用于安置先辈的祖坟。 “就是这里了。”萧亦舟指着这片山地介绍道。 第151章 四鬼抬轿 沈月魄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缓步在墓地中穿行,目光沉静,仿佛在聆听这片土地的低语。 酆烬则姿态慵懒地跟在她身侧,目光随意扫过,但一切细微的气场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沈月魄绕着整个墓地走了一圈,最终在一座位置居中的坟包前停了下来。 “位置、朝向、整体格局都很好,聚气藏风,是福泽后代的吉地。”沈月魄的声音清冷,肯定了此地风水的大局。 萧亦舟闻言,脸上刚露出一丝欣慰,却听沈月魄话锋一转,指向面前这座坟包:“但是,这里的气息不对。” 萧亦舟脸色微变,立刻上前几步,神情凝重:“这是我太爷爷的坟,有什么问题吗?” 萧家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太爷爷是奠基人之一,他的坟茔出了问题,意义非同小可。 沈月魄目光落在坟包之上:“具体的,不太确定,需要开坟查验。” “开坟?!”萧亦舟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明显的迟疑和为难。 他太爷爷去世已有数十年,早已化为骸骨。 如今要开棺惊扰先祖,自家老头子那一关就不一定过得去,更别提家族里那些思想守旧的叔伯长辈们了。 这绝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他沉默了几秒,眉头紧锁,他看向沈月魄,语气带着歉意: “月魄,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下山和我父亲以及几位叔伯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可以。”沈月魄理解地点点头。 开坟动土在宗族观念深厚的家族里,本就是头等大事。 一行人便又沿着山路下山。 下山比上山轻松许多。 山脚下走五分钟左右,就是萧家祖宅所在的竹溪村。 出乎沈月魄意料的是,这个村子异常富庶。 几乎没有平房,家家都是造型各异,气派不凡的别墅小楼。 萧家的祖宅是一座占地颇广,融合了中式庭院与现代设计的三层别墅,环境清幽。 车子缓缓停在萧家别墅门口。 沈月魄刚下车,目光就被萧家祖宅旁边紧邻的另一栋别墅吸引了。 那栋别墅同样气派,但在她眼中,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气息。 她脚步微顿,秀眉微蹙,指着隔壁那栋别墅问身旁的萧亦舟:“萧总,隔壁那家人,你熟吗?” 萧亦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头道: “那是虞家。和我们家是世交,祖辈一起打拼过,关系一直很好。” “怎么了?他们家……有什么问题吗?”他敏锐地捕捉到沈月魄神色中的凝重。 沈月魄的目光锐利地在虞家别墅的几个关键方位扫过,声音带着冷意: “何止有问题……他们家是不是得罪人了?被做了这么大的局?” 她抬手指向虞家别墅的四个角落:“那么典型的四鬼抬轿,煞气冲天,他们居然没看出来?” “四鬼抬轿?” 萧亦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自家祖坟的问题还没理清头绪,这世交的邻居家又摊上事。 他按了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月魄,这四鬼抬轿,具体是指什么?很严重吗?” 沈月魄神色凝重,抬手指向虞家别墅的四个角落,“你看那四个方位。” 萧亦舟顺着她的指引仔细看去。 虞家别墅的东、西、南、北,四角,确实都分别摆放了不同的景物,呈合围之势。 “看到了吗?” 沈月魄的声音带着寒意,“这四样东西,分别对应了惊、伤、死、绝四门煞位。” “它们被精心布置在宅邸四角,如同四只狰狞恶鬼,强行抬起这座宅邸。”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每一句都让萧亦舟的心往下沉一分: “此局为风水中的绝户凶局。其恶毒之处在于: “四鬼抬的是空轿,象征家宅空荡,后继无人。更是将地脉阴煞之气强行拘禁、灌入宅中。” “住在里面的人,轻则财运断绝,生意失败;重则病痛缠身,诸事不顺。” 沈月魄最后下了结论,看向萧亦舟: “虞家这房子应该是刚修缮不过一年时间,但不出三年,必遭大难,家破人亡。” “他们难道就没有请人看过?如此明显的凶局,稍有道行的风水师都该能看出端倪。” 萧亦舟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和虞家虽然近年各有发展重心,但父辈交情深厚,他更是和虞家的继承人虞澈从小玩到大。 这局……太毒了。是谁这么恨虞家? 他脸色有些难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对着沈月魄和酆烬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月魄,酆先生,实在抱歉,事情一件接一件。” “我让管家带你们先去用餐休息,饭菜已经备好了,只是山野乡村,条件简陋,委屈二位了。我得立刻联系一下虞家。” “无妨,你先忙正事。”沈月魄理解地点点头。 萧亦舟再次致歉,然后脚步匆匆地走到院子角落,拿出手机,显然是给虞家人打电话去了。 一位穿着得体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旁,恭敬地引着沈月魄和酆烬进入别墅。 一进门,沈月魄心中对萧亦舟口中的“简陋”二字再次刷新了认知。 别墅内部装修是低调奢华的新中式风格,空间开阔,家具考究,古董架上的摆件一看就价值不菲。 餐厅里,长条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虽以当地山珍野味为主,但烹饪和摆盘都极为讲究。 这哪里是简陋?分明是低调的奢华! 果然有钱人的简陋和她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两人在管家和佣人无比周到的服务下用了餐。 酆烬倒是吃得不多,他只对甜品感兴趣。 饭后,管家恭敬地引领两人上到二楼客房区域。 “沈小姐,这是您的房间。” 管家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套房,自带卫浴,窗外能看到葱郁的山景。 “酆先生,您的房间在隔壁。”管家又推开旁边一扇门,房间格局类似,同样舒适雅致。 就在管家准备离开时,一直沉默的酆烬突然上前一步。 他在沈月魄耳边,带着浓浓的不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声音,“他故意的。” 第152章 你好像特别知道怎么把我逼疯 酆烬说完,也不等沈月魄反应,直接走进管家为他安排的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沈月魄:“……”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房间敞开的门。 她想说句公正的话…… 这是在别人家里,在不知道两人关系的情况下,分房安排也是正常的社交礼仪。 她摇摇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从轮回戒中取出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洗漱。 温热的水流洗去了山间的微尘。 她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长发,随意披了一件舒适的外套,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夕阳的余晖为宁静的村庄镀上了一层金边,炊烟袅袅,远处青山如黛。 看似岁月静好的桃源之地,表象之下往往波涛暗涌。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萧亦舟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月魄,方便聊聊吗?” 沈月魄转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萧亦舟看到她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的沈月魄,褪去了白日里清冷疏离的大师气场,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散落肩头,素净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柔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沈月魄。 萧亦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但他迅速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失神,恢复了惯常的温润有礼:“打扰了。” “没事。”沈月魄侧身让他进来,但萧亦舟摇了摇头,示意就在外面说。 “边走边聊?”他提议。 沈月魄点点头,随手带上了房门。 两人沿着走廊,往楼下走。 “我已经把虞家的事情告诉他们了。”萧亦舟边走边说,眉头微蹙。 “虞叔叔和虞澈接到电话都非常震惊,他们立刻动身从邻市赶回来,估计明天就能到。” “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你亲自去帮他们看看。” “可以。”沈月魄应道,“等他们到了再说。”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别墅的后花园。 花园打理得极为雅致,花香扑鼻。 “另外,”萧亦舟停下脚步,看向沈月魄,语气带着歉意。 “我家祖坟那边,我爸说需要召集族里的几位叔伯一起商议,毕竟开棺动土是大事。” “可能还需要耽搁几天才能有结果,这几天……恐怕要委屈你们在这里暂住了。” 沈月魄看着花园里一株开得正好的茶花,淡淡道: “无妨。最近没什么急事,就当在乡下休养几天了。”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勉强。 “那就好。”萧亦舟松了口气,随即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正事似乎已经说完。 沈月魄转过身:“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房了。” “等等!” 萧亦舟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她。 沈月魄停下脚步,回眸看他。 萧亦舟的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干涩: “月魄,你和酆先生,现在…是什么关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月魄没有丝毫犹豫:“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这三个字瞬间刺穿了萧亦舟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有的猜测、期盼、小心翼翼地试探,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萧亦舟脸上的表情被一个苦涩的笑容取代。 他看着沈月魄离开的背影,几秒后,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意,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祝福的话,因为那都显得多余。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沈月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明亮的灯光里。 花园里只剩下他一人,晚风带着凉意。 萧亦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眼底的苦涩渐渐沉淀,最终化为一片平静的深潭。 萧家未来的继承人,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沈月魄关上房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她刚向床的方向走了几步,脚步便猛地顿住。 酆烬正斜倚靠在她的床上。 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沈月魄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身体瞬间失重,眼前景物旋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凌空扯起,轻轻地跌落在柔软的床垫上。 “酆烬你……!” 惊呼声被堵了回去。 酆烬在她跌落的瞬间,翻身覆上,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一只大手强硬地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她头侧的枕头上,让她动弹不得。 另一只手则强势地插进她的手指间,指骨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独特的冷冽幽香。 “他叫你月魄。” 酆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和不悦。 沈月魄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男性滚烫的气息和沉重的重量让她心跳狂飙,本能地感到危险。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避开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酆烬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颊强硬地转了回来。 “我本想…”酆烬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低语,灼热的气息烫得她睫毛轻颤,“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自己想清楚……”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在她下颌上缓缓摩挲,眼神幽暗得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 “可是沈月魄……” 他低喃着她的名字,那声音里压抑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好像特别知道怎么把我逼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吻了上去。 “呜!” 沈月魄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颅内炸开。 第153章 吓到你了 酆烬的吻来得凶狠缠绵。 他含住沈月魄的下唇重重一碾,趁她吃痛轻呼的瞬间,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唔!” 沈月魄的呼吸瞬间乱了。 酆烬的舌尖极具侵略性地勾缠着她的,每一次纠缠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电流。 她浑身一颤,腰肢不自觉地拱起。 酆烬立刻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酆烬扣着她手腕的指节骤然收紧,将她的左手死死按在枕头上。 他屈膝顶开她下意识并拢的双腿,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让沈月魄彻底陷入柔软的床垫里。 这个姿势让她每一寸曲线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下,连挣扎都变成暧昧的摩擦。 “呼吸。” 他在换气的间隙哑声命令,滚烫的唇却流连在她唇角,若有似无地轻蹭。 沈月魄急促的喘息喷洒在他脸上,酆烬眸色更暗,突然偏头咬住她耳垂。 沈月魄不可控地浑身一颤。 她被吻得眼角泛红,酆烬却突然退开,将头埋在她颈窝。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沈月魄终于得以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像搁浅的鱼重新回到水中。 被吻得嫣红微肿的唇瓣微微张开,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眩晕。 刚才那场风暴般的侵袭几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也搅乱了她所有冷静的思绪。 颈窝处传来酆烬闷闷的声音,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强势与掠夺,反而透着克制:“对不起……” 他的右手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她,但那份禁锢的力道似乎松懈了一些,“没控制住,吓到你了。” 沈月魄终于缓过一口气,混沌的脑子开始重新运转。 想到刚才那熟练到令人发指的技巧…… 她猛地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因为刚才的缺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酆烬!你给我说清楚,这些……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她清冷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眼角还带着未褪尽的绯红,瞪着他。 酆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 他抱着她,一个利落地翻身侧躺,顺势将人搂进怀中。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散乱的长发:“沈月魄,”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你难道不知道,男子在这方面是无师自通的吗?” 沈月魄刚想说不信,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酆烬却像是早有预料,凌空一抓,手中突然多出一本泛着幽光的画册。 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故意往她耳蜗里钻:“要看看吗?”声音里满是揶揄,“神荼那小子的万年珍藏版。” 沈月魄:“……” 她看着那本封面画风狂放不羁到辣眼睛的画册,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姿态极其奔放的剪影。 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堂堂酆都大帝,居然看这种东西学….. 一股荒谬感和羞耻感直冲沈月魄的天灵盖。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 她猛地闭上眼,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男人连同那本该死的画册一起扔回酆都。 酆烬指尖一抬,画册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哄:“沈月魄……” 他停顿了一下,“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不讨厌我亲你?” 沈月魄的身体在他怀里明显一僵。 讨厌吗?那种灵魂都被点燃的感觉,绝不是讨厌。 可是……承认不讨厌? 这简直比让她去抓一百只厉鬼还难为情。 沈月魄立刻闭上眼睛开始装死,却掩不住耳尖蔓延开的绯色。 她既无法违心地说“讨厌”,又绝对说不出“不讨厌”三个字。 她像个鸵鸟一样,把滚烫的脸埋进他带着冷冽幽香的怀里,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仿佛已经瞬间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酆烬:“……” 他也没再追问,只是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在给炸毛的猫顺毛。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一道光影。 酆烬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日方长。 第154章 冥婚 翌日清晨。 沈月魄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被褥的褶皱证明酆烬昨夜的存在。 她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昨夜那个霸道吻带来的悸动仿佛还未完全消退,让她脸上微微发热。 她甩甩头,起身洗漱。 收拾妥当,她拉开房门。 几乎是同时,隔壁的房门也跟着打开。 酆烬走了出来,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仿佛昨夜那个失控吻她的人不是他。 他走到沈月魄身边,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昨夜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瞬间又涌入沈月魄的脑海,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升温,她立刻默念一遍清心咒。 两人牵着手走下楼梯。 客厅里,萧亦舟正好从外面进来,额发微湿,穿着一身运动装,显然是刚晨跑回来。 看到并肩下楼的两人,他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温声道: “早啊。管家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你们先用,我去冲个澡。” “早。”沈月魄点头回应。 酆烬只是淡淡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在餐厅安静地用着早餐。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休闲西装的萧亦舟再次下楼,神色比刚才多了几分凝重: “月魄,虞家的人已经到了。麻烦你待会儿过去帮他们看看。” 刚好沈月魄吃饱了,她擦了擦嘴,站起身:“好。” 酆烬也跟着站起身,他将沈月魄拉离餐桌几步远。 “怎么了?”沈月魄低声问。 酆烬看着她,声音压得极低:“酆都有急事,我需要立刻回去一趟。” 沈月魄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问:“什么事?” “幽冥血海深处有异动,封印似有松动,需要我亲自前往镇压。”酆烬言简意赅。 血海是冥界最凶险之地,任何异动都可能牵涉极广,甚至影响阴阳两界平衡。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点点头:“好。” 这聚聚散散,莫名让她有一种谈异地恋的感觉…… 沈月魄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了一下,随即压下。 酆烬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餐厅外等候的萧亦舟身上。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在她的脸颊蹭了蹭,“去吧。” 萧亦舟看着沈月魄独自走过来,酆烬却留在原地,他疑惑问道:“酆先生不一起去吗?” 沈月魄走到他面前,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有急事,需要离开处理。” “需要我让司机送他出去吗?”萧亦舟出于礼貌问道。 “不用,”沈月魄摇了摇头,“会有人来接他。” 萧亦舟闻言,也没有多问。 这位酆先生,身份神秘得紧,查不出一丝一毫跟他相关的信息。 沈月魄跟着萧亦舟,来到了与萧家紧邻的虞家别墅。 与萧家的新中式不同,虞家别墅更偏向现代简约风格。 但此刻在沈月魄眼中,那四角散发的隐晦煞气却破坏了别墅整体的和谐。 客厅里,气氛凝重。 虞家的当家人虞正宏和虞夫人慕若烟,以及他们的儿子虞澈都已等候在此。 “虞叔叔,慕阿姨,阿澈,这位就是我说的沈大师,沈月魄。”萧亦舟为双方介绍。 “月魄,这位是虞正宏先生以及他的夫人慕若烟女士,还有虞澈。” 当虞家三人看到萧亦舟口中的“沈大师”竟然如此年轻,甚至看起来比虞澈还要小时,脸上都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尤其是慕若烟,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疑虑。 此前听人说,沈家找回来的千金也叫沈月魄,莫不是眼前这位? 虞正宏毕竟是见惯风浪的人,他迅速收敛了惊讶,脸上堆起得体的笑容,伸出手:“沈大师,久仰,麻烦您了。” 沈月魄伸手与之一握,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的眉宇,直接切入主题: “虞先生,虞夫人。四鬼抬轿乃聚阴煞、断子嗣、招血光之局。” “你们最近半年,事业上,投资失利、合作崩坏,家宅之中,亲人缠绵病榻,甚至……有意外血光之灾临门。” 沈月魄的话音刚落,慕若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微晃,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旁边丈夫的手臂。 她看向沈月魄的眼神,瞬间从疑虑变成了惊恐。 虞家半年来事业接连遭遇滑铁卢,儿子虞澈前阵子差点在高速上出车祸,而她自己更是小病不断。 她一直以为是流年不利,没想到竟然是这房子的问题。 虞正宏感受到妻子的颤抖,脸色也极其难看,但他城府更深,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慕若烟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他没有立刻承认,但那瞬间剧变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沈大师。” 虞澈显然没有他父亲那么沉得住气,他急切地上前一步: “这局要怎么破?需要把那些东西都拆掉吗?” 沈月魄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向了虞正宏和慕若烟。 她的视线在两人眉宇间,印堂处细细扫过,清冷的秀眉渐渐蹙起。 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虞正宏,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肃: “虞先生。破局之法不难,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不知二位方不方便将生辰八字告诉我?” 虞正宏和慕若烟对视一眼,虽然心中疑惑,但此刻沈月魄展现出的能力和气势让他们不敢怠慢。 虞正宏没有犹豫,立刻报出了自己和妻子的生辰八字。 沈月魄指尖在虚空中飞快地掐算,仅仅过了十几秒,沈月魄猛地停住手中的动作。 她倏然转身,看也不看虞家三人,抬步就朝别墅大门走去,声音冰冷刺骨: “对不起,这局,我不能帮你们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月魄!” 萧亦舟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沈月魄面前,满脸的惊愕和不解,“怎么了?” 沈月魄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萧亦舟,那目光甚至让萧亦舟感到一丝寒意。 她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我没兴趣帮强迫他人与自己儿子配冥婚的人破局。”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面色发蒙的虞正宏和慕若烟:“这一切因果报应,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这几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虞家三人心头。 虞正宏此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是真的有本事。 可是…… “强迫?!”虞正宏上前几步,解释道: “沈大师,您是不是误会了?” “是。我们家是给过世的小儿子结过阴婚不假,可、可那女方的父母是自愿的!” “我们给了他们一笔钱,是补偿,也是为了让我那可怜的孩子在下面也有个伴啊,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啊!” “你情我愿?” 沈月魄猛地回身,发出一声嗤笑。 她直视虞正宏的眼睛:“那你告诉我,那死去的女孩,可曾愿意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鬼魂?!” 虞正宏闻言,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辩解瞬间卡在嗓子里。 他和慕若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当初只沉浸在丧子之痛和自以为是的为孩子好之中,用钱打发了女方的父母。 从未想过那个死去女孩的意愿…… “爸!妈!你们…你们竟然…” 虞澈看着父母的脸色,瞬间明白沈月魄说的是真的。 只觉得一股寒意和荒谬感席卷全身。 他完全不知道父母竟然背着他,在他弟弟死后还做了这种事。 虞正宏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抹了一把脸,对着沈月魄解释道:“阿澈的弟弟走的时候,刚满二十岁啊…那么年轻……” 他的声音哽咽,“我们听人说…说是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了,魂魄孤单,若无人相伴,下辈子恐难圆满…所以……”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所以,我们就想着,给他配一门阴婚……” “那女孩呢?”虞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质问,“她是谁?她是怎么死的?” “她……她叫……”虞正宏一时语塞,看向脸色苍白的慕若烟。 他甚至记不起那女孩的名字。 慕若烟接口,声音颤抖:“她叫林秀娣。也是个可怜孩子,听说是得了癌症,没熬过去…” “年纪与你弟弟一样,我们花了一笔钱,她父母…她父母同意的,他们说女儿在下面有个伴也好……” 虞澈的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爸妈!你们…你们怎么能……” 那么愚昧无知! 他气得说不下去。 第155章 我们当父母的,也是心疼女儿在下面孤单 一旁的沈月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目光紧紧地盯着虞正宏和慕若烟。 “那女孩的生辰八字,给我。” 慕若烟被沈月魄的目光吓得一哆嗦,随即慌忙道: “有!我手机里有!大师您等等,我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因为紧张,手指颤抖着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 她飞快地翻找着手机备忘录,“找到了!在这里!大师您看!” 她几乎是双手捧着手机,递向沈月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和详细的生辰八字。 沈月魄没有接手机,目光扫过屏幕上的信息。 她闭上眼,心中飞快地再次掐算印证。 几秒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林秀娣……” 沈月魄低声念出那个名字,“死于癌症?呵……” 她冰冷的视线刺向虞正宏和慕若烟: “你们确定,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她的八字,虽是七杀朝斗,无吉星且遇凶星。英年早逝之象不假,但煞中藏劫,命宫带血光,这绝非缠绵病榻之兆!” 沈月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虞家夫妇心上。 他们当初只关心女孩的八字是否与儿子相配,女孩的父母是否愿意…… 何曾深究过这些? 虞正宏和慕若烟的脸色瞬间从苍白变成了惨白。 慕若烟更是浑身一软,瘫倒在沙发上:“不…不可能,她父母说她就是病死的啊……” 虞澈也彻底惊呆了,一个更加黑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那个叫林秀娣的女孩,她的死是她父母…… 沈月魄却不再看他们,她转身走向门外,只留下一句话: “三日之内,找到当初负责牵线搭桥的大师。”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微微侧首,“还有,找女孩的父母问清楚,那个女孩真正的死因。” 虞家这次的动作快得惊人。 第二天中午,沈月魄再次踏入虞家别墅时,客厅里除了虞家三口外,还多了两个中年男女。 沈月魄的目光在那对中年夫妇脸上扫过,心中瞬间了然。 这对夫妇约莫五十岁上下。 男的个子不高,身材干瘦,一张脸刻薄寡淡。 颧骨高耸,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眼神浑浊中透着精明和市侩。 女的则显得更为尖酸,三角眼,眉骨略凸,法令纹深而向下延伸,心性凉薄。 两人虽然穿着体面,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尖酸又带着点算计的气质,让沈月魄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本质。 沈月魄进来时,这对夫妇只是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随即,满脸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对着虞正宏和慕若烟点头哈腰: “虞先生,虞太太。这么急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那女人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开口,以为又什么好事。 虞正宏看着他们这副嘴脸,又想到自己家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压抑着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林大柱、王桂花,你们的女儿林秀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初那桩阴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设计的?!” 虞正宏的质问,让林大柱和王桂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两人眼神躲闪,互相看了一眼。 王桂花干笑着,声音尖利了几分: “哎哟,虞先生,您这话说的,我们秀娣不就是…不就是得了那劳什子癌症,没……没治好走的嘛!邻居们都知道啊!” “至于那…那配阴婚的事,不也是你们虞家提出来的嘛?我们当爹妈的,也是心疼女儿在下面孤单……” 她说着,还试图把责任往虞家身上推。 “是我们提出的没错。” 慕若烟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气得浑身发抖,“但分明是你们主动找上那位大师搭桥,说有个刚过世的姑娘!” 虞正宏下意识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慕若烟踉跄着向前两步,“你们以为找不到那个牵线搭桥的大师,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林大柱也赶紧辩解,眼神飘忽,“秀娣她…她真的是癌症走的啊!我们做父母的,还不是为了孩子好,才找大师结这门亲……” “为了孩子好?”沈月魄冷笑一声,缓步上前。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一寸寸刮过这对夫妇的面容: “你们夫妻二人,印堂狭窄晦暗,眉骨凸起,鼻梁起节,法令纹深陷。” “此相主心胸狭隘,重利轻情,刻薄寡恩,尤重男轻女。” 她每说一句,林大柱和王桂花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们命中本有一子一女。女儿聪慧早逝,且生前多受父母磋磨,家中资源尽数倾斜于子。” “你们儿子,现已婚配,然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婚姻亦不稳,实乃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们当初收了虞家天价聘礼,转头便给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娶了媳妇!” “可曾想过,你们女儿林秀娣,她的尸骨未寒,魂魄就被你们如同货物般卖给了虞家死去的儿子!” “她生前为你们儿子做牛做马,死后还要被你们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你们有何面目在此惺惺作态?!” 沈月魄的话,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将这对夫妻心底最阴暗的算计和凉薄,赤裸裸地剖开在阳光下。 林大柱和王桂花被沈月魄说得面无人色,浑身剧烈颤抖。 他们惊恐地看着沈月魄,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林大柱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颤着声音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王桂花却很快回过神来,失声尖叫,指着沈月魄,“你……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知道?”沈月魄冷笑一声,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穿透阴阳。 “因为……” 她忽然抬手指向林大柱和王桂花身后的虚空,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们的女儿林秀娣,此刻…正站在你们身后啊…” 沈月魄指尖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 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在客厅弥漫开来。 “啊——!!” 王桂花和林大柱如同被鬼掐住了脖子,猛地跳了起来,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两人惊恐万状地回头看去,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脖颈后汗毛倒竖。 王桂花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第156章 贪念蒙蔽了最后一丝人性 林大柱也吓得魂不附体,抱头就往角落里缩,撞翻了茶几,杯碟哗啦碎了一地。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闺女,别找我们!别找我们啊!爸妈…爸妈也是没办法啊!” “你弟他要房子娶媳妇!家里没钱啊!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弟弟啊,钱都给他花了!都给他花了啊!” “你…你要找……找虞家!是他们买了你啊,别来找我们!放过我们吧!” 两人彻底崩溃了。 为了儿子,出卖死去的女儿换取利益的卑劣行径,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他们如同两条丧家之犬,在客厅里连滚带爬,丑态百出,哭喊着推卸责任。 虞家三人看着这丑陋的一幕,只觉得遍体生寒。 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他们恐怕早就被这对贪婪的父母盯上了。 他们当初的迷信和糊涂,成了这对夫妻榨取林秀娣最后价值的帮凶。 沈月魄收回手指,寒意退去。 她看着这对为了儿子可以出卖女儿的禽兽父母,眼神冰冷。 她转向脸色铁青的虞家人,“报警吧。”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林大柱和王桂花,声音清晰冰冷: “林秀娣不是死于癌症,而是被她的亲生父母,故意害死的。” 林大柱和王桂花被沈月魄的话吓得魂飞魄散。 再看到沈月魄让虞家报警,两人彻底崩溃了。 “不要!不要报警啊!!”王桂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手脚并用地朝着虞正宏和慕若烟爬过去。 涕泪横流,试图去抱慕若烟的腿: “虞先生,虞太太!求求你们,别报警!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可是也不能全怪我们啊,是老天爷不长眼!是命啊!” 林大柱也连滚带爬地过来,砰砰砰地磕着头,额头瞬间青紫一片,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实在是被逼到绝路了啊!” 慕若烟厌恶地躲开王桂花的手。 虞正宏更是脸色铁青,怒喝道:“谁逼你们了?!” “不要报警!我们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王桂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开始哭诉: “是……是医院,是医院先害了我们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时候秀娣那丫头晕倒,被人送去医院,那些穿白大褂的说她得了癌,治不好的那种!要花好多好多钱!” 林大柱赶紧接上,声音颤抖: “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啊!砸锅卖铁也不够填那个无底洞。就在我们快绝望的时候……” 他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就在医院走廊里,我们不小心听到有人在悄悄说话……” “说帝都一个顶顶有钱的虞家,刚…刚没了小少爷,要找个八字合适,刚走的姑娘配那个婚……” 王桂花抢着补充,声音尖利: “对!对!还说给的钱很多,足够我们下半辈子和儿子都过上好日子。” “我们……我们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啊!” 林大柱跟着捶胸顿足,演技拙劣: “想着秀娣反正也快不行了,与其人财两空,不如…不如最后再为家里做点事,帮帮她弟弟……” “我们就……就找到了那个说话人提到的大师……”王桂花眼神闪烁。 “那个大师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说这事他能办,但要分他五成……” “我们就答应了……”林大柱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心虚,“还签了个字据。” “可谁……谁知道啊!”王桂花突然拔高声音,“签完字没两天,医院那帮天杀的又通知我们,说……说弄错了,不是癌,就是个大点的炎症!能治好!” 沈月魄冷冷地看着他们,“所以,那一刻,贪念蒙蔽了你们最后一丝人性。” “那一刻,你们想的不是女儿有救了,而是到手的巨额钱财要飞了。” “你们无法忍受即将到手,能给儿子买房娶媳妇的巨款化为泡影…” 沈月魄的声音如同寒冰,“于是,你们选择了最恶毒的路!” “我们…我们没办法啊!”林大柱抱着头哭喊:“只能骗秀娣,说医院确诊就是晚期绝症,没救了,家里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 “那丫头从小就听话,心疼我们。她就信了,自己说不想拖累家里等死。” “而你们……” 沈月魄的声音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为了让她符合预期地死掉,为了让这笔沾满女儿鲜血的钱能顺利到手……你们在她的饮食里,下了药!是与不是?!” “别说了!别说了!”王桂花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双手抱住头,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着。 “我们也不想的,是她命不好,她命该如此啊!我们有什么办法?!强子要结婚……要房子……彩礼那么贵,我们……” “所以你们就杀了她?!” 虞澈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双眼赤红,指着瘫软在地上的林大柱和王桂花。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恶心而颤抖: “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还配为人父母吗?!那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为了钱,为了你们那个废物儿子,让她死?!” “还把她卖给别人配阴婚?!你们……你们简直猪狗不如!” 林大柱瘫在地上,面如死灰,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他喃喃道: “都怪那位大师…我们本来不敢的,可…可那大师给我们一种药,说是吃了就像重病不治,查不出来……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虞正宏和慕若烟听完,也彻底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冥婚背后,竟是如此骇人听闻的谋杀。 慕若烟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虞正宏扶住妻子,看着地上禽兽不如的林大柱和王桂花,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呕吐。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林家夫妇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呜咽。 第157章 林秀娣生前爱人…的恨意 林家夫妇歇斯底里的哭嚎声还在客厅里回荡。 突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萧亦舟站在阴影处,早在沈月魄暗示的瞬间,他就已经联系了警方。 三名警官快步走进客厅,为首的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 “谁报的警?”队长沉声问道。 “是我。”萧亦舟上前一步,指了指地上瘫软如泥的林大柱和王桂花,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两位,涉嫌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林秀娣,并伪造其死亡原因,进行阴婚交易牟利。他们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 警员们的表情瞬间凝固。 杀亲案常见。 可为了配阴婚而杀死女儿这种丧尽天良的案子,任谁听了都会脊背发凉。 沈月魄上前一步,对那位队长说道: “警官,他们供词中提到一个所谓的大师,提供毒药,教唆杀人,并从中牟利。” “此人应是玄门败类,手段诡谲,追踪他时若有困难,建议联系特案局协助。” 领队的警官深深看了沈月魄一眼,显然知道特案局意味着什么,他郑重点头: “明白。谢谢提醒,我们会全力追查!”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林大柱和王桂花颤抖的手腕上。 两人如同两滩烂泥,在警察的拖拽下,失魂落魄地被带离了别墅。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那名为首的警官看向虞正宏: “虞先生,我国虽然没有直接针对冥婚的罪名,但冥婚是不被法律认可的,后续可能还需要您到警局配合调查。” 虞正宏点点头,“好的,警官。” 警察走后,客厅里暂时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更加沉重。 慕若烟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看了看虞正宏,又看看沈月魄,眼泪无声地滑落,声音充满无尽的悔恨: “我们当初只是给清儿在下面找个伴,怕他孤单。” “家世好的女孩子,谁家舍得把刚过世的女儿,配给一个亡魂啊……”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的,八字也合…我们当时还觉得是清儿的福气……”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竟然害了一条人命啊……”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虞正宏扶着妻子,也是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虞澈紧握着拳头,脸色铁青,心中充满了对父母的怨怼和对林秀娣的愧疚。 一直沉默的沈月魄,缓缓转过身。 目光扫过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的虞家人。 “福气?用活人性命换来的,也配叫福气?”沈月魄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什么怕他孤单、什么下辈子圆满…都是那些靠此牟利的神棍,编出来骗你们这些痴心父母,满足他们贪婪欲望的鬼话!”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个被强行捆绑的可怜灵魂: “林秀娣,她生前有一个相爱的男朋友。若我没算错,应该就是替你们设计房子的设计师。” “你们可知,强行将一个尚有爱意牵挂,魂魄未曾安息的女子,配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亡魂,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沈月魄的声音变得低沉肃穆,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在幽冥之中,这等于强行扭曲了她的命轨,打断了她的轮回之路。” “她被无形的阴契强行绑定在你们死去的儿子身边,如同被囚禁的孤魂野鬼。” “她无法去她该去的地方,无法追寻她生前所爱,只能在无尽的怨恨和绝望中,看着自己生前的恋人痛苦,看着害死自己的父母逍遥法外。” “她的怨气在幽冥日复一日地累积。” “这怨气,不仅是对害死她的父母的恨,更是对这不公命运,对强行束缚她魂魄的阴婚的恨意。” “这四鬼抬轿的局,之所以如此凶戾,煞气冲天,正是她无法宣泄的怨气,与爱人的恨意交织而成的血咒。” 沈月魄的话,如同重锤击打在虞家每个人的心上。 虞家三人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慕若烟更是身体一晃,差点晕厥过去。 她终于明白,她们当初自以为是对儿子的爱,是对一个无辜逝去的灵魂,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虞澈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声音艰涩地问道: “沈大师,如果…如果我们想补偿那个女孩,想让她自由,让她能去她该去的地方,不再被束缚,我们该怎么做?”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微微摇头,声音清冷如故: “这场阴婚,是由你们虞家出钱、林家父母卖女,强行促成的。林秀娣与你弟弟虞清,皆非自愿。” “在幽冥之中,他们的魂魄被那纸阴契强行绑定。” 她顿了顿,继续道: “这种强行捆绑,带来的不是相守,而是痛苦和排斥。” “林秀娣生出怨气,一心只想挣脱束缚。而你弟弟虞清……”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慕若烟和虞正宏: “一个本应早入轮回的纯净魂魄,被这强行结下的阴婚拖住,无法往生,更被林秀娣那滔天的怨念日夜侵扰,如同置身炼狱。” “他们两人,都因这场荒唐的婚约,被困在这痛苦的枷锁中,不得解脱,无法轮回。” “清儿……清儿他……” 慕若烟听到儿子不仅没有如她所愿得到圆满,反而在被怨魂折磨,心如刀绞,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挣脱虞正宏的搀扶,踉跄着扑到沈月魄面前,哀声哭求: “大师!是我们害了那姑娘,也害了自己的儿子啊!我们糊涂!我们该死!求求您!” “求求您告诉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救他们?才能解开这……这该死的婚约?让他们都都解脱了吧!” 虞正宏和虞澈也紧张地看着沈月魄,眼中充满了祈求。 沈月魄沉默了片刻,从虞家夫妇面相以及八字看。 他们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反而平日常积德行善,只可惜一时行差踏错。 虞家人遇见她,也算与她有缘。 沈月魄缓缓开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家的四鬼抬轿局的源头有三:林秀娣的怨念,虞清的被迫滞留,以及……”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那个被仇恨吞噬的年轻人: “林秀娣生前爱人的恨意。” “你们虞家,作为这场交易的买家,是枷锁形成的直接推动者。想要解开这束缚,必须从根源入手。” “想要破四鬼抬轿之局和解除阴婚,需三步。” 第158章 这世间,竟真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第一,焚毁契约。找到那份阴婚契约,正午时分,在虞清和林秀娣坟前焚毁。”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虞家夫妇,“届时,你们二人需诚心忏悔,言明自愿解除此婚约,还林秀娣自由,并向其磕头谢罪。” “第二,在坟前超度虞清。他本是无辜亡魂,却被你们强塞了个怨偶。” “法事期间,虞家直系血脉需斋戒沐浴,诚心祈祷,祈求虞清原谅父母的过错,安心往生,重入轮回。” “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 沈月魄的声音忽然放轻,“去化解林秀娣爱人的恨意。” “林秀娣的怨念,大半都源于对爱人的不舍。她至死都念着那个人。” “而那个人的恨,又是这四鬼抬轿的根基。”沈月魄的话,让虞家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虞正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那个总是安静画图的年轻人。 起初只以为他性子喜静,现在想来,怕是不屑与他们多说一句话。 虞澈看向沈月魄,“那我们…该怎么化解那人的恨?” “找到他。”沈月魄直视着虞澈的眼睛。 “不是去求他放过,而是去向他忏悔。将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包括你们在这件事里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林秀娣从未忘记他。她被困在这段阴婚里,最深的执念不是复仇,而是对他的牵挂。” “唯有化解了他的恨,林秀娣心中因他而生的执念才能松动,她才能解脱入轮回。”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古董座钟的滴答声在回响。 虞正宏深吸一口气,“大师,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沙哑坚定,“我们会去找那个人,不是求他原谅,而是…赎罪!” …… 走出虞家别墅,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丝毫驱不散沈月魄心头的寒意。 林秀娣的遭遇,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 原来阳光之下,竟有那么多的阴霾和绝望。 萧亦舟跟在她身后,同样面色沉重。 他苦笑一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月魄,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虞家怕是难逃这一劫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沈月魄微微摇头,阳光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光: “遇上我,也算他们与我有缘。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声音放轻: “我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知道,这世间,竟真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为了儿子,为了钱,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女儿…… 这种人性的凉薄与自私,让沈月魄感到一种刺骨的冷。 萧亦舟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侧影。 此刻的沈月魄,不像凡尘中人,更像是从九天之上垂眸俯视人间苦难的神女。 低眉之间,尽是对芸芸众生的悲悯。 就在这时,沈月魄忽然侧过头,对萧亦舟道:“我出去走走。” 萧亦舟立刻回过神,连忙道: “好。这边山路你不太熟,要是需要用车或者找不到回来的路,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嗯。”沈月魄点点头,没有多言。 她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目标明确地沿着小径,再次登上了萧家祖茔所在的那座山。 她再次站定在那片萧亦舟太爷爷的坟前,在墓碑前缓缓蹲下身。 她没有看碑文,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了坟前的泥土上。 沈月魄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 这股力量……这感觉…… 她猛地睁开双眼,收回手指,随即平静地走下了山。 而此刻的幽冥血海。 幽冥血海并非流淌着真正的血液,而是汇聚了万年来三界最污秽的怨念。 暗红色的海水奔涌翻滚。仅仅是靠近,就足以让寻常魂魄瞬间被侵蚀,化为河中狰狞痛苦的怨灵之一。 海面上空,弥漫着永不消散的雾气。 酆烬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幽冥血海的岸边。 他一身帝袍,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将四周污秽的气息强行排开。 早已等候在此的神荼立刻上前,嬉皮笑脸的脸上是罕见的凝重: “帝君,您来了。属下探查多日,血海深处似有外界力量试图冲击封印,但无法锁定来源。” 酆烬颔首,冷声道:“你在此处守着,加固外围封印,不得让任何气息外泄。” “是。” 随即,酆烬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化作一道光影,瞬间穿透层层迷雾,直接出现在了血海深处。 这里,粘稠的血色几乎凝成实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数条粗大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的虚空延伸而来,牢牢锁住了一个悬浮在漩涡中心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早已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残破战甲。 他一头银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颌。 他低垂着头,仿佛早已在漫长的镇压中失去了生机。 然而,当酆烬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禁域时,那被锁链禁锢的男子,缓缓抬起了头。 银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英俊却充满邪异的面孔。 他看向酆烬,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 “呵,看来冥夜那个蠢货又失败了啊…”。 酆烬看着这位曾经的血煞元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 “嗡!” 男子身上锁链骤然锁紧。 “呃!啊!!!” 男子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片刻,酆烬收回手,惨嚎声变得微弱。 他如同烂泥般瘫软在虚空中,剧烈喘息,眼眸中疯狂稍退,却充满了怨毒。 “本帝说呢,”酆烬开口,轻笑一声: “云景延那厮,明明自爆神格,魂飞魄散,却没有消散于天地。” “原来是你暗中调动了血海的本源生命秽力,替他吊住了那最后一缕即将溃散的残灵啊。” 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第159章 逆魂咒 酆烬缓步在虚空上行走。 每一步踏出,脚下翻腾的血浪瞬间凝固,仿佛在畏惧冥帝的威严。 他走到男子面前,无视那翻腾的浊气,开口问道: “洞渊。让本帝猜猜,云景延许了你什么好处…嗯?” 酆烬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是不是以自身对血海本源之力为引,窃取血海秽力滋养云景延残灵?” “而作为交换,一旦云景延重塑肉身,恢复力量,他便会作助你挣脱本帝的封印?” 那个叫洞渊的脸色瞬间变得僵住。 酆烬缓发出一声轻嗤,“呵……看来本帝猜得分毫不差。” 他的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如此说来,云景延如今不仅残灵未灭,更是已经重塑了肉身?” 酆烬话音一落,洞渊那张原本因痛苦而显得有些疯狂的脸,瞬间彻底僵住。 酆烬得到了答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漠然转身,便要离去。 洞渊似乎被他的态度触怒,吼道:“酆烬!” “你还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目中无人!” 他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着他的锁链,双眼死死盯着酆烬即将消失的背影: “终有一日,本尊必冲破这该死的血海封印,必屠尽你座下走狗!将这幽冥搅得天翻地覆,再与你一决高下!” 他的狠话还未说完,酆烬离去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从即将消散的背影处,传来一声嘲弄: “哦。” 他仿佛只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蚊蚋之声。 紧接着,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落在血海深处: “不用等你冲破封印。” 酆烬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血海,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间中回荡: “你如今还能在这血海里苟延残喘,便已证明——” “你,从来就不是本帝的对手。” “你!” 洞渊如遭重击,疯狂地挣扎咆哮,引动得整个血海深处都剧烈翻腾起来。 下一刻,血海上空,酆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他悬浮于血浪与雾气之上,双手缓缓抬起,结印。 “嗡!” 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 整个幽冥血海仿佛都在这股威压下哀鸣颤抖。 暗金色的帝印符文,自酆烬手中流淌而出。 “镇!” 一声敕令,言出法随。 帝印如同九天陨星,轰然砸入血海深处。 整个血海空间剧烈震动。 酆烬面无表情,双手印诀再变。 更多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融入血海,层层叠叠,加固着每一寸封印。 片刻之后,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彻底镇压的血海,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派人守好此地。” 酆烬的身影出现在神荼身边,“血海封印已加固。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谨遵帝命!” 酆烬和神荼的身影自血海边消失。 下一刻,出现在森严酆都帝宫深处。 “神荼。” 酆烬的声音打破沉寂,“动用一切渠道,搜寻云景延的下落。他已在人间重塑肉身,绝不可再给他喘息之机。” 神荼肃立在下,脸上惯常的嬉笑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是,帝君。属下即刻去办!” 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劲儿: “云景延这老狐狸,保命和藏匿的功夫倒真是一流。” 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撇撇嘴,带着点嫌弃: “就是冥夜那团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黑泥鳅,嘴巴忒紧了!威逼利诱轮着来,他就只会用那团黑气儿冲我呼噜噜。” “至于杨云那根死木头……” 神荼双手一摊,做了个没辙的表情,“比忘川河底的石头还闷,敲他都嫌手疼!帝君,要不……”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贼兮兮地提议,“您老受累,给他来个搜魂大套餐?” 话刚说完,神荼自己先“哎哟”一声拍了下脑门: “不行不行。您上次闭关被那俩黑心肝的偷袭,伤及本源,至今尚未彻底痊愈。” “方才在血海又加固封印,更是耗费了不少神力。此时再用搜魂这等大耗心神的法术,恐引发旧伤反噬。” “无妨。”酆烬径直朝着酆都的阴泉寒夜之狱而去。 神荼一愣,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嘴里还在絮叨: “哎哎,帝君,属下不是说不行嘛,您这伤……” 酆都·阴泉寒夜之狱。 此地非但不见天日,连幽冥本身的光线都被吞噬,唯有刺骨的寒气永恒弥漫。 巨大的玄冰囚笼内,冥夜被锁链束缚着。 酆烬的身影出现在囚笼前,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多看囚笼中的冥夜一眼。 他直接抬手,五指张开,隔空对着冥夜猛地一抓。 整个阴泉寒夜之狱的温度骤降到了连神荼都忍不住哆嗦的地步。 “呃啊啊啊!酆烬!” 冥夜发出惨嚎。 他万没料到,酆烬竟一言不发便施展出这般耗损本源的搜魂大法,毫无半分防备。 酆烬面沉如水,眸中幽光流转,强行解析着冥夜的魂念。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意念碎片涌入他的识海。 可唯独…没有关于云景延的画面。 片刻之后,酆烬猛地收手。 他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如同最上等的冷玉,唇色也淡了几分,显然消耗极大。 他盯着囚笼中因剧痛而气息紊乱不堪的冥夜,发出一声嗤笑: “呵……云景延那厮,居然给你下了逆魂咒?” 囚笼中的浊气微微翻滚,冥夜那虚弱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扭曲的快意: “酆烬,想不到吧?他防着我,也防着你!这滋味如何?哈哈……咳咳……” 笑声牵动了魂伤,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 酆烬面色平静地点点头,仿佛这一切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嗯,知道了。” 他不再理会冥夜,目光转向旁边的神荼,淡淡吩咐: “神荼。” “在!帝君您吩咐!”神荼一个激灵。 “将这狱中的温度,”酆烬的声音毫无起伏,“再下降三成。” 话音未落,酆烬转身,身影消失在阴森狱道的尽头,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是!属下遵命!”神荼响亮应道,立刻搓着手,调动狱中禁制。 瞬间,囚笼内外的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冥夜周身蠕动的浊气都变得无比迟滞,仿佛要被彻底冻僵。 冥夜连惨叫都发不出了,只剩下微弱的“嘶嘶”声。 第160章 我手疼,松不开 神荼打了个寒颤,赶紧跟在酆烬身后出去。 他在狱外追上酆烬,看着酆烬那比平时更显冷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 “帝……帝君,您没事吧?脸色瞧着不太好啊。” 若是搜寻常魂魄,对自家帝君来说是小菜一碟。 可冥夜本身就是黑渊浊气的化身,功力不低,自家帝君又有内伤,如今搜了冥夜的魂,怕不是撑不住了在硬扛吧…… 酆烬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神荼一眼,只是简洁地吐出两个字: “没事。”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本帝去人间一趟。” “啊?去人间?怎么那么突然?不是刚回来吗?”神荼一愣。 “嗯,”酆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去充会儿电。顺便……看看能否捕捉到云景延那老狐狸的气息。” 说完,不等神荼反应,酆烬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酆都幽暗的光线中。 神荼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大写的问号: “充……充电?” 他挠了挠头,看着酆烬消失的地方,一脸茫然地嘀咕: “帝君去人间……找插座?还是找充电宝啊?冥界也有啊!何需去人间啊!” 人间·竹溪村 沈月魄下山后,并未直接回萧家,而是围绕着竹溪村缓缓走了一圈。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溪水潺潺。 她目光扫过远处的山峦,又看向村前清澈的溪流。 明堂有水,财源不绝。 村落的布局也暗合风水之道,道路通达而不冲煞,屋舍错落有致,生气流转不息。 要不说人家竹溪村富庶呢,这地方,端的是个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她此行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确认整个村落气息。 确认竹溪村清正平和,没有什么积怨深重的孤魂野鬼后,她才放下心来,转身朝着萧家别墅走去。 回到萧家,管家恭敬地迎上来,“沈大师,您回来了。董事长来了,现在正和少爷在书房谈事情。” 沈月魄微微颔首:“好的,知道了。” 她没有去打扰,吃完管家准备的午餐后,径直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走了几步,她脚步一顿。 酆烬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映着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比平时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许苍白,连带着唇色都显得淡了些。 沈月魄心头莫名地微微一紧。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想探探温度。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酆烬倏然睁开眼。 暗金色的眸子带着初醒时的惺忪,他抬手地捉住了沈月魄探过来的手腕。 “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目光落在沈月魄脸上。 沈月魄任由他握着手腕,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清冷的嗓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你受伤了?” 酆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他松开沈月魄的手腕,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 “没有。不过是损耗了些神力,有点乏。” 他顿了顿,抬起手,在身旁空着的位置轻轻拍了拍:“上来,让我充会儿电。” 沈月魄:“……” 她看着酆烬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抽,低声吐槽了一句:“酆烬,你是神,不是手机。” 酆烬本来已经重新阖上的眼睛,闻言又倏地睁开。 他侧过头,暗金色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上下扫了沈月魄一眼,仿佛在看什么不可救药的朽木。 几息之后,他薄唇轻启,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评价: “沈月魄,原来…你不仅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根木头桩子。”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酆烬嫌弃地丢下那句话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副懒得再搭理这根“朽木”的模样。 沈月魄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抿了抿唇。 虽然嘴上那样说,她还是转身去了衣帽间,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回到床边,掀开被子,在床的另一侧轻轻躺下。 躺平后,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酆烬放在身侧的手,十指缓缓嵌入他的指缝,扣紧。 “充吧。”她声音有些僵硬。 酆烬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连眼睛都没睁开,却自然地侧过身,手臂一揽,将人整个圈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太远了,”他的声音带着懒意,“充不进。” 不知不觉间,沈月魄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亲近。 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 没有需要驱赶的孤魂野鬼,没有复杂的风水局需要破解,难得的清闲时光包裹着两人。 沈月魄甚至能听到窗外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 然而,这份宁静只维持了大约十分钟。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门外传来萧亦舟温和的声音:“月魄,方便吗?我父亲想和你聊聊。” 沈月魄明显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瞬间收紧,一股不悦气息从头顶传来。 酆烬倏然睁开眼,眸子只有被打扰的烦躁。 他低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要不我现在让鬼差把他的魂勾走吧?烦人。” 沈月魄一愣,随即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烦躁模样逗得忍不住低笑出声。 她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对着门外扬声道:“好,稍等,我换身衣服,待会儿过去。” “好的,那我们在书房等你。”萧亦舟的声音带着理解,脚步声渐渐远去。 听到人走了,沈月魄动了动,想从酆烬怀里起身去换衣服。 然而,酆烬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像铁箍一样,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沈月魄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松手,我要起来了。” 酆烬纹丝不动,声音懒洋洋道:“我手疼,松不开。” “那你陪我一起去书房?”沈月魄试着提议。 酆烬更是嫌弃地冷哼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去,乏得很。” 他才没兴趣去听那些凡人的琐事。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沈月魄用力掰开他的手,坐起身来:“那我自己去了。” 说完,下床走向衣帽间,换了外出的衣服。 酆烬看着她的背影,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重新闭上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姓萧的”的低气压。 第161章 午时阳气最盛,是开坟的最佳时机 萧家的管家将沈月魄带到书房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萧亦舟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萧正擎正站在书桌后。 看到沈月魄进来,他立刻绕过桌子,脸上带着感激,客套地伸出手,笑道: “沈大师,好久不见。这两天辛苦了!晚星和小满的事情,还是得再谢谢您。” 沈月魄伸出手,与之短暂一握,声音清冷依旧:“萧董事长客气了。” 萧正擎叹了口气,引沈月魄到沙发处坐下,萧亦舟也坐在一旁,神色凝重。 “我们商量好了……”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开坟。” 显然,说服族中那些思想守旧的长辈同意动祖坟,绝非易事,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 沈月魄微微颔首:“好。既然决定了,那就准备吧。” “需要准备些什么?大师尽管吩咐,我们全力配合。”萧正擎立刻坐直身体,神情认真。 沈月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萧亦舟:“纸笔。” 萧亦舟立刻从书桌上取来便签和钢笔。 沈月魄接过,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特定的生辰八字组合,笔锋刚劲有力。 她将便签递给萧正擎: “开坟当日,需要至少五名壮年男子动手。找符合这几个八字的人,八字纯阳或命格刚硬者为佳。尽量避免命格过弱、或近期时运不济者参与。” 萧正擎郑重地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点头:“明白!我立刻安排人去筛选。” “开坟当日,”沈月魄继续道:“工具用新的铁锹或撬棍,不可用旧物或沾过血的器物。” “开坟前,需在坟茔四方各燃三炷清香,敬告土地山神及萧家先祖,说明缘由,祈求谅解。动作要稳,忌喧哗,忌急躁。” 她每说一条,萧正擎和萧亦舟都认真记下。 最后,沈月魄取出七枚折叠好的的黄色平安符。 “这个,开坟当日,所有到场参与的人,必须贴身佩戴,不可离身。” 她将符咒递给萧正擎,“它能暂时护住佩戴者的阳气,抵御开坟后可能外泄的阴煞之气。” 萧正擎双手接过连声道:“好!好!谢谢,我一定亲自盯着他们戴好!” 沈月魄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确认道:“时间定在后日正午时分。午时阳气最盛,是开坟的最佳时机。” “没问题,就后天正午!”萧正擎立刻应下。 “嗯。”沈月魄站起身,“你们明天可以着手准备人员和物品。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让萧总找我。” “好,辛苦沈大师了!您先好好休息!”萧正擎和萧亦舟站起身相送。 沈月魄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书房。 沈月魄回到自己的房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大床。 酆烬不见了踪影。 唯有紧闭的浴室门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在洗澡。 沈月魄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从轮回戒中拿出一本古籍看了起来。 时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悄然滑过。 突然,“哐当”一声,浴室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瓶罐类的东西摔在了瓷砖上。 沈月魄眉心骤然蹙起,几乎是立刻放下了书,站起身:“酆烬?” 她扬声问,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没事吧?” 浴室里只有持续的水流声,无人应答。 “……酆烬?” 她又提高声音唤了一次,脚步已经移向浴室门。 依旧只有哗哗的水声,安静得有些异样。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瞬间攫住了她。 顾不得许多,她伸手握住把手,试探性地一拧—— 竟然没锁。 第162章 这“灭火”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门被轻易推开。 浴室内水雾环绕,夹杂着酆烬身上那股冷冽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如同热浪般瞬间将她吞没。 就在她被水雾迷蒙了双眼,尚未完全适应浴室里光线的一刹那—— 一只湿漉漉地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 她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双脚瞬间离地。 下一秒,她的已经坐上了冰凉坚硬的洗漱台台面。 紧接着,一具还滴着水的躯体带着压迫感,屈腿顶开她并拢的腿。 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小腹,滴落在她的衣服上,瞬间印出水痕。 水雾缭绕,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他湿发凌乱,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在雾气中亮得惊人,像锁定猎物的猛兽。 沈月魄的心跳骤然失序,刚想开口—— 酆烬的动作比她更快。 大手扣住了她的后颈,下一秒,一道带着滚烫水汽的唇,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唔!” 所有的声音和惊诧都被堵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试探,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攻城掠地。 他强势地撬开她因为惊讶而微启的唇瓣,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水汽蒸腾,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意识。 沈月魄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沈月魄只觉唇瓣被吮得发麻发痛,被他纠缠得无处可逃。 他扣在她脑后的大手用力,迫使她更紧密地承受他疯狂的索取。 另一只手则紧紧箍着她的腰,滚烫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的肌肤,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 冰冷的洗漱台在下,身前却是如同熔岩般灼人的酆烬。 巨大的温差激得沈月魄控制不住地颤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沈月魄清晰地感受着抵在下方的炙热存在。 随着酆烬的呼吸微微起伏,烫得她指尖发麻。 沈月魄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炸开,席卷全身。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熟了。 脸颊、耳根、脖颈,都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唔……酆烬!” 她终于从被堵住的唇舌间挤出一丝破碎的音节,双手本能地用力抵在酆烬赤裸的胸膛上。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这触感非但没能推开他,反而像点燃了引线,让她自己的掌心也跟着发烫,甚至微微颤抖。 推搡的力道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抚摸。 酆烬终于放过了她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稍稍退开一丝距离,但身体依旧将她牢牢困在洗漱台上。 沈月魄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猛地偏过头,“酆烬,我没办法呼吸了……” 酆烬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里,鼻尖蹭着她敏感的肌肤,同样在急促地喘息。 他温热的唇瓣无意识地擦过她的颈动脉,带来一阵酥麻的颤栗。 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手机上明明写了,浴室的吻会使人意乱……”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什么,“看来都是假话。” 沈月魄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抱怨气笑了,又觉得荒谬无比。 她推开酆烬的脑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酆烬,你不准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强烈的羞窘驱使着她,不管不顾地腰腹用力,试图从洗漱台上滑下来。 可她忘了… 忘了自己这被抵住的尴尬姿势。 她这一滑,身体不可避免地向下移动。 被她的动作带着,擦过酆烬的分身。 “呃!” “嘶!” 两声截然不同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沈月魄瞬间僵成了石雕,大脑彻底死机。 酆烬更是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闷哼带着痛楚的颤音,扣住她腰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起头,眼尾都泛着危险的红。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你故意的。” 沈月魄回过神时,浴室门在她眼前“砰”地一声被狠狠甩上,差点撞到她鼻尖。 紧接着,一股寒冷的幽冥之气,从门缝里汹涌溢出,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暖意,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沈月魄看着门缝下溢出的丝丝缕缕白霜般的寒气,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这“灭火”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第163章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允许看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刺骨的寒气才退去。 浴室门被拉开,酆烬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发梢还有些湿意,但脸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只是仔细看,耳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薄红。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沈月魄胸前被水汽打湿的痕迹,那是刚才他身上滚落的水珠蹭上的结果。 “抱歉,”他声音平稳,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前襟上扫过,“把你衣服弄湿了。” 沈月魄瞪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是淬了冰,又像是燃着火。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去衣帽间里抓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然后绕过他,目不斜视地重新走进了还弥漫着些许寒气的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力道之大,充分表达了她的不满。 酆烬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刚才在浴室里,沈月魄失没失控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失控了。 那瞬间涌起的的妄念,强烈到连他自己都心惊,以至于最后需要用幽冥寒气强行压制。 他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目光落在小几上沈月魄刚才翻看的那本古籍上。 封皮上面是几个苍劲有力的古篆——《幽冥镇狱真解》。 这是之前他送给沈月魄的。 酆烬随手拿起,随意地翻了几页。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止。 沈月魄换了身干爽的浅色家居服,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走了出来。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恢复了清冷,只是看向酆烬的眼神依旧带着冰碴子。 酆烬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刚沐浴后格外白皙清透的脸上。 他扬了扬手中的古籍,语气自然地问道: “学完了?” 沈月魄被他这若无其事的态度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但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打算兴师问罪的。 沈月魄几步上前,一把就将他手中的书抽了回来,“酆烬你……” 然而,她的话才刚开了个头—— 只见沙发上的酆烬,在她抽走书的瞬间,顺势就闭上了眼睛。 他身体放松地向后靠进沙发里,头微微后仰,线条完美的下颌线和喉结格外清晰。 他声音刻意放低,打断了她的话: “沈月魄,我损耗了很多的神力……” 他顿了顿,眼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薄唇微启,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 “乏得很。”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现在很虚弱,你别想跟我秋后算账。 沈月魄:“……” 她拿着书,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对着这张“虚弱”得理直气壮的脸,她那些质问的话硬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最终,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到离沙发最远的床的另一侧,重重地坐下。 背对着酆烬,翻开书页,用力地“看”了起来,仿佛要把书页盯穿。 酆烬靠在沙发上,睁开眼看着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的沈月魄。 那紧绷的脊背,那用力翻书,仿佛要把纸戳穿的架势,都让他觉得…格外生动。 他勾了勾唇角,起身,迈步走到她身侧坐下。 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 沈月魄翻书的动作顿住,却没抬头。 “真生气了?”酆烬的声音放得比平时软了些,带着点试探,又有点明知故问。 沈月魄猛地合上书,侧身,清冷的眸子直直看向他。 她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酆烬挑眉,看着她白皙的手心,也没问她要什么,非常自觉地从家居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乖乖放在她手心。 沈月魄接过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 她再次抬眸看他,意思不言而喻。 酆烬面不改色,报出一串数字:“444444。” 沈月魄:“……” 这密码还真是符合他的身份。 见之即死。 她面无表情地输入。 解锁成功。 沈月魄目标明确,直接点开某app的图标,打开历史搜索记录。 然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屏幕上,那一条条搜索记录,清晰无比: 【如何让恋人意乱情迷?】 【浴室亲吻技巧大全(最新版)】 【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人类女性喜欢的浪漫方式TOp10】 【如何让喜欢的人更喜欢自己?】 沈月魄:“……”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感觉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冲上头顶,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手指用力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戳,将整个搜索记录一键清空。 然后,她手指飞快地在搜索框输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允许看的东西。 搜索结果页面跳转,满屏都是红色正能量的宣传文章和官方解读。 她这才板着小脸,将手机塞回酆烬手里,一字一句道: “以后,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要看,就看这个!” 酆烬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搜索框里的字,又抬头看了看沈月魄那张强装严肃的俏脸,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但他绷住了,非常郑重其事地点头,仿佛接到了什么重要的圣旨:“嗯,遵命。只看这个。” 就在沈月魄以为这事算暂时揭过时,酆烬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随即身体往后一倒,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沈月魄茫然地看向他,“你干嘛?” 酆烬轻笑一声,“你说不能看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我也不能看你了啊……” 沈月魄:“???” 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混蛋又在耍无赖。 “酆烬!” 她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伸手就想把他捂着眼睛的手扒拉开。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他反手一把握住。 酆烬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愉悦而磁性。 他手腕一用力,沈月魄猝不及防,被他拉得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整个人也跟着倒了下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酆烬顺势接住她,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圈住。 他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暗金色的眸子只剩下得逞的笑意。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他的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带着认真:“好了,不闹你了。说正事。” 他顿了顿,看着怀中人微微睁大的眼睛,“云景延已经重塑肉身,我要去白玉镯里沉睡一段时日恢复神力。” 沈月魄脸上的羞恼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 前一句自动被她忽略掉,她猛地抬头看向酆烬:“沉睡?你是不是受伤了没告诉我?” 她想起他之前的苍白和损耗神力的说辞,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酆烬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点点星光:“沈月魄。” 他低声唤她,声音带着一种诱人的缱绻,“你好像……越来越在意我了。” 这回,沈月魄没有被他转移注意力。 她扯下酆烬的手,“我跟你说正事呢!” 酆烬低笑出声,收紧手臂,“可我现在说的,就是再正不过的事了。” 第164章 放下执念,好好生活 最终,在酆烬的糊弄之下,沈月魄又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等她回过神时,酆烬已经进入白玉手镯中沉睡。 翌日清晨。 沈月魄、萧正擎和萧亦舟在餐厅用着早餐。 用到半,管家便来通报,虞家来人了。 来的是虞澈。 他先和萧正擎和萧亦舟打了招呼,“萧叔叔,亦舟,早上好。” 随即,目光才转向沈月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 “沈大师,我们找到当初替我家设计房子的那个设计师了。” 沈月魄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平静地看向他。 虞澈继续道:“可是,那人一定要见您。我们昨晚刚联系上他,他连夜坐飞机赶过来了,现在就在我家。” 沈月魄微微颔首,直接起身:“走吧。” 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这回,萧亦舟没有再跟过去,虞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得忙自家的事。 两人很快来到虞家别墅。 客厅里,除了虞正宏和慕若烟,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形清瘦,穿着简单的灰色外套和牛仔裤。 他独自站在窗前,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 沈月魄终于见到了林秀娣生前深爱的男人——陈默。 虞澈在沈月魄耳边快速低语: “我们费了好大劲,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一开始听到是虞家,他立刻挂断,拉黑。” “后来换了号码,发短信提到林秀娣的名字,他才主动联系我们。他昨晚应该是一刻没停赶过来的。”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陈默脸上。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 当他的目光锁定沈月魄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大步流星地朝她冲了过来。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看破凶局的人?”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沈月魄平静地看着他:“是我。” 陈默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月魄,那眼神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扑通!” 他竟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朝着沈月魄跪了下去。 “陈先生!”虞澈惊呼。 虞正宏和慕若烟也吓了一跳。 沈月魄在陈默下跪的瞬间,身形向侧后方一闪,避开了他这一跪。 她冷声道:“有事说事。这一跪,我受不起,也不想折寿。” 陈默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大师,您既能看出凶局,那么也一定有办法让我见秀娣一面,对吗?求您让我见秀娣一面!就一面!求求您成全我!” 沈月魄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沉默了几秒,缓缓摇头: “魂魄已归阴司,强行召唤魂魄,扰乱阴阳秩序,此乃大忌。我没有办法为你破例。” 陈默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肩膀颓然地垮了下来。 他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那…那我能去看看吗?”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祈求:“去看看解除阴婚的过程,行吗?” 这一次,沈月魄没有拒绝。 她看着这个被思念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可以。”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 “不过,时间要往后推一日。明日正午,我要先为萧家处理一件紧要之事。后日,才能处理解除阴婚之事。”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没关系!我等!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天。” 沈月魄点头,“好。” 说完正事,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踏出虞家大门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传入陈默的耳中:“陈默,这一天时间,你可以好好再想一想。” 她没有具体说想什么,但陈默听懂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沈月魄的背影。 看来,虞家人没有骗他,这位是真的有本事。 虞澈连忙跟上送沈月魄出去。 走出虞家别墅,虞澈忍不住问道:“沈大师,您刚才让陈默想一想?想什么?” 沈月魄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秋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放下执念,好好生活…”她低语了一句,像是在回答虞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没有再多解释,只是沉默地朝着萧家的方向走去。 第165章 准备……开棺! 虞家客厅内。 虞正宏看着仿佛被抽掉灵魂的陈默,心中充满了的愧疚与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声音沉重: “陈先生,真的很抱歉。是我们虞家的愚昧无知,成了林家父母手中的刀,害死了林秀娣,也…害苦了你。” 他深深鞠躬,“我虞正宏,代表虞家向你赔罪。” 陈默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恨意,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干涩,“不…是我误会你们了。”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在对着那个再也见不到的身影诉说: “秀娣的父母…当初告诉我,是你们虞家仗着有钱有势,强行要他们结的阴婚……” “说你们看上了秀娣的八字,根本不容拒绝,所以,我才……” 他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 “怪不得…怪不得秀娣确诊后,他们死活不让我去看她。我说我愿意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治。” “他们却说没用了,晚期了,让我别添乱……” “原来,原来是这样。都是为了钱!为了他们那个宝贝儿子!” 虞家人听着陈默用破碎的声音拼凑出的真相,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眼眶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凶手的贪婪和狠毒令人发指,而他们虞家,正如沈月魄所说,是这场悲剧发生的源头。 甚至连他们的一句“对不起”,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愧疚和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虞家人的心头。 翌日,正午时分。 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驱散了秋日的凉意,却驱不散笼罩在萧家祖茔上空的凝重气氛。 萧家祖茔位于竹溪村后山的半山腰,背靠连绵青山,风水格局确实极佳。 然而此刻,属于萧亦舟太爷爷萧震山的坟前,气氛却异常肃杀。 沈月魄站在坟前,神情清冷。 她目光扫过萧正擎找来的五名壮年男子,个个身材魁梧,面相方正,印堂饱满,眼神清亮,周身阳气充沛。 她微微颔首:“时辰已到,准备开坟。” 沈月魄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九炷特制檀香。 她示意萧正擎和萧亦舟上前。 “萧家正擎,焚香祷告,敬告土地山神,及萧家列祖列宗。”她将三炷点燃的香递给萧正擎。 “说明开坟缘由,祈求谅解,言明事后必当妥善安葬,重修坟茔。” 萧正擎双手微颤地接过香,神色庄重无比,对着坟茔四方各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坟前专门清理出的香炉位置。 口中低声虔诚地念诵着开坟缘由,祈求各方神灵先祖宽宥。 接着,沈月魄又将另外三炷香交给萧亦舟,让他同样四方祭拜,敬告祖先。 最后三炷香,由沈月魄亲自点燃,她并未多言,只是将香稳稳插下,一股带着安抚的力量随着香烟袅袅散开。 沈月魄用带来的朱砂混合了鸡冠血,在距离坟茔约三步远的地方,快速画了一个简易的净秽圈。 “所有人,动手的五人,进入圈内,不得踏出此圈范围。” 那五名壮汉闻言立刻上前,接过崭新的铁锹和锄具。 沈月魄站在净秽圈边缘,手掐法诀,口中低声念诵晦涩难懂的动土真言。 随着她的念诵,周围似乎起了一阵微弱的风旋,卷起地上的落叶。 她指尖微弹,几点无形的灵光没入五名壮汉手中的工具。 “动土!先从坟茔东南角起,忌喧哗,忌急躁!” 五名壮汉互看一眼,深吸一口气,按照沈月魄的指示,从坟茔的东南角开始下铲。 泥土被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阳光虽然炽烈,但众人却感觉背脊微微发凉。 平安符贴在胸口,散发出淡淡的暖意,勉强驱散那股从地下渗出来,越来越明显的阴寒之气。 沈月魄的目光紧紧盯着挖掘处,感应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阴邪气息。 随着泥土一层层被挖开,一股腥甜味道的气息弥漫开来,阳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正擎和萧亦舟紧张地看着沈月魄,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指令。 沈月魄面色凝重,上前一步,目光盯着那逐渐显露棺椁一角。 “准备……开棺!” 很快,棺材被抬了上来。 棺盖在五名壮汉的努力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终于被撬松了所有铆钉。 五人刚想合力将棺盖完全推开,沈月魄厉声喝道:“我来。所有人退到净秽圈外。” 五名壮汉心头一凛,毫不犹豫地丢掉工具,退到沈月魄用朱砂划出的净秽圈外,挤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沈月魄屏住呼吸,猛地按在沉重的棺盖边缘。 沉重的棺盖竟被她单手发力,硬生生向后推开了一大半。 棺材内,空无一物。 没有腐朽的棺木内衬,没有预料中的森森白骨。 本该安放萧震山遗骸的棺材内部,竟然空空如也。 就在棺盖被完全打开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色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寒猛地从空棺中喷涌而出。 这血雾似有生命,直扑离得最近的沈月魄。 萧亦舟脸色一变,想要上前。 “退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过来!”沈月魄对他厉声警告,同时身形不退反进。 她从轮回戒中取出骨笛,向上一扬。 骨笛悬在她头顶之上。 沈月魄双手结印,口中急速念诵: “净秽破障,敕令九幽!” “破!” 骨笛周身散发出纯净的音波,以沈月魄为中心骤然扩散开去。 那音波蕴含着强大的破邪净化之力,与那血雾狠狠撞在一起。 “嗤!” 血雾在接触到音波的瞬间,迅速消融褪散,凶戾的气息被强行净化驱散。 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乖徒儿,百年辗转漂泊,为师,终于找到你了……”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那溃散的血雾瞬间重新凝聚。 在空棺上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这黑影周身缠绕血色气息,面容模糊不清。 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亮着两点猩红的光,死死地盯着沈月魄。 第166章 你为什么宁愿选择灰飞烟灭,也要离开我 沈月魄在看到这黑影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双手瞬间结出金色屏障,在她身后展开。 将身后的众人牢牢护住,隔绝了黑影散发出的威压和血气侵蚀。 沈月魄手持骨笛,直指那血色缠绕的黑影,清冷的声音带着杀意: “云、景、延?” 云景延发出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找到猎物的兴奋,有历经百年的沧桑,还有一丝扭曲的怀念。 “呵呵呵……看来,你找回了法器,也得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碎片?” 云景延猩红的眸光在沈月魄脸上流转。 沈月魄稳住心神,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 “都百年了,你还是那么令人…作呕。” 这句话,让云景延周身的血色气息猛地一滞。 沉默了片刻,一声带着无尽苍凉的叹息从黑影中传出,“你……在怪我?” 那声音陡然拔高,“可为师也是不得已啊!” “只有证道,只有凌驾于这该死的天道法则之上,才能摆脱永恒轮回的枷锁,才能真正逍遥自在,不受任何制约!” 他的声音又突然低沉下来,死死盯着沈月魄,质问道: “为师不想你死的,为师只是想带你一起踏上那无上大道,可你……你为什么宁愿选择灰飞烟灭,也要离开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面对云景延扭曲的质问,沈月魄眼中寒光一闪,懒得再与这疯子多费唇舌。 “废话真多…” 沈月魄清叱一声,手中镇魂骨笛化作一道流光。 并非刺向黑影,而是猛地划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 她以血为引,以骨笛为笔,在虚空中急速勾勒出一个血色符文,成型的瞬间,光芒刺眼。 “敕令!九霄阳炎,破妄诛邪!” 血色符文如同燃烧的烙铁,带着净化一切污秽的煌煌正气,猛地印向云景延。 云景延发出狂笑,血雾翻腾,充满了不屑:“哈哈哈哈哈,没用的。这不过是为师一缕微不足道的分身,你能奈我何?” 然而,沈月魄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反问道:“是吗?” 就在那血色符文即将触碰到黑影的瞬间,沈月魄右手猛地掐出一个法印,对着符文隔空一点。 “嗡!” 那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红色光芒,并非直接攻击黑影的形,而是瞬间锁定了与黑影相连的本体一丝因果。 “溯本追源,魂伤反噬!敕! 黑影的狂笑戛然而止,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呃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帝都某隐秘别墅深处。 一名面容俊美却透着邪气的男子正盘膝而坐,他周身缭绕着淡淡的血光。 “噗!” 毫无征兆地,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血液落在地毯上,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升起缕缕黑烟。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邪魅又充满病态的兴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呵……有意思。即使转世轮回,抹去了记忆,你这玉石俱焚的性子,依旧如此啊,我的好徒儿……” 他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越来越有趣了。” 竹溪村·萧家祖茔。 随着云景延分身的尖啸,那缠绕血气的黑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地扭曲。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嘶鸣中,彻底爆散开来,化作漫天腥臭的血色光点,随即被山风吹散,再无踪迹。 只留下空荡荡的棺材和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残余气息。 沈月魄看着消散的黑影,脸色微微发白。 刚才那一击耗费了她不少心神。 “还是太弱了……”她低喃道。 仅仅是一缕分身,就让她如此吃力。 若是对上本体…… 沈月魄闭了闭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或许,需要找回前世所有的记忆,才能了解云景延的弱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 手一挥,撤去了护住萧家众人的金光屏障。 屏障刚消失,萧亦舟和萧正擎就立刻冲了过来。 萧亦舟更是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沈月魄的手臂,目光在她身上焦急地扫视: “月魄!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刚才目睹了那恐怖的黑影和沈月魄的搏斗,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月魄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稳:“消耗大了些,无妨。” 她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棺材上,沉声道: “事情已经明了。你太爷爷萧震山的尸骨,并非自然腐朽,而是被盗走了。”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刚才那黑影的本体所为。” “什么?!” “尸骨被盗?!” 两人顿时炸开了锅,脸色煞白。 先人尸骨被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风水上的大凶之兆。 难怪萧家今年来运势诡异,怪事频发。 “沈大师,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萧正擎的声音都在颤抖。 祖坟出了问题,这可是动摇家族根基的大事。 沈月魄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冷静地开口,给出了解决方案: “不必惊慌。立刻准备萧震山老先生的生前常用心爱之物,务必要沾染其生前气息的。” 萧正擎闻言,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老旧的怀表: “这是家父从不离身的怀表,说是祖父传下来的,父亲过世后,我一直随身带着。沈大师,您看看能不能用? 沈月魄接过怀表,指尖在表盖上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她点点头,“可以。用上等金丝楠木或阴沉木,打造一个小型棺椁,将这些遗物放入其中,替代尸骨。” 沈月魄转身走向那口空棺,“我会开坛做法,以遗物为引,配合萧家直系血脉的精血,招魂引魄。” “此术并不是真正召唤亡魂,而是安抚可能因尸骨被盗而滞留坟茔附近的地魂或残存意念,将其暂时引入衣冠棺椁之中,使其有归处。” 萧正擎和萧亦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沈月魄继续补充道:“选一个最近的吉日吉时,将这副衣冠棺椁,重新安葬回此墓穴。” “届时,我会净化此地残留的邪气,并重新布置风水结界,稳固地脉。” “如此,可解燃眉之急,暂时稳住萧家气运,避免邪气继续侵蚀。” 萧正擎深深鞠躬:“多谢沈大师。不知这吉日……” “三日后辰时。”沈月魄掐指一算,“朝阳初升,阴阳交替之时,最宜安魂定魄。” 萧正擎点点头,“好!都听您的!” 第167章 这具尸骨,便如同彻底改头换面 下山前,沈月魄指着那具被邪气彻底污染的棺材,对萧正擎道: “此棺已被邪气彻底浸染,留着不祥。就地焚烧,灰烬深埋。” 萧正擎立刻吩咐那五名壮汉照办。 很快,火焰燃起,黑烟滚滚,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腥气。 一行人沉默地下山。 阳光重新变得和煦,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沈月魄刻意落后几步,与萧正擎并肩而行,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 “萧董事长,事已至此,有些情况我也不再瞒你。” “那黑影的主人,手段通天。他盗走萧老先生的尸骨,其目的……” “极有可能是利用萧家血脉和地脉滋养的遗骸,作为重塑自身肉身的骨基。” 她顿了顿,看到萧正擎和紧跟上来的萧亦舟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道: “一旦他成功将萧老先生的尸骨炼化,融入己身…” “那么,这具尸骨,便如同彻底改头换面,再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再寻回原貌,归葬坟中。” “什么?!” 萧正擎声音干涩,带着痛苦和不解,“为什么偏偏是我萧家?!我萧家先祖,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了这个邪魔?!” 萧亦舟也急切地看着沈月魄,眼中满是同样的疑问。 沈月魄缓缓摇头,眉心紧蹙,“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她看向萧正擎,“我需要萧震山老先生的详细生辰八字,越精确越好。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立刻让人去查族谱,找到后马上给您!”萧正擎连忙应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看向沈月魄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敬重: “沈大师,这次萧家全族,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若非您,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 他语气极为郑重,“回去后,我会让秘书立刻整理出萧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转到您的名下。” 萧亦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变为深以为然。 百分之五的萧氏集团股份,其价值堪称天文数字。 但他父亲这样做,他完全理解。 萧家欠沈月魄的,早已不是金钱可以衡量。 从渡晚星、救小满,到如今,这份恩情,太重了。 然而,沈月魄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神色平静: “萧董事长,不用这样。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缘法因果。” “或许萧家与我有此一劫之缘,我出手化解,亦是顺应天道。报酬,按以往即可。” 她顿了顿,生怕萧家人强行赠予她,继续补充道: “过多的馈赠,于我修行之路或有妨碍,我受不住这份因果。” 若云景延选择萧震山的尸骨,本就是为了引她而来,那么这钱,她更不应该收。 萧正擎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强求,只是郑重承诺: “既然如此,日后但凡大师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们,萧家上下必定倾尽全力!” 沈月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回到萧家别墅,气氛比他们离开时更加热闹了些。 萧亦舟的母亲周婉清已经到了,正焦急地等在客厅。 一同来的还有萧亦舟的堂哥萧临渊。 萧临渊看到沈月魄一行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他依旧是一身干练的商务装,但眉宇间带着关切:“沈大师,好久不见。这次萧家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他随即转向萧亦舟,语气带着点责备和担忧: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点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早点过来帮忙!” 萧亦舟苦笑着解释:“堂哥,不是不告诉你。之前月魄说过,小满八字轻,容易招东西。” “祖坟那边阴邪之气那么重,我怕你过去沾染了不干净的气息,带回去影响到小满和嫂子。” 萧临渊眉头紧锁,但语气坚定,“那又如何?大不了事情彻底解决后,我一个月不回家,在外面住酒店,等身上气息散干净了再回去!” 他对家人的在意溢于言表。 沈月魄在一旁听着,想起萧小满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 她没说什么,只是从随身布包里又取出一个叠好的平安符,递给萧临渊: “这个你带着。可暂时隔绝此地残留的阴邪之气,避免带回去。” 萧临渊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感激道:“谢谢沈大师,太感谢了!这个多少钱?我转给您!” “不用了。”沈月魄淡淡道。 沈月魄那句“不用了”说得干脆利落,萧临渊拿着平安符愣了一下,有些局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沈大师,毕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萧亦舟在一旁看堂哥那副受宠若惊又不敢要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月魄说不用就是不用。她给的,安心收着就是。” 他语气里说不出的熟稔。 一旁的周婉清目光在儿子和沈月魄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心头了然。 自己儿子看这位沈大师的眼神,还有那说话的语气…… 她这个当妈的还能看不出来?怕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她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脸上堆起更真诚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对沈月魄道: “沈大师,今天真是辛苦您了!看您脸色都有些疲惫,快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她语气温柔,带着长辈的关切,“待会儿我亲自下厨,给您做点家常菜补补。您看您喜欢吃什么口味?或者有什么忌口的吗?尽管跟我说!” 沈月魄感受到对方真切的关心,虽然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但依旧礼貌回应: “多谢萧夫人,我没什么忌口的。” 周婉清闻言笑容更盛:“好好好!那我看着安排了。” 第168章 沈庭轩夫妇那对没脑子的糊涂蛋 等沈月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萧正擎这才沉下脸,压低声音,将祖坟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周婉清听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萧正擎的手臂。 萧临渊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冷汗,后怕地说道:“还好我爸今天要跟着一起来,被我死活拦住了。” “他老人家心脏本来就不好,血压也高,脾气又急,要是让他知道太爷爷的坟被人刨了,尸骨还……还被拿去……他非得当场气晕过去不可。” 周婉清语气沉重,“这事怕是瞒不住。” 萧正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瞒是瞒不住了。现在首要的是按沈大师说的,先把衣冠冢的事情办妥,安抚好祖先亡魂。” “其他的……唉,再说吧。” 周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你说得对。” 随后,她看向自家儿子:“亦舟,你知道沈大师平时喜欢吃什么吗?我让司机送我出去买菜,得好好做顿饭谢谢人家。” 萧亦舟想了想上次沈月魄吃饭时安静又专注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妈,她好像不挑食,吃什么都挺香的。” 周婉清听了,非但没有欣慰,反而更心疼了,忍不住小声念叨: “哎哟,听说她是山里下来的,估计是以前吃了太多苦,所以才不挑食……你看她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沈家到底是怎么养女儿的?把好好一个姑娘养得这么单薄。” 萧亦舟闻言,神色微黯,凑近周婉清耳边,声音压得更低: “妈,沈家那边……月魄她,应该是已经和沈家彻底断了关系了。她现在,不住在沈家。” 他想起调查到的一些信息,以及沈月魄对沈家只字不提的态度,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只是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一直没问。 周婉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忍不住低声骂道: “沈庭轩夫妇那对没脑子的糊涂蛋!自己亲生的,这么有本事的女儿不要,偏把那个心肠恶毒的……”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卡住。 “沈雨柔”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瞬间勾起了她最痛苦的回忆。 那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女儿晚星。 悲伤和恨意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周婉清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她猛地站起身别过脸,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算了算了,不提了!提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做什么,我…我去买菜!” 萧正擎看着妻子瞬间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样子,心中也是一痛。 他立刻站起身上前,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同时转头对萧亦舟道: “亦舟,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和临渊处理,务必尽快准备好沈大师交代的东西。我陪你妈出去买菜,散散心。” “好。爸,妈,你们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和堂哥。”萧亦舟立刻应下,看着父母相携离去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 他转身看向萧临渊,神色凝重:“堂哥,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 “你负责联系最好的金丝楠木工匠,务必最快速度打造出符合规格的小棺椁。我去整理太爷爷的遗物,还有查他的生辰八字。” 萧临渊也收起了所有情绪,郑重点头:“好!” 晚餐时分,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周婉清解下围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坐在对面的沈月魄说: “沈大师,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随意做了些,希望合您口味。” 沈月魄看向餐桌,约莫有十道菜。 这哪里是随意,分明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萧夫人客气了,这很丰盛。”沈月魄诚实地说道。 “快尝尝味道。”周婉清热情地招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月魄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放入口中。 外酥里嫩,酸甜的酱汁包裹着鲜香的肉质,瞬间在舌尖绽放出层次丰富的味道。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 这手艺……竟比她之前在外面那些知名饭馆吃到的还要好! 一直留意着她的萧亦舟,自然没有错过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眼中带着笑意,忍不住开口调侃:“怎么样?我妈这手艺可是专门练过的。当年为了追我爸,可是下了血本去跟国宴大厨学了大半年呢。” “萧亦舟!” 周婉清脸一红,带着点羞恼地瞪了儿子一眼,作势要打他,但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和甜蜜。 她随即转向沈月魄,语气温柔又带着点心疼: “别听他胡说八道。沈大师,喜欢就多吃点,看您瘦的,得多补补。” 她不停地给沈月魄夹菜,仿佛要把她认为最好的都堆到沈月魄的碗里。 沈月魄看着眼前迅速堆起小山的碗,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局促感。 她没有推辞,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又认真地吃着。 饭菜的香气和温暖似乎也驱散了一些白日里沾染的阴霾。 晚餐在温馨氛围中结束。 佣人收拾碗筷时,周婉清又快步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好几杯包装精致的不同饮品。 她走到沈月魄面前,笑容带着点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大师,我看现在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喝这些奶茶啊果茶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喝哪种口味的,就…就各样都点了一杯。您尝尝看?” 沈月魄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杯子,彻底愣住了。 奶茶?果茶?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也从未有人为她准备过这些。 这一刻,她看着周婉清带着温暖笑意和小心翼翼期待的脸庞,心中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位萧夫人一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沈月魄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她伸手,随意地拿起了其中一杯看起来最普通的奶茶,插入吸管。 “谢谢您。”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她喝了一小口。 带着浓郁奶香和淡淡茶味的温热液体滑入口中,很甜,甚至有点齁。 是她平时绝对不会主动尝试的味道。 但…是温的。 握在手里,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第169章 以血为引,以契为凭!生者之念,逝者之怨! 就在周婉清因为她的接受而露出放松的笑容时,沈月魄放下奶茶,取出一个叠好的的平安符。 她将符递向周婉清:“萧夫人,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送您,贴身带着,可保平安。” 周婉清连忙摆手,受宠若惊: “哎呀,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做了顿饭,快收回去!” “收着吧。”沈月魄的声音很轻,却很坚持,手依旧伸着,没有收回的意思。 她的目光平静,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周婉清看着她的眼神,又看看那枚黄符,不再推辞,双手接过。 她眼眶微微发热,看着沈月魄,声音更柔和了: “那…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你,月魄。以后……我可以叫你月魄吗?” 沈月魄微怔,随即点了点头,“可以。” “好,好。”周婉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温暖。 沈月魄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好好,快去休息吧。”周婉清连忙道。 沈月魄拿着那杯温热的奶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她走到窗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又吸了一口。 还是很甜,甜得有些过分。 她平时更喜欢冰冷的,能让人瞬间清醒的东西。 但这杯温的,似乎…也不赖。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母爱”的东西。 陌生,却并不让人排斥。 她低头,看了一眼杯子上贴着的标签,上面印着这杯奶茶的名字:【芋泥啵啵奶茶(热)】。 她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等酆烬醒后,给他也买一杯试试。 翌日,正午。 一行人来到温榆村附近的山上。 虞清和林秀娣没有合葬,而是依山势相邻而葬。 按照当年虞清自己的要求,墓地选在视野开阔的山坡上,远眺层峦叠翠,近有溪流环绕,风水格局原本清朗开阔。 然而此刻,两座相邻的坟茔之间,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散发出令人压抑的阴寒之气。 虞家三人都到了,神情肃穆哀戚。 陈默也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脸色苍白,眼睛死死盯着林秀娣的墓碑,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沈月魄站在两座坟墓之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秀娣的墓碑上,眼神复杂。 “时辰已到,开始吧。” 沈月魄取出九炷特制檀香,点燃,青烟笔直上升。 她手持三炷香,面朝东方,朗声道: “伏以!” 她清冷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惊起远处几只飞鸟。 虞家三人跪在坟前,额头紧贴地面,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虞氏一族,虔心祷祝,上禀皇天后土、十方神明、本地城隍土地。” 她右手掐诀,左手持符,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符咒。 那符咒悬在半空,竟久久不散。 “昔年因蒙昧无知,行差踏错,擅结阴缘,强配良魂。” “致使虞门虞清、林氏女林秀娣,魂魄不安,阴阳错乱,怨气郁结,贻害至今。” 她每说一句,就向两座坟茔各踏一步。 “今诚惶诚恐,特请法师沈月魄解此孽缘,祈请诸神明鉴,赦其过往,允其分离,各归其道,再入轮回!” 言毕,她将三炷香恭敬地插入香炉。 接着,她又分别将三炷香递给虞正宏,另外三炷递给陈默。 让他们同样面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默念祷词,诚心忏悔和祈求。 虞正宏神色沉重,陈默则紧闭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与看不见的爱人对话。 随后,沈月魄走到两座坟墓相连的气眼位置。 她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口中诵念: “天清地宁,阴浊阳清!虚妄假合,孽缘显形!——敕!” 话音一落,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同时,她指尖凝聚灵力,凌空对着两坟之间的虚空猛地一划。 一道虚拟的锁链凭空显现出来。 锁链一端深深扎入虞清的坟冢,另一端则死死缠绕在林秀娣的坟冢之下。 沈月魄接过慕若烟递过来的那张婚契,开口:“虞先生,陈默,请上前一步。” 两人依言上前。 沈月魄用银针分别在虞正宏和陈默的左手食指指尖刺了一下,各取三滴指尖血。 她将两人的鲜血,分别滴在婚契上,鲜血瞬间被符纸吸收,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沈月魄手持婚契,口中急速念诵: “以血为引,以契为凭!” “生者之念,逝者之怨!” “今奉敕令,斩断孽缘!” “虞清林氏,婚契不存!锁链崩解,各归其渊!” “破!” 随着最后一个“破”字落下,沈月魄猛地将燃烧着的婚契,狠狠拍向锁链。 就在这时,虞清的坟茔浮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虚影。 而林秀娣坟茔也浮现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身影。 沈月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两人在阴间感受到婚约解除,放下执念。 怨气得以消散,鬼魂不再被牵绊,又有着强烈回人间看看亲友的执念。 趁着她解除婚契的法事助力,魂魄竟能顺利穿梭回人间。 沈月魄见状,口中诵念: “尘归尘,土归土…” “魂归幽冥,魄入轮回…” “前尘往事,枷锁已开…” “执念放下,魂兮归来…” 就在这时,一直垂着头的陈默,仿佛心灵感应般,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林秀娣墓碑上空,那道刚刚凝聚出来的透明身影。 “秀娣!” 陈默瞬间发出痛彻心扉的呼喊,如同疯了一般,猛地朝着那道魂影扑去。 他想要去触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可惜扑了个空,身体穿过林秀娣的魂魄。 “秀娣,是我!是我啊!你看看我!秀娣!”他嘶吼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模糊他眼中那道魂影。 虞家人被陈默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动,纷纷抬头。 他们这才看到了虞清坟茔上方,那个正对着他们微笑的虚影。 “清儿!” 虞正宏和慕若烟瞬间红了眼眶,失声喊道。 虞澈也紧紧抿住了嘴唇,眼中泪光闪烁。 虞清的虚影挤出一个无比纯净的笑容。 “爸、妈、哥哥……” “清儿,是爸妈对不起你!是我们糊涂!是我们害了你啊!”慕若烟痛哭失声。 虞正宏也老泪纵横,扶着妻子,对着虞清的魂影哽咽道:“孩子,对不起。我们……我们想为你好,却害了你啊……” 虞清的虚影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依旧纯净。 他的目光转向林秀娣和陈默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我没关系,只是…苦了林小姐了。” 第170章 执念非怨,是爱别离 虞家人的目光,随着虞清的视线,聚焦到林秀娣和陈默身上。 林秀娣的魂魄,在陈默那撕心裂肺的呼唤中,轻轻颤抖。 她的嘴唇微动,一个温柔清晰的声音响起,“默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叹息:“你对我的思念,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感受得到……” 她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陈默痛苦的脸庞: “也正因为这份从未断绝的思念,我才放不下执念,无法安心离去,甚至因此生了怨…” 陈默听着她的话语,心如刀绞,巨大的愧疚和痛苦淹没了他: “对不起,秀娣!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没用!让你一个人在那黑暗里受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责、愧疚以及刻骨的思念。 林秀娣下意识地朝着陈默的方向飘近了一些。 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他,但透明的指尖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 “别哭,默哥。能再见你一面,亲耳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的心意,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的嘴角,努力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无尽的眷恋,“我不怪你,也不怪谁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默,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脑海中。 她轻声道:“默哥,好好活着。” 随后,她的身影彻底化作点点纯净的白光,踏上了通往地府的归途。 自始至终,她的魂魄都是纯净的,没有一丝黑气。 束缚她的,是契约和她心中那份至死不渝的爱。 当契约解除,爱意得以倾诉,她便选择了放下、解脱。 执念非怨,是爱别离。 一旁,虞清的虚影也对着家人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爸、妈、哥哥…我也要走了。” 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带着解脱,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魂归地府,等待新生。 墓地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呜咽。 悲伤的氛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两个灵魂的离去,更添一份空茫。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得出奇的陈默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看向沈月魄,声音沙哑,“沈大师,我求您一件事。” 沈月魄看着他眼中的死寂与平静,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清冷,“你说。” 陈默的目光扫过林秀娣的墓碑,又仿佛穿透墓碑,看向她沉睡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我父母早已亡故。在这世上,我已无牵无挂。”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麻烦您在我死后…将我和秀娣葬在一块儿。” 沈月魄没有丝毫惊讶,点了点头:“好。” “陈先生,别做傻事啊!”慕若烟闻言,惊呼出声。 “是啊,秀娣肯定希望您好好活着!”虞正宏也劝道。 陈默看向他们,语气十分平静,“晚了…来之前,我喝了老鼠药。” 虞家人闻言,脸色一变。 虞澈反应最快,立刻掏出手机,声音急促:“我马上叫救护车!” 他手指颤抖着就要拨打120。 然而,陈默却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虞澈的手腕。 “别救我……” 他盯着虞澈,眼神平静得可怕,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笑意: “药效应该快发作了。现在赶去黄泉路…兴许还能追上她。” 虞澈被他攥着手腕,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细微颤抖,看着他眼中的坚决和对死亡的期盼。 他手指停在拨号键上,再也按不下去。 劝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面对一个一心求死,只为追赶心爱之人的灵魂,任何劝阻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默的目光最后落在沈月魄身上,带着托付的意味: “沈大师,我生前还有些积蓄,我……立好了遗嘱,自愿全部赠予您……”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嘴唇已经开始发绀,“谢谢您成全我最后的心愿。” 沈月魄轻叹一声,没说话。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萧亦舟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萧亦舟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月魄,那边结束了吗?怎么样了?” 沈月魄言简意赅,“让昨天那五个人,带着工具,到温榆村附近的虞家墓地这里来。” 萧亦舟明显愣了一瞬,问:“怎么了” 沈月魄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挖坟。”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秒诡异的沉默。 萧亦舟:“……” 又挖? 昨天刚挖完的萧家祖坟,这次又是谁? 萧亦舟虽然满脑子问号,但听出沈月魄语气中的严肃和紧迫,立刻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好,我立刻叫他们过去。” 挂断电话,沈月魄走到陈默身边。 虞澈扶着已经快要站不住的陈默坐下。 沈月魄蹲下身,迅速从轮回戒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炉和一根特制的短香,在陈默身边点燃。 袅袅的青烟升起,带着稳定心神的香气。 这香无法解毒,却能让他最后的时间少些痛苦,魂魄离体时少些挣扎。 陈默靠在虞澈身上,眼睛却一直望着林秀娣墓碑的方向。 他的嘴角那抹解脱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神却渐渐涣散。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看到了前方那抹温柔等待他的身影。 “秀娣…等等我…”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他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唇边。 山风呜咽,吹拂着新燃的定魂香,青烟缭绕,带着生者的悲悯和逝者无悔的决绝。 第171章 她好像……从来没缴过个人所得税 没有过多繁复的仪式,沈月魄指挥着昨天那五名壮汉,迅速把陈默葬入林秀娣的墓穴。 沈月魄看着重新填好土的坟茔,拿出手机,拨通了特案局赵严的电话。 以免后续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和官方备下案。 电话接通后,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的赵严沉默了几秒,显然也被这事情震撼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沈大师,情况我了解了。这件事牵涉到非自然因素和人员死亡,程序上可能还是需要虞家相关人员和目击者后续到当地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备案。” “没问题,麻烦赵队了。”沈月魄应下。 “客气,分内事。”赵严挂了电话。 一行人下山回到虞家别墅,气氛沉重。 沈月魄站在庭院中央,侧首对虞正宏道: “阴婚已解,怨气已散。如今这四鬼抬轿局,不过是个空壳子。” 她抬手指向那四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明日日出前,必须连根挖起。记住,树根要全部烧毁,一片叶子都不能留。” 虞正宏听后,连忙点头。 沈月魄又指向庭院中央那座造型奇特的假山,“这假山,形似轿顶,是聚阴的关键。” 她顿了顿,“拆除时,要用红布包裹,运到三岔路口焚毁。之后…” 她取出一个朱砂小瓶,递给虞澈,“正午时分,用此物均匀洒在假山地基之上,再覆上新土,夯实,彻底净化残存的阴晦之气。” 虞澈小心翼翼地接过,“好!“ 沈月魄继续道:“此处宜建活水景观。” 她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圆形水池,养七尾红鲤。水要流动,气才能活。” “同时,在别墅正门和所有主要窗户上,悬挂铜质风铃。风铃的声音清脆,能驱散阴晦,其金属属性也能克制残留的木气煞气。” 最后,沈月魄从布包中取出四张绘制好的镇宅符,交给虞正宏: “这四张符,分别贴在别墅的四个方向的外墙,可保家宅安宁,邪祟难侵。” 虞正宏和虞澈仔细记下每一个步骤,郑重承诺会立刻照办。 处理完风水之事,虞正宏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沈大师,报酬该怎么给您?” 沈月魄给了他们银行账户,对虞正宏道: “报酬劳烦帮我捐出一半,捐给可靠的,帮助贫困患病儿童或失学女童的慈善基金会。” 她顿了顿,补充道:“匿名捐赠即可。” 虞正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郑重承诺:“一定办妥,捐款凭证会发给您过目。“ 沈月魄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忽又停步:“对了,记得…给林秀娣和陈默重新立碑。” 慕若烟连连点点头,“我们会的,一定找最好的石匠!” 走出虞家大门时,沈月魄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瞥见屏幕上显示的银行通知:人民币5,000,000元。 沈月魄刚回到萧家给她安排的房间,一个一直被她完全忽略的问题猛地跳入脑海。 税! 这500万,还有之前萧家以及其他人给的报酬,她好像……从来没缴过个人所得税! 她意识到自己过去完全没有税务意识。 这不仅是法律问题,过多的灰色收入积累,无形中也会加重自身因果负担。 沈月魄清冷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困扰。 她立刻拿出手机搜索: 【个人大额收入如何缴税】 【风水咨询收入纳税】 【个人所得税自行申报】 搜索结果让她眉头微蹙。 好麻烦。 靠自己显然不行。 等回帝都后,找专业的税务师事务所去办吧。 晚饭后,萧家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亦舟将一张纸条递给沈月魄,神色凝重: “月魄,这是从族谱里找到的太爷爷的生辰八字,精确到时。” 沈月魄接过纸条,将写着八字的纸条置于掌心,双手结印,缓缓闭上眼睛。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 萧家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 沈月魄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时间长河。 她以这八字为锚点,试图回溯萧震山的生平。 零星的画面碎片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画面一:漫天的烽火,残破的旌旗,尸横遍野。 一个面容与萧正擎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半跪于地,铁甲尽裂,长枪折断,身下已积了一滩的血洼。 敌将的刀锋映着残阳,朝他咽喉劈来。 “砰!” 骤然一声闷响,围攻的数十敌兵飞了出去。 一道白色身影踏着血泊而来,衣袂翻飞间,竟不沾半点尘埃。 那人俯身,广袖垂落,指尖凝出一缕幽光,轻轻点入将领眉心。 濒死的将领浑身一震,伤口处血肉竟奇迹般开始愈合。 “本尊今日证得长生保命天尊之位,恰逢尔命不该绝。” 那人嗓音似清泉漱玉。 将领挣扎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萧破军愿生生世世,效忠上仙,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道无形的印记,随着誓言烙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画面骤转,岁月轮换。 一个古色古香的产房,窗外阳光明媚,屋内檀香袅袅。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健壮的男婴诞生了。 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恭喜老爷夫人,是个大胖小子!戊时三刻,好时辰啊!这娃娃命格贵不可言!”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沈月魄从回溯中挣脱出来,更深的记忆她没有办法再窥探。 “沈大师,您怎么样?”萧正擎和萧亦舟看着沈月魄,担忧地问道。 沈月魄缓缓睁开眼,看向萧正擎,声音沉凝:“我没事。萧老先生的前世,与那黑影有极深的渊源。” 她顿了顿,将看到的片段简洁叙述,“前世,萧老先生曾是一位名为萧破军的战将,在濒死之际,被那黑影所救。” “萧破军因此立下灵魂誓言,愿生生世世效忠于他。” 第172章 连个女孩子都追不上?那么大个头白长了! 萧家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沈月魄继续道:“而这一世,萧老先生出生的时辰,是百年难遇的金骨玉髓,先天塑形的绝佳命格。” 她的话如同重锤,砸在萧家人的心头。 “所以…”萧亦舟声音干涩,“那黑影盗走太爷爷的尸骨,是因为……” “因为前世灵魂誓言的因果牵引,让他能精准找到萧老先生的转世。”沈月魄接口道,语气冰冷。 “更因为萧老先生今生命骨的特殊性,完美契合了他重塑肉身的需要。这,就是他盗骨的真正原因。”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匪夷所思。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萧正擎的声音因为受到震撼,还带着一丝颤抖。 沈月魄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按计划完成衣冠冢安魂仪式,先稳住萧家根基。” “还有,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萧老先生的骨骸…怕是已经被黑影炼化,融入自身骨血之中。” 萧正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 他看向沈月魄,声音带着认命却又透着豁达: “沈大师,我们明白了。因果循环。既然我爷爷前世欠那黑影一条命,今生这身骨头就当是还债了。” 他苦笑一声,带着无奈,“我们萧家..认了!谁让老祖宗对人家许下了这生生世世的誓言呢。” 沈月魄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萧正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在如此颠覆认知的噩耗前,能迅速从震惊和悲痛中挣脱,看清因果本质,不被仇恨和恐惧完全吞噬。 这份心性和定力,实属难得。 “怨天尤人无济于事。萧董事长能这样想,不被无谓的思绪所困,很好。”她点了点头,“我们按原计划安放萧老先生的衣冠冢。” 萧正擎郑重点了点头,“一切听从沈大师安排!” 沈月魄颔首,不再多言,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精神回溯让她感到一丝疲惫,她需要静修恢复。 回到房间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沈月魄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端着托盘的周婉清。 托盘上放着几块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和一杯果茶。 “月魄。” 周婉清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将托盘递过来,“忙了一天,累了吧?吃点东西,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甜甜的,能让人心情好点。” “这是我今天特意让管家开车,去城里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买的,你尝尝看?” 沈月魄看着周婉清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心头微暖。 她伸手接过托盘:“谢谢萧夫人。”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周婉清连忙摆手,语气带着感激,“要说谢,也该是我们萧家上下谢你才是。” “你为我们家解决了这么大的祸事,这点小心意算什么。快趁热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她说完,便体贴地转身离开。 周婉清刚走出沈月魄的房间没几步,一直等在走廊拐角处的萧亦舟就迎了上来。 “妈,”萧亦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无奈,“您以后别老往月魄房间送东西了,也别总想着撮合什么了。” 周婉清一愣,不解地看着儿子:“怎么了?我对月魄好点怎么了?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也心疼。” 萧亦舟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免得自家母亲产生不必要的期待:“妈,月魄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 周婉清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不妥,立刻又压低了,但语气充满了嫌弃。 她上下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 “臭小子,你怎么回事?居然被人抢先一步了?!” 她用手指头戳了戳萧亦舟的胳膊,压低声音埋怨,“连个女孩子都追不上?那么大的个头白长了!” 萧亦舟被周婉清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妈,这都哪跟哪啊,感情的事能强求吗?” 周婉清瞪了他一眼,随即板起脸,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对月魄好,不是因为想让她做我儿媳妇。我是真心疼这孩子!”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红,“你看她,年纪轻轻的,也就跟跟晚星差不多大吧?” “可你看她,总是那么清清冷冷的,好像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什么事都不在意。” “可越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肯定吃了很多很多苦吧?想到晚星要是还在…我就……” 提到早逝的女儿,周婉清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别过脸,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算了算了,不说了……你懂什么!我就是想对她好点,没别的意思!” 说完,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快步离开走廊。 走廊上母子俩压低声音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飘进了沈月魄并未刻意封闭的感官里。 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温热的果茶喝了一口,清甜中带着微酸,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竹溪村的夜晚静谧安宁。 良久,一声轻叹溢出唇瓣。 “都是帝都四大名门,怎么沈家比人家萧家差一大截呢?” 沈月魄那句叹息刚落下,房间内平地卷起一股阴冷的旋风。 一道的身影,伴随着浓郁的阴气,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中央。 马面习惯性地挠了挠他那巨大的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月魄,语气带着点焦急: “大人…您知道帝君在哪吗?我们给他发了无数道传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半点回音都没有!” “酆都都快翻天了!实在找不到人,鬼帝大人急得亲自派小的上来寻了。” 沈月魄立刻反应过来,酆烬沉睡在白玉镯里,那镯子自带隔绝一切探查和通讯的结界,酆都的联系自然被屏蔽了。 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马面憨憨咧嘴一笑,“这不,过两日就是帝君生辰,各方神君帝君们都已经到酆都了,鬼帝大人实在忙不过来,底下都乱成一锅粥了。” 正说着,沈月魄手腕上的白玉镯突然光芒一闪。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酆烬看起来精神不错,显然沉睡恢复得很好。 “帝君!” 马面看到酆烬,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都透着激动。 酆烬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醒了?” 她以为他至少还要沉睡几日。 第173章 为你颠覆阴阳,甘堕红尘? 酆烬慵懒地走到她身边,慢悠悠道:“中午那个姓云的蠢货搞出那么大动静,想不醒都难。” 他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我不出来,只是懒得动弹罢了。” 显然,他虽在沉睡,对外界并非全无感知。 白玉镯里的人可以感知外界的一切,而外界却无法探查里边的情况。 马面看着旁若无鬼的两个人,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忍不住再次提醒: “帝君,那个各方神君帝君们,都已经到酆都了!鬼帝大人实在撑不住了…您看……” 酆烬英挺的剑眉蹙起,显然对这种应酬极其不耐,直接打断了马面,“知道了,聒噪。” 他转向沈月魄,轻声道:“我回酆都几日。” 沈月魄早已习惯他的来去如风,点点头:“嗯。” 然而,就在她以为酆烬会像往常一样直接消失时,他却突然俯下身。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捧起她的侧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微凉的薄唇带着霸道的气息,落在她的唇瓣上。 一触即离。 “!!!” 马面瞬间瞪大了的眼睛,马嘴都惊得微微张开。 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压倒了所有对帝君威严的恐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官袍的袖子里掏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按下了快门。 拍完,他立刻以光速把手机塞回袖子,双手垂在身侧,脑袋深深低下。 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块背景板”的鹌鹑状。 沈月魄也被酆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唇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随即,她看到旁边那个努力缩小存在的马面,一股羞恼涌上心头。 她抬手,毫不客气地在酆烬劲瘦的腰侧拧了一把,压低声音带着嗔怒:“酆烬!有鬼在呢!” 酆烬直起身,对腰间的攻击毫不在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月魄带着恼意的眼睛,暗金色的眸子眯起,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爽和质问: “沈月魄,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鬼吗?” 沈月魄被他这倒打一耙的理直气壮噎住了:“……?” 酆烬冷哼一声,语气更凉了,带着点自嘲,“也是。有些人,从来就没承认过我的存在。”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墨色帝袍上暗金色的冥文骤然流转。 他没有再回头,只是随意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走了。” 话音落下,他和马面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房间内,只留下阴冷气息缓缓消散。 酆都城门口。 刚踏过鬼门关,马面脸上那压抑不住的窃喜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酆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拿出来。” 马面浑身一僵,马头瞬间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极其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手机,双手奉上:“帝君,属下…属下就是…” 酆烬没理会他的解释,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了刚才那张照片。 照片上,他微微俯身,单手捧着沈月魄的脸,两人唇瓣若即若离。 背景是有些模糊的灯光,将这一幕衬得如梦似幻。 沈月魄微微睁大的眼睛和他专注的侧脸在灯光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酆烬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嘴角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虽然弧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他周身那种冻死人的低气压却瞬间消散了不少。 “拍得不错。” 他把手机丢还给还在忐忑的马面,语气平淡地命令道:“通过内网,发原图给我。” 马面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抬起头,巨大的马眼里充满了惊喜:“啊?!是!帝君!好嘞!属下这就发!” 他接过手机,动作麻利得像装了马达。 看着酆烬大步流星走向帝宫的背影,马面激动地搓着马蹄,脸上的八卦之火简直要喷射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登陆了地府论坛,迅速编辑了一条帖子,配上刚拍的照片: 标题:《惊!万年冰山融化!!帝君他、他、他居然当众……(捂嘴尖叫)!!》 正文:家鬼们!惊天大瓜!保真!咱们那位冷得能把忘川河冻住,眼神能吓死鬼仙的帝君大人,今天在人间捧着一个人类姑娘的脸!亲!下!去!了!这波狗粮,本帅先干为敬!酆都的单身狗们,准备好迎接暴击了吗?! PS:帝君亲口承认照片拍得不错,还让本帅把原图发给他了!这算官方认证了吧?!(狗头保命) PPS:嘘!低调!看完记得销毁浏览记录!别让帝君知道是本帅爆的料!(虽然可能已经猜到了) 发帖人:阴间第一线(马面本马,低调低调)热度:(爆)回复:9999+(持续飙升中) 帖子发出,配着那张极具冲击力的照片,瞬间在寂静的地府论坛炸开了锅。 【1楼】奈何桥钉子户:(沙发!)嗷嗷嗷!老娘熬汤几千年,手都没抖过这么厉害!这、这、这汤勺都吓掉锅里了。 (图片:一锅打翻的孟婆汤) 马面你小子行啊!这照片角度绝了!帝君那眼神……啧,吻拉丝没?!这瓜太顶了!今天过桥的魂儿免费加料! 【2楼】排队等汤中:孟婆姐姐,请直接给我来碗白开水,我要记住这历史性的一刻! 【3楼】新魂瑟瑟发抖:刚死,有点懵……帝君是谁?为什么大家都在尖叫?这汤……能恢复记忆吗? 【4楼】判官笔掉毛:难怪近日酆都气运翻涌,我还以为是哪位鬼帝要晋级了! 原来是红鸾星动?动在帝君身上了?!马面!你这情报价值万金!不,万载阴德!快!详细说说现场!帝君说什么了? 【5楼】拔舌地狱接待:呜呜呜,磕到了磕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为你颠覆阴阳,甘堕红尘”吗?帝君大人好帅!锁死! 【6楼】俺老牛牛气冲天:老马,你小子不厚道。有这种大新闻居然不先私聊兄弟?独食难肥啊! 【7楼】鬼差007:卧槽!我还在人间出外勤!这瓜来得太及时了!等等......(突然警觉)这该不会是帝君钓鱼执法吧?马面你还活着吗? 【8楼】地府HR:@阴间第一线马面同志,鉴于你近期表现突出,特聘你为酆都八卦周刊首席记者,月薪翻倍,有意速来人事部报到! 第174章 以血为引,感召亲缘 酆烬带着马面消失后,房间内恢复了宁静。 沈月魄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酆烬的独特气息。 “酆烬……生日?”她低声自语,想起马面提到的“帝君生辰”。 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对应人间的时间,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个日子…… 沈月魄微微蹙眉。 重阳,登高望远,阳气极盛,却也暗含阳极生阴的转折之意。 对于统御冥界的酆都帝君而言,这个生辰日倒也算贴切,只是……似乎也带着一丝孤寂的意味。 沈月魄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呢?世俗的金银财宝,对他毫无意义。 法器符箓?她自己用的他可能还看不上。 想到酆烬临走时那句带着控诉的“有些人从来没承认过我存在和“见不得鬼”,沈月魄脑中灵光乍现。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既然他这么在意,那就送那个吧! 她心中有了主意,将手机收起。 两日后,萧家祖茔。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洒在竹溪村的后山,驱散了清晨的薄雾。 朝阳初升,阴阳交替、清气上升的吉时。 萧震山的墓穴旁边,静静安放着一个由顶级金丝楠木打造的小型棺椁。 棺椁内铺着洁白的丝绸,上面整齐摆放着萧震山生前的两件心爱之物: 一枚怀表和一支用了多年的烟斗。 这些物品都沾染着他生前的气息。 沈月魄肃立在坟前。 萧家众人皆身神情庄重肃穆地站在一旁。 昨日那五名壮汉也在场,在一旁待命。 “吉时已到,安魂入土!”沈月魄清越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沈月魄手持柳枝,蘸取清晨收集的无根水,在墓穴内挥洒,净化因之前邪气侵扰可能残留的污浊。 随后,她将混合了朱砂、香灰的五色土,撒在墓穴底部,形成一层厚约三寸的福基。 沈月魄示意五名壮汉将金丝楠木小棺椁平稳地抬入墓穴,放置在铺好的福基之上。 棺椁落定,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响。 沈月魄走到萧正擎面前。 他早已净手。 沈月魄用银针刺破他左手中指指尖,取三滴指尖血,滴入一个盛有清酒的小玉碗中。 “以血为引,感召亲缘!” “魂兮归来,安息此间!” 她将混合了萧家直系血脉精血的清酒,缓缓洒在棺椁四周的土地上。 一股血脉相连的牵引之力,瞬间弥漫开来。 沈月魄取出三张早已准备好的黄符。 她口中念诵安魂咒,将第一张符稳稳贴在棺椁正上方,这代表逝者的前额。 第二张符,贴在棺椁中部,这代表逝者的胸腹。 第三张符,则贴在棺椁尾部,这代表逝者的脚部。 三道符咒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散发出柔和的安魂之力。 无形地安抚并收拢可能因尸骨被盗,而散逸在附近的地魂或残存的意念。 沈月魄手掐法诀,对着敞开的棺椁虚空画符,一道金光没入棺中。 随后,她清喝一声:“魂安魄定,敕令封棺!” 站在墓穴边的两名壮汉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盖在棺椁,严丝合缝。 “填土!”沈月魄下令。 五名壮汉立刻动手,用崭新的铁锹将旁边准备好的五色土新土,填入墓穴。 沈月魄在一旁监督,确保填土过程平稳无冲撞。 当墓穴被填平,形成一个略高于地面的新坟时,沈月魄走到坟前,点燃三炷特制的安魂香,插在香炉中。 三炷安魂香的烟气笔直上升,在朝阳的金辉中缭绕不散。 一股平和安宁的气息从新坟中弥漫开来,与周围的山水地脉缓缓交融。 沈月魄示意萧正擎上前。 萧正擎双手捧着一杯清酒,恭敬地洒在新坟前,声音清晰: “爷爷,不肖子孙正擎,带全家来看您了。让您受惊了。如今为您重塑安息之所,请您魂归此间,护佑萧家子孙。” 萧亦舟和其他家人也依次上前奠酒行礼。 最后,沈月魄取出九枚刻有辟邪符文的铜钱。 以新坟为中心,按照九宫八卦方位,将这些铜钱深深埋入坟茔周围的地下。 埋好后,她双手结印,凌空画符,一道无形的风水结界瞬间形成。 将整个坟茔笼罩在内,隔绝外界邪祟侵扰,稳固地气。 仪式完成!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山野,也温暖地照耀在萧震山的新坟之上。 之前的阴森诡谲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安宁平和的气息。 萧家众人心中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月魄看向如释重负的萧家人,平静道: “仪式已成,萧老先生的地魂已安,萧家地脉气运已稳。” 萧正擎深深鞠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沈大师,大恩不言谢!萧家永世不忘!” “不必客气。”沈月魄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日后…别胡乱再续永生永世的誓言。” 萧正擎闻言一愣,想到自家爷爷就因为这一句话才被盗的骨头。 萧正擎:“……” 萧亦舟看着自家父亲吃瘪,强忍住笑意,上前关切问道:“月魄,你是打算今天就回帝都,还是再歇息一晚?” “今天回。”沈月魄回答得很干脆,“回去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萧亦舟没有多问,体贴地说:“我们还要在这边多待几天,萧家其他房头的亲戚也要陆续过来祭拜太爷爷。” “好,麻烦了。”沈月魄点头。 车子驶离竹溪村,一路疾驰,回到帝都时已是下午。 沈月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送她去了朱砂黄符一条街。 她熟门熟路地钻进几家老字号店铺,精挑细选了几样东西。 随后,回到家中,已是傍晚饭点。 她刚放下东西,准备摸出手机点个外卖,屋内却阴风一卷,马面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马面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委屈:“大人,您这地方换得可真勤,让小的好找。” 他看着沈月魄桌上空空如也,立刻将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放在桌上,“大人,您的晚餐。” 沈月魄看着食盒,又看看眼前这位兢兢业业的马面,难得地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以往马面都只送早餐,没想到现在连晚餐也包了。 她还没开口,马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 “大人,要不……您加小的个微信?以后送餐前小的提前问问您在哪?省得瞎跑。” 随后,他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沈月魄觉得这提议很实用,便拿出手机,“行。” 第175章 哎呀,这人间的信号就是好哈 两人很快加上了微信。 马面的微信头像是一个Q版,戴着马头套的卡通形象,名字就叫【阴司第一帅】。 加完微信,马面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状似不经意地整理着袖子,用闲聊般的语气说道: “哎呀,这人间的信号就是好哈。不像咱们下面,最近信号波动得厉害。” “搞得帝君他老人家这两天的脸比忘川河底的万年寒冰还冷,就一直对着他那部手机看啊看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信息……” 他说完,飞快地瞄了沈月魄一眼。 沈月魄:“……” 她这才猛然想起,酆烬那日离开后,她确实没给他发过任何信息。 马面见重要情报已成功传递,功成身退。 他咧嘴一笑:“嘿嘿,那大人您慢用,小的告退!” 说完,身影化作阴风消散。 沈月魄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她将饭菜一一摆好,拿出手机,对着餐桌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点开【酆都穷鬼】的对话框,将照片发了过去。 贫道爱财:吃上了。 几乎是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显示出了【对方正在输入…】。 沈月魄拿起筷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饭,一边时不时瞥一眼手机。 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有两分钟,闪烁不定。 那头的人仿佛正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打了删,删了打…… 最终,却一个字都没发过来。 沈月魄:“……” 还在生气啊…… 吃完饭,沈月魄将碗筷收拾好,净手焚香。 她取出下午采购的材料和一套炼器工具,在客厅茶几前坐下。 她的指尖萦绕着灵光,在戒圈上细致地雕刻。 缠枝彼岸花的纹路逐渐浮现。 雕刻完成后,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滴彼岸花精粹,融入戒指之中。 原本纯黑的戒圈上,瞬间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暗红色脉络,与彼岸花雕刻完美融合,增添了一分妖异神秘的美感。 最后,她将一颗米粒大小的火魄晶,镶嵌在戒圈正面,两朵彼岸花缠绕的中心位置。 当晶石嵌入的刹那,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沉睡的业火被封印其中。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洒入客厅,沈月魄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举起手中一大一小的戒指,放在晨光下端详。 墨玉戒圈如永夜,缠绕在上的彼岸花暗纹流淌着血色光华。 花芯处那颗火魄晶,宛如一滴凝固的幽冥业火。 整个戒指散发着一种危险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完美契合酆烬的身份与气质。 沈月魄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将戒指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黑色丝绒小盒中。 今天是九月初九,酆烬的生日就在今夜。 沈月魄站起身,指尖刚掐起开鬼门的法诀。 然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客厅那面落地镜。 镜中人影让她动作一顿。 炼制戒指耗费了一整夜的心神和灵力,镜中的她发丝微乱,眼底泛着淡淡的青影。 最显眼的是右颊上一道浅浅的灰痕,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今天可是酆烬的生日,这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月魄微微蹙眉。 她虽不在意他人眼光,但…这样去见他,似乎不太妥当。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滑动,很快锁定了一家她曾留意过的线上高定店铺。 她看中了一条秋日氛围浓厚的复古长裙,直接下单,备注了加急配送。 帝都的效率极高,加上店铺本就位于同城,不到两小时,一个精致的礼盒便送到了她手中。 沈月魄拆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秋日枫叶红的长裙。 款式是改良的旗袍领,收腰设计,裙摆自然垂坠,线条流畅优雅。 她走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一身尘埃。 换上那条长裙,沈月魄站在镜前,指尖轻抚过面料上的纹理。 枫叶红的颜色将她瓷白的肌肤衬得愈发剔透,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几缕碎发慵懒地贴在颈侧。 镜中人眉眼如画,唇若点朱,往日的清冷疏离被这抹红柔化,显出几分明艳。 沈月魄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她将那个装着戒指的黑色丝绒小盒,收入轮回戒。 指尖灵力凝聚,正要划开鬼门,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她垂眸一看,是马面发来的微信消息。 【阴司第一帅】:大人,今天是帝君生辰,您要过来吗?需要小的去接您吗?(*^▽^*) 沈月魄唇角微扬,指尖轻点屏幕回复: 【贫道爱财】:酆烬现在在做什么? 消息刚发出,对方立即秒回: 【阴司第一帅】:帝君他正陪着各位神君帝君在偏殿饮宴呢! 【贫道爱财】:好,我准备过去。 【阴司第一帅】:好嘞!帝君要是知道您来了,不知得多开心!小的这就去鬼门关候着您!保证不让闲杂人等打扰!(一个敬礼的表情) 沈月魄收起手机,指尖凝聚灵力,正要鬼门—— 手机铃声却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赵严。 沈月魄动作一顿,微微蹙眉,还是接了起来。 “喂,赵队。” “沈大师,实在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您!”赵严的声音带着歉意,“我们这边遇到个棘手的案子。” “你说。”沈月魄语气平静。 “是北边山区一个叫落水村的村子。”赵严语速很快。 “情况很诡异。据村民和当地派出所报告,连续大半个月了,每天晚上过了子时,村子里就到处都能听见女人和小孩子的啼哭声。” “哭得特别凄惨渗人,闹得全村人心惶惶,根本没法睡觉。” “但奇怪的是,一到白天,整个村子就又恢复正常,一点异样都找不到。” “更邪门的是,我们派了两组人晚上想进去调查,结果刚到村口,就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的墙上,直接被弹了回来,根本进不去!” “您看……方不方便抽空去看看?” 第176章 漫长的时光里,酆烬是如何度过的 夜半啼哭,白日无踪,无形的屏障……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强大的怨念结界,又或是被刻意封锁的阴域。 沈月魄没有犹豫,应道:“可以。但我现在有事,需要等两天。” 赵严明显松了口气: “太好了!能等能等!只要您肯出手就行!我等下就把详细地址和目前掌握的资料发您微信上,您忙完随时联系我!” “行。”沈月魄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手机,赵严的资料很快发了过来。 随手点开地图扫了一眼那个“落水村”的位置。 然后,不再犹豫,掐诀开鬼门。 一步踏入鬼门,阴冷的幽冥之气扑面而来。 果然,马面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入口处。 “大人,您可算来了!”马面殷勤地迎上来,马眼笑得弯弯,“小的这就派人去禀告帝君您来了……” “不用了。”沈月魄打断他,声音清冷,“不要打扰他,我直接去帝宫等他就好。” 马面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笑得更加谄媚:“哎,明白明白!惊喜!要给帝君大人一个惊喜。嘿嘿,好嘞!您这边请!” 他抬手一招,一辆造型现代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车门自动打开。 “……” 沈月魄看着这辆与阴森鬼域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马面却颇为得意,热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快请!这可是帝君前阵子特意让鬼帝从凡间引进的。” “据说叫什么限量版?跑得可快了!比咱的阴风遁还稳当!保证眨眼就到帝宫!” 沈月魄面不改色地坐进车内。车内有股冷冽的清香。 嗯,确实是酆烬会喜欢的调调。 马面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启动,在酆都宽阔的街道上飞驰,两旁的古老建筑飞速倒退。 车子启动后,马面转过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沈月魄说: “大人,您知道吗?为什么带您坐车吗。” 他指了指车窗外,“现在酆都地界,到处都是些闲得发慌的鬼仙。” “咱要是走着过去,或者驾阴风,沿路难免被那些不长眼的偷拍。万一传到帝君那儿,岂不是坏了您的惊喜?” 沈月魄:“……”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马面,眼神复杂。 这位马面……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马面似乎没注意到沈月魄的无语,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语气带着感激: “不过大人,真的多亏了您啊!您知道吗?以前我们下面这帮人,偷偷摸摸用手机,都得躲着帝君,跟做贼似的,现在好了…” 他兴奋地搓着马蹄,“自从帝君自己也开始玩手机后,咱们用手机上网,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沈月魄听着马面絮絮叨叨,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酆都景象。 她忽然有些好奇,在没有手机和网络出现之前,漫长的的时光里,酆烬是如何度过的。 沈月魄开口问道:“以前…没有手机,也没有这些热闹的时候,酆烬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什么?” 马面闻言,巨大的马头微微歪了歪,似乎在回忆。 他刚才的兴奋劲儿褪去,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和敬畏: “帝君他啊,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沉睡?”沈月魄微微蹙眉。 “是啊。” 马面叹了口气,“您也知道,帝君虽然神力无边,但是却要维持这偌大的幽冥运转,镇压无数凶魂厉魄。” “尤其是千年前与血煞元君在血海那一战,为镇压他,帝君耗损了太多神力。” “血煞元君?”沈月魄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她倒是没听过。 “嗯,一个强大的邪魔。” 马面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心有余悸: “他妄图将血海煞气引渡人间,化人间为炼狱,成就他的无上魔道。” “帝君为阻止他,只身杀入幽冥血海深处,那一战打得是天昏地暗,血海翻腾,差点连幽冥根基都动摇了!” 说到这,马面的语气充满了对酆烬的崇敬: “最后,帝君重创了血煞元君,将其本体镇压在血海最深处!” “只是……镇压?”沈月魄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不直接将其彻底消灭,永绝后患?” 马面苦笑一声,看向沈月魄,带着无奈:“大人您有所不知。那血煞元君的命格与本源之力,早已与幽冥血海相融。” “血海不枯,他即不死不灭。若强行将其魂魄彻底打散消灭…”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那么,失去他意志束缚和本源维系的幽冥血海,将瞬间崩溃。” “届时,会冲垮幽冥与人间的壁垒,血海将倒灌人间。” “那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三界浩劫!” 马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回荡,“所以,帝君只能以自身神力为锁,以幽冥血海为牢笼,将血煞元君永世禁锢在血海之底。” “但这镇压并非一劳永逸,需要帝君持续不断地输出神力维系封印,稍有松懈,血海便会躁动反噬。” “这也是为什么,帝君常常需要陷入沉睡来恢复力量。” 沈月魄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酆都景象仿佛在她眼中模糊了。 她的心口蓦地一疼。 她知道酆烬活了上万年,却不知这漫长岁月里,他背负着如此重担。 万年的岁月,大部分时间在沉睡中度过。 醒来便要面对幽冥的运转、凶魂的咆哮、以及那随时可能倾覆三界的血海危机。 那是怎样的一种孤寂?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对神荼那样吵闹跳脱的下属,有着异乎寻常的纵容。 大约是……在那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岁月里,神荼那闹腾劲儿的鲜活气,能填补他万年孤寂中的些许空白吧。 也是唯一能穿透层层冰冷,让那高居帝座之上的孤寂灵魂,感受到一丝温度的存在。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足以慰藉那无边的孤寂。 一股陌生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沈月魄的心尖。 她突然…很想见酆烬。 第177章 酆烬,生辰快乐 马面将沈月魄引到酆烬的主寝殿。 殿内陈设单一,和寝殿的主人一样,冷峻威严。 巨大的空间几乎被深沉的黑填满,地面是光滑如镜的玄晶石。 穹顶高悬,绘着流转的星辰与冥河图景,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寂寥气息。 家具极少,一张宽大的帝榻置于殿旁,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暖色。 这里不像居所,更像一个象征权力的王座。 确实很符合酆烬的风格。 沈月魄环顾四周,心中暗忖。 “大人,您在此稍候,帝君应该快回来了。” 马面给沈月魄拿了些吃食后,识趣地躬身退下,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沈月魄一人。 沈月魄吃饱后,酆烬还是没有回来。 她本想强打精神等他回来,可一夜未眠炼制戒指耗神费力,困意渐渐袭来。 沈月魄走到那张铺着黑色丝绒的帝榻边,坐上去,靠在床柱旁。 不知不觉间合上眼,陷入了浅眠。 另一边,宴席还在继续。 各路神君帝君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酆烬高居主位,墨黑色的帝袍衬得他容颜愈发冷峻。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眼神却无波无澜,仿佛眼前的热闹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早已不耐这种应酬,目光扫过下方微醺或故作微醺的众仙,只觉得吵闹。 指尖微动,手机滑入手心。 点开和沈月魄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那张晚餐图片,还有那句“吃上了”。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即发出一声冷哼。 酆烬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回袖中,仿佛丢弃什么碍眼的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强大的气场瞬间让喧嚣的宴席安静了几分。 他端起面前的酒盏,对着下方微微一抬,声音淡漠:“诸位,尽兴。本帝不胜酒力,先行去歇息。”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液滑入喉中,却浇不灭心头的烦闷。 旁边的东岳大帝端着酒杯凑过来,带着打趣的笑意:“怎么又提前开溜?年年如此,忒没意思。” 酆烬斜睨了他一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哼,尔等每年借本帝生辰之名,跑来酆都蹭珍藏的幽冥酿,本帝难道还要笑脸相陪?” 东岳大帝闻言,毫不尴尬,反而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谁让你酆都的忘川引和幽冥酿冠绝三界呢!” 他晃了晃酒杯,“再说了,我们这也是给你这冷冰冰的酆都添点人气嘛!” 酆烬懒得理他,只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帝宫方向缓步行去。 刚走出殿门没多远,寂静的酆都上空骤然亮起 “轰!轰!轰!” 无数绚烂的烟花在灰暗的天幕上炸开。 金色的流火、幽蓝的莲花、赤红的彼岸花…… 形态各异,美不胜收,将整个酆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璀璨的光影倒映在酆烬暗金色的眸中,也照亮了他俊美妖异的脸庞。 他脚步微微一顿,眼眸中映照着漫天璀璨的烟火,紧抿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 神荼这家伙,倒是比东岳那帮只会蹭酒的老家伙,花了点心思。 虽然依旧吵,但这片为他而燃的幽冥星火,确实…不赖。 烟花的光芒在他身后不断绽放又熄灭,如同为他铺就的星河。 当酆烬踏入自己那座冰冷空旷得的寝殿大门时,脚步猛地一顿。 殿内并未点灯,只有窗外未熄的幽冥烟火的光芒,透过巨大的窗棂洒落进来。 就在那片流动的光影中,帝榻旁倚靠着一抹与这幽冥死寂格格不入的的红。 沈月魄穿着那条枫叶红长裙,长发如墨瀑垂落肩头。 在幽暗的光线下,她精致的侧脸线条柔和,长睫低垂,似乎睡得很沉。 那抹浓烈的红,像一簇跳跃的火焰,猝不及防地撞进酆烬的眼底。 瞬间点燃了他沉寂的心湖,将整座冰冷的帝宫都映得有了温度。 他心口翻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 几乎是屏息,一步步走向床边。 就在他伸出手,想将熟睡沈月魄抱起时。 沈月魄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月魄刚睡醒,眼中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水汽。 当看清近在咫尺的酆烬时,她微微一怔。 随即,那抹迷茫迅速褪去,她没有起身,只是抬手,取出了那个黑色的丝绒小盒。 她将盒子递到酆烬面前,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清晰无比:“酆烬,生辰快乐。” 酆烬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盒子,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抬起眼,看向沈月魄,声音低沉:“…我以为你不会来。” 沈月魄没有解释,只是坐直身子,将他掌心的丝绒盒拿了回来,手指轻轻一按。 “啪嗒。” 盒盖弹开。 两枚戒指躺在里面。 沈月魄将打开的盒子递到酆烬眼前,“喜欢吗?” 她看着他,轻声问,眼神清澈直接。 酆烬的目光落在戒指上,整个人如同被定身咒击中。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某个APP上关于戒指的科普。 这叫情侣戒,这更是唯有定下婚约之人,才会赠予对方的信物。 沈月魄见他只是愣着,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不满: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熬了一整夜。不喜欢吗?” 她甚至伸手,作势要把盒子拿回来。 就在这时,酆烬抬眼看她,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沈月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沈月魄迎上他灼热到几乎能将人融化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 她忽然伸出手,直接握住了酆烬拿着盒子的手腕。 另一只手,从丝绒盒中拿起那枚戒指。 “我知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如同玉石相击,字字敲在酆烬的心尖上。 她执起酆烬微凉的左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将戒指推入他左手的无名指。 墨玉戒圈自动贴合着酆烬的手指,赤红的火魄晶如同烙印,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 做完这一切,沈月魄才抬起眼,直视着酆烬的眸子,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 “酆烬,你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可以给你确切答案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响彻在寂静的寝殿:“酆烬,我喜欢你。” 顿了顿,她眼底的笑意更深,“比你想象中……更喜欢。” 话音落下,酆烬只觉得时间和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听不见殿外残留的烟花余韵,看不见窗外的幽冥光华。 眼中只剩下眼前这张带着笑意的脸庞,和她那句清晰无比的“我喜欢你”。 第178章 吾以阴司为聘,烬火为媒,盼汝生生世世,皆为吾妻 沈月魄看着酆烬难得呆愣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他冰冷华贵的帝袍袖子。 她晃了晃丝绒盒中另一枚明显小一圈的女戒,“给我戴上啊。” 酆烬猛地回过神来,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 他唇角先是微微上扬,继而再也抑制不住地绽放出一个足以令三界失色的笑容。 那笑容邪肆又妖异,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真实与欢喜。 他执起沈月魄的左手,动作虔诚得如同捧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戒指缓缓推入她无名指的瞬间,赤红晶石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与她莹白如玉的指节交相辉映,仿佛命中注定的契合。 戒指戴好后,酆烬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指尖完全包裹,他微微靠近,墨发垂落肩头,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 “沈月魄,”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我记得在人间,管这叫求婚?” 沈月魄被他这话问得噎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热。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本想说这只是她的心意,不是求婚。 但转念一想,今天是他的生辰,他难得那么开心。 算了,不和他计较了。 她刚想开口把话题岔开,酆烬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低笑了一声,不再逗她。 他转而道:“忘记说了,沈月魄,你今晚,很好看。” 这样艳丽的红裙穿在她身上,像是忘川河畔最灼目的彼岸花,将清冷出尘的仙姿与幽冥的妖冶完美糅合。 沈月魄抬眸,正对上他那过于炙热的目光,她不自在地躲开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神荼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 “帝君!帝君!快出来看啊,看看我给您准备的生辰大礼!绝对惊喜!” 酆烬和沈月魄对视一眼。 酆烬牵起沈月魄的手,“走吧,去看看那家伙又搞什么名堂。” 两人携手走出寝殿,来到帝宫前的巨大露台。 只见神荼叉着腰站在露台边缘,指着酆都灰暗的天空,一脸得意: “帝君!看好了!大的要来了!” 话音刚落—— “轰轰轰!” 比之前更加绚烂的烟火,在帝宫正上方的天幕猛烈炸开。 最终,在无数鬼仙神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酆都的最高空,清晰地排列组合成了四个足以让整个幽冥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字—— 千!秋!万!代! 酆烬:“……” 沈月魄:“……” 空气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神荼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凝固,还兴奋地转过头,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看向酆烬: “帝君,怎么样?够不够霸气?够不够气派?千秋万代,一统幽冥!” 话没说完,酆烬面无表情地抬手,对着神荼的方向,随意地一挥袖袍。 “啊!帝君我错了!我搞抽象的!真正的礼物在我身上啊啊啊啊——!!!” 神荼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化作一道流星,瞬间被扫飞出帝宫范围,只留下凄厉的尾音在夜空中回荡。 沈月魄看着天上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再看看身边酆烬那黑如锅底的俊脸。 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冷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她凑近酆烬,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学着他平日的语气,压低声音揶揄道: “千秋万代,一统幽冥。嗯?帝君大人?” 酆烬:“……” 他没说话,周身空间一阵扭曲。 沈月魄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 冰冷威严的帝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淌着暗沉波光的忘川河水,以及两岸盛开的彼岸花海。 忘川河畔此刻竟空无一鬼。 显然,酆都帝君那毫不掩饰的帝威,早已让附近的亡魂和鬼差们吓得抱头鼠窜,躲得远远的。 沈月魄被他这突然的瞬移弄得有些懵,正疑惑他要做什么。 却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丢下两个字:“等着。” 随即,他高大的身影再次凭空消失。 沈月魄独自站在寂静得有些诡异的忘川河畔,只有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和风吹过彼岸花海的沙沙声。 酆烬没有让她等太久。 片刻之后,前方的空间再次泛起涟漪。 沈月魄抬眸望去,呼吸瞬间一窒。 酆烬的身影重新出现,然而,他不再是刚才那副随意模样。 他换上了一身庄重华贵的帝袍,袍身上金色的神兽图腾在幽光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破衣而出。 黑发被一顶镶嵌着幽蓝冥晶的玉冠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完美的五官。 帝袍的宽袖与衣摆在阴冷的河风中微微拂动,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气势迫人。 神话中走出的神祇,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沈月魄有些看呆了。 而更让沈月魄心跳停拍的是,他手中竟持着一束花。 并非凡俗世界的玫瑰或百合。 那是一束独属于幽冥的花。 忘川晶兰的花瓣晶莹剔透,最夺目的是几朵彼岸花,血玉般的花瓣中央跳动着幽冥火焰,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酆烬手持着这束幽冥之花,缓步向她走来。 那张脸,在幽冥光影中衬托下愈发显得俊美妖异。 脸上褪去了所有的冰冷与不耐,只剩下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沈月魄面前,声音低沉悦耳,在这寂静的忘川河畔清晰地响起: “沈月魄,吾以阴司为聘,烬火为媒,盼汝生生世世,皆为吾妻。” 暗金色的眼眸中流转着从未有过的柔情。 他微微倾身,将花束递到她面前: “汝——可愿否?” 誓言落下,忘川河面仿佛都为之静止。 幽蓝的火焰在花束中无声跳跃,映照着沈月魄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眸。 酆烬的目光紧锁在沈月魄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每一息在这一刻都如同千年般漫长。 然而,沈月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时间一点点流逝。 酆烬胸腔的期待,在这片沉默中,如同被忘川冰冷的河水浇灌,一点点冷却,凝固。 难道……他会错意了? 她后悔了? 这个念头一起,酆烬眼底翻涌的星光瞬间黯淡下去。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覆在了他持花的手背上。 随即,花束被那只手接了过去。 酆烬猛地抬眸。 撞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笑意。 沈月魄白皙的脸上带着点薄红,学着他此前说话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允了!” 这两个字,瞬间驱散了酆烬心头所有的阴霾。 第179章 别怕,我来陪你了 沈月魄上前一步,红裙贴上他的帝袍,在风中纠缠。 幽冥的光影映在她眼中,像是点亮了整片星河。 她捧着那束花,仰头看着酆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酆烬,我以前…”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人共度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余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酆烬心上,“我觉得,那太遥远,也太…麻烦了。” “以前…”她低头轻抚过彼岸花,花瓣在她指尖轻轻摇曳,“我总觉得永生是种诅咒。” “但现在…”她突然仰头望进酆烬眼中,“我想和你一起,把这个诅咒变成馈赠。” “酆烬,数万年的岁月很孤寂吧?别怕,我来陪你了。” 这份告白,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触动人心弦。 酆烬的喉结剧烈滚动,暗金眸中似有火焰燃烧。 沈月魄被他看得脸颊微热,那点强装的镇定快要维持不住。 为了掩饰心头的悸动,她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酆烬的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一触即分。 她的耳根瞬间红透,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想退开,想拉开一点距离,好平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然而,就在她脚尖刚刚落地的瞬间,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已经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猛地拉回。 酆烬扣住她的后颈,将这个青涩的吻碾碎,舌尖撬开她轻颤的齿关。 唇舌交缠间,沈月魄似乎尝到了忘川水的清冷,也尝到了压抑在酆烬心中的炽热。 “唔!” 沈月魄手中的花束掉落,指尖揪紧他的衣襟。 她忍不住青涩笨拙地伸出舌尖,开始尝试回应他的勾缠。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一切理智土崩瓦解。 酆烬将她拦腰抱起。 空间扭曲的那瞬间,沈月魄只觉天旋地转。 眼前光影变幻。 下一秒,她后背陷入那张铺着黑色丝绒的巨大帝榻之上。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轻呼,酆烬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上来,一手撑在她脸侧。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肢,隔着长裙,掌心传来的灼热几乎要烫进她的肌肤。 酆烬俯视着她,暗金色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着火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苏醒过来。 其形其状依旧让人难以忽略,像是霸道地宣告着它的渴求。 这陌生的触感让沈月魄心尖猛地一跳。 酆烬的墨发垂落,与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额头相抵时,他暗金色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欲念。 “可以吗?”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间。 沈月魄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试图抓住一丝理智的尾巴。 酆烬却没有等她的回答,指尖在她裙摆上焦躁地游走,繁复的盘扣却始终解不开。 忽然,他指尖发出一点金光。 沈月魄只觉身上一凉,那件精心挑选的长裙瞬间化作无数暗红光点,如萤火般消散在空气中。 “啊!” 沈月魄惊呼一声,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颤,双臂本能地环抱在胸前。 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她脸颊烧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艳丽的绯色,羞恼地瞪向始作俑者。 酆烬的喉结剧烈滚动,暗金色的眸子暗沉。 他俯身凑近,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发烫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裙子…明天赔你。”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几分诱哄。 话音落下,他的唇已经沿着沈月魄绷紧的颈线缓缓下移,在颈侧重重一吮。 沈月魄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身下的锦被,感受到他齿尖轻轻刮过锁骨凹陷处,带起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别…” 酆烬没有再说话,湿热的唇带着占有的意味,含住圆润香肩舔舐厮磨,留下一个又一个带着泛红的印记。 如同在宣告着归属权。 这个动作让沈月魄浑身一软,原本推拒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他的后背。 带着难耐和些许痛楚的细碎声,从沈月魄紧咬的唇瓣间逸出。 这陌生的感官刺激让她身体绷紧,仿佛有电流在体内乱窜。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手指却绵软无力地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不及细思,酆烬膝盖顶开她并拢的腿,俯身而上。 “呃!” 沈月魄浑身剧颤,忍不住挺起腰肢,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酆烬那只原本撑在她身侧的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倏然下滑。 他高挺的鼻尖不经意地滑过曲线。 惊得让沈月魄几乎要从榻上弹起。 她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那一点,大脑彻底宕机。 “酆…酆烬,我…我怕…” 这大概是沈月魄长那么大,第一次说出怕这个字。 酆烬嗓音低哑,感受到了掌心下的柔软,眸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沈月魄,现在才叫停,太晚了。” 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俯身而上,滚烫的唇舌带着攻城掠地的气势。 狠狠攫取了她的呼吸,将她所有的惊呼与呻吟都吞入腹中。 沈月魄眼前的景象从清晰到模糊,从模糊到清晰,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她实在没忍住想要并拢双腿,却被酆烬掐着腿按住。 “放松......” 酆烬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哄她,动作却没停。 沈月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宽阔的帝宫,一次次传来沈月魄难得带着情绪的咒骂声,“酆烬,你混蛋!” 沈月魄在意识彻底沉沦前,脑海中仅存的念头竟是: 还好酆烬提前设下了结界。 第180章 怪不得邪修都爱双修 翌日。 沈月魄缓缓睁开眼,寝殿内幽蓝的冥火灯将熄未熄。 她下意识抬手遮眼,却牵动全身酸软的肌肉,不由轻嘶一声。 酆烬的气息还萦绕在枕畔,身侧锦被却已凉透。 她撑着身子坐起,被褥滑落,露出锁骨处斑驳的绯痕。 昨夜那些旖旎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他如何掐着她的腰肢抵在榻上,如何用牙尖在她肩头留下印记,又是如何在最后将她抱去浴池清理… 沈月魄耳尖发烫,正欲起身,忽然察觉到体内灵力异常充沛。 连指尖都萦绕着淡淡灵光。 她诧异看着指尖的灵光,隐隐镀着一层暗金纹路。 这…这是酆烬的幽冥之力。 “怪不得邪修都爱双修…” 沈月魄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抚过颈侧咬痕。 这效果比闭关苦修十年还显著。 倏忽,“啪”的一声,沈月魄抬手轻拍自己额头。 修道之人岂能贪恋这等捷径?!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清心咒想要稳住道心,却被榻边叠放整齐的衣物吸引了目光。 最上面是一件质地柔软,红色的新裙子。 下面则是一套同样崭新的贴身衣物。 一个让沈月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的念头猛地钻进脑海: 不会是……酆烬让哪个鬼差去人间买的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月魄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沈月魄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火烧一样。 她掀开被子,忍着身体的酸软,快速抓起那套衣物,像做贼一样迅速穿戴整齐。 裙子很合身,布料柔软舒适,贴身衣物也…意外的合适。 沈月魄见状,板着脸往寝殿外走。 刚走到门口,酆烬高大的身影正巧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 他看到沈月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眉头微挑,“去哪?”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试图捕捉她的情绪。 沈月魄板着脸,紧抿着唇,看也不看他,也不说话,但也没有再往外迈步。 酆烬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走到沈月魄面前,很自然地想去牵她的手。 沈月魄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酆烬的手僵在半空。 他微微蹙起眉,眸光瞬间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暗金色的眸子紧锁着她,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低沉: “沈月魄,”他的语气带着质问,“你……后悔了?” 这语气,仿佛沈月魄是个睡完就跑、不负责任的负心人。 沈月魄:“……” 她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那点薄红又悄悄浮现。 她指着床榻原本放置衣服的方向,耳根红意更甚,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羞恼: “这衣服是谁去买的?还有…贴身衣物……”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瞪着酆烬。 酆烬被她瞪得有些茫然。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床榻的方向,又看看她气红的脸,这才恍然大悟。 他眼底的阴霾瞬间消散,他微微俯身,靠近她,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自然是我亲自去人间挑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占有欲,“我怎么可能让那些鬼差碰触你的贴身之物?尺寸…自然是我昨夜亲手量的。” 听到是他亲自去买,沈月魄紧绷的神经和脸上的怒意瞬间松了下来,那股强烈的羞耻感也缓解了大半。 虽然还是很羞人,她微微别开脸,耳根依旧红得滴血。 酆烬看着她明显缓和下来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再次伸出手,想去牵她的手。 结果——“啪!” 沈月魄又一次飞快地把他的手拍开了,力道还不小。 酆烬:“……” 他被她这反应弄得有点无奈又好笑,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沈月魄再次瞪向他,只是这次的瞪视毫无威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她憋着一股气,“……昨晚……为什么光烧我的衣服?!” 她声音跟着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满,“……为什么不烧你自己的?!” 这个控诉来得猝不及防。 酆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紧抿的唇角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猛地凑近沈月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哦?”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原来……是在意这个啊…” 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那…我现在烧了,嗯?” 他作势就要去解自己帝袍的腰带,动作带着十足的暗示,“这腰带是东岳送的,就不烧了。” “酆烬!” 沈月魄被他这直白又不要脸的话和动作臊得满脸通红,像只炸毛的猫,抬手就去推他。 这一次,酆烬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他握着。 沈月魄那副强装镇定又羞恼的模样,落在酆烬眼里,比什么都动人。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牵着她走向放着食盒的桌子上。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却带着一丝宠溺,“早餐。” 沈月魄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食物熨帖着肠胃,也抚平了最后一丝情绪。 酆烬坐在她旁边,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粥渍。 沈月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酆烬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偏执: “沈月魄。” “嗯?” “就算你现在想后悔,我也不会放开你。” 第181章 她好像…掌握了白捡假期的秘诀 沈月魄:“…” 她何时说过后悔二字? 沈月魄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酆烬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喝粥。 安静地用完早餐后。 她抬眸看向酆烬,声音平稳,“我有事要去一个叫落水村的地方。” 顿了顿,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酆烬正支着下巴看她,闻言,眼底瞬间漾开一层愉悦的笑意,“沈月魄。”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戏谑,“这回,你总算是说了句我爱听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可惜…” 他遗憾地耸了下肩,姿态随意,“那群聒噪的仙君神君还在酆都赖着不走,我还得去应付一二,暂时脱不开身。” 沈月魄点点头,“行。” 她起身,干脆利落地就要离开。 “等等。” 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沈月魄停下脚步,回眸看他,眼中带着询问。 酆烬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他牵起沈月魄的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送你出去。顺便带你看看酆都的景致。” 沈月魄:“……” 看看景致?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酆烬已经不由分说地牵着她,走出了寝殿。 酆烬没有施展任何瞬移法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沈月魄,沿着帝宫外的宽阔步道,一步步朝着酆都外围的区域走去。 这一路上…… 沈月魄总算明白酆烬打的什么主意了。 步道两旁,原本在兢兢业业巡逻,引渡亡魂的鬼差们,当看到他们至高无上的帝君,竟然牵着一个身着人间服饰的女子缓步而行时,一个个如同集体中了石化术。 黑白无常手中的锁链更是差点掉在地上。 无数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要脱框而出。 死寂! 一片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快看!帝君!!!” “牵手了!真牵着手啊!” “是上回马面发的那位吗?论坛照片是真的?!我还以为是ai呢!” “我的天!帝后!我看见活的帝后了!” “笨蛋!帝后是凡人!不活着难道死喽??” 紧接着,沈月魄就看到了让她耳根迅速发烫的一幕。 不少鬼差在短暂的震惊后,居然飞快地从他们那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了手机。 对着他们两人紧扣的双手,就是一阵角度刁钻的拍摄。 沈月魄:“……”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在飙升。 酆烬绝对是故意的! 她忍不住用指尖在酆烬掌心狠狠挠了一下。 酆烬感受到掌心的微痛,侧头看她。 只见她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清冷的眸子带着羞恼瞪着他,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酆烬眼底的笑意更深。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就在沈月魄快要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烤熟时,前方一道曼妙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孟归尘已恢复在酆都的扮相,一身繁复的官裙,长发绾成高髻,斜插着几支玉簪。 容颜依旧美艳绝伦,带着幽冥气息的妩媚与疏离。 她对着酆烬盈盈一礼,姿态恭敬:“帝君。” 随后,她抬起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直接看向沈月魄,行礼后,红唇微启: “帝后,” 她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称呼,“能将林砚心那狗东西新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沈月魄被这声“帝后”炸得脑子嗡了一下,脸颊瞬间红透,比之前被偷拍时更甚。 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看向酆烬,却见酆烬唇角微扬,对这个称呼显然十分受用。 “……哦,好。”沈月魄强自镇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清冷。 单手拿出手机,飞快地翻出林砚心的新号码,报给了孟归尘。 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手忙脚乱。 孟归尘记下号码,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多谢帝后。” 酆烬心情似乎更好了,牵着沈月魄继续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附近每个竖起耳朵的鬼差耳中: “孟归尘。” 孟归尘的身影停下。 “准你七天假。” 孟归尘闻言,美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彩。 她立刻朝酆烬的背影一礼:“谢帝君、帝后恩典!” 她看着沈月魄的背影,红唇一勾。 她好像…掌握了白捡假期的秘诀。 “嗯。”酆烬淡淡应了一声。 随即目光随意地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至于孟婆汤的事……” 他的目光在几个缩着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鬼差身上扫过。 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一个正伸着马首,看得津津有味的鬼差身上。 酆烬的指尖随意地朝着马面一点:“就你,暂替吧。” 马面:“?!!!” 他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他指着自己,声音都劈叉了: “帝、帝君,我吗?可是我要给帝后送餐哇!” 酆烬像是才想起来,点了点头,“嗯,本帝差点忘了。” 他目光一转,落在马面身旁傻笑的牛头身上,语气平淡,“那就让牛头去吧。熬汤,七天。” 牛头瞬间收起笑意,呆若木鸡,巨大的牛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粗壮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 “俺…俺熬汤?帝君,俺老牛笨手笨脚的,俺……” 可惜,酆烬已经没再理会他。 他牵着忍不住扬起嘴角的沈月魄,身形一闪,化作一道幽光,瞬间消失在酆都的步道上。 只留下原地彻底凌乱的牛头,和一群憋笑的鬼差。 牛头看着酆烬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奈何桥的方向。 最后低头看看自己蒲扇般的大手,一脸生无可恋地揉着自己巨大的牛耳朵: “欺负老实牛啊。” 哀嚎声在空旷的酆都步道上回荡。 鬼门关幽光一闪,酆烬和沈月魄的身影浮现。 “好了,就送你到这。” 酆烬松开她的手,指尖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轻轻拂过,暗红的火魄晶闪过一丝微光。 沈月魄点点头。 她最后看了酆烬一眼,不再迟疑,一步踏入了鬼门之中。 鬼门关闭,只剩下酆烬一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与她同款的墨玉彼岸花戒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第182章 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沈月魄回到帝都的家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来自幽冥的微凉气息。 她定了定神,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严的电话。 “赵队,我这边结束了。可以动身去落水村了。”她声音清越,言简意赅。 电话那头的赵严明显松了口气: “太好了!需要我们这边派人跟您一起吗?或者提供些后勤支援?” “不用。”沈月魄拒绝得很干脆,“我自己过去就行。” “好,听您的。”赵严很爽快,“一切小心为上,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 “哦对了,沈大师,跟您说一声,这回的报酬有点特殊,不再是钱了。” “嗯?”沈月魄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是功德金光。” 赵严压低了些声音,解释道:“局里高层通过某种特殊渠道,向上边申请批复下来的。” “算是对您屡次出手相助的官方认可和酬谢吧。” 沈月魄听完,眼眸瞬间亮了一下,泛起真切的欣喜。 “好的。”她压下心头的波动,语气依旧平稳,“以后有类似需要处理的事情,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这“务必”二字,暴露了她对功德金光的真实渴望。 电话那头的赵严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被沈月魄这喜欢又强装淡定的反应逗乐了。 印象里这位沈大师可一直是高冷范儿,难得见到她对什么东西如此直白地上心。 “哈哈,好、好!一定!” 赵严笑着保证,随即又说,“落水村在西北边陲的幻境市,离帝都挺远的。” “我这边给您订今天下午三点飞幻镜市的机票,航班信息待会儿发您微信。您看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谢谢。”沈月魄干脆地应下。 下午三点,飞机准时起飞。 当沈月魄走出幻镜市机场时,已是夜幕低垂。 “幻境市……” 沈月魄站在机场出口,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城市,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轻声道: “有意思。” “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那枚墨玉戒指。 抵达幻境市的第一夜,沈月魄并没有急于前往落水村。 晚上,是邪祟力量最为活跃之时,在情况不明时贸然闯入,并非上策。 她在市区寻了家安静的酒店住下。 翌日清晨。 沈月魄先是约了顺风车前往镇上,又坐了长途大巴,转道落水村。 约莫两小时后,一座被山坳环抱的村庄出现在视野。 车子在村口停下。 沈月魄下车,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微微一怔。 与她预想中破败阴森的闹鬼村落截然不同。 眼前的落水村,干净得近乎诡异。 村道是平整的水泥路,两侧不见一丝垃圾。 房屋多是砖石结构,白墙灰瓦,排列整齐有序。 村口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上面用遒劲的字体刻着三个大字 ——落水村。 整个村子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宁静祥和,甚至有些过于规整了。 沈月魄眸色微凝,抬步走入村中。 她刚走没几步,路旁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大爷就停下了动作,和蔼地看向她: “女娃娃,来找人的吗?” 他面色红润,眼神清明,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乡村老人。 沈月魄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不是,听说这边风景不错,空气也好,过来游玩看看。” “游玩?” 老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脸上和蔼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连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女娃娃,看看可以,但是记住喽,天黑之前,千万千万要离开。”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这地方啊…晚上出不去的,而且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月魄佯装惊讶和不解,微微蹙眉: “出不去?不干净的东西?大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老大爷显然是个热心肠又管不住嘴的,见沈月魄不知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唉,就是闹鬼啊!都大半个多月了!” “一到晚上,村里就到处能听见女人孩子的哭声。哭得那个惨哟,瘆人得很!家家户户都听得见,吓得人睡不着觉!” 他一边说一边用扫把无意识地划拉着地面,仿佛这样能驱散恐惧: “可你说怪不怪?白天你挨家挨户去找,啥也找不到!连个影子都没有,邪门得很!” “警察都来过两趟了,晚上想进村查,嘿,到村口就给弹回来了!跟撞墙似的,进不来!” “还有一次,警察留宿在这,更诡异的是什么?白日干净的村里,全变得破败不堪!最后,警察也灰溜溜地走喽。” 他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因为,夜幕一降临啊,就会看到不同的世界。” “女娃娃,听我的,看完风景,趁天亮赶紧走!千万别耽搁!” 沈月魄听完,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后怕和感激: “原来是这样……谢谢大爷提醒,我知道了,我一定天黑前离开。” 告别了热心且话多的老大爷,沈月魄放慢了脚步,开始在村子里看似随意地游览起来。 她走得很慢,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村中的房屋、道路,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感知力悄然铺开,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流动。 然而,结果让她费解。 阳光普照下的落水村,干净得过分。 没有阴气,没有煞气,没有怨念的残留痕迹…… 就像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纸,干净得令人不安。 沈月魄绕着村子外围走了一圈,最后在一棵靠近村子边缘,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前停下。 她抬头看了看树冠,又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悄无声息地跃上了粗壮的树干。 她找了个视野开阔又足够隐蔽的枝桠,斜倚下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闭上眼,如同栖息在树上的精灵,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她在等。 等待日头西沉,等待夜幕降临。 第183章 我不要他荣耀加身,我只望他平安归来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连平日里应有的虫鸣犬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村子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村民们家家门窗紧闭,屋内透不出一丝光亮,整个村落黑沉沉一片,像一个巨大的的坟冢。 一股阴煞之气,瞬间扫过整个村落。 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碗,将整个落水村严密地笼罩其中。 与赵严描述的感觉如出一辙。 这屏障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生机。 屏障形成的刹那,死寂被彻底打破。 哭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如同从地底渗出,又像是从每一栋房屋的墙壁缝隙里钻出,立体环绕,无孔不入。 先是女人的哭声。 那声音凄厉绝望,仿佛被利刃剜心,被烈火焚身。 哭声尖锐时如同夜枭哀鸣,低沉时又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 断断续续,在空旷死寂的村落里回荡。 紧接着,是孩童的哭声。 这哭声更让人心头发紧。 时而尖利刺耳,时而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顽强地纠缠在耳边。 飘荡在村落的每一处。 前一秒还在东头响起,后一秒已到了西边,根本无法定位声源。 白日里干净的村庄,此刻变成一片衰败的景象… 沈月魄屏息凝神,眉头紧紧蹙起。 她指尖灵光骤起,在身前虚空中勾勒出符咒。 随后,指尖在凌空中一点。 “灵犀一点,万籁归源!” “破障寻踪,敕!” 随着清越的咒言落下,一缕幽光如同拥有生命般,飘向落水村深处一个偏僻的方向。 找到了。 沈月魄从树上跃下。 她循着光束指引的方向,飞奔而去。 光束最终停留在村落的一处荒草丛生的草地,彻底消散。 而眼前,是一座被野草半掩的,简陋低矮的土坟。 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无尽的荒凉。 而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正无比清晰地从这座孤坟之下汹涌而出,冲击着沈月魄的感知。 哭声更大,更为凄厉。 沈月魄立于坟前,清冷的眼眸映着荒坟的轮廓。 她没有丝毫迟疑,双手迅速结印。 口中念诵引魂安魄的咒文,指尖流淌出带着安抚力量的灵光,洒落在这座孤寂的坟茔。 “魂归有处,魄安其位!” “阴阳有序,显形相见!敕!” 灵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坟茔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波动,两道半透明的身影的光芒中缓缓凝聚成形。 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面容憔悴却难掩清秀,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 女子死死瞪着沈月魄,如同受伤母兽般警惕,声音尖锐颤抖: “你……你是那些人找来的吗?!还想把我们怎么样?!” 沈月魄平静地回视着她,目光澄澈,声音刻意放轻,带着安抚: “是有人请我来。但我不是来收你们的。” 她的目光敏锐地落在女子的魂体上。 在那层代表怨念的气息之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 这金光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艰难地抵抗着不断侵蚀她们的怨气。 这绝非女子自身所有,而是亲近之人身负大功德,福泽庇佑所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缕顽强守护的功德金光,沈月魄心中有了猜测。 女子听到沈月魄的回答,眼中的仇视微微一滞,声音带着哭腔: “那…那你可以帮我们吗?” 沈月魄点点头,“你说。” 女子抱着孩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我叫夏望归。我的丈夫…他叫乔望舒。” 乔望舒? 沈月魄心中微微一震。 望舒,望你舒展眉眼….. 望归,望你平安归来…… 一个名字,一份职业,一个悲剧的故事,在她脑海中瞬间清晰起来。 夏望归提到丈夫的名字,憔悴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短暂的甜蜜笑容,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微光。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无依无靠…直到遇见了他。他给了我一个真正的家,还有了我们的孩子。” 她低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但这份温柔很快被痛苦淹没。 “可是后来。他在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一开始国家给他颁了很高的荣誉,很风光…” “捧着大照片,挂着红花绶带,在村里巡游了一圈,多么大的荣耀啊……”夏望归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村子也因为这英雄故里的名头,成了小有名气的红色景点,很多人来参观,拍照…”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漆黑的夜空,鬼泪无声地滑落在脸颊上。 “可是……谁又知道,我夏望归,不要他荣耀加身,我只望他平安归来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扯远了……”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小男孩魂魄似乎感受到了沈月魄身上平和的气息和母亲情绪的变化,不再那么恐惧。 他怯生生地从夏望归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向沈月魄。 犹豫了一下,小小的魂体竟然轻轻飘离了母亲的怀抱,试探性地朝着沈月魄飘近了一些。 看着眼前这个懵懂无辜的小小魂体,沈月魄心头一软。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想找点什么东西安抚他。 指尖触到空荡荡的口袋才恍然想起,她清身上从不习惯带糖果零食这类的东西。 她收回手,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小男孩魂魄的头顶,仿佛真的在抚摸他的头发。 小男孩的魂体感受到这善意温和的触碰,虚幻的小脸上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往沈月魄身边飘近了一点。 “那后来呢?”沈月魄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夏望归身上,“你们的死,和这村子有什么关系?” 第184章 看我们孤儿寡母,就想吃绝户 提到后来之事,夏望归的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平复一些的情绪,瞬间被恨意点燃。 她的魂体开始剧烈波动,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凄厉的哭声似乎又要不受控制地响起: “可是后来…热度过去了,那些来参观的人走了,新闻也不报了,领导也不来了,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望舒的大伯乔大山,就原形毕露了!” 夏望归突然厉声尖叫,本来飘在沈月魄旁边的小小魂体,飘过来用半透明的小手抱住自己母亲的腿。 “他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夏望归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却更加瘆人,“就想吃绝户!” 她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望舒是独子,公婆早逝。” “他牺牲后,国家给的抚恤金、烈士家属的补贴,还有我们夫妻俩攒下的一点积蓄,以及几亩薄田和一栋还算不错的房子……” “在乔大山眼里,都成了一块肥肉!” 夏望归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他先是假惺惺地来照顾我们,说怕我们娘俩过不好。后来又明里暗里地说,他儿子娶媳妇缺钱,要借钱。” “再后来又说家里房屋要翻新,想要搬到我和望舒的家,我不同意!乔大山见我不同意,就撕破了脸。” “他仗着自己儿子多,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他先是强迫我签字,把田划到他家名下!” “接着,他又撬开了我家的门锁,把我们娘俩的东西扔了出来,说这房子是乔家的祖产,望舒死了,就该归他这个长房大伯所有!” “那是冬天啊……我和孩子被赶到了破旧的柴房里!” “我去找村长评理,村长一开始还皱着眉,说‘乔大山不像话,会管管。’” “可回来,乔大山给他塞了钱,又请了几顿酒……村长就变了脸,反而来劝我。” 夏望归突然模仿起村长的腔调,声音油腻得令人作呕: “望归啊,你也体谅体谅。大山家确实困难,你家就剩下你和个奶娃娃,拿着那么多地和钱也没啥用,不如给大山家,他们还能念你个好,以后照顾你们娘俩……” 夏望归的声音充满了悲凉和讽刺: “村里其他人呢?一开始也有几个婶子看不过眼,偷偷给我送点吃的,说几句公道话。” “可乔大山在村里霸道惯了,谁敢真得罪他们?那些帮我说过话的人家,不是被乔大山找茬,就是地里被人使坏…” “慢慢的…就没人敢吱声了。他们还劝我说,‘算了望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们孤儿寡母拿着那些东西,确实是浪费……’” “可我不甘心!我抱着孩子,拿着望舒的烈士证,想去镇上告他!去报警,我相信国家不会不管烈士的遗孀和孩子!” “可是……乔大山早就买通了镇上管信访的人,还有那个经常开车来村里,跟乔大山称兄道弟的什么……什么主任!” “我刚到镇上,还没进政府大门,就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拦住了!他们凶神恶煞,说我是无理取闹、破坏安定团结!” “抢走了我的烈士证,当着我的面撕碎了!”夏望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他们说……再敢闹,就把我关起来!让我永远见不到孩子!” “他们甚至威胁我说…说望舒是英雄,他的名声不能有污点,我要是再闹,就是给英雄抹黑……就是对不起国家……” 夏望归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泣血的哀鸣,魂体波动得几乎要溃散。 “我……我抱着孩子,拿着被撕碎的烈士证,被他们像赶乞丐一样赶回了村子……” “乔大山知道了,更加变本加厉。本来是一日三餐,却一天只给一点馊饭冷水,孩子发高烧……哭都哭不出声了……”她低头看着怀中懵懂无知的孩子魂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我去求乔大山…求他给点钱让孩子看病……他站在柴房门口,冷笑着说:‘死了干净,省得浪费粮食!’” “那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雪,柴房里冷得像冰窖。我的孩子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变冷了……”夏望归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无尽的恨意。 “我永远无法忘记,孩子到了最后,还对我笑了一下,叫了一声妈妈…” 夏望归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啸,附近的地面都在颤: “他们都得死!乔大山!那些走狗!那些冷眼旁观的畜生!一个都别想活!” 她的魂体开始疯狂膨胀,沈月魄急忙掐诀,却见夏望归突然平静下来,抱着孩子飘向那座荒坟。 “孩子没了,我的天塌了,后来我挖了个坑…”她轻轻抚摸坟头,“把孩子放进去…我也躺了进去。” 夏望归侧过头,看向沈月魄,眼中是令人心悸的疯狂和恨意,“那天,我紧挨着我的孩子,真是彻骨地冷啊…” 她惨然一笑,“更可笑的是,我们死后,他们居然统一口径,说我们母子是生病去世的…” “可是!”她猛地尖啸起来,周身怨气翻涌,冲击着那层守护她的微弱金光。 “我死不瞑目!一开始,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困在这。后来,恨和怨,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终于,过了一年,让我悟出了结界之法!” “我开始让他们夜夜听到我和孩子的哭声!我要他们永远记得自己造的孽!我要他们…永无宁日!!” 凄厉的尖啸在寂静的荒野上回荡,充满了恨意。 沈月魄静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眸深处,却仿佛有寒冰在凝结。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柔和强大的灵光,试图安抚夏望归几乎要崩溃的魂魄。 第185章 我要他们夜夜不得安宁,活在一个虚假的天堂里 待夏望归的魂体平静下来后,一个关键的问题突然闪过沈月魄的脑海。 她微微蹙眉,开口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白天的落水村异常干净。” 她斟酌着词句,“连一丝残留的地气,甚至无害的游魂痕迹都稀薄得近乎不存在。这也是你做的吗?” 夏望归点点头。 “是,是我做的。” “我发现,我和孩子的身上都有着一丝金光,虽然微弱,但它就像一颗种子,护着我们的魂体不散,也给了我一点特殊的力量。” 她突然指着远处的村落,声音里带着扭曲,“你看他们白日里多快活,干净的街道和睦的邻里,多像个世外桃源!” 沈月魄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月光下的村落扭曲变形。 破败的屋舍、龟裂的田埂、枯死的树木,与白日的景象判若两地。 “我用怨气催动那丝金光…”夏望归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把这里变成了两个世界!” “我要让他们夜夜不得安宁,听我们母子的哭嚎,我还要他们白天活在一个虚假的天堂里!” “而夜晚…才能看见真正的地狱!” 沈月魄闻言,瞳孔微缩。 难怪白日的村落连她都看不出破绽… 她利用功德金光的力量,以自身怨念为燃料,强行净化一方区域,制造出白天虚假的祥和。 她看着夏望归魂体上那缕在怨气中顽强闪烁的金光,再看向依偎在她身边,懵懂无知的小小魂体。 乔望舒至死都在守护着她们。 沈月魄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比之前更柔和的灵光,缓缓洒向夏望归母子。 这光芒带着安抚魂魄的力量,暂时压制了夏望归汹涌的怨气。 “夏望归。” 沈月魄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承诺,“你们的冤屈,我已知晓。” “乔望舒为国捐躯,此乃大功德。他死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母子。这缕护佑你们的金光,便是他留给你们最深沉的牵挂。”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夏望归: “你放心。我定会让乔大山和那些推波助澜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会让他们亲自到你们的坟前,磕头赔罪!” “待此间事了,恶人伏法,我希望……” 沈月魄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和你的孩子,能放下执念,散去怨气,带着乔望舒对你们的守护,重入轮回。” 她看着夏望归怀中那个懵懂的孩子魂魄,“他太干净了…不该被这滔天的恨意永远束缚在这冰冷的坟茔之中。” “乔望舒用命换来的功德,应该用来照亮你们通往新生的路,而不是……成为你们的枷锁。”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夏望归几乎被恨意完全占据的心田。 提到孩子,夏望归低头看着怀中只知道依恋着自己的小小魂体。 眼中翻涌的恨意终于被一丝作为母亲的本能柔软所取代。 “重入…轮回?”夏望归喃喃道,眼中充满了迷茫。 “是。” 沈月魄肯定地回答,“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乔望舒。带着乔望舒的爱与守护,重新开始。” 夏望归闻言,紧紧地抱着孩子,沉默了许久。 荒野上的风似乎都变得轻柔了,只余下小男孩魂魄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微弱的光。 终于,夏望归抬起头,看向沈月魄,眼中虽仍有恨意残留,但更多的是释然。 “……好。”她的声音很轻,“只要乔大山受到惩罚!那些人真诚悔罪,我愿意放下我的恨,带着孩子重入轮回…” 沈月魄微微颔首,指尖的灵光缓缓收回。 “等我消息。” 说完,她转身融入夜色。 晨曦微露,驱散了落水村最后一缕夜色。 沈月魄站在村口那刻着“落水村”三个大字的石碑前,回望了一眼在晨光中又逐渐披上那层虚假祥和外衣的村庄。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严的电话: “赵队,落水村的事,查清了。” “不是简单的闹鬼。” 沈月魄将落水村事件的真相简明扼要地告知了赵严。 电话那头的赵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他原以为只是寻常的灵异事件,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掩藏着对烈士遗属的谋杀。 “我明白了。” 赵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沉重,“沈大师,这事涉及烈士家属,性质极其恶劣!我必须立刻向上级,尤其是负责英烈保护和涉军维权的部门做详细汇报。” “我这边会立刻组织人手,重点彻查乔大山及其同伙。” “好。”沈月魄应道。 昨晚等待天黑的过程中,沈月魄发信息告知马面今天不用送早餐。 如今挂完电话,她只能坐着大巴车到镇上用早点。 刚吃完,沈月魄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赵严。 “沈大师,查实了。基本情况和您说的完全吻合!”赵严的声音带着怒意。 “特案局特别行动组和市局刑警队的人已经出发,正赶往落水村实施抓捕,我已经通知了当地警方配合!” 沈月魄目光微凝:“我需要乔大山在日落之后,被带到夏望归母子的坟前。” “没问题。”赵严立刻应承,“我跟特案局的同事说一声。” 沈月魄没有再停留,立刻动身返回落水村。 当她再次踏入落水村时,眼前的景象已和之前的祥和判若云泥。 村头聚集了大量村民,气氛压抑紧张。 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在不远处,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几名神情肃穆的特案局成员正控制着场面。 人群中央,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刑警死死扭住胳膊。 他涨红着脸,如同被激怒的野猪般拼命挣扎,唾沫横飞地嘶吼着: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乔大山行得正坐得直,我可是英雄乔望舒的大伯!你们这是污蔑,是迫害英雄家属!!!” 第186章 诚心认错!磕头赔罪 一位领头的警官面无表情,亮出一张盖着印章的逮捕证,声音洪亮: “乔大山,你涉嫌故意杀人罪、强迫交易罪、非法拘禁罪,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乔大山听到那几个罪名,尤其是“故意杀人罪”时,瞬间慌了神。 他眼神闪烁,朝着周围的村民喊道: “乡亲们,你们说句话啊!我乔大山对大家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了?你们给我作证啊!” 围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有些人脸上闪过愧疚和不安。 有些人则带着事不关己的麻木,还有些人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快意。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后,在乔大山凶狠目光的逼视下,几个平时与他走得近的村民,没什么底气地小声附和着: “是啊…是啊,大山不像会杀人的……” “就是…是不是搞错了警官……” 然而,领头的警官只是冷冷一笑,目光扫过那些出声的村民,说出的话让所有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是非对错,自有法律和证据来审判,你们若要作为证人证言,可以,现在签署保证书!” 那几个村民立刻不作声。 领头的警官见状,一挥手,“带走!” 刑警立刻将挣扎嚎叫的乔大山塞进了警车。 紧接着,落水村的村长李大壮也被警员押了出来,他倒是一声不吭。 处理完乔大山和李大壮,领头的警官和特案局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 那名警官高声喊道:“沈大师在吗?” 沈月魄这才走出来,问:“我就是,怎么了?” 那名警官走向沈月魄,对她微微颔首,态度带着敬意: “沈大师,您好,我姓李。接下来,我们需要对夏望归母子坟茔进行开棺验骨,固定关键物证。” 他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但是根据特案局同事反馈,他们找不到坟地,而且这种灵异案件,怨气极大,普通警员和法医靠近,恐怕会有危险。所以……” 他看向一旁的特案局成员,“想请您协助,负责在开棺时的特殊防护。” 那位特案局成员也走了过来,此刻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苦笑地看看沈月魄,无奈道: “这个…沈大师,不瞒您说。我们刚刚探查了,但根本查不到坟的具体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 “这怨气结界的强度,我们这点道行,强行挖坟开棺,怕不是防护,是去送菜啊!” 沈月魄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好。但是日落之后,你们要将乔大山带过来。” “开坟验尸之前,必须先化解此地的怨气,安抚亡魂的恨意。否则,强行开棺,不仅凶险万分,更是对逝者的再次亵渎。” 沈月魄转过身,目光转向村头那些神色各异,惴惴不安的村民。 “怨气的根源,不仅仅是乔大山的暴行。”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落在那些村民耳中,“还有你们。” “这些曾经生活在同一个村子,看着夏望归母子被欺凌、被驱赶、被逼死在柴房里的乡亲们!”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许多人脸上血色尽褪,眼神躲闪,不敢与沈月魄对视。 “你们可还记得,乔望舒是谁?” 村民们闻言浑身一震,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心上。 “他是你们的同乡,是你们的乡亲,更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沈月魄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每个村民耳中。 “他流的血,是为了守护一方安宁,守护包括你们在内的千千万万普通人!他是你们村子的荣耀,是你们曾经敲锣打鼓、引以为豪的英雄。”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村民的记忆。 那些曾经的热闹巡游,那些挂在村口的红色横幅,那些对着镜头夸赞的自豪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你们享受着英雄带来的名声,沾了他的光…” “可却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他用命守护的土地上,被他的血亲大伯逼上绝路!”沈月魄的声音难得带上了情绪。 “那个孩子,是乔望舒唯一的血脉,在寒冬里发着高烧,最后在他母亲怀里变冷的时候……” “你们这些乡亲,有人在温暖的屋子里沉默,有人甚至在背后说风凉话。你们对得起乔望舒流的血吗?!” “英雄在前方流血牺牲,保护家园;他的至亲却在后方,被他所保护的人,用冷漠和怯懦杀死,这是何等的讽刺和悲哀?!” 沈月魄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上。 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不安地搓着手,更有人眼中泛起了悔恨的泪光。 那个曾经好心提醒沈月魄天黑前离开的老大爷,更是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你们的沉默,你们的‘算了’,就是乔大山的帮凶,是最终压垮夏望归母子的几根稻草。” 沈月魄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们以为只是旁观?不,你们手上,也沾着她们母子的血泪。”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向那孤坟的方向,“要想化解她们的怨气,让她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日落之后,你们所有心中有愧,曾说过风凉话的人,都必须到夏望归和她孩子的坟前,诚心认错,磕头赔罪。” “否则,这村子的诅咒,这夜夜的哭嚎,将永不停息。” 村民们被沈月魄的气势和话震慑,面面相觑。 沈月魄却不再看他们,看向那位领头的李警官和特案局成员。 “李警官。”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乔大山是主凶,但他的帮凶还有镇政府里,那两个撕毁烈士证,阻止夏望归上访伸冤的所谓主任。” 她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日落之前,把他们也带到坟前,他们欠下的债,也必须在此地,当着冤魂的面,一并清算。” 李警官显然也早已得知了这两人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立刻点头: “沈大师放心,保证一个不少,日落前押解到场!” 第187章 愿你来世,甜如蜜糖,朗如朝阳。平安喜乐,自在光明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夕阳终于沉入西边的山峦,将最后一丝余晖收敛。 落水村再次被浓重的夜色笼罩。 但这一次,村子深处通往夏望归母子坟地的路上,不再死寂。 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沉默地聚集在坟地前的空地上。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声在夜风中飘荡。 那座孤坟前。 乔大山被两名身材魁梧的刑警死死按着跪在地上,他依旧在徒劳地挣扎,脸上充满了恐惧。 在他旁边,还跪着两个穿着西装,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人。 他们正是当年在镇政府门口撕毁烈士证,将夏望归赶走的人。 还有沉默跪在一旁的村长李大壮。 沈月魄立于坟前,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在充电应急灯虚弱的光线下显得清冷出尘,如同月下仙人。 她手中没有法器,只夹着一张黄符。 “夏望归。” 沈月魄的声音清澈平和,穿透了夜幕与怨气。 “乔大山以及助纣为虐的帮凶,还有那些曾经沉默旁观,如今心怀悔恨的村民,都已经来了。”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那座孤坟之上,浓郁的黑色怨气开始剧烈翻涌。 凄厉的哭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更加充满恨意。 阴风骤起,吹得人遍体生寒。 跪在地上的乔大山和那两个主任以及李大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尖叫起来。 村民们也瑟瑟发抖,不少人已经控制不住地跪伏在地。 沈月魄对此置若罔闻。 她指尖夹着黄符,灵光大盛。 口中念诵安魂渡厄咒文: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冤屈昭雪,债主临门!” “跪汝坟前,叩首认罪!”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咒文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洗涤灵魂的力量,与那翻涌的怨气撞击在一起。 灵光与黑气相互纠缠、消融。 村子周围的游魂们,在“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这句咒语落地时,都飘了过来。 这句敕令代表着,所有的鬼怪精灵等四类众生,都能沾得这份超度的恩惠。 沈月魄的声音倏然响起,带着威严:“跪下,道歉!认罪!” “噗通!” 在咒文和沈月魄强大意志的压迫下,那些村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膝盖,纷纷朝着坟茔的方向跪下。 “是我们错了!” “对不起,望归妹子!对不起,小宇!” “我们不是人!我们该死啊!” 村民们哭喊着,发自内心的忏悔和恐惧让他们涕泪横流,纷纷朝着坟茔磕头。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乔大山等人在恐惧和咒文力量的压制下,也终于崩溃。 “我错了!我该死!我不该抢你们的房子和田!饶了我吧!”乔大山涕泪俱下,拼命磕头。 “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也是被乔大山收买了……我们糊涂啊!”两个主任更是吓得语无伦次,瘫软在地。 随着上百人的忏悔和磕头,随着咒文灵光的不断净化,那翻涌的怨气黑雾开始剧烈地震荡收缩。 凄厉的哭声渐渐减弱,变得悲切,最后…化作了悠长的叹息。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坟茔之上浓郁的怨气退去。 两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是夏望归和她的儿子夏宇。 夏望归的魂体不再充满戾气,脸上的恨意被哀伤取代。 她怀中孩子的魂体则显得更加纯净懵懂,好奇地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人群。 更令人瞩目的是,夏望归魂体上那缕微弱的功德金光,此刻骤然明亮起来。 它不再需要抵抗怨气,反而如同温暖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她们母子。 金光流转,驱散了她们魂体上最后一丝灰暗。 夏望归的目光扫过下方瑟瑟发抖,不断磕头认罪的乔大山和那两个主任和李大壮,又看向那些悔恨交加的村民。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坟前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谢谢”。 沈月魄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感谢。 她的目光落在夏望归怀中那个懵懂纯净的小小魂体身上。 她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浅笑。 她朝着小宇招了招手。 小宇好奇地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先是看了看母亲。 夏望归低头,对着小宇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母亲的允许,小宇的魂体带着一丝雀跃,飘到了沈月魄面前。 他仰着小脸,纯净无垢的眼神好奇地看着这位让他感觉很舒服的漂亮姐姐。 沈月魄伸出手。 她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支棒棒糖。 这是她早上特意在镇上买的。 她屈指一弹,一点微光融入了棒棒糖之中。 做完这一切,沈月魄才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递到小宇手上。 小宇虚幻的小脸上露出了无比开心的笑容,他伸出小手接过。 沈月魄看着眼前这抹纯净的魂灵,清冷的眼眸中漾着温柔。 她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宇齐平,柔声道: “愿你来世之路,甜如蜜糖,朗如朝阳。” “一生平安喜乐,自在光明。” 第188章 连我家养的锦鲤都翻肚子了 小宇似乎听懂了这美好的祝愿,虚幻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比糖果还要甜的笑容。 他拿着糖果舔了一口,随后,冲沈月魄开心地点了点小脑袋,开口道:“谢谢姐姐。” 夏望归看着这一幕,眼中最后一丝牵挂也化作了释然的泪光。 她冲沈月魄一笑。 然后在功德金光包裹中,飘向小宇,牵起他的手。 沈月魄抬手屏蔽外界,打开鬼门。 小宇手里拿着那颗棒棒糖,好奇地跟着妈妈,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鬼门之中。 唯有那清甜的糖果香气似乎还缭绕在这片终于涤净了怨气的土地上,久久不散。 沈月魄缓缓收起手,撤下屏障。 “李警官,”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清冷。 “怨气已散,亡魂已安。现在,可以开坟验尸,为她们母子讨回最后的公道了。” 早已准备就绪的法医和取证人员,在特案局成员的陪同下,走向那座坟。 随着铁锹落下,泥土被挖开,掩盖了一年多的真相,重见天日。 乔大山等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落水村的夜色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带着一丝悲凉。 沈月魄联系了赵严,声音清冷依旧:“赵队,落水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电话那头的赵严闻言,长舒一口气,声音带着轻松: “太好了,辛苦了沈大师。功德金光等您回帝都后,随时到特案局来领取。” 他顿了顿,补充道:“地址稍后发您微信。” “好。”沈月魄应下,挂了电话。 手机很快震动,一个位于帝都某区的地址发了过来。 当夜,沈月魄搭乘特案局安排的车,离开了落水村。 车子行驶在返回幻境市的高速公路上,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模糊山影。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屏幕上跳动着“陆瑾”的名字。 沈月魄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陆瑾带着明显焦虑和一丝后怕的声音:“沈大师救命啊!我……我好像又撞邪了!” 沈月魄:“……” 她捏了捏眉心,对这个撞邪体质的富二代颇感无奈。 她给的平安符寻常邪祟根本近不了身,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就……就前阵子,我不是去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嘛!”陆瑾语速很快,“看中一柄特别古朴有韵味的短剑,感觉特别有故事,我就给拍下来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是自从把这玩意儿拿回家之后,我就开始倒大霉!” “喝水呛着,走路平地摔,连我家养的锦鲤都翻肚子了!” “可……可您给我的平安符还好端端在我钱包里揣着呢,一点异样都没有!所以我怀疑是不是那短剑本身有问题。” 沈月魄眉梢微挑。 平安符无恙,说明并非寻常阴邪作祟。 能让一个身强体壮,气运本就不差的人短时间内霉运缠身,那短剑恐怕真有些门道。 “知道了。”沈月魄言简意赅,“等我回帝都,过去看看。” “太好了!谢谢沈大师,您就是我救命恩人!”陆瑾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翌日下午,沈月魄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帝都家中。 “咔哒。” 门打开的瞬间,沈月魄的脚步顿在了玄关。 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原本简洁空旷的玄关,此刻……堆满了东西。 不是行李杂物。 而是各式各样的法器。 有通体漆黑镇魂铃;有散发着寒气的玉如意;甚至还有几卷材质不明,隐隐透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卷轴…… 这些法器形态各异,将小小的玄关映衬得如同一个微缩的幽冥宝库。 沈月魄看着这几乎无处下脚的玄关,沉默了足足三秒。 “酆烬?” 她都不用想,这手笔,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他这是要干嘛?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酆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家居服,带着几分慵懒。 看到沈月魄,他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大步走了过来。 很自然地牵起沈月魄的手,目光扫过玄关那堆小山,“回来了?” 他扬了扬线下巴,指向那堆法器,“那些老东西送的贺礼,我看着还成,就都给你拿来了。” 他捏了捏沈月魄的手心,“拿去玩吧。” 沈月魄:“……” 她第一次听到如此豪气的话,可是… 莫名让人觉得开心。 她抬起没被酆烬牵着的手,轮回戒幽光一闪,将法器收了进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月魄转身看向酆烬,问道。 “今早。” 酆烬回答得很随意,牵着她往里走,“事情办得还顺利?” “嗯。”沈月魄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酆烬也没追问,他拉着沈月魄进了房间。 “去睡会儿。”他的声音低沉,“睡个午觉,醒了带你出去吃饭。” 沈月魄确实有些累,但听到“出去吃饭”,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马面送来?” 酆烬闻言,懒洋洋地说道: “偶尔也要体会一下凡人之间的约会,不是吗?” 沈月魄:“……” “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叫与时俱进。”酆烬理直气壮地掏出他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就在手机晃动的瞬间,沈月魄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手机屏幕亮起的锁屏壁纸。 是上回在萧家,酆烬亲吻她的照片。 沈月魄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这什么时候拍的?!”她伸手要去抢手机。 酆烬眼疾手快地收回手机,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坏笑,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自然是什么时候亲的,就什么时候拍的。” 他不仅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沈月魄:“手机拿来。” 沈月魄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袋:“干嘛?” “干嘛?”酆烬挑眉,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当然是换上。” 沈月魄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要求弄得脸颊发烫。 她看着酆烬那张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密码是888888。” 说完,她像是再也受不了这暧昧又羞窘的气氛,也懒得管酆烬要怎么摆弄她的手机,直接去衣帽间换了一套家居服。 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茧,只露出一缕乌黑的发丝在外面。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189章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愿望啊 酆烬看着床上那个裹得密不透风的蚕宝宝,低头输入那一串密码。 解开锁,他脸上的笑意扩散开来,最后化作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 “…呵。”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愿望啊。” 他修长的手指在沈月魄的手机屏幕上熟练地操作着。 很快,成功替换掉了沈月魄手机的原始壁纸。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床边,心满意足地将沈月魄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他看着床上那个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眼中满是宠溺。 弯下腰,隔着被子,在头顶的位置,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好好睡。”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沈月魄这一觉睡得极沉。 当她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房间。 她起身洗漱,换了身舒适的外出服。 走出卧室时,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酆烬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身上穿着黑色休闲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酆烬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触,神情专注,眉头微蹙,薄唇紧抿。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从喉间溢出两个字:“醒了?” 随即,他空出一只手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等我打完这局,就带你出去吃饭。” 沈月魄走近,凑近一看,明亮的手机屏幕上,色彩鲜艳的角色正在激烈地释放技能。 他居然在打手游?! 沈月魄:“……” 她看着酆烬那副手指翻飞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像那些染上网瘾,无可救药的青少年…… 虽然这位“青少年”是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酆都帝君。 她没有打扰这位网瘾帝君的巅峰对决。 她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陆瑾发了条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我去看看那把剑。] 陆瑾几乎是秒回:[好的好的!恭候大驾!需要准备什么吗?水果?香烛?] 沈月魄:[不用。] 刚回完信息,酆烬终于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站起身来。 “走吧,带你去吃饭。” 两人打车来到帝都最繁华商业区,走进一栋灯火辉煌的购物中心。 酆烬显然做足了功课,目标明确地带着沈月魄直奔顶层的一家西餐厅。 餐厅环境优雅静谧,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钢琴曲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侍者将他们引到一处靠窗,视野绝佳的位置。 刚坐下,沈月魄的目光就像扫描仪一样,习惯性地开始扫视整个餐厅的环境。 她的眼神锐利,眉头微蹙,似乎像是在寻找什么。 酆烬正拿着菜单,刚想询问她想吃什么,抬眸就看到她这副模样。 他忍不住放下菜单,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和好笑: “沈月魄,”他的声音在优雅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你能不能……不要每到一个地方,就开始下意识地找鬼?” 沈月魄的目光终于从餐厅角落一个摆放着花瓶的装饰柜上收回。 “……习惯了。职业病。”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家餐厅挺干净的。” 言下之意,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灵体。 又或者是…被酆都大帝的帝威震慑得逃走了… 酆烬伸手隔着桌子,轻轻捏了捏她放在桌面的手指,“想吃什么?” “都可以。”沈月魄对食物向来不挑剔。 酆烬便做主点了餐,还特意要了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餐点很快上来,摆盘精致,香气诱人。 沈月魄也确实饿了,拿起刀叉,安静地开始用餐。 侍者将醒好的红酒倒入酆烬面前的高脚杯中。 酆烬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然后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他眉头立刻蹙了一下,随即放下酒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寡淡无味。比起酆都的幽冥酿,差远了。” 沈月魄的目光也被那杯红酒吸引。 她平时不饮酒,但看着杯中剔透的液体,也生出了一点尝试的念头。 “我尝尝看。” 酆烬正想抬手叫侍者再拿一个杯子过来,沈月魄却直接伸手,自然地拿过了他刚刚放下的那杯酒。 酆烬见状动作一顿,眉梢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沈月魄学着酆烬的样子,将酒杯凑近鼻尖闻了闻,然后浅浅地啜饮了一小口。 酒液滑入口腔,带来复杂的涩感,紧接着是酒精的灼热。 她微微蹙起眉头,直言不讳地评价:“……难喝。” 说完,又把酒杯推回了酆烬面前。 看着她如此自然地共用自己酒杯的动作,酆烬眼底的笑意漾开。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月魄?” 沈月魄闻声抬眸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女子。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精致小礼裙的年轻女孩。 “萧夫人。”沈月魄微微颔首,礼貌地打了招呼。 她的目光又落回周婉清身旁的女孩身上。 在那年轻女孩单薄的肩头,缠绕着两个婴儿魂魄。 这两个婴灵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大,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如同受惊的小兽,紧紧地依附着女孩的肩膀,正不安地扭动着。 它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小小的魂体剧烈颤抖着。 拼命地想往女孩的身后躲藏,仿佛想把自己完全藏进女孩的头发和衣服里。 沈月魄不着痕迹地看了酆烬一眼,他的存在,对一切鬼魂都有着天然的压制,哪怕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 周婉清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她看到沈月魄的目光落在侄女身上,连忙笑着介绍: “月魄啊,真巧。这位是我的侄女,叫周羽澜。” 沈月魄收回目光,对着那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周小姐。” 那女孩也点头,“你好。” 这时,周婉清的目光带着惊艳,落在了沈月魄对面那位存在感极强的酆烬身上。 第190章 小白脸是什么? 酆烬只是随意地坐着,那俊美妖异的容貌和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仪,就令人无法忽视。 周婉清阅人无数,自家儿子在她眼中已是人中龙凤,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是……?”周婉清带着得体的微笑问道,目光在沈月魄和酆烬之间流转,带着善意询问。 沈月魄神色平静地介绍:“这位是我男朋友,酆烬。” “原来是酆先生。”周婉清脸上的笑容更深,由衷地赞叹道: “真好,真是般配的一对!原以为我家亦舟已经算俊朗了,今日见到酆先生,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她的赞美发自内心,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酆先生绝非池中之物。 酆烬闻言,难得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婉清。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只吐出两个字:“你好。”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疏离却又不失礼节的淡漠。 周婉清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感受到这位酆先生并非热络之人,而且似乎不太喜欢被打扰。 她立刻识趣地说道:“哎呀,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们先过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她对着沈月魄和酆烬笑着点点头,便带着周羽澜朝她们预订的位置走去。 沈月魄也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周羽澜的背影上。 清晰看到她肩头那两个婴儿魂魄在远离酆烬后,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却依旧缠绕着她,散发着怨念气息。 酆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重新落回沈月魄身上:“不合胃口?” 他指的是刚才她评价难喝的红酒,以及似乎没怎么动的牛排。 沈月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牛排,忍不住说了句: “酆烬,下回……我们还是吃中餐吧。” 她对食物虽然不挑剔,但她还是更喜欢中餐。 酆烬闻言挑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我也有这意思。” 这人间西餐,确实不如中餐好吃。 晚餐结束,酆烬很自然地牵起沈月魄的手,没有立刻离开商场,而是带着她走向灯火通明的购物区。 “天凉了,”他随意地说道,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店铺,“去买几身衣服。” 沈月魄微怔,下意识地想问:你不是可以随意变幻衣物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他带着几分新奇打量着周围店铺的眼神,沈月魄忽然意识到,酆烬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恐怕从未真正逛过如今人间的商场。 让他体验一下,也好。 她没有出声反对,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一家风格简约高级的奢侈品成衣店。 明亮的灯光下,沈月魄清丽脱俗的容颜和酆烬俊美妖异的脸,瞬间吸引了店内人的全部目光。 几位店员眼中都忍不住掠过惊艳和欣赏。 沈月魄倒是很自觉,一进店,目光扫过衣架,便径直走向男装区。 她的审美向来极好,很快就挑中了一件质感上乘的深灰色长款风衣。 她拿起衣服,递给酆烬:“试试这个。” 酆烬顺从地接过,将风衣换上。 那一瞬间,整个店铺仿佛都亮了几分。 深灰色风衣完美贴合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宽肩窄腰长腿的优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同T台上走下的顶级超模,又带着睥睨众生的帝王气度。 就连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店员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赞叹,由衷地对沈月魄说: “女士,您男朋友……真好看!”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克制的形容词了。 沈月魄站在几步开外,目光从酆烬的肩线扫到笔挺的裤脚。 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非常客观地点了点头:“嗯,是很好看。” 酆烬被她这直白的夸奖弄得心情极好,唇角微扬。 他看向沈月魄,眼神带着询问:还要试别的吗? 沈月魄没说话,转身又在店里逛了起来。 羊绒衫、休闲裤、外套……她动作利落,眼光精准。 不一会儿,就挑好了好几件不同风格、但都极适合酆烬的衣服,一股脑地塞到他怀里,示意他再去试。 酆烬看着她这副认真打扮自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配合地再次走进试衣间,将沈月魄挑选的衣服一一试过。 期间,酆烬还选了几套情侣装,让沈月魄陪着他试。 每一次出来,都引起店员们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赞叹。 “就这些吧。”沈月魄对店员说。 店员连忙热情地开始打包。 结账时,店员报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店员看向酆烬,可酆烬却慢悠悠地伸手,戳了戳沈月魄。 沈月魄疑惑地看向他。 酆烬微微倾身,凑近她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和秋后算账的意味: “今天,你付款。毕竟,有些人…给我的备注是酆都穷鬼。” 他特意加重了那四个字。 沈月魄:“……” 真是……记仇。 最后,沈月魄结了账,留下家里的地址,让店员直接送货上门。 两人走出店铺没几步,沈月魄敏锐的听力就捕捉到了身后店铺里压得极低的议论声: “天哪!那男的也太帅了吧!简直是行走的雕塑!” “帅是帅,可惜啊……” “可惜什么?” “啧,你刚没听见?刷的是那位美女的卡,他就在那站着,连钱包都没掏一下!” “啊?不会吧?那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个……小白脸?” “嘘,小声点!” “不过,要是不好看,也当不了小白脸吧?” “那倒是……”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这番议论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沈月魄和酆烬远超常人的耳朵里。 酆烬的脚步顿住了。 他英挺的眉头缓缓蹙起,侧头看向沈月魄,“小白脸是什么?”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 沈月魄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清冷,眼神却微微飘忽了一下,“哦,那个啊,就是…夸你长得特别好看的意思。”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可惜,她低估了酆烬的学习能力和洞察力,也高估了自己忽悠的水平。 酆烬长腿一迈,两步就追上了她。 强有力的手臂倏地伸出,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他微微低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沈月魄,你当我还是那个连手机都不知道是何物的古人吗?” 第191章 当年有个心瞎眼盲的人 沈月魄被他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只见酆烬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滑动解锁。 沈月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酆烬修长的手指在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了三个字:【小白脸】。 几乎是瞬间,百科释义和各种网络解释就跳了出来。 酆烬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依靠女性供养”、“缺乏男子气概”、“面首”、“吃软饭的”等字眼…… 他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 他缓缓低下头,“沈月魄,夸我好看?…嗯?” 他尾音上扬,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沈月魄自知忽悠失败,干脆破罐子破摔,在他怀里微微仰起脸,“难道…不好看吗?” “……” 酆烬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猛地低下头,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沈月魄的唇上。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人来人往的走廊上,酆烬就这样霸道地吻着她,全然不顾周围瞬间投来的目光。 “唔!” 沈月魄猝不及防,脸颊瞬间飞红。 “酆烬!”她低声惊呼,抬手想推拒。 酆烬却已先一步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手臂依旧牢牢揽着她的纤腰,半拥半推地带着她继续往外走。 听到她带着羞恼的轻唤,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嗯,听到了。” 显然心情极好。 回到家中,客厅里堆着刚刚送到的衣物。 沈月魄看着那些袋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餐厅里那位周小姐肩头缠绕的婴儿魂魄。 她略一沉吟,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萧亦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萧总。” “月魄,怎么了?”萧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 “刚才在餐厅,我遇见你母亲。她带着一位姓周的小姐,叫周羽澜?”沈月魄语气平静。 “对,是我表妹周羽澜。怎么了?”萧亦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 “我看到她…”沈月魄斟酌了一下词句,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肩头缠绕着两个婴儿的魂魄,怨念不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萧亦舟的声音明显凝重起来:“婴儿魂魄?” “对,婴灵缠身,尤其是带有怨念的婴灵,危害极大。”沈月魄的声音清冷,跟他解释道。 “它们会日夜吸食宿主的生气和阳气,导致宿主体质急速衰弱,精神恍惚,噩梦连连,甚至出现幻听幻视。” “长此以往,宿主会元气大伤,轻则重病缠身,容颜早衰,重则……横死夭亡。而且,怨婴执念深重,若不化解,它们不会轻易离去,只会与宿主一同走向毁灭。” 沈月魄没有危言耸听,这是玄门常识。 未出世或夭折的婴孩灵魂本就脆弱敏感,若因非自然原因或带着强烈不甘死去,极易化为怨婴。 它们不懂善恶,只知道自己被剥夺了生命,会将所有怨气倾泻在它们认定的宿主身上。 萧亦舟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显然也被这后果惊到了。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语气带着感激: “好……谢谢你,月魄。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妈妈,让她问问我表妹,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对了,上回祖坟的报酬,我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你查收一下。” “好。”沈月魄应道,随即挂了电话。 她顺手点开手机短信,想看看萧亦舟打了多少报酬过来。 当看到那一长串零时,饶是她心性淡然,也忍不住微微一怔。 整整五千万! 萧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沈月魄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以及加上自己之前赚的,心中涌起一种类似于“功德圆满”的轻松感。 足够她翻新好几次虚静观。 她突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收山回道观了? 不过,在真正回去之前,还有一个巨大的隐患必须解决。 云景延! 一日不把这个对她虎视眈眈的人揪出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他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沈月魄正凝神思考着云景延的事,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 酆烬坐到了她旁边,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 “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 沈月魄将手机屏幕按灭,她看向酆烬,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酆烬,你说……为什么我的血会那么特别?” 她摊开自己白皙的手掌,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那流淌的血液,“可以疗伤,可以融入法器,甚至…引得云景延那样的人觊觎百年……”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更深的困惑,“而我上一世,又为什么会拜云景延为师?” 酆烬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的血为什么那么特别……”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柔软的掌心,“这恐怕得追溯到你的第一世本源,那牵扯的因果太深,非三言两语能道尽。“ “至于你为什么拜云景延为师……” 酆烬顿了顿,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爽,甚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的冷哼: “我特意派人打听过。据说,当年有个心瞎眼盲的人…” 他语气加重,充满了个人情绪,“被云景延那副道貌岸然的皮囊和装出来的高风亮节蒙蔽了双眼,对其仰慕至极。” “为了拜师,还搞了个什么一步三叩的大阵仗……” 沈月魄:“……” 她前世挑师父,这么…没眼光的吗? 一步三叩?她光想想就觉得膝盖疼。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 酆烬却忽然收住了话头。 他收回搂着沈月魄的手臂,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腿交叠,一副“爷累了,不想说了”的模样,轻描淡写道: “哪有什么后来?听到这里,我就觉得心烦气躁,污了耳朵。后面的…懒得听了,直接让人滚蛋了。” 沈月魄:“……” 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酆烬吃痛,“嘶”了一声,却也没躲,暗金色的眸子斜睨着她,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 第192章 这回先烧我的 沈月魄看着他那副不想提的别扭样子,无奈地收回手。 跟这个醋坛子打翻的人讲道理,显然是徒劳的。 她站起身,决定暂时搁置这个话题:“我去洗澡了。” 酆烬坐在原地没动,眸光追随着她走向卧室的背影。 直到听到浴室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酆烬才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长腿,走向浴室。 沈月魄刚解开外衣的扣子,正准备脱掉,浴室的门就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确定关系后,她确实没有随手反锁门的习惯。 此刻,她看着门口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脸颊瞬间飞红,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你…你进来干嘛?” 酆烬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上,暗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某种的暗流。 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洗澡。” 沈月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心跳莫名加速,强作镇定地说:“那你先洗。” 说完就要绕过他往外走。 酆烬却更快一步,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垂眸看着她,眼中跳动着危险的火焰,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一起。” 话音刚落,不等沈月魄反应,酆烬已经抬手,“哗啦”一声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如同骤雨般打湿了两人。 晶莹的水珠溅落在沈月魄身上,她身上单薄的衣衫瞬间被水浸透,清晰地勾勒出胸前起伏的曼妙曲线。 湿透的布料变得近乎透明,若隐若现的在氤氲的水汽中更添诱惑。 沈月魄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想退开。 然而这细小的挣扎,反而让那被勾勒出的的曲线,在酆烬坚实的胸膛上摩擦。 这种无意识的的撩拨,瞬间点燃了酆烬压抑已久的渴望。 他暗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冥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 沈月魄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紧绷的变化和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灼热目光,脸颊烫得惊人。 她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前,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声音带着羞恼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酆烬!你……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攻略?!” 酆烬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被水汽氤氲得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因羞赧而泛起的水光和慌乱。 他伸出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缓缓滑过她脸颊的轮廓。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力: “没有。”他否认,低头凑近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只是……举一反三…”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的沙哑,“我一向……学得很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吻落在了她凸起的锁骨上。 微凉的唇瓣贴上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强烈的战栗。 “唔……” 沈月魄猝不及防,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短促而急促的喘息,身体瞬间软了几分。 酆烬的吻并未停止,反而如同燎原之火,沿着她脖颈一路向下,轻轻游走。 在这水汽弥漫的私密空间里,他一边在她颈间烙下滚烫的印记。 一边用低沉到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沈月魄……” 他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占有欲,“我嫉妒他。” “就算你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我也嫉妒你曾经那样拜他为师。” 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未散的醋意和执着。 沈月魄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意识都有些迷蒙。 听到他这充满委屈和占有欲的话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她的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绵软,却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可是酆烬,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所以…你不用嫉妒他……” 就算她只有小部分上辈子的记忆,她也清晰地感受到,她对云景延没有丝毫爱意。 沈月魄这简单而直白的告白,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将酆烬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眼中最后一丝克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火焰。 他猛地低下头,带着惩罚的意味,咬开了她柔软的下唇。 “唔……!” 沈月魄痛哼一声,却很快被随之而来的吻所吞没。 沈月魄被吻得眼睛都睁不开,迷离着双眸,睫毛湿漉漉地颤抖着,眼角沁出细碎的水珠, 酆烬就这么把她抵在墙角,由上至下地贴着她,不留缝隙。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带着灼人的热度,透过湿透的衣料清晰地传递给她。 特别是那地方,带着势不可挡的驱势。 再加上锁骨处不断带着吮吸力道的轻吻…… 所有的刺激都如同电流,疯狂游走她的全身。 “啊……” 沈月魄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眼尾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 酆烬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和身体的邀请。 他抬手,在自己身上轻轻一挥。 瞬间,他身上所有湿透的衣物化作点点幽蓝色的光点,消散在水汽之中。 露出精壮完美的身躯,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力量。 他低头,再次凑近她泛红的耳朵,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回……先烧我的。” 话音未落,他滚烫的唇已经沿着她湿漉漉的脖颈一路向下,带着燎原之势。 最终落在了那片被湿透衣衫勾勒出的曲线之上…… 温热的水流依旧哗哗作响,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纠缠的身影。 冰冷的瓷砖墙壁与滚烫的躯体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压抑的喘息和细碎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在这方水汽弥漫的空间里。 第193章 他欠的不是钱,而是情 第二天,沈月魄醒来时,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腰腿间残留的酸软感无声地提醒着昨晚的激烈。 她脸颊微热,同时也无比庆幸,还好和陆瑾约的是下午。 她侧过头,看见酆烬正坐在房间靠窗的沙发里,长腿交叠,姿态慵懒。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酆烬立刻抬起头,收起手机,“醒了?” 他起身走过来,坐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颊边微乱的发丝,然后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刚才有个叫便宜师兄的给你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我看你睡得沉,就帮你挂断了,免得吵醒你。” 沈月魄坐起身,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林砚心那标志性的高八度嗓音立刻穿透听筒炸了过来: “小月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号码给孟归尘?!” “还有,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声音里充满了控诉。 沈月魄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等那波音浪过去,才重新贴回耳边,语气平淡:“不就一个电话号码,你至于这么激动?” 她顿了顿,带着点凉凉的嘲讽,“怎么?你欠她钱了?” 林砚心被她噎得瞬间卡壳,电话那头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清晰地插了进来,是张清远:“沈道友,你不知道,他欠的不是钱……” 张清远语速飞快,似乎想抢在林砚心阻止前把话说完:“而是情!那一日,那女子来道观,林道友房间传来……” “闭嘴!张清远你给我闭嘴!”林砚心的咆哮声和一阵像是捂嘴挣扎的动静立刻盖过了张清远的声音。 电话那头一阵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传来林砚心强行镇定的声音: “咳咳!那个……月亮,我是说,你得空回观里一趟,李窈的魂体养好了。” “魂体养好了,你直接送她入轮回不就行了?”这种事,林砚心完全能搞定。 “哎呀,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一趟,哪那么多废话!”林砚心明显不想在电话里多说,语气带着点焦躁。 “就这样,挂了!”说完,不等沈月魄回应,电话里就传来了忙音。 沈月魄:“……” 林砚心不对劲啊,非让她回去做什么… 她正思索着,身旁的酆烬却已经慢悠悠地靠了过来,下巴几乎要搁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萧亦舟叫你月魄……”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暗藏玄机,“你那个便宜师兄叫你小月亮…” 他顿了顿,侧过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带着磨人的磁性,“……那我要叫你什么?” 沈月魄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和问题弄得身体一僵,耳根开始发烫。 没等她回答,酆烬就开始自顾自地用撩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列举起来: “女朋友?” “老婆?” “魄儿?” “月儿?” 每一个称呼从他口中念出,都带着不同的意味和灼人的热度,让沈月魄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的温度节节攀升。 “闭、嘴!” 沈月魄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侧过身,一把捂住了他那张还在继续发散思维的薄唇。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唇瓣,又像被烫到一般,让她又飞快地缩回了手。 然而,手刚缩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捉住。 酆烬握着她的手腕,低下头,在她柔软的掌心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沈月魄低哼一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酆烬抬起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你喜欢哪一个?”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她不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就决不罢休。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又紧张的气息,仿佛一点即燃。 沈月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跳如擂鼓。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掀开被子跳下床。 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浴室,只丢下一句带着羞愤的:“……随便你,我去洗漱!”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酆烬靠在床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下午三点,沈月魄和酆烬出现在陆瑾家的别墅门口。 沈月魄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陆瑾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门口。 看到沈月魄,如同看到了救星:“沈大师,您可算……呃?”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沈月魄旁边的酆烬身上,瞬间卡壳。 酆烬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扫过陆瑾,那无形的威压就让陆瑾感觉呼吸一窒,后面的话自动咽了回去。 “酆、酆先生也来了啊……”陆瑾干笑着打招呼。 酆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越过陆瑾,直接落在了别墅的某个方向。 “那把剑呢?”沈月魄直接问道,她没感觉到特别浓烈的阴邪之气,但陆瑾的霉运是实打实的。 “在、在书房,我这就带您去看!”陆瑾连忙侧身让两人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陆瑾的书房宽敞明亮,装修奢华,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似乎主人最近无心打理。 他将沈月魄和酆烬引至书桌旁,小心翼翼地指向桌面上一个铺着黑色丝绒的长方形托盘。 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柄短剑。 剑身长约一尺二寸,剑鞘材质非金非铁,表面流淌着一种仿佛星辰碎屑般的光点。 这把剑,单看外形,便知绝非凡品。 “就是它了。”陆瑾指着短剑,心有余悸地说,“自从它进了家门,我就没安生过一天。” 沈月魄走上前,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凝神感应。 她的眸子专注地扫过剑身和剑鞘,眉头却微微蹙起。 奇怪。 她竟然没有从这把剑上感受到任何阴邪、怨念或者诅咒的气息。 反而……有一种仿佛同源般的亲近感? 这感觉太微妙了,若非她的感知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怎么样?沈大师?是不是很邪门?”陆瑾紧张地问。 沈月魄没有回答,她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剑鞘。 触感温润,并无异常。 她轻轻握住剑柄,将短剑从鞘中缓缓抽出。 “铮!” 一声清越剑鸣响起。 剑身完全展露,暗银色的光泽如同活物般流动,那些血脉般的暗纹似乎也亮了一瞬。 就在沈月魄凝神观察剑身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酆烬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将你的血,滴上去。” 第194章 敢情是这玩意儿看不上我啊 沈月魄闻言,猛地转头看向酆烬。 他的目光正牢牢锁定着那柄短剑。 “这不会…又是我的法器吧?”沈月魄问道。 酆烬的目光终于从剑身上移开,落在沈月魄脸上,“这是云景延用你的血,锻造的法器。” 沈月魄的瞳孔骤然收缩。 酆烬的声音带着寒意,继续道: “当年,他耗尽心力,以炼器之法,融入神材,铸就此剑。” “此剑蕴含你的血,威力无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让此剑认主,就被我重创擒拿。” “这柄剑,是他被擒前,用尽最后一丝神力,强行撕裂空间,投掷向人间,或许是想来日凭此剑与你产生感应。” 酆烬目光扫过一脸懵逼的陆瑾,“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一世,他还没找到这剑,剑就落入一个毫无关联的普通人手里。” 陆瑾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嘴巴张得老大:“血?认主?云景延?” “不是……沈大师,酆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这剑……跟我倒霉有什么关系?” 酆烬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此剑虽无阴邪怨气,但已经生出一丝懵懂灵智,自有其骄傲。” 他指向那柄短剑,“它落入你手,感受到你并非它的主人,更不是有能力者,它自然不甘屈就。” “本能地排斥和你的联系,这种排斥,便化作了环绕你的霉运。不是它有意害你,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对非主之人,便是灾厄。” 陆瑾恍然大悟,激动得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我喝水塞牙缝,走路摔跟头,敢情是这玩意儿看不上我啊!” 他看向那柄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嫌弃。 沈月魄听完酆烬的解释,再看向手中这柄短剑时,心情无比复杂。 她沉默片刻,没有立即按照酆烬所说滴血认主,反而抬起头,看向陆瑾,语气平静地问道:“陆瑾,这把剑可以卖给我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出双倍你拍卖的价格。” 陆瑾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巴不得赶紧脱手的样子: “卖什么卖!沈大师,您要是能拿走,我求之不得!白送您都行!这玩意儿我留着就是个祸害,您快拿走吧!只要别再让它影响我就行!” 他是真的怕了。 什么古董收藏,什么艺术价值,在喝水都能呛进医院的霉运面前,一文不值! 沈月魄见他态度坚决,也不矫情,点点头:“谢谢。” 她手腕一翻,那柄短剑连同剑鞘便凭空消失,被她收入轮回戒中。 做完这一切,她想了想,取出一枚折叠成三角状的黄色护身符。 符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这个给你。” 沈月魄将护身符递给陆瑾,“随身带着。比上回的平安符更强,厉鬼不敢近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你的气场,提升气运。” 算是弥补他损失这把剑的补偿。 陆瑾双手接过那枚护身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笼罩多日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他感激涕零,“谢谢沈大师,太谢谢您了!我赚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符贴身收好。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张符傍身!以后可以横着走了! 沈月魄和酆烬刚走出陆瑾家,沈月魄的手机就响了。 是萧亦舟。 “月魄。” 萧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表妹羽澜的事情……有些曲折,可能需要当面和你细说。” 沈月魄看了一眼身旁的酆烬,后者微微颔首。 她对着电话应道:“好,我现在过去。” 两人再次打车,前往萧家。 进入萧家客厅时,沈月魄发现除了周婉清、萧亦舟和周羽澜,还有一对眼神充满担忧的中年夫妻,应该是周羽澜的父母。 萧亦舟看到跟在沈月魄身后的酆烬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得体地打了招呼。 周婉清也连忙起身。 “沈大师,酆先生,快请坐。”周婉清招呼着,佣人立刻奉上热茶。 周父周母也局促地站起身,看着沈月魄,眼中充满了希冀和不安。 周羽澜则一直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肩头那两个婴儿魂魄的存在感似乎比在餐厅时更强了,在看到酆烬和沈月魄后,又连忙躲到周羽澜身后。 双方简单介绍寒暄后,萧亦舟揉了揉眉心,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沉重: “月魄,不瞒你说。羽澜她之前有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双方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就在筹备婚礼期间,羽澜发现……男方出轨了,对象还是她的闺蜜。” 他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周羽澜,声音带着愤怒,“羽澜无法接受,当即选择了分手。” 他顿了顿,看向沈月魄,“分手后不久,羽澜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打掉孩子。”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周羽澜听到这,肩膀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地啜泣。周母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萧亦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是,我舅妈她听一些老人说,如果腹中孩子不同意引产,很可能会形成婴灵,纠缠母体。” “她担心羽澜,就…就托人找了一位据说很灵的安宁大师…” 这时,一直沉默的周羽澜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接过了话茬:“那位安宁大师说他能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沟通,然后为我做了一场通灵法事。” “做法后,告诉我…他说我肚子里是两个懂事的灵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重复着那位大师的话。 “他说,‘婴儿知道你现在的困境。她们不怨你,她们愿意离开。’” 周羽澜顿了一下,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 “大师还说只需要为孩子准备三套四季的衣物,多多焚化纸钱元宝,再请人诚心为他诵经超度,助他顺利投入下一个轮回……” “这样,他就能安心离去,也就两不相欠,各自安宁了。” 周母在一旁连连点头,声音带着急切:“对对!大师就是这么说的!我们按照大师的吩咐,衣服、纸钱都烧了,诵经也做了法事……” “可最近羽澜的身体越来越差,晚上还总做噩梦。我们也怀疑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惹怒了孩子。”她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们正准备联系那位大师时,亦舟就打来了电话。” 第195章 你取名安宁,却让人不得安宁 沈月魄安静地听完,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衣服……纸钱……诵经……”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嘴角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家父母急切的脸,最后落在周羽澜苍白的面容和她肩头那两团瑟瑟发抖的婴儿魂魄上。 “周小姐,你现在,联系那个安宁大师。” 她顿了顿,补充道: “就说你家里出了点别的事,心神不宁,想请他再来看看,费用不是问题。让他立刻过来。” 周家人虽然不明白沈月魄的用意,但听萧亦舟说过沈月魄的本事,此刻对她已是言听计从。 周羽澜强撑着精神,拨通了那个安宁大师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虚弱和不安,按照沈月魄的指示说了。 电话那头,安宁大师果然如沈月魄所料,听到“费用不是问题”,立刻满口答应,说马上就到。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门铃响起。 佣人引进来一个人。 来人果然是个光头,穿着一身月白色僧袍,手里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悯和沉稳。 他走进客厅,目光快速扫过众人,尤其在周羽澜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周施主……” 他目光落在沈月魄和酆烬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尤其是酆烬那无形中散发的威压,让他心底莫名一慌。 “这二位是?”他故作镇定地问。 沈月魄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玩味,“安宁大师?” 那光头和尚挺了挺胸,努力维持着高人风范,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不知这位女施主是……?” 沈月魄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掏出手机,屏幕对着他,上面赫然显示着报警电话的拨号界面。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说实话。二,我现在报警,告你诈骗,数额巨大,情节恶劣。” 她目光扫过奢华却压抑的客厅,意有所指,“相信周家,很乐意提供所有的证据。” 安宁大师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他强装镇定,但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转向周羽澜,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委屈和愤怒: “周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贫僧好心为你超度婴灵,助她们轮回,你怎可听信他人谗言,反诬贫僧是骗子?” “孩子已经送走了,你莫要被人骗了啊!这会坏了功德,后患无穷啊!” 他这番唱作俱佳,若是以前心神大乱的周羽澜,或许会被唬住。 但现在,有沈月魄坐镇,周羽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愤怒。 沈月魄冷笑一声,将手机放在一旁。 她指尖倏地腾起一点纯净的金光,沈月魄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这附近的游魂应该挺多的吧?” 她指尖的灵光微微摇曳,仿佛在召唤着什么,“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就请那两个婴灵来陪你玩玩?让她们亲口告诉你,婴灵…到底还在不在?” 随着她的话语和指尖灵光的闪烁,客厅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窗外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安宁大师见状,浑身猛地一抖。 他瞪大眼睛看着沈月魄指尖那点非人的灵光,感受着周围骤然变化的诡异气氛。 他终于明白,自己撞上铁板了! 眼前这个女人,是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能。 他那些糊弄人的把戏,在人家面前就是个笑话。 “扑通!” 光头和尚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脸上的悲悯和沉稳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和慌乱。 “饶命!大师饶命!我说!我全说!!”他磕头如捣蒜。 在沈月魄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安宁大师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我…我确实不会通灵。我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一窍不通啊!” 他哭喊着,“我…我就是会看点八字,算点流年,糊弄糊弄普通人混口饭吃。” “我…我虽不懂通灵,但……但我懂人心啊!”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为自己辩解的表情。 “尤其是像周小姐这样家里有钱,又刚刚经历了背叛、打胎,被愧疚和恐惧彻底淹没的人…她们的心最好懂了。” 他看向周羽澜,眼神复杂:“我故意装模作样,假装能和孩子沟通……我那些话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我骗你烧衣服、烧纸钱、诵经,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超度,就是为了让你…心安。” 他仿佛找到了某种歪理,声音拔高了几分: “这世上哪有什么婴灵?都是人自己吓自己!都是被‘心安’这两个字困住的活人!” “我也是好心,我渡的是那些人心里的劫,是她们自己过不去的那道坎。”他指着周羽澜,又指向自己。 随后,又对周羽澜说道:“你看,之前我一说完,你是不是觉得好受多了?是不是觉得孩子原谅你了?是不是觉得事情过去了?” “你得了安宁,不再被心魔困扰,而我…也得了生计,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他这番心安理得的歪理邪说,听得周家众人目瞪口呆,随即是愤怒。 尤其是周羽澜,她浑身颤抖,指着这个骗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来她所有的痛苦、恐惧、自我折磨,在这个骗子眼里,都只是他用来赚钱的心病! “两全其美?”沈月魄冷冷地打断了他的狡辩,“好一个心安理得,好一个两全其美!” 她站起身,走到瘫软在地的骗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惜,你错得离谱。婴灵,是真实存在的。” “你所谓的心安,不仅没有化解她的劫,反而将充满怨念的婴灵留在她身边。” “你自诩猜测人心,却是建立在她人的痛苦之上,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沈月魄的话,彻底击碎了骗子最后的侥幸。 他面如死灰,瘫在地上,如同烂泥。 沈月魄看着地上那个瘫软在地的安宁大师,语气带着讽刺: “你取名安宁,却臆测他人心思,专行搅乱人心、断人生机之事,让人不得安宁,还真是讽刺至极。”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瑟瑟发抖的骗子,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第196章 母亲有悔,亲手制衣,盼消汝怨 那假和尚一听报警,眼中闪过恐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扎着爬起来想逃走。 酆烬连手指都懒得动,只冷冷地瞥了一眼,薄唇微启:“定。” 一股源自幽冥之力瞬间降临。 那骗子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 萧亦舟见状,墨黑色的眸子骤然一缩。 原来…他和她是一类人,也怪不得月魄看不上自己。 萧亦舟自嘲一笑,眼中掠过释然。 处理完骗子,沈月魄的目光转向了周羽澜和她肩头那两个婴灵。 沈月魄的声音带着一种能安抚的力量: “周小姐,事已至此,懊悔无益。当务之急,是化解这两个婴灵的怨念,助她们解脱,也让你解脱。” 她看向周羽澜肩头,那两个婴儿魂魄。 其中一个怨念较深,大约是因为双胎灵魄一强一弱。 导致她怨念更深。 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沈月魄的善意和酆烬收敛的威压,虽然依旧瑟瑟发抖,但那种激烈的抗拒和悲鸣减弱了不少。 “婴灵怨念深重,怨气已经深入魂体。要度她们入轮回,需要诚心忏悔,并借助法事之力,化解戾气,引导归途。”沈月魄清晰地说明。 她转向萧亦舟和周婉清,开始安排,“需要准备以下物品,越快越好: “洁净的清水一碗,山泉或井水最佳,若无,纯净水亦可。还有全新的的白布,尺寸需能包裹住婴儿。” “准备素色婴儿衣物两套,必须由周羽澜亲手缝制,哪怕只是简单的剪裁缝合,针脚歪斜也无妨,关键是要融入她的悔意和祝福。” “另准备,纸钱金元宝若干以及新鲜的时令水果三样、清茶三杯。” 沈月魄每说一样,萧亦舟都立刻记下,周婉清也马上吩咐佣人去采购。 “最关键的是一点,你要记住。”沈月魄特意强调,目光落在周羽澜身上。 “衣物必须由你亲手制作,哪怕丑一些也无所谓,这是你向他们表达忏悔和弥补之心的第一步,也是化解怨念的重要桥梁。” “做的时候,心里要想着对她们的歉意和祝福。” 周羽澜闻言,在她母亲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体,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含泪:“我…我知道了,我一定亲手做……” 东西准备需要时间,尤其是缝制衣物。 周羽澜被扶到旁边一个的房间,佣人送来了棉布和针线。 沈月魄则利用这段时间,让人找了间空房。 在房间内用朱砂和黄表纸,绘制了几道繁复的安魂定魄符,贴在了房间的四方和中央,形成一个简易的法阵,隔绝外界干扰。 酆烬则坐在一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收敛自身威压,以免惊扰到那脆弱的魂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周羽澜在她母亲的帮助下,终于缝制好了两套简单,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小衣服和小包被。 她捧着这些衣物,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一些。 沈月魄检查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了。”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铺上了一层干净的白布。 沈月魄让周羽澜抱着那些亲手缝制的衣物,跪坐在白布中央。 她将清水、水果、清茶、香炉依次摆放好。 “闭上眼睛,放松身心,无论看到、感觉到什么,都不要抗拒。”沈月魄对周羽澜嘱咐道。 周羽澜“嗯”了一声,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呼吸。 沈月魄点燃三柱檀香,插入香炉。 袅袅青烟升起,带着宁神的香气弥漫开来。 沈月魄拿起一张绘制好的安魂符,指尖灵光一闪,符纸无风自燃,化作点点清辉洒落。 她口中开始念诵咒,房间内的温度似乎变得温和起来。 周羽澜肩头那两个婴儿魂魄,在咒语和安魂符的笼罩下,渐渐停止了颤抖。 沈月魄走近,拿起周羽澜亲手缝制的衣物,轻轻抖开。 她指尖在衣物上虚点,口中默念: “今有信女周羽澜,诚心忏悔,亲手缝制寒衣,供奉灵前。” “往昔罪愆,皆由心生。今发宏愿,度尔超生。” “愿承此衣,消汝怨怼。” “愿承此食,解汝饥寒。” “愿承此茶,涤汝烦忧。” “黄泉路开,轮回门启。放下执念,早登极乐!” 随着沈月魄的祝祷,她将第一套衣物轻轻覆在了其中一个怨念较浅的婴灵身上。 那小小的魂体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身上的金光骤然变得明亮温暖。 她小小的身体舒展开,仿佛穿上了温暖的衣裳,脸上露出安详的神色。 她对着沈月魄和周羽澜的方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化作一道柔和纯净的金色光点,缓缓升腾,穿透屋顶,消失在茫茫天际。 她已得解脱,前往轮回。 看到这一幕,周羽澜的眼角滑下两行热泪,身体微微颤抖。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拿起第二套衣物,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个怨念较为深重的婴灵。 她口中诵念: “你因怨而生,因恨而留。” “然,世间因果,纠缠无益。” “母亲有悔,亲手制衣,盼消汝怨。” “前路已开,莫再停留。放下执念,方得新生!” 她将衣物覆向那个怨灵。 “呜!” 怨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黑气剧烈翻涌。 它本能地抗拒着,不愿接受这迟来的补偿,怨念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沈月魄手中的衣物。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的酆烬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并未起身,只是对着那挣扎的怨灵,吐出一个字:“静。” 一瞬间,婴灵的挣扎和嘶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住,翻涌的黑气也凝固了一瞬。 沈月魄手中的衣物稳稳地覆盖在了怨灵身上。 衣物上蕴含着周羽澜亲手缝制的悔意和祝福之力,瞬间渗透进那怨气之中。 那浓郁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婴灵狰狞痛苦的表情也渐渐舒展,最终变得平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茫然和解脱。 小小的身体也散发出微弱的白光,不再是之前的黑气。 第197章 还是个怜悯众生的神… 婴灵最后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周羽澜,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也化作一道柔和的光点,追随着之前的那道光点,升腾而起,消失不见。 随着两个婴灵的消失,房间内那股压抑的气息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宁静祥和。 沈月魄停止了诵咒,将剩下的纸钱和金元宝在香炉前焚化,青烟袅袅,带着供养和送别之意。 “可以了。” 沈月魄对泪流满面的周羽澜轻声道:“她们已经走了。去了该去的地方。” 周羽澜只感觉肩头那沉重的负担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沈月魄,又看看空荡荡的肩头,终于忍不住,扑进自己母亲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周家父母也老泪纵横,对着沈月魄和酆烬千恩万谢。 萧亦舟和萧夫人周婉清也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沈月魄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酆烬站起身,走到沈月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走吧。” 沈月魄点点头,对萧亦舟道:“我们先走了。” 萧亦舟郑重点头:“月魄,这次…真的多谢你了!报酬过后我按老规矩汇到你账户上。” 沈月魄点点头,和酆烬一起离开了萧家。 走在外面,沈月魄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酆烬牵起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累了?” 沈月魄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好。只是觉得人心之恶,有时比鬼魅更甚。” 酆烬握紧她的手,故意打趣道:“幸好,我是神。” 沈月魄侧头看向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她拖长了音调,“是啊,还是个怜悯众生的神…” 回到家中,马面早已将热气腾腾的晚餐备好。 两人安静地吃完,沈月魄没有休息,径直走到客厅,在地毯上盘膝坐下。 她心念微动,轮回戒幽光一闪,那柄短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剑身冰凉,血脉相连的呼唤感比在陆瑾家时更加清晰强烈。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正要划向食指,准备滴血。 “等一下。”酆烬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月魄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酆烬走到她面前,也盘膝坐下,与她相对。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这剑以你前世精血所铸,与你本源相连。” “这一世的血滴入,便是认主,亦是两世精血交融贯通。” 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极有可能…触动你被遗忘的前世记忆。” 他看着沈月魄,“我得进你的识海守着。免得你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冲击,伤了心神。”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 她看着酆烬那双眸子里几乎要溢出来的醋意,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故意问,“所以?” 酆烬被她这平淡的反问噎了一下。 随即眉头微挑,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所以…?我要进入你的识海。免得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我得亲自盯着。” 他后半句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得在旁边看着,免得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被污染了。 沈月魄:“……” 她看着酆烬那副“我这是为你好”的表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酆烬见她沉默,眉梢挑得更高,微微倾身靠近,“怎么?有什么回忆是我不能一起看的?” 沈月魄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解释道:“不是不能看,只是……” 沈月魄扶额,试图解释:“识海是一个人神魂最私密之所。你进入我的识海,这相当于……” 她顿住了,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她话没说完,酆烬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俊美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他……他刚才光顾着防备云景延那厮可能出现的画面,完全忽略了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进入他人识海,在玄门和三界,其亲密程度,远胜肌肤之亲,几乎等同于…灵魂层面的双修。 酆烬的耳根泛起一丝微红,但很快被他强大的气场压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瞬间不自然的神情。 目光锁定沈月魄清丽的眼眸,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我们的关系……”他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带着一丝蛊惑,“还需要考虑这个吗?” 沈月魄被他看得脸颊微热,再想想两人之间早已突破的界限…… 确实,现在才纠结这点亲密,似乎有点矫情了。 毕竟现实中身体哪个地方没被他看过… 灵魂层面,就当是更进一步的坦诚相见了。 见沈月魄同意,酆烬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沈月魄的眉心。 “放松,别抗拒。”他低声道。 沈月魄依言闭上双眼,意识下沉,彻底放松了防御。 一股强大温和的幽冥气息,缓缓涌入她的眉心,沉入她意识的最深处。 沈月魄的识海,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 整个识海带着一种清冷强大的气息,与她本人如出一辙。 无数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光点悬浮其中,那是她此生的记忆碎片。 更深处,则笼罩着一片朦胧的迷雾,那是属于前世的记忆。 酆烬的意念化作一个模糊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这片识海星空中。 他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着。 识海外,现实之中。 沈月魄感受到酆烬的神魂已经安稳地进入自己的识海,她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跟着消散了。 她不再犹豫,指尖灵光微闪,轻轻划过指腹。 一滴殷红中隐隐透着淡金色光晕的血珠瞬间沁出。 她将血滴落在手中那柄暗银短剑的剑身之上。 “叮!” 血珠接触剑身的刹那,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骤然响起。 第198章 而你是他眼前唯一,也是最诱人的食物 短剑之上光芒如白昼。 暗银色的剑身瞬间变得通体透明,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亮。 剑身上那些暗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贪婪地吸收着那滴精血。 一股磅礴的力量,顺着那滴精血与剑身的联系,狂暴地涌入沈月魄的体内。 “呃!” 沈月魄身体猛地一震。 与此同时,她的识海之中,异变陡生。 原本静谧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的记忆碎片,疯狂地喷涌而出。 这些碎片中,有巍峨仙山,有古殿道观,有经卷丹炉…… 更多的,是一道模糊却高洁出尘,带着温和笑意的白色身影。 模糊的画面闪现: 一个梳着双丫髻,眼神充满坚定的小女孩,艰难地跋涉在陡峭的山路上。 一步,一叩首,额头渗出血珠,眼神却亮得惊人,口中喃喃念着:“求仙师…收我为徒……” 山巅之上,白衣胜雪的云景延含笑看着跪在面前满眼希冀的小女孩,温声问: “你为何要拜吾为师?” 小女孩抬起头,眼眸中满是亮光,“听闻仙尊持续命之法,救苦度厄,抚四海之民,一念慈悲,泽被苍生万里,我也想成为仙师这样的神,守天下,护苍生!” 云景延含笑,“你既有此诚心,从今日起,便是本座的亲传弟子。” 丹房中,云景延教她辨识灵草,耐心讲解药性…… 练剑坪上,云景延持剑而立,衣袂飘飘,他回头对她微笑:“徒儿,可学会了?” 可画面骤然一转。 阴暗的地牢。 云景延温润如玉的脸庞变得扭曲疯狂。 他手中拿着闪着寒光的刀,一步步逼近被束缚在石床上的她。 声音冰冷刺骨:“莫怕,待师父得以证道,一切就都结束了。届时,你想要什么,师父都为你寻来。” 画面中的她,躺在石床上,眸中没有惧怕,满是寒意,冷声道: “我视你为师为父,你竟走上邪魔歪道,你妄为人师!也不配为神!受人供奉!” 现实中的沈月魄看到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识海中,那代表着云景延温和教导的画面与最后狰狞疯狂的画面交织碰撞,形成巨大的冲击。 尤其是最后那被禁锢的画面,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凝神!”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混乱记忆洪流淹没的瞬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识海响起。 “看着我!过去已成云烟!你只是沈月魄!” 酆烬的神魂虚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沈月魄识海中央。 将带着云景延画面的记忆碎片牢牢挡在外面。 酆烬的力量不仅守护着她,更奇妙地与她自身的灵力产生了共鸣。 起初只是力量的循环。 不知何时起,纯粹的守护和力量交融,悄然发生了变化。 沈月魄的识海主动缠绕上酆烬虚幻的神识之躯。 没有肉体的接触,却比任何肌肤之亲都更加深刻。 他的神识太过霸道,一寸寸漫过她识海的每一处角落。 沈月魄只觉得浑身一颤,神识不自觉地想要退缩,却被他牢牢缠住。 “别躲。” 酆烬低沉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回荡,激起一阵酥麻的震颤。 他的神识化作实质般的触感,轻轻抚过她最敏感的神魂核心。 沈月魄忍不住轻哼一声,神识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被拨动的琴弦,发出悦耳的共鸣。 酆烬的神识突然变得炽热,如岩浆般滚烫地包裹住她的。 沈月魄只觉得神魂都要被融化,识海深处泛起阵阵涟漪。 他们的神识交缠得越发紧密,每一处接触都带起令人战栗的酥麻。 “放松…”酆烬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神识却强势地侵入她识海最深处。 沈月魄的神识不自觉地迎合上去,与他紧密纠缠。 两股神识如藤蔓般缠绕,难分彼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酆烬每一丝神识的波动,每一次轻微的震颤都让她神魂战栗。 识海中的时间仿佛静止,唯有神识交融的愉悦在不断攀升。 酆烬的神识突然变得锋利,如利刃般刺入她最脆弱的神魂核心。 沈月魄惊喘一声,神识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与他纠缠得越发紧密。 当酆烬的神识终于缓缓退出她的识海时,沈月魄猛地睁开眼,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里跳动的灵光比以往强盛数倍,还带着酆烬特有的幽冥气息。 这股力量……比之前强大了何止数倍?! 她甚至有种感觉,如今若遇五百只厉鬼围攻,无需符箓阵法,只凭指尖这凝聚的灵光,便能一剑斩之,荡尽邪祟。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酆烬。 酆烬也已经睁开眼,暗金色的眸中还残留着一丝识海交融后的余韵。 眼里竟隐隐透出几分慵懒和餍足。 只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冷玉般的耳根处,泛着一层红晕。 看到沈月魄眼中的震惊,酆烬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别太惊讶。这力量……我只占一半功劳。” 他指了指她指尖的灵光,“另一半,是你滴血认主后,血脉贯通,前世被封存的修为和法力本源正在加速复苏。”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刚才在识海中…只是帮你更快地适应和掌握了它。” 沈月魄心念一动,指尖灵光瞬间收敛,但体内奔涌的强大力量感却无比真实。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眸光却变得异常明亮,如同暗夜星辰。 “酆烬!”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这一次的记忆碎片虽然痛苦混乱,但我似乎……捕捉到了云景延的弱点。” 酆烬神色一正,眼中慵懒褪去,恢复冷冽,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点,笑道:“说说看,” “他若想完全重塑肉身,需要我的血!”沈月魄语速极快。 “他重塑肉身,虽然用了萧震天的骨头作为根基框架,但萧震天的骨头只提供了形。” “而我的血,能疗伤能炼器,他的身躯没有我的血去彻底融合,那副新躯壳根本无法长久维持,甚至可能随时崩溃。” 酆烬听完,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你的血,对他而言不仅是疗伤圣药,更是他突破桎梏的关键。” 沈月魄眸光一亮,“那如果得不到我的血,他的肉身是不是就无法存活?” 酆烬拉着她站起身,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 “没错。他现在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而你是他眼前唯一,也是最诱人的食物。” “他一定会来找你,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第199章 大白天的你拔我裤子干嘛? 沈月魄闻言,反手抓住酆烬的手臂,“酆烬,要不我们主动出击?” 酆烬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握住,“他换了肉身,如同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伪装。” “只要他不主动使用本源之力,即便是我,也很难在茫茫人海中将他揪出来。” “接下来,你要格外留意身边出现的任何可疑之人。尤其是……那些看似无害,却又千方百计想要接近你的人。” “云景延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利用人心。” 沈月魄迎着酆烬的目光,重重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决然和寒意。 “好!”她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翌日清晨,沈月魄决定动身回虚静观。 一来是为了送李窈的魂体入轮回。 二来,她实在好奇,林砚心在电话里那般气急败坏又语焉不详,非让她回去一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酆烬自然同行。 两人没有选择瞬移,而是坐了车,仿佛寻常情侣出游。 车子驶离喧嚣的城市,窗外景色逐渐被青翠的山峦取代。 途中,沈月魄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沈月魄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哪位?” “沈小姐您好,我姓黄,是一名律师。受陈默先生生前委托,处理他的遗产事宜。”黄律师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客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陈默先生生前立有遗嘱,声明将其名下所有财产,在扣除必要费用后,无偿赠与沈月魄小姐您。” 黄律师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名下没有房产,主要是一些存款,扣除一些小额债务和手续费后,净额约为二十万元人民币。您看……” 二十万…… 沈月魄沉默了几秒,开口道:“黄律师,麻烦你帮我把这笔钱,以陈默先生和他爱人林秀娣女士的名义,捐给正规的慈善机构吧。” “定向用于帮助贫困地区的孤寡老人或失学儿童。” 陈默和林秀娣一生短暂,这笔钱,或许能替二人,在人间留下一点善意,为他们积一些功德。 电话那头,黄律师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专业语调: “好的,沈小姐,您的意愿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尽快办理捐赠手续,并将捐赠凭证寄送给您。” “嗯。”沈月魄应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 “黄律师,冒昧问一下,你们事务所……帮忙处理个人税务申报吗?怎么收费?” 电话那头的黄律师明显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他反应很快,“当然提供,沈小姐。我们的基础服务费是……” 沈月魄认真地听着报价,偶尔问一两个细节问题。 很快,两人就达成了协议,约定好后续对接的时间和方式。 挂断电话,沈月魄长长地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还是钱好使啊……”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省心省力,这钱花得值。 酆烬在一旁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 中午时分,车子抵达虚静观山脚下。 两人拾级而上。 然而,刚到山门,沈月魄被震惊到了。 人!异常的多! 山门前人头攒动,香火鼎盛得有些……过于夸张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和各种食物的气味,具有有小贩在观门附近摆摊卖手抓饼… 这和她记忆中那个清幽宁静的道观简直天壤之别。 沈月魄眉头微蹙,佯装没看到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张清远,拉着酆烬,径直穿过喧嚣的前殿,熟门熟路地走向后院的厢房区域。 来到自己那间位于角落的厢房前,沈月魄脚步一顿。 上次回来竟没注意看,她那间破旧的厢房,竟然焕然一新了。 门窗被换成了结实的木料,重新刷了清漆。 看来她那位便宜师兄…还算有点良心。 就在这时,隔壁林砚心住的那间厢房,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异响。 紧接着是林砚心充满惊恐和羞愤的哀嚎:“孟!归!尘!你、你放开,大白天的你拔我裤子干嘛?!” 一个带着戏谑的女声响起,正是孟婆孟归尘,“呵,翅膀硬了?电话拉黑,信息不回…我只好亲自上来看看你喽。” 林砚心怒吼,“那你拔我裤子干嘛!!” 孟轻尘的声音异常平静,“当然是看看你长大没。” 沈月魄:“……” 酆烬:“……” 两人站在沈月魄焕然一新的厢房门口,听着隔壁传来的虎狼之词和挣扎动静,一时相顾无言,表情都有些微妙。 沈月魄嘴角抽了抽。 原来……这就是林砚心死活要她回来的原因。 酆烬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几乎是立刻抬手,不容分说地捂住了沈月魄的耳朵。 “污言秽语!别听!”酆烬的声音带着嫌弃,仿佛沈月魄多听一句隔壁的动静,就会被污染了似的。 同时,一股帝威以酆烬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这威压并未针对凡人,而是笼罩向隔壁那间厢房。 隔壁厢房内。 正跨坐在林砚心身上,一手按着他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正不怀好意地扯着他裤腰带的孟归尘,动作猛地一僵。 她那妩媚动人的脸上,戏谑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讶异。 孟归尘瞬间收回了所有玩闹的心思,飞快地从林砚心身上弹开。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襟,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还躺在榻上衣衫不整,一脸羞愤的林砚心。 她红唇微启,哼了一声:“哼,算你小子运气好!” 第200章 她感觉胸口中了一箭,还是淬了毒的 沈月魄正打算无视隔壁的闹剧,拉着酆烬去找李窈。 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孟归尘走了出来,已然恢复了那副颠倒众生的妩媚姿态。 她抬手优雅地撩了撩鬓边的发丝。 随即站直了身子,对着隔壁厢房门并肩而立的酆烬和沈月魄,盈盈一礼,姿态恭敬却又不失风情: “帝君,帝后。” 声音柔媚,带着孟婆特有的慵懒腔调,却再没有半分轻佻。 酆烬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目光扫过孟归尘,想起刚才听到的动静,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啧,孟归尘。” 他语气平淡,内容却极具杀伤力,“在人间混迹多年,区区一个凡人…你都拿不下来?” 言下之意,连男人都拿不下,你这孟婆当得也太不中用了。 孟归尘:“……” 她妩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饶是她见惯风浪,脸皮也修炼得够厚,被顶头上司当面嘲讽,也禁不住脸颊一阵发烫。 想反驳可人家说的又是实话,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难受。 沈月魄见状,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她松开酆烬的手,对孟归尘和酆烬道:“你们先聊。” 说完,不等回应,便径直走进了林砚心的厢房。 房间内,林砚心刚刚手忙脚乱地把裤腰带系紧,脸上红晕未消,头发也乱糟糟的。 看到沈月魄进来,他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又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 沈月魄难得地,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她上下打量了林砚心一番,慢悠悠地开口: “怪不得昨天电话里那么着急,死活要我回来。”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原来是想让我回来帮你挡情债,好方便你金蝉脱壳出去避风头啊?” 林砚心被她这直白的调侃弄得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腾”地又烧了起来,梗着脖子: “胡、胡说什么!我是让你回来送李窈的!正事!正事懂不懂?!” 沈月魄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红色唇印。 “哦?送李窈啊……行。那你先把脸上的唇印擦干净了再说?” “什、什么印记?!”林砚心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脸,摸到一点滑腻的触感,心里咯噔一下。 他猛地冲到镜子前,凑近了使劲看。 镜子里,除了他涨红的脸和乱翘的头发,脸颊上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唇印? “沈!月!魄!”林砚心瞬间明白又被耍了,气得跳脚,指着她控诉,“你又骗我!”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薄怒的妩媚声音在门口响起:“放肆!林砚心!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和我们帝后说话呢?!” 孟归尘和酆烬也走了进来。 林砚心被孟归尘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那个“帝后”的称呼吼得一愣,大脑瞬间宕机:“帝……帝后?谁?小月亮?” 他茫然地看向沈月魄,又看看她身边那个存在感强到令人窒息的男人。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酆烬神色淡漠,沈月魄却自然地拉起了酆烬的手,对着目瞪口呆的林砚心,平静地介绍道: “嗯,介绍一下。我未婚夫,酆烬。” 未婚夫…酆烬… 林砚心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九天惊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酆…酆烬?姓酆…莫、莫非是…”林砚心结结巴巴,舌头像是打了结。 他猛地靠近沈月魄,想抓住她肩膀摇晃问个清楚,手伸到一半又触电般缩回,仿佛怕被某个可怕的存在碾碎。 他看看沈月魄,又看看酆烬,最后无法置信地,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嘶!” 剧痛传来,是真的!不是梦! 林砚心捂着被自己掐痛的大腿,在原地呆滞了好几秒。 憋了半天,他终于对着沈月魄,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句:“…小月亮,你行啊你!” 这语气,充满了“你居然把冥界最大的BOSS给拱了?”的叹服。 孟归尘在一旁看着林砚心这副傻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没出息……” 酆烬则对林砚心的反应不甚在意,他的目光落在沈月魄身上,对她那句“未婚夫”显然很是受用,唇角的笑意毫不掩饰。 孟归尘第一次见到酆烬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唇角勾起的弧度温柔得近乎诡异。 连素来冷峻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缱绻。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帝君,您这样笑…”顿了顿,还是不怕死地补完,“很不值钱。” 空气瞬间凝固。 酆烬缓缓转过脸,方才还漾着柔情的眸子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幽冥寒气: “呵。一个在人间混迹几百年,连个凡夫俗子都拿不下来的鬼差,有什么资格对本帝的评头论足?” 嘲讽意味拉满。 孟归尘:“……” 她感觉胸口中了一箭,还是淬了毒的。 帝君的嘴,比他的幽冥神火还毒。 孟归尘捂着心口倒退半步,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 “帝君,怪不得神荼说您这嘴…比牛头煮的孟婆汤锅底还毒…” 此刻在酆都的神荼突然一个激灵,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眼睛狐疑地环顾四周:“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编排本座…” 沈月魄自动屏蔽了身边这两位“大佬”的幼稚斗嘴,转向终于从震撼中稍微回神,正手忙脚乱整理自己鸡窝般头发的林砚心。 “李窈呢?”沈月魄直接问道,“不是说魂体养好了?” 林砚心捋了捋翘起的呆毛,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师兄的威严: “哦,她啊!在前殿呢。我给她用上好的通灵黄纸剪了个身体,附上去了。她现在……呃,应该在前殿帮忙招呼香客呢!” 沈月魄:“……” 她看着林砚心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额角青筋跳了跳:“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是把她当免费苦力使唤的?” “哎哎,小月亮你可别冤枉好人。”林砚心立刻叫屈,指着前殿方向,“这可不是我逼她的,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 “她说在魂瓶里躺久了,就想感受感受这人间烟火气。再说了,” 他指了指前殿的方向,“有这位龙虎山来的二傻…啊呸!张道友看着呢,能出什么事?” 提到张清远,林砚心顿时来了精神,对着沈月魄就是一通夸: “不过话说回来,小月亮,你送来的这个张道友,是真能干啊!” “什么打扫庭院、搬运香烛、给香客解签,没有他不干的!而且最绝的是,他干得还特开心。特乐在其中!” “啧啧啧,龙虎山真是…暴殄天物啊!这要是能留在我们虚静观该多好,虚静观复兴指日可待啊!”林砚心一脸惋惜,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沈月魄:“……” 第201章 沈月魄,你可知酆都千万年来,从无破例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虚静观闭门谢客,喧嚣了一天的道观终于恢复了难得的宁静。 张清远果然如林砚心所说,勤勤恳恳地收拾着香案和蒲团。 看到沈月魄一行人过来,他眼睛一亮,立刻丢下抹布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纯粹的喜悦:“沈道友!你果然没骗我!” 他激动地说,“在林道友身边这些日子,我真的学到了好多好多,林道友的道法见解独特,为人更是……呃……率真洒脱,让我受益匪浅!” 沈月魄看着这位被忽悠瘸了的张清远,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正经,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 “嗯。我师父他老人家在世时就常说,我师兄是真正有大智慧之人。你能在他身边修行,确实是难得的机缘。” 旁边拿着茶壶正在喝水的林砚心闻言,“噗”地一声,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他呛得直咳嗽,脸都憋红了。 没想到小月亮比他还能忽悠啊! 沈月魄无视了林砚心的目光,她看向正从香案后缓缓走出来的一个“人”。 李窈走到沈月魄面前,她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纸人传了出来,带着一丝哽咽和感激: “大师,好久不见。谢谢您当初替我争得了这一线生机,让我还能再看看这人间……”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平静。 沈月魄看着眼前这个承载着李窈魂魄的纸人,眸中泛起一丝柔和:“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的机缘和造化。” 她顿了顿,语气郑重起来:“你的魂体已稳固。今夜,送你入轮回,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 李窈郑重地对着沈月魄,行了一个深深的揖礼:“没有了,大仇已报,只望下一世,能平淡过一生。” 沈月魄看着李窈,心中微动。 她想到李窈坎坷的前生,想到她明明善良温柔,最终却惨死。 她下意识地,轻轻勾了勾酆烬垂在身侧的手指。 无需言语,酆烬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希望李窈的下一世,能多一些福缘,少一些磨难。 酆烬暗金色的眸子转向沈月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声音低沉: “沈月魄,你可知酆都千万年来,从无破例?” 沈月魄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她转头看向李窈,声音很轻,“那这破例……就从这一次开始。” 酆烬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对弱者的悲悯和对既定规则的不妥协。 片刻后,他轻哼一声,那哼声里没有怒意,只有纵容。 酆烬抬手,手指轻轻捏了捏沈月魄的指尖,声音低沉悦耳,“行。谁让我摊上了你这么个怜悯众生的未婚妻?”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气质骤然一变。 他不再仅仅是沈月魄身边那个慵懒或醋意横生的男人,而是重新成为了那个执掌幽冥、统御万鬼的酆都大帝。 一股浩瀚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瞬间笼罩了整个虚静观。 空气仿佛凝固,月光似乎都变得更加清冷皎洁。 林砚心和张清远只觉得呼吸一窒,本能地想要俯身跪拜。 孟归尘更是神色肃穆,恭敬地低下了头。 酆烬抬起右手,对着李窈的纸人之躯隔空虚虚一点。 “魂来!”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穿透阴阳两界的敕令响起。 纸人李窈的身躯瞬间化作点点明黄色的光屑消散于无形,露出了里面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面容清晰温婉的女子魂体。 她的魂魄凝实纯净,再无半分怨气,此刻正带着一丝茫然,看向酆烬。 酆烬指尖幽光流转,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嗡!” 一道散发着幽冥雾气构成的巨大轮回之门,无声无息地在院落中央显现。 “李窈。” 酆烬的声音此刻不带任何情绪,冰冷如同审判,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汝一生坎坷,饱受暴虐,怨气丛生,然魂灵深处,善念未泯,残魂归正,亦存向善之心。” 紧接着,酆烬的指尖,凝聚起一点蕴含着让孟归尘都感到心慌的神力金光。 这金光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最美好的祝福和庇护。 他屈指一弹,那点金光如同流星,瞬间没入了李窈的魂魄之中。 “此为本帝赐福,烙印汝魂。” “愿汝来世,生于安乐之家,长于和煦之境。” “明是非,有自爱之能,亦有护己之力。” “福泽绵长,喜乐安康!” 酆都大帝的赐福。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在孟归尘和林砚心以及张清远的心中炸响。 这可是幽冥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破例。 是足以逆天改命的无上恩典。 李窈来世的命格,将因为这简短的祝福彻底改变,福缘将绵绵不绝。 李窈的魂魄猛地一震。 那点金光融入的瞬间,她整个魂体都散发出一种温暖祥和的光芒。 她无法言喻,只能对着酆烬和沈月魄的方向,深深地鞠躬。 “去吧。”酆烬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李窈带着那温暖的金色祝福之光,化作一道纯净的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轮回之门。 轮回之门在李窈进入后,缓缓关闭,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股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散去,后院恢复了宁静,只有月光如水般洒落。 酆烬收敛了帝威,又变回了那个站在沈月魄身边的男人,仿佛刚才那执掌轮回,赐福众生的无上存在只是幻觉。 沈月魄看着轮回之门消失的方向,眸中掠过一丝欣慰。 她悄悄握紧了酆烬的手。 孟归尘和林砚心依旧处于震惊的余韵中,久久无法回神。 尤其是孟归尘,看向沈月魄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能让酆都大帝为她破千万年之例,这位在帝君心中的份量,怕是比她想象中更重。 林砚心则张着嘴,看看沈月魄,又看看酆烬,最后只憋出一句:“……小月亮,你这未婚夫……真……真行。” 语气复杂到难以形容。 张清远更是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抱紧沈道友的大腿!! 酆烬对旁人的反应毫不在意。 他低头看着沈月魄,微凉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声音低沉温柔:“满意了?” 沈月魄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轻轻靠在了他的手臂上,“酆烬,谢谢你。” 这声谢,是为李窈,也是为他为自己破的例。 第202章 扫去的是尘埃,拂拭的是心境 送走李窈后,喧嚣了一整日的道观彻底沉寂下来。 沈月魄和酆烬没有离开,而是在沈月魄那间修缮一新的厢房住下。 酆烬显然对这种朴素的环境不甚满意,但拥着沈月魄在怀,倒也勉强将就。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就打破了宁静。 “沈道友!沈道友!不好了!”张清远那带着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道友!林道友他离观出走了!!” 厢房内,沈月魄在酆烬的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意外。 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门外的张清远显然没料到里面的人如此平静,愣了一下,拍门声停了,但声音依旧急切: “啊?知、知道了?那…那怎么办啊?林道友留了张字条,说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沈月魄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对着门外道: “张道友,你先去前殿准备开观事宜吧。我会让林砚心自己回来的,待会儿我去前殿找你细说。” 张清远一听,只好往前殿走。 听到脚步声犹犹豫豫地离开,沈月魄才掀开被子下床。 她昨天看到孟归尘的时候,就预料到林砚心这个怂包很可能会脚底抹油跑路。 不过……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自愿”回来。 酆烬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单手支着头。 “你这师兄倒也有趣。难道他不知道,鬼差找人…和找鬼魂一样简单吗?尤其是孟归尘那种级别的。” 他语气带着点看戏的意味。 沈月魄正将一根简单的玉簪插入发间,闻言动作顿了顿,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不过,我们虚静观,是有些能混淆鬼差感知的小法门。” 她转过身,看着床上姿态撩人的酆烬,“对你这种级别的自然没用,但对判官以下的鬼差…足够他跑出去躲一阵清净了。” 酆烬闻言,眉梢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混淆鬼差感知?你们这小小的虚静观…倒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话让沈月魄心中一动。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酆烬的眼睛,问道:“说到虚静观…酆烬,我一直想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身受重伤,为什么会恰好落在我们道观的后院?” 酆烬闻言,眸光微微一闪,那抹慵懒的笑意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意。 “当时,我在幽冥深处的沉眠之地,遭遇了冥夜,杨云以及一个气息晦涩的神秘人的偷袭。” 他看向沈月魄,“直至到人间后,结合种种线索,我才最终确认,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策划那场偷袭的神秘人就是云景延。” “当初,我力战三人,虽重创了他们,但自身神躯也受损,神魂震荡,陷入了更深的自我保护沉眠。” “至于为何会坠落在虚静观…”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天雷劈落时的空间错乱,或许是因为虚静观本就有些特殊,又或许……” 他看向沈月魄,意有所指,“…是因为你在这里,冥冥之中的牵引?” 沈月魄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她突然抓住酆烬的手腕,灵力正欲探入他经脉,“那你的伤,现在都好了吗?” 酆烬眉梢微动,反手扣住她的手指,“神魂的损伤,哪有那么容易痊愈。” 他在沈月魄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不过,对付一个失了爪牙,如今不过半人半神状态的云景延,绰绰有余。” 沈月魄闻言,握紧他的手,眼神锐利:“还有我呢。这一回,也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以多欺少的滋味。” 看着她这副护短的模样,酆烬心头微动,忍不住倾身过去想亲她。 沈月魄却抬手捂住他的嘴,“刷牙再亲。” 酆烬:“……” 沈月魄洗漱后,来到前殿。 张清远在专注地扫地,看到沈月魄,他停下动作,笑着打招呼,“沈道友早啊。” 沈月魄点头,“早。” 随即,忽然开口:“张道友,扫地辛苦。要不…我再去找几个人回来帮忙?” 张清远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严肃: “不用不用!林道友教导过我,扫地亦是修行。扫去的是尘埃,拂拭的是心境。” “我觉得林道友这话,蕴含大智慧,非常有道理!” 沈月魄:“……” 她看着张清远那张写满虔诚的脸,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们虚静观忽悠人的本事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咳。” 沈月魄清了清嗓子,决定转入正题,“张道友,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让林砚心自己回来吗?” 张清远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扫帚,凑近了些,满脸求知欲,“对对!沈道友有什么妙计?” 沈月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张清远紧张的表情,才缓缓说出下半句,“去林砚心住的那间屋子把门锁撬开。” 张清远一愣:“撬、撬锁?林道友的屋子?” 沈月魄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撬开之后,把他屋里那些宝贝得不得了的珍藏绝版漫画、还有他放在床头那个据说能聚财的财神爷,统统搬到前殿的功德箱旁边摆着。” “然后,在前殿最显眼的地方,贴一张大红告示,就写:本观经济拮据,为筹措道观日常修缮及祖师爷金身重塑基金,现忍痛割爱,出售观主林砚心道友私人珍藏!”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先到先得!” 张清远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林道友对这些东西有多宝贝,他可是亲眼所见。 那些漫画书都用塑料膜包着,听他自己说,以前是没这个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但也要好好珍惜。 那个财神爷更是他的命根子,每天都要擦一遍。 这要是给卖了…林道友回来还不得原地爆炸?! “沈、沈道友,这…这不太好吧?”张清远结结巴巴道。 沈月魄一脸这有什么的表情: “有什么不好?他身为观主,为道观做点贡献不是应该的?再说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只是说出售,又没说一定要卖掉。” “东西摆在人来人往的前殿功德箱旁边,香客们看看总可以吧?万一有香客不小心碰掉了,或者热情地想看一下……那不是很正常吗?” 张清远瞬间明白了。 这是阳谋! 第203章 算算我家刚配种的那头老母猪,它这一胎能下几个崽 沈月魄根本不是真的要卖掉,她只需要把林砚心的宝贝们暴露在香客的眼皮子底下。 以那些东西对林砚心的重要性,以及香客们的不可控性…… 林砚心光是想象一下自己心肝宝贝被无数陌生人围观、触碰,就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他绝对无法忍受。 “高!实在是高!”张清远再次被沈月魄的智慧所折服,“我这就去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他立刻干劲十足地去找工具撬锁了。 就在这时,沈月魄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小月亮,师兄我出去散散心,道观就交给你了。勿念!” ——你最靠谱的师兄林砚心留 沈月魄看着这条短信,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公里之外某处深山老林里,正哼着小调,以为自己成功摆脱了孟归尘魔爪的林砚心,突然毫无征兆地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疑惑地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嘟囔道:“奇怪,谁在骂我?……不管了,自由的感觉真好!” 说完,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更偏僻的山里走去。 没多久,张清远便将林砚心的那些宝贝搬了出来,贴了告示。 沈月魄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砚心后,打开了虚静观的大门。 一开始,游客只是十几人。 后来,也不知谁将沈月魄回到观中的消息散了出去。 到了中午时分,人流量达到了一个高峰,前殿被挤得水泄不通。 张清远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又要解签,又要维持秩序,急得满头大汗。 沈月魄看着张清远那副快要虚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起身,在张清远解签的桌子旁边,又支起了一张小桌,摆上“解惑”的牌子。 她原本只是想帮张清远分担一下人流压力。 然而,她刚坐下,人群就像闻到了花香的蜜蜂,呼啦一下围了过来,瞬间将她的小桌围得严严实实。 那速度,让沈月魄都微微挑眉。 也是这时,她才隐隐明白,为什么林砚心之前会抓狂了。 第一位挤到沈月魄面前的是一位风风火火的大婶。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脸上带着殷切的期盼,声音洪亮: “哎哟,沈大师!可算见到您了,您在天桥算命的视频我看过!快,快帮我算算!” 沈月魄面色平静:“算什么事?” 大婶一拍大腿:“算算我家刚配种的那头老母猪,它这一胎能下几个崽啊?是黑花多还是白花多?能不能多下几个公的?公的能卖好价钱哩!” 沈月魄:“……”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业务范围给噎了一下。 她不禁怀疑,自己面前摆的是解惑的牌子还是兽医的牌子。 她看着大婶热切的眼神,沉默了两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声音如常: “天道有常,万物有灵。生多生少,是黑是白,是公是母,皆有其自身造化与机缘。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便是最好。” 大婶似乎被这个回答给震住了,虽然没得到具体数字有点失望,但她被沈月魄那高深莫测的态度唬住。 她嘴里念叨着,“是是是,大师说的是,顺其自然…” 随后,若有所思地被后面的人挤开了。 下一位挤上前的,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他搓着手,一脸苦恼: “大师,求您指点迷津啊。我家那臭小子,今年高考!可他最近魂不守舍的,我看他是在学校搞对象了!” “大师,您能不能画道符?让他清心寡欲,专心学习!或者…您看看他八字,是不是今年犯桃花煞了?” 沈月魄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符箓外力,终是旁门。心志不坚,符亦无用。” “与其求符驱桃花,不如和他坦诚沟通,疏导情思,引导他明辨主次,自控自律。这才是正道,远胜符咒。” 言外之意:封建迷信要不得。 中年男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又似乎觉得这大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迷迷糊糊地被挤开了。 紧接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挤了上来。 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满格的Wi-Fi信号,她焦急地问: “大师大师!快帮我看看!我家Wi-Fi信号明明满格,可打游戏就是卡顿延迟!” “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干扰了磁场?您能不能做场法事净化一下?或者画个信号增强符?” 沈月魄:“……” 这一次,连刚踏进殿内看戏的酆烬,都忍不住侧目,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沈月魄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职业素养,指着女孩的手机,声音依旧清冷: “磁场无碍,信号满格。” “卡顿的源头,或在于服务器拥堵,或在于终端老旧,或在于宽带不足。” “建议重启路由,检查套餐,或更换设备。” “做法事,画符箓……对此无效。” 女孩“啊?”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过于科学和务实的答案很不满意,嘟囔着“不是说沈大师很灵吗……” 然后悻悻地走开了。 沈月魄揉了揉眉心,突然理解林砚心了。 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个风情万种的身影,带着一身低气压,如同女王般拨开人群,径直闯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沈月魄桌子旁边正在给香客指点迷津的张清远。 她柳眉倒竖,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了过去。 一把推开刚给一位问“老公出轨能不能下咒”的大姐解答完的张清远。 “张清远!林砚心那个混蛋呢?躲哪儿去了?!”孟归尘的声音响彻前殿。 张清远被她的气势吓得有些结巴,“孟、孟大人。我不知道哇……” “不知道?!”孟归尘美目圆睁,显然不信。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的香客。 最后落在沈月魄身上,语气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带着火气,“帝后,您看到林砚心了吗?我找不到他!” 第204章 道友,我又悟了! 沈月魄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观门外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的呐喊: “我的珍藏漫画!我的财神爷!等等我!我来救你们了!” 只见一个人影,如同被火烧了屁股的野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道观大门。 目标直指功德箱旁边那堆待售的宝贝。 不是刚刚离观出走的林砚心,还能是谁? 孟归尘看到林砚心,眼中怒火更盛,“林!砚!心!你给我站住!” 前殿顿时乱作一团。 无视孟归尘和林砚心的鸡飞狗跳。 沈月魄趁着众人注意力被闹剧短暂吸引的间隙,声音清晰地盖过了嘈杂: “诸位善人。” 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承蒙厚爱,虚静观香火日盛。但…” 她话锋一转,“人力终有穷尽,为免轻慢缘法,亦为了专注修行,今日起,虚静观卜算解惑,仅限三事。” 她伸出三根纤白的手指: “一者,生死攸关之劫;” “二者,家宅不宁、邪祟侵扰之困;” “三者,骨肉至亲离散、生死难寻之痛。” 话音落,人群立刻爆发出失望的哀嚎和议论声。 沈月魄不为所动,继续道: “且每日,只卜十卦。” 哀嚎声顿时更大了!十卦?这够谁算的? “为求公平,”她指向殿内一个空置的香烛大竹筐。 “每天7-9点开观,欲求卜者,可至张清远道长处领取一枚特制竹签,签上书有编号。” “每天9点整,由我师兄林砚心道长当众摇动此问卦箱,随机滚出十枚竹签。签号对应者,可持签问一卦。” 这方法简单明了,勉强压下了人群的骚动。 沈月魄看着众人,语气稍缓: “今日,多谢诸位对虚静观的信任和抬爱。” “凡此刻身在观内者,无论是否问卜,皆可至张清远道长处,领取平安符一枚,佑诸位家宅平安,诸事顺遂。” 峰回路转。 刚才还哀声载道的人群,瞬间爆发出惊喜的欢呼。 平安符!白得的! 沈大师观里的平安符!值了! 刚才那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众人喜气洋洋地涌向张清远。 开始排队,秩序反倒比之前好了许多。 张清远一边手忙脚乱地分发着林砚心之前批量画的平安符,一边抽空对沈月魄投去敬佩的目光,小声道: “沈道友!还是你有办法!有脑子!” 沈月魄轻轻摇头,语气平淡,“不是我有办法。是你和我师兄,太过心善。鸡毛蒜皮的事,只要对方开口,也不忍拒绝。” “可道观不是杂货铺,修行人也不是万事通。有所为,有所不为,方是正道。” 张清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眸光一亮,“道友,我又悟了!” 就在这时,沈月魄的目光传过人群,倏地定格在殿门内侧一根粗大廊柱的阴影下。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纯黑色短袖T恤的年轻女孩。 深秋的山风带着寒意,香客们大多穿着外套,她却只一件单薄的黑T恤。 当沈月魄的目光触及她时,那女孩似乎早有感应,缓缓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了沈月魄的视线。 她的脸很清秀,但那双眼睛空洞死寂,没有半分生气。 女孩的嘴角,向上扯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这诡异的反差,让沈月魄心头警铃微作。 下一秒,那黑衣女孩抬起一只同样苍白的手,对着沈月魄的方向,缓慢地挥了挥。 随即,不等沈月魄有任何反应,她转身。 几个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黑衣女孩如同鬼魅般消失后,沈月魄立刻看向身旁的酆烬,“感受到了吗?” 她指的是那股诡异气息。 酆烬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女孩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非人,似鬼非鬼,气息混沌,似被某种禁法强行束缚了。” 另一边,原本被孟归尘揪着耳朵的林砚心,此刻也收起了玩闹的神色。 他凑了过来,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殿门方向,“有意思,居然能毫无阻碍地穿过虚静观外围的阵法,直接进到殿内。” 这意味着对方要么力量层次极高,要么…就是阵法本身对她网开一面。 沈月魄点头,“她身上有禁忌,却能安然进入道观,看来是与观主你有缘啊。” 林砚心:“…” “想让我追上去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沈月魄白了他一眼,“现在才追,你追得上?” “等着吧。她若有所求,必会再来。” 果然不出沈月魄所料。 傍晚时分,虚静观后院。 几人正围坐在一张热气腾腾的火锅圆桌旁。 红油翻滚,香气四溢,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林砚心正和孟归尘为了最后一片毛肚的归属权进行着友好的筷子交锋,张清远则埋头苦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院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正是那个穿着单薄黑色短袖的诡异女孩。 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惨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渗人。 空洞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对着门口方向的沈月魄。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嘶!” 正埋头吃肉的张清远一抬头,正好对上女孩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 他指着门口,结结巴巴地说: “沈、沈道友!真的来了!她怎么跟个鬼似的?不对,鬼都有点动静…她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莫不是…是个哑巴鬼?” 第205章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没关系!你尽管恨 孟归尘也放下了和林砚心争夺毛肚的筷子。 她那双妩媚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幽光,仔细打量着门口的访客。 片刻后,她缓缓摇头,红唇轻启,“她不是哑巴。”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随肉身消散,而三魂中,至少有一魂归于幽冥。” “但这女子的三魂,似乎是被人用阴损的秘法,强行囚禁了。”孟归尘的语气变得冰冷。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缕,恐怕只是她庞大魂体中被撕裂出来的一小部分,或者说,是一个挣脱出来的执念残片。” “它没有完整的意识,不会思考,不能言语,甚至感受不到痛苦。它存在的唯一意义,或许就是……” 孟归尘的目光转向沈月魄,“找到想找之人。” 孟归尘的话,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火锅的热气似乎都冻结了几分。 沈月魄放下筷子,目光落在门口的女孩身上。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孩。 “所以…” 沈月魄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你费尽心思,承受撕裂之痛,找到这里,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或者说…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那黑衣女孩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和回应。 只是当沈月魄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黑衣女孩抬手,指向道观之外,那是山林的方向。 女孩的魂体似乎都很僵硬,但那指向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接着,她空洞的双眼再次转向沈月魄,然后,竟缓缓地向后飘去。 飘到院门口,停住,依旧固执地指向山林深处。 沈月魄抬步正要追出去。 林砚见状,拦在沈月魄面前,警惕道: “小月亮,小心有诈。这女孩的魂体太过诡异,现在引你出去,万一是陷阱呢?” 沈月魄抬手拨开林砚心,神色平静:“没事。” 话音未落,她心念微动,一股磅礴的灵力骤然从她周身升腾而起。 那灵力的强度与威压,远超她下山之时,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幽冥之主的气息。 林砚心被这股突然爆发的灵力惊得倒退半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去!小月亮,你下山还不到一年吧?!这灵力是怎么回事?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啊!” 沈月魄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嫌弃:“少睡些懒觉,少看点漫画,你也能有长进。” 还有最后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 多和孟归尘睡几觉。 她不再理会备受打击的林砚心,目光重新落在那个女孩身上,“她既引路,我便随她去看看。执念是为了什么,总要弄个明白。” 孟归尘看着那女孩,若有所思:“这女孩的状态很不稳定,引你们去的地方,恐怕是囚禁她主魂的地方。” 沈月魄颔首,示意那女孩带路。 酆烬自然是跟着沈月魄的。 而那黑衣女孩似乎理解了沈月魄的意思,转过身,向着山林深处飘去。 她的动作依旧僵硬,但速度却维持在一个能让沈月魄和酆烬轻松跟随的程度,显然是有意引领。 女孩引着他们翻过一座草木茂密的山林,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坳之中。 山坳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板发黑,屋顶的茅草也稀疏凌乱。 四周异常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树枝的呜呜声。 就在小木屋完全映入眼帘的刹那,那道引路的女孩身影,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沈月魄和酆烬停下脚步。 沈月魄敏锐的捕捉到一股弥漫在木屋周围,阴冷且带着邪术的气息。 两人没有贸然靠近木屋,而是谨慎地绕着外围观察。 当沈月魄走到木屋侧面时,目光一凝。 在屋檐下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竟然安装着一个摄像头。 镜头上的红色指示灯在昏暗中幽幽闪烁。 酆烬眼神一冷,指尖一抬。 “滋啦”一声轻响,摄像头的红灯彻底熄灭,再无反应。 然而,更诡异的是,木屋后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坟茔。 一座孤坟,没有墓碑,只堆着些粗糙的山石作为标记。 坟头光秃秃的,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浓烈的阴煞之气。 就在沈月魄和酆烬准备上前查看这座孤坟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男人粗鲁的交谈和喘息声,打破了山坳的死寂。 不止一个人。 酆烬和沈月魄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无需言语,两人身影同时跃上了旁边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隐入阴影之中。 很快,五六个穿着统一黑色外套,面相凶狠的男人出现在山坳入口。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他身材不高,但眼神阴鸷,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至嘴角的狰狞刀疤,平添几分凶戾。 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刀疤男挥手示意手下在木屋周围散开警戒,他自己则径直走向那座孤坟。 他走到坟前,随手将黑色塑料袋丢在一边,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蹲下身,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轻轻抚摸着坟头的碎石,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阿沅…” 刀疤男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扭曲的深情,“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来看你了。” 他的手指在石头上摩挲着,语气渐渐变得激动: “你别怪我…别怪我困住你。”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没办法,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只有把你留在这里,用大师教我的法子困住你,等我下去的那天,我们才能在奈何桥上相遇。” “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山坳里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吹得树叶乱飞,木屋发出吱呀声响,仿佛是对刀疤男话语的回应。 刀疤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激动,他猛地张开双臂,仰头对着阴风阵阵的天空,近乎癫狂地嘶喊: “阿沅,我知道!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没关系!你尽管恨!”他脸上露出一种痴迷的表情。 “你等着,不用等太久。等我做完最后几单,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干净,我就下来陪你!” “下辈子…下辈子我不做毒贩,而你,也不要做缉毒警了,好不好?” “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躲在树上的沈月魄,听着这癫狂扭曲的告白,眼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第206章 破尔枷锁,解尔束缚 阴风翻涌得更加剧烈,树叶如同鬼爪般在刀疤男周身盘旋乱舞。 他脸上扭曲的笑容越发狰狞,仿佛在拥抱自己的爱人: “来吧!刮吧,使劲刮!你这风啊,都是在拥抱我!” 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带着病态,“生前,你抗拒我的触碰,说完恶心。那现在,我就当你是接受我了,阿沅!” 树梢阴影中,沈月魄和酆烬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 见过变态的,没见过这么又疯又自以为是的。 就在这时,刀疤男的一个手下接了个电话。 低声应了几句后,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大,那边催了,货马上到,我们得走了。” 刀疤男脸上的癫狂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冷酷的面孔。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阿沅,生意来了,我得走了。等我,很快。” 说完,他不再留恋,转身就带着手下准备离开山坳。 就在刀疤男转身迈步的瞬间,沈月魄指尖微动,一道追踪符,悄无声息地打向刀疤男的后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符咒即将触体的刹那,刀疤男脚步猛地一顿。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枚折叠成三角状的黄符。 此刻,那符箓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并且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 “哼!” 刀疤男看着手中化为飞灰的黄符,眼神骤然变得凶狠锐利,猛地扫视四周阴暗的树林,声音冰冷: “大师果然没骗我。这护身感应符一毁,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想害我,就是有懂行的人在暗地里做法。” 刀疤男立刻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 他当机立断,指着刚才说话的手下和另一个离得最近的壮汉: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马上通知大师过来给阿沅迁坟。” 说完,他不再迟疑,带着剩余的手下,迅速退出山坳,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确认刀疤男一行人走远,林中只剩下那两个被留下的黑衣手下,紧张兮兮四处张望。 沈月魄双手迅速在胸前结出一个手印,口中默念咒语: “迷魂引,惑心窍,见妄境!” 随着她清冷的低吟,那两个原本还警惕四处张望的黑衣壮汉,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 紧接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痴傻淫邪的笑容。 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诱人的景象,开始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其中一个还流着口水想去抱旁边的大树,完全沉浸在了沈月魄制造的幻境之中。 酆烬和沈月魄从树上跃下,落在地面悄无声息。 酆烬瞥了一眼屋檐下那个被自己破坏的摄像头,淡淡道: “放心,刚才那东西,拍不到我们。” 他的力量早已彻底摧毁了摄像头内部的元件,连数据都不可能残留。 沈月魄点点头,不再理会那两个废物,目光投向那座孤坟。 沈月魄走到坟前蹲下身,她抬头看了看月亮。 随即,抬起戴着轮回戒的那只手,指尖凝聚灵力,按在坟土前的碎石上。 “魂兮魄兮,受困于此,不得往生。” “今以轮回为引,月华为桥,破尔枷锁,解尔束缚!” 随着她清越的咒语声,一股柔和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渗入坟茔深处,开始冲击那层无形的禁制。 坟头剧烈地震动起来。 酆烬站在沈月魄身侧,负手而立。 同时,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着整个山坳。 “破!” 沈月魄清叱一声,最后一道灵力,如丝线般刺入。 “啵。”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笼罩孤坟的阴冷煞气骤然一滞,开始消散。 一道几乎透明的女子魂体,缓缓从坟土中飘浮而出。 正是那名黑衣女孩。 她的魂体比刚才更加凝实,但此刻魂体光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 她空洞的眼神中残留着痛苦,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显然被囚禁和折磨得魂力枯竭,连基本的意识都难以维持。 沈月魄立刻抬起左手,轮回戒光芒大放,一股柔和的吸力将女孩虚弱的魂体轻柔地包裹,最终收入了轮回戒中。 做完这一切,沈月魄看向身边一直守护的酆烬,开口道:“她魂体受创太重,需要温养。”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刀疤男的话,“酆烬,你能让孟归尘立刻来一趟吗?” 酆烬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沈月魄的用意。 他唇角微勾,“你倒是会物尽其用。孟归尘一来,能替你抓人,又能给她和你师兄制造双出的机会。” 沈月魄被他说中心思,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却没反驳。 她转身,拉着酆烬的手往山坳边缘的树林走去,远离还在傻笑的两个马仔。 边走,她边轻声说道,语气带着难得的柔和与认真:“你别看我师兄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其实…他对我很好。非常好。” 她停下脚步,目光望向虚静观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山林,看到了观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年前,我师兄爬到观顶嚎啕大哭了一整晚。我一直不知道理由,但这两天,我似乎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轻声道:“当年师父坐化前,道观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继承道观的人选。” 沈月魄的声音低沉下来。 “虚静观传承特殊,《虚静镇魂诀》与观中守护的引魂阵,必须由身负纯阳引灵体的弟子继承,才能完全掌控,镇压地脉阴窍,引渡游魂。” “而我……” 她抬起自己的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冷意的灵气,“天生玄阴月魄体,灵力虽强,却与道观的纯阳之力相冲。” “若强行继承,自身灵力与地脉阳气一旦起冲突,就会加速地脉失衡,引来大祸。” 第207章 恋爱的人果然容易降智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若我猜得没错的话,那时,师兄应该正和孟归尘爱得痴缠吧。” “孟归尘身份特殊,职责在身,无法长留人间。” “师兄若继承道观,成为观主,便意味着他必须扎根虚静观,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更无法…随孟归尘离开。” “一边是相知相许的爱人,一边是师父临终托付…” 沈月魄的眼中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夜晚: “那晚之后,师兄蔫了好几天,再出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胡子拉碴,却笑着对我说: ‘小月亮,以后道观归师兄管了!快叫声观主来听听。” “他为了守住师父的基业和虚静观的职责,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情缘,把自己绑在了道观之中。” 沈月魄看向酆烬,“所以…酆烬,我想帮帮他。” 不就是异界恋吗…何至于要分手。 酆烬静静地听着,他没想到林砚心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下,竟藏着这样沉重的情义与牺牲。 他抬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沈月魄微红的眼角,声音低沉,“好。” 说完,他不再犹豫,指尖凝聚起神识,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那点神识化作一道讯息,传递给了孟归尘。 酆烬的神识传讯刚发出没多久,山坳入口处便传来细微的破风声。 只见孟归尘一袭粉色旗袍,飘然而至,脸上带着被紧急召唤的好奇。 她身后紧跟着气喘吁吁又一脸兴奋的张清远,以及林砚心。 沈月魄和酆烬也回到了那座坟前。 张清远一眼就看到了脸上还带着痴傻笑容的两个黑衣人,忍不住“咦”了一声。 然后,饶有兴致近身观察:“沈道友,你这幻境真厉害啊!比我们龙虎山的迷魂符效果强多了。他们这是看到什么了?笑成这样…” 孟归尘的目光则直接越过那两个垃圾,落在酆烬和沈月魄身上。 最后定格在那座散发着残余煞气的孤坟上。 她美目流转,带着一丝玩味和不解,对着酆烬问道: “帝君,有您和帝后在,还解决不了的鬼魂?还需要我专门跑一趟?” 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抱怨。 她可是休假之人! 酆烬神色淡漠,抬手直接指向那座空了的坟茔,言简意赅地命令道:“进去。” 孟归尘:“…?” 她妩媚的笑容僵在脸上,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她堂堂孟婆,躺进一座又脏又晦气的坟里?! 林砚心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在孟归尘身前。 他警惕地看向酆烬,话确实对沈月魄说的,“小月亮,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想干嘛?” 沈月魄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砚心的动作,平静地开口解释: “坟里原本困住的那个女孩,是名缉毒警,被这群毒贩杀害并囚魂。” “我们救走了她的魂,但打草惊蛇了。毒贩头子身上有护身感应符,他察觉有异,已经派人回去请他们背后的大师过来迁坟了。” 她指了指站在不远处那两个傻笑的马仔,“这两个是留下看守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他们背后的邪师正往这里赶,那我们便来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孟婆修为高深,最擅控魂拟态。由她假扮被困的女孩躺在里面,等那邪师过来开坟时…” 沈月魄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孟归尘听到这,美目瞬间亮了起来。 刚才那点不情愿立刻抛到九霄云外,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哦?好玩!这个好玩!扮怨灵我最拿手了!” 说完,她兴致勃勃地就要往那座坟去 “哎,你等等!”林砚心却一把将她拽住,眉头紧锁,看向沈月魄,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 “小月亮,这…这有没有危险?那邪师能囚魂害人,手段肯定阴毒!万一……” 沈月魄:“…..” 她看着自家师兄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扶额,“师兄啊,恋爱的人果然容易降智。” “寻常修道之人,有几人能伤得了专司引渡的孟婆分毫?” 孟归尘听了沈月魄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顺势往林砚心身上一靠,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 下巴搁在他僵硬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如兰,声音又娇又媚: “哎呀,小林砚心,听到了吗?帝后都夸我厉害呢。没想到啊…你这么关心我这个前女友呢?嗯?” 那声“嗯”拖得长长的,带着钩子。 林砚心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想推开她又觉得不合适,不推又浑身不自在,只能梗着脖子嘴硬: “谁、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坏事!耽误小月亮抓人!” 沈月魄懒得再看这对前道侣的拉扯,拉着酆烬的手,转身走向还在研究幻境效果,如同好学生般的张清远。 “张道友,可看出什么门道了?”沈月魄问道。 张清远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回答: “沈道友的幻境,引动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恐惧,直击魂魄,构建出最真实的妄境。” “中术者难以自醒,真是…叹为观止!” 沈月魄淡淡一笑:“此术名为迷魂引。你若感兴趣,明天让我师兄教你。” “真的?!”张清远眼睛瞬间亮得像千瓦灯泡。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谢谢沈道友!太谢谢了!” 他立刻觉得跟着林砚心混简直太值了。 不仅能学到扫地哲学,还能学到这么厉害的幻术。 沈月魄看着张清远兴奋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补充道:“你在道观帮忙,我还想谢谢你呢。” 张清远挠挠头,嘿嘿傻笑。 这时,沈月魄的目光再次投向还在坟边拉扯的孟归尘和林砚心,提高了一点声音: “好了,别腻歪了。开始清场。” “幻境再不撤,这俩看门的就真成傻子了。” 林砚心闻言,如蒙大赦,赶紧想把孟归尘推开:“听见没,快进去!别耽误正事!” 孟归尘却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这么着急推我进坟,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心跳得太快露馅?” 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林砚心颈侧急促跳动的脉搏。 林砚心身体猛地一僵,耳根瞬间红透。 第208章 五方雷神,听吾号令! 孟归尘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这才松开他。 风情万种地撩了下长发,随后,对着沈月魄和酆烬的方向抛了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她身形幻化成一缕青烟,进入坟中。 一进去,她周身的幽冥气息开始流转。 瞬间收敛了所有生机,变得冰冷死寂。 坟中开始散发出和之前女孩魂魄如出一辙的波动。 林砚心、张清远二人看着沈月魄和酆烬跃上树,也找了一棵树跃了上去。 藏好后,沈月魄抬手,对着地上昏睡的两个马仔遥遥一点。 两人身体一颤,同时睁开了眼睛,从幻境中苏醒,茫然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中一人打了个寒颤,搓着手臂嘀咕道:“嘶,怎么感觉阴风阵阵的,瘆得慌……” 另一人也搓着手臂,掏出手机,拨通后压低声音: “喂?你们到哪儿了?…啥?还有二十分钟?” 他抬头看了眼愈发昏暗的山坳,缩了缩脖子,“麻溜的,这破地方冷得要命!” 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应和声,通话草草结束。 沈月魄似乎想起什么,也掏出手机给赵严发了条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埋伏在树冠中的林砚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发沉。 这漫长的蹲守对他这样性子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正当他脑袋一点一点要栽下去时,张清远猛地拍醒他,指着山坳方向无声做口型: “来、了!” 树上,沈月魄背靠着酆烬宽阔的胸膛,被他揽在怀里。 酆烬姿态慵懒地倚在树干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一缕发丝,仿佛身下不是粗糙的树枝而是酆都的帝座。 感受到远处传来的气息,他指尖微微一顿。 沈月魄眯起眼,视线穿透夜色。 山道尽头出现三道身影。 两名黑衣打手中间,簇拥着个穿灰色道袍,留山羊胡的干瘦男子。 那人手持桃木剑,腰间缠着串古怪的骨铃,周身缠绕着浑浊的黑气,远远就让人感到不适。 更令沈月魄心惊的是,那股邪恶气息中… 竟透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三人走近坟地,留守的马仔立刻迎上去:“大师,您可算来了!” 他指着孤坟哆哆嗦嗦道:“刚才突然刮阴风,老大说护身符都烧成灰了!” 山羊胡男人冷哼一声,胡子翘了翘:“上山前我就说了让我跟来,你们老大非要逞能!现在知道怕了?” 他甩袖走向坟茔,骨铃发出怪异的声响。 走到坟前,他忽然抽抽鼻子,脸色骤变,“禁制被破过!” 酆烬的手指在沈月魄手上的轮回戒轻轻一按。 轮回戒幽光闪过,坟坑里的孟归尘立刻配合地发出声呜咽。 “没、没人来过啊!”马仔被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山羊胡快步上前,对马仔挥手,“愣着干嘛?挖坟啊!” 他自己则掏出一张画满血色符咒的黄纸,口中念念有词。 两个马仔硬着头皮,从木屋里找出铁铲开始挖土。 随着最后一捧坟土被拨开,一口漆黑的棺材显露出来。 棺材表面布满了诡异的血色纹路,像是用朱砂混合鲜血绘制而成的符咒。 孟归尘伪装的魂体就在这时缓缓升起,周身缠绕着浓重的怨气。 她的脸色呈现出死人才有的青灰色,眼角不断渗出红色的血泪,在惨白的脸上划出两道的痕迹,活脱脱一个受尽折磨的冤魂。 山羊胡道士看清坟中人的脸,目眦欲裂地咆哮出声,“你不是袶沅!” 他猛地从袖中又抖出一柄桃木剑。 这把桃木剑剑身刻满血色咒文,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孟归尘不慌不忙地恢复本来的容貌,手指轻抚过自己脸颊,红唇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我当然不是啊~” “妖道受死!” 林砚心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桃木剑雷纹暴涨:“五方雷神,听吾号令!” “轰!” “雕虫小技!” 山羊胡冷哼一声,袖中甩出七枚铜钱,在空中排成北斗阵势。 雷光劈在铜钱上竟被尽数吸收,铜钱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符文。 林砚心瞬间和他缠斗在一起。 符咒与剑光交织,将山坳映得忽明忽暗。 沈月魄和张清远跟着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 沈月魄对着看得目瞪口呆的张清远开口道:“张道友,这五个马仔交给你了。” “啊?!”张清远被她的话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我吗?!” 话还没说完,一个马仔的拳头已带着劲风袭来。 他仓促侧身,道袍被拳风刮得呼呼作响,手忙脚乱地摆出防御架势。 沈月魄则站在原地,目光锁定与林砚心缠斗的山羊胡老头。 那人周身萦绕的阴冷气息中,掺杂着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 就在这时—— “沈道友!” 张清远一个扫堂腿放倒一个马仔,喘着粗气大喊,“我不行了!” 沈月魄淡定地收回目光,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手腕粗的断木。 她手腕一抖,木棍带着破空声连挥三下。 “砰!砰!砰!” 三个马仔应声倒地,彻底昏死过去。 另一边,山羊胡见势不妙,突然咬破食指在桃木剑上一抹。 剑身顿时血光大作,竟将林砚心逼得连退数步,道袍下摆被腐蚀出几个焦黑的破洞。 “诸位道友!”山羊胡趁机后跃,阴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同是玄门中人,何必赶尽杀绝,与我为难?” “与你为难?”沈月魄冷笑上前,“囚魂、助毒贩…你也配玄门二字?” 山羊胡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突然阴森一笑:“小丫头懂什么!贫道这是在…” 话没说完,趁机咬破中指,在骨铃上画出一个血咒,口中念道: “以吾精血,请煞诛……” 山羊胡的咒语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发出“咯咯”的怪响。 一条泛着幽冥冷光的锁魂链不知何时已缠上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悬空吊起,活像只被提溜起来的癞蛤蟆。 “咳咳…” 山羊胡的脸涨成猪肝色,青筋暴起的双手拼命抓挠着脖子,双腿在空中滑稽地乱蹬。 孟归尘单手拽着锁链另一端,另一只手优雅地撩了撩长发: “林砚心,你不行啊~” 她斜睨着满脸通红的林砚心,“三年未见,连个半截入土的老杂毛都收拾不了了?” 林砚心:“……” 他默默捡起断成两截的桃木剑,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 第209章 反正业障缠身,也不差这一桩 沈月魄的目光扫过被张清远制服的最后两个黑衣人,淡淡道: “张道友,劳烦将他们捆好。” “得令!”张清远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捆朱砂浸染的绳子。 三下五除二就将五个昏迷的歹徒绑成了端午粽子,末了还在每人背上贴了张定身符。 沈月魄缓步走向被锁魂链勒得直翻白眼的山羊胡,朝孟归尘略一颔首。 锁链应声松开了三分,山羊胡顿时拼命喘息。 “你与云景延有何干系?”沈月魄的声音比山间的夜风还要冷。 “云、云景延?”山羊胡眼神飘忽,“贫道…贫道不认得此人啊……” 话音一落,锁魂链骤然收紧,山羊胡的惨叫声惊起林中飞鸟: “哎哟喂!真不认得!江湖上都唤我幽墟道长……” 沈月魄与酆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话锋一转:“那你背后的人是谁?” 幽墟道长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咬紧牙关装起死来。 酆烬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指尖跃动着一簇幽冥鬼火:“不肯说?那我不介意亲自给你搜搜魂。” “别别别!我说!”幽墟道长吓得面如土色。 这男子一看就不好惹。 若被修为高深者搜魂,轻则神智全失,重则魂飞魄散啊。 “是…是冥夜大人!一年前他赐我三滴血,命我在人间网罗势力…” “所图为何?” “这…这小道实在不知啊!”幽墟道长哭丧着脸,“他只说要结交权贵,寻找身负功德之人。” 沈月魄听完幽墟道长的供述,眉头紧蹙,又是功德金光! 她眼中寒芒一闪,冷声道:“继续说。” 幽墟道长被她的目光刺得一哆嗦,赶忙继续交代: “数月前,冥夜大人暗中联系我,让我协助一位姓云的大人收集功德金光。” “我负责物色身负金光的目标,得手后就转交给云大人.....” “姓云?”沈月魄与酆烬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又是云景延。 “那袶沅又是怎么回事?”沈月魄追问道。 “这个…”幽墟道长咽了口唾沫,“是一个叫韩枭的人让我帮忙囚住袶沅的三魂,而韩枭是这一带最大的毒枭。” “我只知道袶沅是个缉毒警,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韩枭找到我,要我帮他囚禁袶沅的三魂,说是……” 他偷瞄了眼坟坑方向,“说是为了下辈子能一起投胎。” “条件就是他要替我找五个身负功德金光的人。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是真不知道。只听说韩枭对袶沅......呃,很执着。” 沈月魄听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赵队,你们的人到哪了?” 电话那头传来赵严干练的声音:“山路难走,我们的人和特警队以及缉毒警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到了以后让他们在山脚布控。”沈月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幽墟道长,“我打算把他们的头目引出来,方便你们来个瓮中捉鳖。” “太好了!”赵严的声音透着兴奋,“我这就请求增派警力支援!” 挂断电话,沈月魄看向幽墟道长,“现在,给韩枭打电话。就说袶沅的魂体出了问题,让他立刻赶过来。” 幽墟道长闻言,眼睛瞬间瞪大,“这…….” 孟归尘见状,笑吟吟地凑近,锁魂链在她手中叮当作响:“嗯?不愿意?” “不不不!我打!这就打!” 幽墟道长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韩枭的号码,还特意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 “韩、韩老大。” 幽墟道长声音发颤,“出大事了,袶沅姑娘的魂体突然暴动,我的禁制快压不住了!您、您得赶紧过来见最后一面!” “什么?!” 韩枭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处理完手上的事立刻赶过去,要是阿沅的魂有个闪失,老子活剐了你!” 电话被狠狠挂断。 幽墟道长额头渗出冷汗,讨好地看向沈月魄,“您看这样行吗?” 沈月魄满意地点点头。 山脚密林间,沈月魄一行人押着幽墟道长和五个昏迷的马仔,隐在警方布控的暗处。 夜色如墨,只有偶尔的虫鸣打破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月魄看了眼手机时间,眉头微蹙。 她转向幽墟道长,声音清冷:“再打。” 幽墟道长颤抖着拨通电话,声音急切: “韩老大,您到哪儿了?袶沅姑娘的魂体快撑不住了!” 电话那头传来引擎的轰鸣,韩枭的声音透着焦躁:“五分钟就到!” 挂断电话,沈月魄对埋伏在暗处的特警比了个手势。 所有警员屏息凝神,手指扣在扳机上。 五分钟后,三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划破夜色。 为首的车上,一个刀疤的男人猛地推开车门。 正是韩枭。 他刚踏出几步,突然顿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四周。 “不对。” 他脸色骤变,“走,有埋伏!” 但为时已晚。 “警察!不许动!” 为首的警官的厉喝响起,数十名特警从四面八方冲出。 韩枭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 “砰!” 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一名冲在最前的特警闷哼一声,肩头绽开血花。 “小刘!”为首的特警怒吼,“开火!” 密集的枪声顿时响彻山林。 韩枭一边开枪一边往车上退,子弹在他脚边溅起尘土。 他的一名手下刚举起枪,就被警方狙击手一枪爆在手上,枪跌落在地。 “掩护老大!” 另一个马仔疯狂扫射,子弹擦过树干,碎木飞溅。 一名年轻特警闷哼一声,右腿瞬间被鲜血浸透。 他咬牙单膝跪地,却仍死死握着配枪,不肯退后半步。 不远处的密林中,沈月魄一行人旁观着这场混战。 林砚心见状,指尖凝聚起一缕青光,抵在幽墟道长后心,“用你的灵力废了韩枭的枪。” 幽墟道长哭丧着脸,“你、你为何不自己出手?” “玄门中人不可妄动凡人因果。”林砚心冷笑,指尖青光又逼近几分,“你这种邪修,反正业障缠身,也不差这一桩。” 幽墟道长:“……”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颤抖着掐诀,一道肉眼难辨的黑气悄然缠上韩枭持枪的手腕。 “咔嗒”一声,韩枭手中的枪突然卡壳。 “怎么回事?!” 韩枭狰狞地甩着手枪,下一秒就被扑上来的特警按倒在地。 枪声渐歇,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警方的喝令声。 第210章 他们牺牲后连墓碑都不能立 沈月魄看着韩枭被抓,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看向幽墟开口道:“幽墟,你可知道西南一带,有个三生教育?” 幽墟道长茫然摇头。 他浸淫邪术数十载,只知血能淬魂,哪听过什么“三生教育”。 “那是当地特有的。”沈月魄望向远方,声音放轻。 “生活在那里的小孩,不随意和陌生人说话,不随意吃陌生人的东西,不随意跟陌生人走,这个是他们人生的第一课…也是重要的一课。” 沈月魄的目光越过山林,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进幽墟道长的耳朵里: “她们的三生教育当中有一句话说的是:如果你自身遇到任何的生命危险,请放下你的道德观念,拿起武器与他殊死搏斗。” 她顿了顿,声音里压着某种沉痛的东西:“你知道缉毒警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吗?” 她没等幽墟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四十一岁。比全国人均寿命少了三十多年。” “他们牺牲后连墓碑都不能立,家人祭奠只能对着空坟哭。因为毒贩会报复,会去掘坟扬灰。” “而那个被你囚禁三魂的袶沅…”沈月魄的声音陡然转冷,“她甚至有可能三十岁都没到!“ 幽墟道长闻言,瘫软在地,眼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震颤。 他修炼邪术半生,以操控生死为乐,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生死”二字的分量。 沈月魄见状,突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算了,你这种妖道怎么会懂这些。” “我懂!我怎么会不懂!” 幽墟道长突然崩溃大哭,泪水从眼中涌出,“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也是正经道士!我也有过心怀善意的时候!” 张清远:“……” 他正被缉毒警的事迹感动得热泪盈眶,被这老头突然一嗓子嚎得情绪全无。 沈月魄神色微动,声音放缓:“幽墟,我和你说这些,是看出你心底还有一丝良知。” “现在配合警方,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或许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幽墟道长闻言,颤抖着点头。 他被警方带走时,突然转身对沈月魄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位云大人,每回,都是他联系我的…” 待幽墟道长被押走后,沈月魄一行人带着特案局的警员来到袶沅坟前。 刚才马仔新翻过的泥土还带着山间的露水 “开棺。”沈月魄轻声道,“带她回家。” 随着沈月魄一声令下,棺盖被缓缓移开。 月光下,袶沅的遗体静静躺在其中。 想来,她刚去世没多久,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唯有脖颈处那道狰狞的刀痕诉说着死亡的真相。 沈月魄指尖在棺木边缘画下一道符,一道泛着微光的尸秽消除符渐渐成形。 符文的金光映照在袶沅苍白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袶沅同志,我们来接你了。” 沈月魄将一枚铜钱放入逝者口中,轻声道:“口含钱,过冥河,来世平安喜乐。” 又取出一根红绳,系在袶沅手腕:“红线牵体,归途不迷。” 随后,她冲特案局的人员点点头。 特案局的两名女警员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俯身。 其中一人轻声道:“同志,得罪了。” 她们将遗体轻轻托起,动作专业庄重,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当袶沅被安置在担架上时,山林间突然拂过一阵暖风,吹散了山间的阴霾。 为首的特案局警员红着眼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所有警员齐刷刷立正。 沈月魄望向天边初升的阳光,轮回戒微微发烫。 那是袶沅的魂体在共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山林时,虚静观的木门被沉重地合上。 沈月魄亲手在门楣贴上“今日闭观”的告示。 这一觉,众人睡得昏天暗地,虚静观里静得只余风声。 孟归尘霸占了林砚心的床,青丝散落在绣着八卦图的枕头上。 张清远在客堂蒲团上蜷成个球,梦里还在念叨着“扫地亦是修行”。 林砚心则抱着他的财神爷,睡得四仰八叉。 黄昏时分,众人聚在院子古槐下的石桌旁。 忽然阴风骤起,牛头马面提着食盒骤然出现。 牛头一见孟归尘就跺着蹄子冲过来,喊道:“孟婆大人!原来您在这啊!” 他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委屈,“这几日奈何桥都要被鬼魂掀了,他们说…说俺熬的汤像...像…” “像刷锅水掺香灰。” 马面麻利地摆着碗筷接话,“那个投胎的书生鬼,喝了三碗愣是没忘掉前世相好,在奈何桥哭成了泪人儿。” “那是你笨。” 孟归尘慵懒地支着下巴,旗袍领口松开的盘扣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 “这能怪俺吗?”牛头委屈地搓着犄角,“俺老牛熬汤的手艺,哪比得上孟婆大人...” 孟归尘捧起一碗桃花羹,闻言摆摆手:“放心,我待会儿听完故事便回。” 牛头马面一听有故事,顿时来了精神,两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酆烬。 眼里写着,帝君,我们能听听吗? 酆烬:“……” 于是,吃完饭后,虚静观后院石桌旁,坐了一桌极诡异的“人”。 牛头捧着海碗吸溜面条,犄角在石桌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马面啃芝麻饼,舌头卷起饼屑的声响格外清晰。 孟归尘染着丹蔻的指尖捏开一粒瓜子,旗袍上的彼岸花纹在夜风中微微浮动。 林砚心斜地支着下巴,宽大道袖滑落露出腕间缠绕的铜钱红线。 张清远腰杆挺得笔直,却忍不住偷瞄牛头碗里飘着的辣椒油。 酆烬则单手支着下巴,目光一直落在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取出了轮回戒。 心念一动,一缕白雾般的魂体从中缓缓溢出,在半空中凝结成形。 袶沅的魂体比昨日凝实太多,魂体边缘不再透明破碎。 最要紧的是那双眼睛:昨日还空洞死寂,今夜已有了神采。 “谢谢。”袶沅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你们救了我。” 沈月魄看向她,“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这问题问得直接。 满座都安静下来,连牛头都放下了汤碗。 袶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尖微蜷,像是在回忆某种极痛苦的回忆。 第211章 是让刀锋擦过我的颈动脉,但又不会立刻致命 终于,袶沅慢慢开了口。 “那年我二十五岁,刚从警官学院毕业三年。”袶沅的声音很轻,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局里选中我来西南一带做卧底,代号山茶。” “我们那一批去了六个人,现在…活着的不知道还有几个。” “我在贩毒最底层待了八个月,我从贩毒窝点的后勤,一路爬到能接触中层头目的位置。” “后来,他们故意放出一个假消息,说有一批高纯度海洛因要经三号公路运入市内。”袶沅懊悔地闭上眼睛。 “我太急了,怕错过这条大鱼,连夜把消息传了回去。” “可那是陷阱!” 她睁开眼,眼中无泪,只有一片死寂的清明,“我暴露了。被堵在一个废弃糖厂里,十二个持枪的毒贩,四把砍刀。” 石桌旁,牛头闷声放下汤碗。 马面伸手拍了拍他肩头。 “他们没有当场杀我。”袶沅的魂体开始泛起细微的波动,这是魂体在回忆痛苦时的本能反应。 “因为那时候,韩枭来了…” 那是个雨季的黄昏。 废弃糖厂的铁皮屋顶被雨砸得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发霉甘蔗的酸腐气。 袶沅被反绑在生锈的压榨机滚轮上,额角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 她透过血红的视野,看见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踏进水洼。 韩枭那时的脸上,还没有那道疤。 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臂纹身。 是关公、骷髅、还有看不懂的梵文咒语。 他蹲下身,用枪管挑起她的下巴。 “小警察?” 他笑,露出一口被槟榔染成黄色的牙,“长得挺水灵。” 袶沅闻言,啐了他一口血沫。 韩枭不恼,反而笑得更深。 他挥手让手下退到厂房外,然后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给你个机会。”他把自己的配枪拍在她掌心,“枪里有六发子弹。要么打死我,要么——” 话音未落,袶沅已经扣动扳机。 “咔。” 空枪。六声都是空枪。 韩枭见状,大笑起来,像是看了场极有趣的戏。 他夺回枪,慢条斯理地填进六颗子弹,然后抵住她的太阳穴:“现在,该我了。” 可是…他没有开枪。 那夜开始,袶沅被囚禁在糖厂地下一间改装过的房间里。 说是房间,其实是个五平米见方的铁笼。 笼子摆在厂房中央,四周二十四小时有人持枪看守。 “第一周,他们用沾盐水的皮鞭抽。”袶沅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魂体边缘开始模糊。 “每天问同样的问题:还有几个卧底?警方的接头暗号是什么?下一次清扫行动在什么时候?” 她不说。 于是第二周,他们开始用电击棒。 “电流调到不会致命,但会抽搐失禁的档位。”袶沅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 “他们让我躺在水泥地上,一次电两小时,中间只给一分钟喝水。” 第三周,韩枭换了方式。 “他让人扒光我的衣服,用高清摄像机对着我拍。”袶沅的魂体骤然凝实了一瞬,那是极致的耻辱在魂体中留下的烙印。 “他说要把录像寄到公安局去。” 她依然咬死了牙。 第四周的某个深夜,韩枭喝得半醉,踹开了铁笼的门。 袶沅说到这里时,整个后院死一般寂静。 孟归尘的指尖掐进了掌心,林砚心别过脸去,连酆烬的眸色都暗沉了几分。 “那之后三个月……”袶沅停顿了很久,“我成了他的宠物。” 她用了这个词,语气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不再让人打我,反而找了女人给我洗澡、换药、喂饭。但我不被允许穿衣服,只能裹一条毯子。活动范围是铁笼以及他在糖厂的卧室。” “他开始和我说话。说他的童年,说他怎么从马仔爬到老大,说他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袶沅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寒。 “他想把我变成他的所有物。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永远逃不掉的玩物。” 转机出现在囚禁的第四个月。 那日,韩枭的手下押来一个新抓叛徒,是一个年轻男人。 韩枭当着袶沅的面,用砍刀剁掉了年轻男人的三根手指。 男人惨叫时,袶沅看见他怀里掉出个东西。 是个老式翻盖手机。 “那男人是警方的线人,代号槐树。”袶沅说,“手机里存着一条没有发出去的加密消息:三天后,韩枭在糖厂交易海洛因。” 消息是袶沅偷看到的。 当夜,她用藏了四个月的半截铁钉。 那是从旧机器上偷偷撬下来的,撬开了韩枭房间的锁。 “我逃了。”她说,“光着脚,裹着那条毯子,在雨夜里往有灯光的地方跑。” 她跑出两公里时,身后的糖厂方向传来枪声和爆炸声。 袶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拼命往前跑。 “我以为我逃掉了…”袶沅的魂体开始剧烈波动,“但韩枭却追了上来。” 他开车撞断了她藏身的灌木丛。车灯雪亮,照得她无所遁形。 “他下车时,左脸多了一道新鲜的刀疤。”袶沅描述那场景时,语气像在念一份尸检报告,“血流了半张脸,但他还在笑。” 韩枭没立刻抓住她。 他点了支烟,靠在车门上,看着她缩在泥泞里发抖。 “阿沅,”他吐着烟圈说,“跟我回去。” 袶沅摇头。 韩枭叹了口气,从腰间拔出刀,是那把砍过无数人手指的折叠刀。 “那我就不能让你走了。”他向袶沅走来,眼里满是自以为是的深情。 “阿沅,你不听话,我只好挑断你的脚筋,让你再也跑不了,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靠近的那一刻,”袶沅抬起眼,看向沈月魄,“我做了一件事。” 她抬起自己半透明的手,指尖在空中虚虚一划:“我佯装说自己愿意和他回去。” “却在他靠近的瞬间,用尽全部力气,扑向他的刀。” “让刀锋擦过我的颈动脉,但又不会立刻致命。”她的指尖停留在脖颈处,那里隐约浮现一道淡淡的魂痕,“我需要时间。至少三十秒。” 韩枭的刀很锋利,刀刃切开皮肉,血喷涌而出。 第212章 毒贩和缉毒警,从穿上制服那天起,就站在生死两端 袶沅倒在血泊里,趁着韩枭愣神的刹那,用染血的手指,在泥地上划了三个数字。 657 “那是我的警号后三位。”她说,“也是我们卧底小组约定的暗号,代表我已经暴露,无法回家了。” 韩枭竟然看懂了。 他暴怒地扑上来想擦掉痕迹,但袶沅用最后的意识死死护住。 “他捂住我的脖子……”袶沅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看见他眼里的疯狂变成了恐慌……他在喊我的名字,阿沅,阿沅……” 声音戛然而止。 袶沅的魂魄彻底凝实了一瞬,然后缓缓散开,化作点点莹白的光晕。 那些光晕在空中重新聚拢,恢复人形时,眼角终于滑落一滴魂泪。 那是痛苦的泪。 那滴泪没有落地,而是飘向沈月魄掌心,在她掌心凝成一枚透明的结晶。 “我就这样死了。”袶沅说,“死在逃跑的路上,血尽而亡。” 她望向夜空,那里月光低垂。 “我的尸身…最后被韩枭带走了。他给我换了干净衣服,买了口薄棺。” “再后来,他找了邪修将我的三魂钉在棺中。在我坟前哭着说让我等他一起投胎。”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脖颈处的伤痕,“后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但我依旧记得我是警察。” “我咬牙忍着,一遍遍在识海里背入警誓词,背警号,背我师父教我的擒拿口诀…” “我害怕自己忘了!我害怕到韩枭我的那一日我真的会和他一起投胎。” 石桌上,张清远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林砚心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 “后来我发现,那妖道趁韩枭不在,来抽取我的功德金光时,我的魂魄深处会生出一缕执念。”袶沅抬起眼。 “就像人在绝境里抓住的最后一点光。我用全部意志滋养那缕执念,让它挣脱禁制的束缚,从坟茔缝隙里飘出去。” “可它太弱了,我只能让它做了一件事:” “去听。” 孟归尘坐直了身子:“听什么?” “听所有经过这座山脚的人说话。”袶沅望向道观外的夜色。 “采药人,登山客……我让那缕执念藏在树梢、石缝、溪水边,收集每一句人语。” “大多数是闲聊。直到半个月前的晌午,两个上山还愿的老太太坐在溪边歇脚。” 袶沅的魂体泛起微光,她开始复述那日的对话。 “虚静观可灵了!我家孙女的高考志愿,就是求林观主给指点的!” “你是不知道,他们观中还有个沈大师,很灵验,还心善!” 说着,掏出手机,播放沈月魄在天桥算命的视频。 “哎,真神了…” 袶沅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抓住了虚静观和‘沈月魄’这两个词。” “再后来,我用最后一点力气,让那缕执念记住道观的方向和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叙述,让所有人觉得心酸。 那缕仅存的执念没有意识,开始了长达几日的跋涉。 它没有完整的魂魄结构,只是一段“必须找到沈月魄”的意念。 白日躲在阴影里,夜里顺着山风飘移。 被野狗惊散过,被雨打湿过,甚至险些被过路的修道之人当作游魂收走。 “第八天夜里,它终于飘到虚静观山门外。”袶沅闭上眼,艰难地开口。 “但护山阵法太强,它进不去。只能缩在门柱的阴影里等,像个无家可归的野鬼。” “它等了整整两日。直到那日道观开门,香客涌入。它看见了你。” 袶沅睁开眼,目光落在沈月魄脸上: “你坐在桌后,香客问你Wi-Fi卡顿能不能画符,你说建议重启路由器。” “那时我就知道,找对人了。”袶沅轻声说,“你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神棍。你有真本事,也讲道理。” “所以当日下午,我催动最后一点力量凝出形体,穿黑衣,那是我警校训练时常穿的颜色,站在前殿等你看见。” 后面的事,众人都知道了。 沈月魄沉默良久,茶盏里的水早已凉透。她忽然问:“那缕带路的执念呢?” 袶沅摊开手掌。 一点微弱的莹白色光点,在她掌心悬浮,像风中的烛火。 “在这里。我带它回来了。它完成了使命。” 牛头和马面听完袶沅的讲述,两个牛高马大的鬼差竟抱头痛哭起来。 牛头的大手拍得石桌砰砰响: “俺老牛回去就跟阎君递状子,把那些毒贩的魂,全丢进油锅里烫!烫够一千遍再捞起来呜呜呜。” 马面抹着眼泪附和:“对!先炸一千遍!再扔进刀山火海!” 就在这时候,袶沅对着沈月魄深深一揖,“沈道长。” 她抬起头,眼中映着月光,“我的尸骨已归故里,三魂也得解脱。可否…让我再见韩枭一面?” 牛头马面还在那哭。 孟归尘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林砚心的小腿:“管管,吵死了。” 林砚心正盯着石桌纹理出神,被这一踢才回过神。 他看向袶沅,那魂魄立在月光下,明明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散,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剑。 “袶沅同志,”林砚心罕见地用了敬称,“你真要见韩枭?” “要见。”袶沅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见这种人干嘛?”孟归尘蹙眉,手中的瓜子啪地碎成齑粉,“一个疯子,执念成魔的人渣。你见他一面,徒增恶心。” 袶沅转过头来,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魂体。 她忽然笑了,那是沈月魄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如此锐利的笑容。 “孟婆大人。”在将的魂体放出来的前几分钟,沈月魄已经将殿中众人的来历告诉她。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把该说的全说出来,到了这黄泉之下,有靠山替她撑腰。 袶沅开口道:“您掌轮回,渡亡魂,见过太多痴男怨女。可您知道吗?有些话,不说清楚,才是最大的恶心。” 她向前飘了半步,魂体边缘泛起莹白的光: “韩枭囚禁我,折磨我,羞辱我。他到现在都以为,我们之间有过感情。” “我要去告诉他。” 袶沅一字一顿,充满了坚定: “告诉他,毒贩和缉毒警,从穿上制服那天起,就站在生死两端!” “告诉他…” 她深吸一口气,魂体光芒大盛,“我袶沅,警号657,从卧底第一天到断气最后一秒,从未屈服,从未背叛国家,亦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话音落下的刹那,虚静观后院都安静了下来。 院中的几片树叶被风吹落,在姜沅身后半空竟凝成一道警徽形状的光影,一闪即逝。 第213章 人心会变,道心会偏 张清远“啊”了一声,指着那消散的光影:“这、这是……” “正气共鸣。”酆烬忽然开口。 他始终端坐未动,此刻抬眼看向袶沅,眸中竟有一丝极淡的赞许: “她的魂体深处那点执念,不是怨,不是恨,是烙印。” “烙印?”林砚心问,“那是什么?” “刻在骨血里的东西。”酆烬指尖轻点石桌,“寻常人死,魂魄要么浑噩,要么执念成怨。但她不同。” 他看向沈月魄:“你看见了吗?” 沈月魄缓缓点头。 她看见了。 从袶沅叙述开始,那魂魄深处就有一点金芒在跳动。 不是功德金光,比金光更炽热、更纯粹。 像熔炉里的铁,千锤百炼后淬出的钢芯。 那是信念。 幽墟道长的哭嚎忽然在沈月魄耳畔回响,“我曾经也有过心怀善意的时候…” 沈月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清光湛然。 人心会变,道心会偏。 修行路上多的是堕入魔障的“曾经的善人”。 但总有些东西,是变不了、偏不得、摧不垮的。 比如缉毒警入职那天的宣誓! 比如枪林弹雨里护住战友的本能! 又比如缉毒警的信念! 那是烙进魂魄里的印记。 轮回洗不褪,邪术蚀不穿,连死亡都带不走。 “好。”沈月魄看向袶沅开口,“明天我联系特案局的人带你去。” 袶沅闻言,深深一揖。 这一揖,让牛头马面哭得更凶了。 “俺、俺也要去!”牛头一抹脸,官袍袖子湿了大半,“俺要亲眼看着那畜生下油锅!” 马面拽住他:“你去干嘛?吓着阳间的警察同志怎么办?” “俺可以变小!”牛头急了,周身阴气一敛,那九尺身躯竟真的缩成七尺有余。 青面也褪成寻常庄稼汉的黝黑,“你看,像不像个赶车的?” 孟归尘“噗嗤”笑出声:“像像像,像偷了官袍的赶车老汉。” 最后,在酆烬能冻死鬼仙的眼神下,牛头马面被孟归尘带回了地府。 … 沈月魄将一枚养魂玉供在祖师爷神像前,指尖轻点,一道金光没入玉中。 这是虚静观的安魂阵。 虚静观开山祖师所创,对温养残魂有奇效。 袅袅香烟升起时,袶沅的魂魄在阵中舒展了眉目。 “这里比轮回戒自在些。”沈月魄说,“你且歇着,有事叫我。” “谢谢。” 厢房里,沈月魄从观里的浴室洗澡出来,屋里空荡荡,酆烬没在房里等她。 约莫十五分钟后,门被推开,酆烬穿着家居服进来,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床。 “酆烬。” 沈月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倏地拉住他的手。 那手冰凉。 不是因为沐浴,是他刻意压下了体温。 幽冥帝君若不想让人近身,连气息都能冻伤神魂。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暗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晦暗不明,“怎么?”声音也凉。 沈月魄攥紧他手指:“酆烬,你…怎么了?” 酆烬沉默地盯着她。 那目光太沉,压得她几乎要松手。 许久,他才开口,一字一句像在冰上凿刻: “沈月魄,你替别人算计我。” 沈月魄指尖一颤。 瞬间明白了,是袶沅的事。 “袶沅这样的魂魄…”酆烬抽出自己的手,走到窗前背对她。 “生前保家卫国,功德昭昭。就算不知内情,入了地府,我也会命人关照。可你…” 他肩背绷得很直: “你却特意告诉她,我们几人的身份。沈月魄,你摆明了就是为了她,算计我。” 沈月魄看着他的背影,垂下头,长发遮住了表情。 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就算她不说,以袶沅的敏锐,看见牛头马面时就该猜到了。 何况酆烬周身的威压,对魂体来说天生就会感到畏惧,根本藏不住。 可她偏偏多此一举。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酆烬却已经走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下。 他背对着她,被子拉得很高,整个人散发着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气息。 沈月魄在床沿坐了会儿,轻轻掀被躺进去。 她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那腰身紧实,隔着布料都能摸到肌肉纹理。 她把脸贴在他脊背上,嗅到他身上道观皂角的冷香,还有一丝属于幽冥深处的寒冽。 “酆烬,”她闷声说,“你现在的行为叫冷暴力。” 背对她的身躯僵了一瞬。 酆烬猛地转过身来,暗金眸子像烧着两簇压着怒意的火。 “呵。”他冷笑一声,“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沈月魄仰起脸看他,忽然往前一凑,极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酆烬瞳孔微缩。 沈月魄退回原处,摆出认错的标准姿势,“我错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 空气安静了。 酆烬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扣住她腰,把她拉向自己。 吻落下来时,带着惩罚意味的狠,却又在触及她唇瓣时放轻了力道。 沈月魄闭上眼,环住他脖颈。 这个吻很深,像要确认什么。 酆烬的掌心贴在她后颈,另一只手则顺着她腰线滑下,托住她的臀瓣,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按。 太近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形状令人难以忽略的硬物。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有些乱。 酆烬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沈月魄,”他把她往怀里箍得更紧些,下颌抵着她发顶,“我不喜欢你为了别人算计我,无论是谁,为了什么。” 沈月魄心尖蓦地一颤。 她抬手,指尖抚上酆烬耳垂。 那处原本的冷白,此刻却因情绪波动泛起薄红。 她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安抚一只弓起脊背,随时要发作的猛兽。 “以后不会了。”她声音放得很软,“我保证。” 酆烬没应声,只是把她整个按进怀里。 “睡吧。”他抬手一挥,灯光熄灭。 可沈月魄睡不着。 她睁着眼,在黑暗里数他心跳。 数到第一百二十一下时,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酆烬,我只是觉得…袶沅太干净了。” 酆烬的手指在她后腰处动了动。 “她生前保家卫国,死后还要受囚魂之苦。”沈月魄把脸埋进他颈窝。 “现在魂魄是救出来了,可她那些功德金光已经被抽走,生死簿上记得再分明,我还是担心她来世会坎坷。”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 “我想送她什么,可除了温养她的魂体,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 所以才自作聪明地提前跟她交底。 这是她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让她走得顺畅些的法子。 酆烬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月魄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抬手,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 那动作很轻,像在哄婴孩。 “沈月魄,你把她的三魂解救出来,对她来说,这就已经是救赎。” 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她脊骨: “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你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疏漏,会犯傻,会…做一些自以为是的决定。” 这话说得太轻,又太重。 沈月魄心口蓦地一缩,像被什么柔软又尖锐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第214章 唯独没有我 沈月魄仰起脸,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酆烬,你懂我。” 酆烬望着她,忽然叹了口气。 那叹息又深又长,故意带着些哀怨: “可惜啊…有些人却不懂我。一颗心劈成两半,一半怜众生苦,一半渡世间魂…”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一划,“唯独没有我。” 沈月魄:“……” “酆烬,你讲点道理。” 她气得忽然张嘴,隔着薄薄的家居服,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这一下没掌握好位置。 她的齿尖不偏不倚地磕在那处微微凸起的轮廓上 “……” 两人身形同时僵住。 良久,酆烬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沈月魄!你今晚还想不想睡了?” 翌日清晨,山雾未散。 山脚下停着三辆车,最前头是辆黑色SUV。 赵严靠在车门边,他今日没穿警服,换了身深蓝色的便装夹克,拉链拉到领口。 手里攥着个便携烟灰缸,缸底已经积了两三个掐灭的烟头。 看见沈月魄和酆烬,他立刻站直身子,抬手搓了把脸,快步迎上去。 走到跟前时,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后,喉结滚了滚,只化作一个郑重的敬礼。 沈月魄和酆烬上车后,赵严坐进副驾,示意司机开车。 赵严透过后视镜看了沈月魄一眼,深吸口气才开口,“沈大师,这一回真的多亏您了。” “缉毒队说,韩枭这伙人他们盯了好几年。几年里……” 他顿了顿,夹克下的肩膀微微耸起又落下,“折了三个卧底,牺牲了两位在一线的同志。还有……” 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低了下来: “还有四个家庭,因为毒贩报复…家破人亡。” 赵严的手搭在膝盖上,五指收拢,骨节发白: “以前抓到的小喽啰,供过韩枭。但这人太滑,交易大多用替身,住处一天三换。” “现在人抓到了,证据链也齐了。”赵严看向前方盘山路,“但那些牺牲的同志…再也回不来了。” 沈月魄没接话。 她目光落在窗外,山道旁的护栏飞速后退,不锈钢表面反射着冷冽的天光。 许久,她才轻声说: “这样的人,判十次死刑,也抵不了一条缉毒警的命。” 车内陷入沉默。 只有轮胎碾过沥青路面的沙沙声。 城郊·某看守所。 灰白色高墙延绵,岗哨上执勤的武警持枪站立,枪刺朝上,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赵严的车停在标有特别通道的侧门,他先下车,从夹克内袋掏出证件递给值班警员。 值班警员接过证件仔细核对,才放行。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最终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浅灰色门前。 门是磨砂玻璃材质,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晃动。 赵严屈指叩门三声,节奏分明。 门从里面拉开,是个穿黑色战术夹克的平头男人,眼神锐利,左胸口袋上方别着特案局的徽章。 “赵队,安排好了。” 平头男人声音压得很低,侧身让开通道,“所有电子设备已经屏蔽。” 赵严点头,侧身示意沈月魄进去。 谈话室很小,约莫十平米。 一张银灰色的金属方桌,桌角打磨成钝圆。 一把固定在地上的黑色塑料椅,椅腿焊死在地面螺栓上。 韩枭已经坐在靠里的那把椅子上。 他穿着橙色的号服,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他的目光在沈月魄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她空无一物的双手上。 没有文件袋,没有录音设备,甚至没有一支笔。 “你是谁?” 韩枭问,声音沙哑,带着喊叫后留下的撕裂感。 “律师?记者?还是……”他咧开嘴,露出混合着试探与不耐烦的冷笑,“上头派来做工作的?” 沈月魄没说话。 只缓缓抬起左手,指间那枚轮回戒倏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流淌而出。 在空中无声聚拢,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轮廓逐渐清晰,映出魂体生前的模样。 韩枭看到这一幕,呼吸骤然停了。 他死死盯着那团渐渐成形的人影,眼眶几乎要裂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被碾碎在胸腔里的两个字,嘶哑地挣了出来: “阿…沅?” 自从降沅死后,幽墟道长将她的三魂钉在棺中,韩枭就再未见过她。 哪怕只是魂魄的虚影。 袶沅的魂体完全显形时,穿着那身她最常穿的黑色训练服。 她飘落到地面,双脚虚点,没有实质的重量,却站得笔直如松。 她的目光落在韩枭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憎恶只有平静。 韩枭震惊的张着嘴,几秒钟内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猛地摇头,镣铐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不…你不是阿沅,你不是…她看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袶沅和沈月魄的目光短暂相接。 袶沅极轻地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沈月魄转身走向门口。 韩枭却忽然嘶吼起来,整个人往前扑,固定椅被扯得剧烈摇晃: “站住!你们对她的魂魄做了什么?!你把她——” “我出去等你。”沈月魄拉开门,侧身出去,声音平静。 降沅点头。 谈话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断了韩枭歇斯底里的吼叫。 门外是一条幽长的走廊。 酆烬靠在对面墙上。 他今日那身烟灰色衬衫在暗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只有袖口的墨玉扣子偶尔反射一点冷光。 见沈月魄出来,他抬眸看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沈月魄走过去,很自然地将手放进他掌心。 酆烬的手指收拢,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住。 他的体温总是偏低,此刻却比她的手暖。 两人并肩靠在墙上,谁都没说话。 但他们的神识,没有刻意收敛。 室内。 韩枭还在剧烈喘息,他死死盯着袶沅,眼眶通红,但没有泪,只有震惊。 “阿沅。”他声音发颤,“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应该在…” “我应该被关在坟里,对吗?”袶沅打断他,声音平静。 “韩枭,你还是那么可笑。” 第215章 有些人生来就是战士,死后,也可以是 她飘到桌前,在审讯椅上安然落座,魂体微微前倾,是标准的讯问姿态。 “韩枭,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袶沅,警号081657。” 韩枭看着袶沅的眼神疯狂执拗,“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这样介绍自己,你是我的,阿沅。” “你别自我感动了,韩枭。”袶沅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明明是你囚禁我、折磨我、最后可笑地爱上你亲手打造的幻影?” 她微微前倾,声音很轻,“韩枭,你爱的从来不是我。” “你爱的,是你自己扭曲的执念。那个被你关在笼子里、用疼痛和羞辱一点点磨掉尊严,最后不得不依附你生存的宠物。” 她顿了顿,魂体的轮廓在光晕里显得格外凛然。 “但很可惜…万念不能乱我心,坚刚不可夺我志!” “我至死都记得,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名警察!” 韩枭脸上的表情彻底崩碎了。 “我今天来,是劝你一件事。” “把你知道的,所有贩毒网络的上线、下线、资金渠道、藏货地点,全部交代清楚。” 韩枭闻言,猛地抬头,眼球充血,“交代?凭什么?!我交代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就会……” “不会!”袶沅平静地说,“你不会得到减轻处罚,你贩卖毒品的克数足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是你应得的。” “那为什么我还要……” “因为这是你死前,唯一能做的一件对得起人这个字的事。” 袶沅看着韩枭,目光像解剖刀,剖开所有虚妄: “你害死了多少人?!那些在前线的警察!那些被你们报复灭门的人!” “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韩枭的瞳孔缩了缩。他想反驳,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袶沅看向他,最后开口,“不是为了减刑,你减不了。是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能在九泉之下,稍微闭一闭眼。” “也是为了你自己。” 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毒枭: “做个人吧,韩枭。” “哪怕…就这一次。”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死寂。 只有韩枭粗重的喘息,和镣铐随着他无意识发出的金属撞击声。 袶沅的魂魄从谈话室飘出时,周身莹白的光晕明显黯淡了些。 那是过度消耗魂力的表征。 但她脊梁依然挺直,眼神清明如初。 沈月魄抬手,袶沅没有抗拒,任由那股柔和的牵引力将她收入轮回戒。 赵严就等在走廊尽头。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沈大师,”赵严开口,“辛苦了。” 这句“辛苦了”,他说得很沉,沉得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魂体说话。 对袶沅,对那些牺牲的同志,对所有在暗夜里负重前行的人。 沈月魄摇头,“赵队更辛苦。” 赵严扯了扯嘴角,“上回的功德金光您一直没去领。” 他顿了顿:“这次跟我回局里一趟?正好把金光领了。” 沈月魄点头:“好。” “另外,”赵严继续道:“缉毒队那边给您申请了一笔特别奖金,到时候,钱会直接打到您的账户上。” 沈月魄点头,“好。” 领完功德金光后,赵严开着自己的车送沈月魄和酆烬回了家。 沈月魄换了鞋,走到沙发上坐下。 酆烬跟进来,走到沈月魄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沈月魄抬起左手。 轮回戒光芒微闪,袶沅的魂体被缓缓释出来。 她飘落在对面,双腿并拢,站姿端正,像个正在接受问询的军人。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袶沅半透明的魂体上镀了层暖金色。 有那么一瞬间,沈月魄仿佛看见当前那个刚走出警校,眼神明亮如星的年轻女警。 “袶沅,”沈月魄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问出这句话时,沈月魄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她见过太多魂魄。 有的执念深重,非要完成某个遗愿才肯入轮回。 有的怨恨滔天,宁愿化作厉鬼也不愿往生。 袶沅不一样。 她太干净,太清醒,清醒得让人不忍心看着她就这样消散。 袶沅闻言,微微偏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几秒后,她笑了。 那是个异常干净的笑容,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里映着窗外的夕阳: “我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是将韩枭绳之以法。” 她顿了顿,声音很平稳,“现在完成了,没有遗憾了。” 沈月魄闻言,看着袶沅平静的侧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酆烬开口了。 他坐直身体,搭在沈月魄身后的手收回来,十指交握放在膝上。 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看向袶沅,目光里没有平日的疏离,“袶沅,你可愿在阴司任职?” 空气凝固了一瞬。 沈月魄猛地转头看向酆烬,眼里满是诧异。 袶沅也愣住了,魂体边缘泛起细微的波动。 “酆烬?”沈月魄轻声问。 酆烬没看她,依然看着袶沅: “你身上的功德金光虽被人抽走,但生死簿记得清清楚楚。生前缉毒有功,死后魂魄不屈。按阴司律例,你有资格入选阴差。”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 “当然,若你不愿,也可直接入轮回。以你的功德,下辈子必投富贵安宁之家,不会再受今生之苦。” 袶沅的魂体彻底凝实了。 她站得笔直,双手放在身侧,指尖微微收紧,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许久,她才抬眼,目光直视酆烬,“请问…具体是什么职位?需要做什么?” 酆烬的唇角扬了一下,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 “掌管罪魂狱。专门负责惩戒死后入地府的毒贩、人贩、及其他重罪之魂。” “刑罚执行完毕后,才可押送至奈何桥,饮孟婆汤,入轮回。” 他补充道: “此职需心志坚定,不徇私情,不畏恶魂怨怼,我认为…很适合你。” 袶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的魂体在夕阳下泛着莹白的光晕,像一柄终于出鞘的剑。 “我愿意。”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帝君,我愿意。” 沈月魄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酆烬的用意。 投胎转世固然安稳,但让袶沅这样一个人,一个骨子里刻着“惩恶扬善”四个字的人,去当个普通的富贵闲人,才是真正的浪费。 有些人生来就是战士。 生前是,死后…也可以是。 酆烬站起身,走到袶沅面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暗金色的光凝聚: “此为阴差印。印下此印,你便是阴司正职,享阴寿,掌权责。” “但需谨记,阴差不可干预阳间事务,不可泄露阴司机密,不可徇私枉法。” 袶沅倒是很快适应,应声道:“属下谨记。” 第216章 有永夜,也有长灯 酆烬的指尖在她眉心一点,暗金色的光芒没入魂体,在袶沅额心留下一个仿佛彼岸花缠绕锁链的印记,一闪即逝。 同时,她身上的训练服开始变化。 化作一身红色银纹的阴差官服,腰间配着一柄似虚似实的锁魂链。 酆烬收回手,“待会儿牛头会来接你去地府述职。” 袶沅点头,转身看向沈月魄。 她没有说话,只是立正,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一刻,沈月魄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在国旗下宣誓的年轻女警,穿越了生死,重新站在了属于自己的岗位上。 “保重。”沈月魄轻声说。 袶沅笑了,“你也是。” 牛头很快来将降沅带走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 酆烬走回沙发边,重新坐下,手臂很自然地环住沈月魄的肩。 沈月魄顺势靠进他怀里,隔着落地窗看窗外的夕阳。 酆烬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在无声地告诉她:你看,这就是人间。 有韩枭那样的恶,也有袶沅这样的善。 有永夜,也有长灯。 而像她这样的修行者,或者说,这些尚存一丝善心的存在,要做的,就是护住那点灯。 哪怕风大雨急,灯芯不灭。 翌日,暴雨不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公寓的落地窗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天际灰蒙蒙一片,乌云压得很低,几乎要触到远处高楼的尖顶。 室内的温度恰到好处,与窗外湿冷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正是最适合酣眠的时节。 沈月魄是被雷声惊醒的。 那声闷雷从极远处滚来,像沉重的车轮碾过云层,最后在头顶炸开一声惊心的巨响。 她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屋内一片漆黑,厚重的遮光帘挡住了所有天光,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走廊感应灯的光晕。 她动了动,身侧传来窸窣声。 酆烬也跟着醒了。 他睡觉时总是习惯性地侧卧,一只手揽在她腰间。 此刻那揽着腰的手紧了紧,低沉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还早…” 沈月魄没有接话,只是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开灯。”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太黑了。” 酆烬闭着眼,喉间发出含糊的咕哝,揽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沈月魄又推了推他,这次用了点力气,掌心贴着他胸膛的肌肉线条上下摩挲了几下: “酆烬,开灯。” 酆烬被她闹得终于睁开眼。 暗金色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初醒的薄雾,在漆黑中闪烁着微光。 然后他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金色光线从他指尖溢出,没入墙壁上的感应开关。 “啪。” 柔和的中性光从天花板四周的灯带漫出,不刺眼,却足够照亮整个卧室。 沈月魄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整个人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她的脸颊贴着酆烬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快要立冬了,酆烬。” 酆烬“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带着慵懒。 他重新闭上眼,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 对他而言,冬天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酆都那地方,四季都是阴冷的,忘川水永远泛着寒雾,彼岸花在永恒的幽冥中盛放又凋零。 若真要类比,大概每日都像是在过冬。 但人间不同。 人间有立冬这个节气,有渐渐转冷的空气,有需要添衣的提醒。 这些是他在漫长的幽冥岁月里不曾体会过的。 沈月魄安静了一会儿。 窗外的雨声渐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节奏像是某种鼓点。 “酆烬。”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明年到来之前,我要把云景延解决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然后我们回道观去,好吗?” 她的眼睛里映着暖色的灯光。 人间烟火,山中清修。 这才是她骨子里真正喜欢的生活。 “好。”酆烬的回答没有犹豫。 但紧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补充了一句: “但…得先把你们道观厢房的隔音弄好。” 沈月魄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耳根唰地红透。 她羞恼地伸手,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手指隔着睡衣掐住紧实的肌肉,却根本掐不动,反而像是在给他挠痒。 酆烬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传到她身上。 笑声沙哑愉悦,在雨声的衬托下,格外撩人。 笑够了,他才收起玩闹的神色,重新睁开眼看向她: “那你打算怎么找云景延?” 沈月魄也敛了神色。 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既然他在找身负功德金光的人…” 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思考,“那我就去功德金光最盛,苦难也最多的地方守株待兔。” 酆烬侧过身,手肘撑着枕头,支起上半身看她:“什么地方?” “医院。”沈月魄吐出两个字。 生与死的交界,希望与绝望的旋涡。 那里有救人无数的医者身负功德金光,也有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病人带着对生命的执念。 对云景延这种修炼邪术的人来说,那里简直是天然的猎场。 但下一秒,沈月魄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酆烬脸上,语气忽然变得认真: “不过……你不能跟我去。” 酆烬的眉头瞬间皱起。 “为什么?”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方才的慵懒和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不悦。 沈月魄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蹙起的眉心。 她的动作很温柔,语气却不容商量: “因为有你在,云景延很有可能不会出现。” 第217章 雨声好像停了,又好像没停 酆烬盯着她,抿紧嘴唇,没说话。 卧室里只剩下外面的雨声,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沈月魄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反应,便又伸出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酆烬的掌心动了动,手指微微蜷缩,却没有反握住她的手。 他依然沉默着,只是看着她。 沈月魄心里软了软,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着他的鼻尖: “酆烬……” 她软着嗓音叫他,尾音拖得很长。 酆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败下阵来,抬手拨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发,动作带着温柔。 “沈月魄。” 他嗓音低沉沙哑,像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沈月魄侧头看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等解决了云景延,我们就成婚吧。” 沈月魄愣住了。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瞳孔微微放大。 几秒钟的沉默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然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 “酆烬,”她歪着头看他,眼里盛满了笑意的光,故意问道:“你这是在…求婚吗?” 酆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困惑。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诧异: “我以为,之前在酆都的时候,就算求过了。” 沈月魄想起令她心口发烫的那句,“盼汝生生世世皆为吾妻。” 酆烬见她不语,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他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怎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意味,“你想反悔?” 沈月魄反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怎么可能反悔?”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承诺: “酆烬,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配我的人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看见酆烬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绷紧的线条渐渐放松,眼底那些沉郁的不悦如冰雪消融。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像是要把这一刻的她刻进灵魂里。 沈月魄被他看得心尖发烫,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仰头便亲了上去。 不是之前那种蜻蜓点水的触碰。 是结结实实带着力道的吻,唇瓣相贴的瞬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啵”声。 酆烬的眉梢高高挑起。 他向后仰了仰头,拉开一点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 “沈月魄,”他慢条斯理地说,拇指抚过她泛红的耳垂,“你之前不是说过,没刷牙不能亲吗…忘了?” 沈月魄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想起之前自己推开他时义正言辞的模样。 果然…回旋镖终究会回到自己身上。 “我…”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却还强撑着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我不嫌弃你。” 话音刚落,酆烬就动了。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床垫因为突然加重的重量而深深凹陷,沈月魄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捉住了手腕。 “那正好,我也不嫌弃你。” 酆烬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灼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 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探进那片温暖之中。 沈月魄的手触电般抖了一下,指尖本能地蜷缩,却被他牢牢按住。 屋外,暴雨倾盆。 雨水疯狂拍打着玻璃,像是在催促什么。 而屋内,同样是一场大雨。 酆烬的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落下,从沈月魄纤细的颈线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那高耸的曲线之上。 布料粗糙的摩擦让她猛地吸气。 他穿着睡裤,那层布料成了最可恶的阻隔,也是最好的刑具。 酆烬指尖一扬,两人身上的衣服瞬间化为光点。 他声音哑得厉害,“太麻烦了,下回别穿了。” 沈月魄被他的话弄得脸更热了。 他的唇仿佛尝到了什么蜜糖,流连忘返,逼得她仰起头,脖颈绷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嗯……” 破碎的鼻音逸出,沈月魄的呼吸早已凌乱失序,指尖深深陷入身下的被面,攥紧了又松开。 酆烬的掌心滚烫,顺着她腰线滑下。 沈月魄眸底已是水光潋滟,像被雨雾笼罩的远山,空濛迷离。 酆烬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指尖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最后停在尾椎骨处,轻轻一按。 “唔……” 酆烬闷哼一声,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沈月魄的手指在他背上抓出红痕。 叫声、雨声以及床垫弹簧的闷响,全都混在一起。 沈月魄的声音碎了,变成一串不成调的呜咽,手指在他背上抓挠,留下一道道红痕。 雨声好像停了,又好像没停,只是被心跳盖过去了。 第218章 嘴上答应得痛快,实则还是要跟来 沈月魄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暴雨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月魄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 酆烬侧躺着,手臂依然环着她的腰,只是力道松了些。 他的呼吸平稳绵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沈月魄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轻轻地挪开他的手臂,起身下床。 赤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凉。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雨确实小了许多,但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灰绸。 街道上的车辆打着雾灯缓慢行驶,行人撑着各色雨伞匆匆赶路。 梳洗完毕,沈月魄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棉麻长裙,外罩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 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清瘦的脖颈。 她在玄关处拿了一把素色的长柄伞,刚要出门,手腕上的白玉镯却忽然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去。 那枚白玉镯表面流转过一道金色纹路。 沈月魄:“……” 嘴上答应得痛快,实则还是要跟来。 她摇摇头,推门而出。 帝都中心医院,永远人满为患。 沈月魄收起雨伞,站在门诊大厅入口处,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焦虑、疲惫、以及某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 她抬眼望去,大厅里人头攒动,排队挂号的像是一条长龙。 椅子上坐满了神情各异的病人和家属,有人闭目养神,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呆呆望着虚空。 而在这些活人之间,游荡着许多正常人看不见的存在。 沈月魄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的魂魄,正颤巍巍地跟在儿子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等着儿子带她回家。 一个年轻男子的游魂蹲在角落,双手抱头,周身萦绕着浓烈的不甘。 他是车祸横死的,肇事者逃逸,尸体还躺在太平间,黑白无常还没来领他。 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灵体,正坐在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身边,伸出透明的小手想给妈妈擦眼泪。 她死于白血病,刚走不久,还放不下相依为命的母亲。 沈月魄视若无睹地穿过这些魂灵,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若有若无地扫荡,直到她在缴费窗口的长队末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屹川。 沈月魄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才几个月不见,她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世家公子骄矜的男人。 此刻穿着一件发皱的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 他的头发有些乱,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手里攥着一叠单据和银行卡,正焦急地向前张望,嘴唇抿得死紧。 沈月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面相不会骗人。 印堂发暗,父母宫凹陷,财帛宫有破败之相。 这是家道中落、父母重病、且自身运势低迷到极点的征兆。 她移开视线,准备绕行。 “月魄?” 沈屹川却先一步看见了她。 他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几乎是冲出了排队的人群,几步就冲到了她面前。 他站得太近,近得沈月魄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混杂着汗酸的味道。 甚至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和浓重的乌青。 “你……”沈屹川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你是来看妈妈的吗?” 那双曾经盛满傲慢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他下意识伸手想拉沈月魄,却在半空中僵住。 因为沈月魄已经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我来找人。” 说完,她侧身就要离开。 “等等!” 沈屹川猛地伸手想拦,动作却因她冰冷的眼神而停在半途。 他的手在空中无措地抓握了一下,最后无力地垂下,“妈…妈生病了,很严重,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沈月魄闻言,脚步没有停。 她走出门诊部,撑着伞继续向住院部方向走去,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月魄!” 沈屹川在她身后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你就、就不能去看看她吗?她一直在念叨你…” 沈月魄终于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我和你们沈家,早就没有关系了。” 说完,她撑伞步入雨中,身影很快消失。 沈屹川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手里那叠单据被攥得变了形。 住院部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沈月魄缓步走着,平底软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刻意放慢了呼吸,神识铺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波动。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时开时闭。推着药车的护士匆匆而过,留下一串轮子滚动的声响。 家属们或坐或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疲惫。 没有邪气,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甚至连一丝可疑的阴气都感受不到。 云景延如果真的在这活动过,不可能不留下半点痕迹。 沈月魄走到走廊尽头,坐电梯到顶层VIP病房。 VIP住房的走廊里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几乎无声。 但…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窗外雨还在下,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沈月魄蹙起眉头。 难道她猜错了?云景延的目标不是医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大师?!” 沈月魄回头。 陆瑾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进口水果和营养品。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外搭浅驼色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您怎么在这儿?”陆瑾快步走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太巧了吧!我刚还想着一会儿给您打电话呢!” 沈月魄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我来找人。” 沈月魄的声音平淡,目光在他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陆先生这是…来探病?” “啊?哦对!”陆瑾像是才想起正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染上些许忧色,“是我姐姐。” “她刚从国外回来不久。昨晚我们一家人吃饭,结果吃着吃着,她突然咚地一声就栽桌上了!” 说着,陆瑾模仿着自家姐姐昏倒的动作,随即又迅速站直,语气里带着后怕: “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起初还以为她跟我闹着玩呢,结果怎么喊都喊不醒。” 第219章 四柱纯阴,全阴之体 他凑近沈月魄,压低声音,“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圈,说是什么劳累过度时差没倒过来。” “可我不信!我姐那人您不知道,她作息规律得跟瑞士钟表似的,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 “我怀疑我姐姐照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她身上有我给的平安符啊!” 陆瑾语速依旧飞快,像连珠炮一样: “如果真是脏东西缠上,平安符就算镇不住,也该有点反应吧?比如发烫啊,变黑啊,至少不该这么安静吧?” 沈月魄听完,沉思片刻,开口道:“带我去看看。” 陆瑾佯求之不得,立刻领着沈月魄往病房走。 他边走边简单介绍了情况:“我姐叫陆筝,三十一岁,在国外替我爸管理公司,上个月刚回国。她身体一向很好,每年体检都没问题。” 陆瑾停在808号病房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眉眼与陆瑾有几分相似。 她看见陆瑾身后的沈月魄时,明显愣了一下。 “妈,这位是沈大师。”陆瑾侧身让出位置,语气郑重,“我跟您提过的,之前帮我处理过不少事的那位。” 陆母的视线落在沈月魄身上。 眼前的女孩太过年轻,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沉静,像是能洞穿一切表象。 这与她想象中的大师形象相差甚远。 她很快收回视线,脸上浮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沈大师,您好。麻烦您特意跑一趟了。” 沈月魄点点头,走进病房。 房间很大,是个套房。 外间是会客区,摆着沙发和茶几。 里间才是病床,透过半开的门,能看见陆筝躺在病床上。 “方便看看她吗?”沈月魄问。 陆母神色间闪过一丝迟疑,目光投向儿子。 “妈。” 陆瑾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少有的沉稳,“让沈大师看看吧,所有该做的检查都做遍了,我们或许需要换个方向。” 陆母见状,没有再说什么,侧身让开通道,“劳烦您了,沈大师。” 沈月魄走进里间。 陆母让步,侧身让开通道。 沈月魄走进里间。病房的窗帘半拉着,光线昏暗。 陆筝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沈月魄的目光穿透表象,落在陆筝的灵台之上。 三魂七魄俱在,并未缺失,但它们被一层阴柔的灰色能量牢牢禁锢在体内。 这禁锢手法高明,不伤及肉身和魂魄根本,只是强行切断了魂魄与外界,乃至与身体本身的主动联系,令魂魄的主人陷入沉睡。 沈月魄上前一步,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触及那层灰色能量。 “嗡!” 一股似正似邪的气息顺着灵力传来。 云景延! 沈月魄收回手,转向陆瑾,声音冷静,“陆先生,我需要知道你姐姐确切的生辰八字,年月日时,一分都不能差。” 陆瑾见沈月魄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立刻看向母亲。 陆母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被沈月魄身上骤然散发的冷冽气势所慑,不敢怠慢,立即报出了一个日期和时辰。 沈月魄在心中快速推算。 仅仅几秒,她眸子骤然一缩,低声念出:“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癸亥时,四柱纯阴…这是全阴之体。” “全阴之体?”陆瑾呼吸一紧,他虽然不太懂玄学,但他看过小说啊! 这种命格一般都是邪修最喜欢的! 自家姐姐不会被什么色魔缠上了吧?! “嗯。” 沈月魄的目光再次落到陆筝身上,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 在陆筝周身那被灰色禁锢包裹的魂魄之光外围,她隐约看到了一层坚韧的金色光晕,柔和地守护着她。 这金光与她至阴的命格形成微妙平衡,让她虽命格特殊,却能平安顺遂至今,甚至积累下功德金光。 “陆小姐是否常年投身慈善?或者,陆家的企业,是否有大范围、持续性的善举?”沈月魄突然问。 陆母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的!小筝在国外时,就一直负责家族的慈善基金会,援建学校、资助医疗,亲力亲为。” “回国后也立刻接手了国内的慈善项目。大师,这…和她的病有关?” “有关,而且至关重要。”沈月魄声音低沉,她迅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心头猛地一沉。 “今夜,是月圆之夜。”她抬眼,看向窗外尚且灰蒙蒙的天色,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子时,阴气极盛,也是全阴之体命格之力被牵引到顶峰的时刻。” 她快速将所有的线索串联。 云景延重塑肉身,缺的不是形,而是能与那具由萧震天邪骨构成的躯壳完美融合。 陆筝的全阴之体,是绝佳的容器和引子。 月圆极阴之时,她的命格会自发吸引天地间至阴之气。 而她身上由善行积累的功德金光,对云景延这种掠夺他人本源,满身罪业的神而言,更是最佳的伪装。 怪不得云景延没有找上自己….. 原来,他已经找到了让他肉身与神魂融合的替代品! 他禁锢陆筝的魂魄却不伤害,是想在月圆子时,以邪法强行抽取她的全阴魂体和功德金光。 一方面用以彻底稳定他那具肉身。 另一方面,功德金光能帮他掩盖一部分自身罪业气息,让他更容易融入现世,躲避天道。 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将他掠夺来的所有金光力量提纯,将自己的神力提升。 病房内落针可闻,唯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衬得陆母与陆瑾愈发心焦。 他们见沈月魄眸光变幻,心中不安升至顶点。 陆母忍不住颤声开口:“沈大师,小筝她…到底怎么样了?” 陆瑾也上前一步,声音紧绷:“大师,有任何情况,请一定如实告知,我撑得住!” 沈月魄从思绪中抽身,抬眼看向母子二人,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陆小姐的三魂七魄俱在,但被人用极高明的术法禁锢在了体内,没办法自主苏醒。” 陆母眼前一黑,踉跄一步,被陆瑾扶住。 陆瑾强装镇定,追问,“是谁?!” 难道是陆家的竞争对手? 沈月魄闻言,目光掠过陆筝平静的睡颜,落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一个曾经的神。”她语气微沉,“若我推算没错,今夜,必会有人前来收取陆筝的魂魄。” “收取魂魄?!”陆母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抓紧儿子的手臂。 “报警!我们马上报警!这里是医院,他们敢乱来?!” 沈月魄闻言,缓缓摇头,泼下一盆冷水,“没用的。” “布局的人,如今已算是半人半神,跳脱五行之外。他用的手段,非是寻常刀枪或法律条文所能制裁。” 她顿了,“即便特案局的人来了,恐怕也奈何他不得。” 陆瑾倒吸一口凉气。 陆母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从沈月魄凝重的语气中感到了绝望。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筝…”陆母泪水涟涟。 沈月魄的目光转向陆瑾,“陆先生,你信我吗?” 陆瑾对上她的视线。 眼前这女子年轻得过分,气质清冷疏离,与他过往接触过的任何高人都迥然不同。 可也是她,一次次帮了他。 更重要的是,此刻除了相信她,他想不出第二条路。 没有丝毫犹豫,陆瑾斩钉截铁道:“信!沈大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得到这肯定的答复,沈月魄点了下头。 “好。” 她目光扫过这间看似安全的高级病房,“入夜之后,请你立刻带你母亲回家。医院这边,不要再留任何人。” “可是……”陆瑾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姐姐,如何能放心离开。 “陆小姐,由我来守着。”沈月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留在这里,不仅无益,反而可能成为对方的筹码,让我分心。” 陆瑾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面对那种层次的对手,他和母亲确实只是累赘。 “我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用力握了握母亲冰凉的手,“妈,我们听沈大师的安排。” 陆母虽万般担忧,但看到儿子眼中罕见的认真,最终还是红着眼点了头。 “沈大师。”陆瑾难得郑重地看着沈月魄,深深鞠了一躬。 “我姐姐…就拜托您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陆家上下,愿倾尽所有!” 沈月魄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只道:“分内之事。” 陆瑾不再多言,立刻扶着母亲去外间低声商议安排,联系司机。 沈月魄则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病房。 她走到窗边,“唰”地一声,将那半掩的窗帘彻底拉拢,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天光与窥探。 她并没有在陆筝身上或病房内布下任何防护阵法,那无异于告诉对方此地有备。 云景延狡猾如狐,打草惊蛇只会让他改变计划,更加防不胜防。 第220章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陆家母子离开后,病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沈月魄静静站立在病床一侧,气息都敛得近乎虚无。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白玉镯泛起微光,酆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身侧。 “怎么出来了?”沈月魄偏头看他,嗓音压得极轻。 酆烬没说话,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里间带到了外间光线明亮的会客区。 “坐。” 他按着沈月魄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自己则在她身侧落座,姿态闲适得仿佛这里不是危机四伏的病房,而是自家客厅。 沈月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抬眸看他,眼中写着疑问。 酆烬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迎上她目光的瞬间,暗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他开口,问出的问题却让沈月魄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月魄,你说…我们的婚礼,在哪里办好?”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酆都?还是人间?” “??” 沈月魄一时没跟上他这思维的跳跃,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嗯?” “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 酆烬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将她的手更紧地拢在掌心。 “怎么不是时候?” 他偏头看她,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心,语气慢悠悠的,“我看你现在,绷得像一把拉满的弓。” “我一碰…”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捏住了沈月魄的脸颊,“你整个人,怕是要像弓箭一样发射出去了。” 他拇指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弦绷得太紧易断。云景延固然要除,但也不必时时刻刻如临大敌。” 沈月魄被他这理直气壮的理由弄得一时语塞。 紧绷的神经,被他这样一打岔,竟真的松弛了一瞬。 酆烬察觉到她紧绷的肩线悄然松缓,眼底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凑近她低语: “看吧,你这不就放松下来了?” 沈月魄被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弄得耳根微热。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这是别人的病房。” 语气里却没了先前的紧绷。 酆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后,俯身靠她更近一些,将声音压得更低,气息几乎拂过她耳畔,带着刻意的气音:“那…我们小声地说?” 那故作正经的小声模样,配上他向来冷峻的眉眼,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 沈月魄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清冷的眉眼瞬间染上生动的光晕。 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酆烬的脸,脱口而出:“酆烬,你有时候…真可爱。” 话一出口,酆烬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危险地眯起了眼,不满地挑眉。 “可爱?” 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难以置信。 他,执掌幽冥的酆都大帝,竟然被说…可爱? 眼看他炸毛的迹象出现,沈月魄立刻见好就收,忍着笑放下手。 手指顺着他小臂线条,安抚性地捋了捋,像给某种大型傲动物顺毛,同时飞快转移话题: “婚礼…在酆都办吧。我在人间没什么朋友,倒是师兄……” 她想起林砚心咋咋呼呼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应该很乐意去酆都看看。” 毕竟,前女友在那。 她的这个答案显然取悦了某位帝君。 酆烬眉宇间的不满顷刻消散,重新覆上一层满意,反手将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好。” 他就这样静静陪在沈月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时间一点点爬向子时。 窗外,原本还算平静的夜空骤然翻涌。 紧接着,狂风大作,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响声。 子时,阴气极盛之刻,在狂风暴雨的掩护下,如期而至。 沈月魄和酆烬早已不在沙发,两人隐入里间病房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式衣柜内。 气息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柜门留着一道缝隙,沈月魄的目光穿透黑暗和雨幕的喧嚣,牢牢锁住病床上的陆筝。 来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空间波动,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被带动。 病床旁的阴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无声凝聚。 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现代装束,却奇异地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佛自带一层隔绝尘世的薄雾。 面容是极为出色的,甚至堪称温雅,只是眉眼间萦绕着一股非人的淡漠。 沈月魄眸光微缩,这张脸,是上一世的云景延! 云景延的目光落在陆筝脸上,眼神有些复杂。 有带着神俯瞰蝼蚁的平静残忍,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觉察,扭曲的怜惜和怀念。 恍惚间,眼前安静躺着的陆筝,那张属于现代精英女性的脸庞,似乎与上一世另一张清丽的容颜重叠了一瞬。 当年,他也是这样,抽取她的灵血,熔炼道器,以求证那无情天道。 他记得她最后看他的眼神,不是恨,像是看一样恶心的东西。 云景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情感?羁绊?那不过是证道路上的尘埃与魔障。 他不再犹豫,抬手,凝聚的抽取之力朝着陆筝的眉心缓缓刺落。 云景延的指尖,距离陆筝眉心仅剩毫厘。就在这时,“嗖!” 一条锁魂链猛地穿透衣柜缠向云景延那只施法的手腕,链身流淌着暗沉的冥光。 云景延在锁魂链破空而来的刹那,身形如同鬼魅般消散,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衣柜门打开。 沈月魄率走出。 她身后,酆烬一步踏出,周身那属于幽冥之主的恐怖威压不再掩饰,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 云景延稳住身形,目光先落在酆烬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冰冷诡谲的笑容,“呵…酆都大帝,真是好久不见。”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忌惮。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沈月魄,那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深处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暗流,语气却刻意放得柔和。 “乖徒儿,你不该和他在一起的。” 他的声音低缓,在沈月魄听来却令人作呕,“幽冥之主,执掌轮回生死,最是冷酷无情。” “他给不了你温暖,只会将你也拖入那万劫不复的冰冷深渊……就像,曾经的为师一样。” 第221章 不愧是他亲手教导的徒弟 酆烬闻言,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下,仿佛他只是一缕令人不悦的污浊空气。 他侧首,对沈月魄简单道:“你去救人。他,交给我。” 话音一落,酆烬修长的手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荡开。 病房内的景象仿佛从现实世界中剥离了出去,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连外界暴雨雷鸣的声音都瞬间消失了,气息被彻底隔绝。 酆烬将云景延和自己封入决斗场,同时保护外界,不被他们这个层次的战斗余波摧毁。 在空间被隔绝的同一瞬间,沈月魄指尖迅速在陆筝病床四周划下一个繁复的符文。 一道屏障瞬间升起,将病床严密笼罩,隔绝内外。 做完这一切,沈月魄并没有立刻着手破解陆筝的魂魄禁锢,反而转身,目光落向空无一人的外间会客区。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只剩下她与沉睡陆筝的病房内响起,“看了这么久戏,也该出来了吧?”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几秒后,外间通往里间的门口,空气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出来,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此前无人能见。 他脸上惯常带着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表情。 他看向沈月魄,眼神锐利,似乎想将她从里到外剖析清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陆瑾开口,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语调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感。 沈月魄走出屏障,与他对视,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从你遇见我的那一刻,我只是觉得巧合得过分,心存疑虑。” 她语气平缓,条分缕析,“直到我亲眼见到陆筝,确认她魂魄被云景延的独门手法禁锢。” “而她刚回国不久,最可能有机会对她下手的,除了她身边亲近之人外,我想不出还有谁。” 沈月魄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陆瑾的皮囊,直视内里: “陆瑾本人纯善,他看向母亲和姐姐时,眼底的光做不了假。而你…” “你演得很好,担忧、焦虑、信任、感激…层次分明。但你看陆筝的眼神里,没有亲人的温度,只有审视物品的冰冷。” “你看陆母时,那份孝顺浮于表面,甚至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你和云景延,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直接带走陆筝,却偏偏要大费周章,将她留在医院,就是为了引我现身,不是吗?” 她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看看云景延有什么后招。 陆瑾,或者说占据陆瑾肉身的存在,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阴森: “聪明,不愧是他亲手教导的徒弟,即使轮回,敏锐依旧。” 他向前走了两步,姿态从容,仿佛胜券在握: “可惜,猜到又如何?今夜,不论是你还是这个女人,都会被带走。” 沈月魄看着他,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 “离我远点,臭死了。你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陈年恶鬼的腐臭味,再名贵的古龙水也遮不住!” “陆瑾”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住,慢慢剥落。 那双属于陆瑾,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眸深处,猛地发出怨毒的神色。 病房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沈月魄眸光骤寒,与这等鸠占鹊巢的邪物,多费半句口舌都是浪费。 她指尖在轮回戒上一抹,那柄之前从陆瑾手里拿到的短剑,稳稳落入掌心。 剑身入手微沉冰凉,但当她的灵力灌注的刹那,剑脊上的纹路次第亮起,一股专破阴邪的剑意从剑身散发出来。 沈月魄抬手将整个病房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身形似缓实疾,瞬间便拉近和“陆瑾”的距离。 她手一挥,短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剑尖疾点“陆瑾”的眉心、膻中、气海三处大穴。 口中咒言,清越肃杀: “玄光破晦,正炁通明。” “剑指所向,诛邪灭形!” “斩!” 随着最后一声清喝,剑尖金光大盛。 三道破邪剑气脱刃而出,成品字形,直取对方魂窍要害。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阴秽气息如雪遇沸汤,嗤嗤消融。 “陆瑾”怪笑一声,面对凌厉剑气竟不闪不避,只是身躯诡异地一扭,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整个人以违反人体常理的角度折叠,险险避开两道剑气。 同时他右手五指骤然变得漆黑,指甲暴涨,带着刺耳的鬼啸,竟一把抓向三道剑气。 “幽冥鬼爪,吞灵蚀法!” 漆黑鬼爪与清冽剑气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声。 剑气锐利,瞬间洞穿鬼爪掌心,留下一个焦黑孔洞,黑血般的阴气汩汩冒出。 但鬼爪蕴含的污秽之力也缠绕而上,试图侵蚀剑气灵光。 沈月魄眉头微蹙,察觉到这恶鬼道行不浅,且邪法诡异。 她撤步旋身,短剑回环护住身前,口中低诵,语速快而清晰: “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金光神咒,破!” 短剑嗡鸣震颤,剑身光芒大放,化作一柄由破魔金光凝聚的光剑。 沈月魄旋身再进,剑势如天河倒卷,以堂皇正大之势横扫。 金光过处,“陆瑾”周身自动腾起的护体黑气如纸糊般被撕裂。 他脸色微变。 冥夜此前不是说这女人不足以畏惧吗?!不是说拿下她就可以威胁酆烬吗?! 恶鬼不敢硬接,身形化影,急速闪避,同时口中喷出一股浓稠的污血鬼瘴,腥臭扑鼻,试图阻挡金光。 金光与鬼瘴相遇,发出“滋滋”爆响,相互消磨。 然而,就在这时,“陆瑾”闪躲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 他突然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从容阴狠的表情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混乱。 他口中发出混杂着两个意识的怒吼,“啊!!!”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 “陆瑾”的脸庞如同融化的蜡像,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化。 属于恶鬼的狰狞青黑与属于陆瑾原本的温文轮廓疯狂交替闪现,仿佛有两张脸在他皮囊下激烈撕扯。 第222章 给我滚出来! 最终,那张属于真正陆瑾的脸庞,艰难地占据了主导。 他汗如雨下,浑身痉挛,看向沈月魄,用尽力气喊出: “沈…沈大师!救我,救我啊!” “您之前给我的护身符,让这鬼东西没法彻底吞了我的魂,就…就强占了我的身子,把我…把我压在里面!” 他脸上露出厌恶痛苦的表情,几乎要呕吐出来:“他…他好臭!好臭啊!救我出去!” 话音未落,那张脸又猛然变得狰狞,恶鬼的意识疯狂反扑。 陆瑾的表情被压了下去,恶鬼抱着头,发出愤怒的咆哮: “闭嘴!你这蝼蚁!” 沈月魄见状,眼神一凛。 就是现在! 她弃剑不用,短剑悬浮身前,金光依旧吞吐护持。 而沈月魄闭上眼睛,青丝飞扬,双手瞬间结出七星镇魂印,体内的灵力疯狂奔涌,尽数汇聚于指尖。 清冷宏大的咒言响彻病房,带着不容违逆的驱逐净化之力: “乾坤朗照,魂魄昭彰!” “阴秽窃形,岂容尔狂!” “星印为锁,真言为疆——” 沈月魄倏然睁开眼,灵力向“陆瑾”的方向推去,随即清喝一声: “给我滚出来!” 话音一落,一道赤金中流转着月白色的光束,瞬间命中“陆瑾”的灵台。 “啊!” 一声凄厉的鬼嚎爆发。 只见一道黑气鬼影,被硬生生从陆瑾的天灵盖处打了出来。 陆瑾的肉身则如断线的木偶般,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那鬼影被打出后,身形模糊,气息萎靡了大半,显然受创极重。 它怨毒地瞪了沈月魄一眼,似乎想撂下狠话,但感受到沈月魄身前短剑再次锁定的金光,它果断放弃了任何念头。 “嗖!” 鬼影猛地收缩,化作一缕黑烟,寻到病房角落一处先前被它暗中布下的阴气缝隙,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月魄脚步一动,本能想追。 但目光落到地上脸色惨白,三魂七魄因方才激烈争夺和强行剥离而几乎要散开的陆瑾肉身上,她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追,或许能追上那重伤的恶鬼,斩草除根。 但若不立刻稳住陆瑾随时可能消散的魂魄,即便肉身无碍,醒来的也只会是一个魂不附体,灵智尽失的活死人。 甚至直接魂魄离体而亡。 沈月魄瞥了一眼酆烬竖立起来的结界方向,那里灰白一片,寂静无声,但想必战斗更为凶险。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断。 素手一抬,数道温和的定魂符凌空飞出,贴在陆瑾眉心、心口等位置。 她快步上前,扶起陆瑾,掌心抵住其后心。 灵力小心地梳理他那几乎要溃散的魂魄,将其暂时稳固在肉身之中。 片刻后,陆瑾脸上死灰般的颜色褪去少许,呼吸已趋于平稳。 三魂七魄总算暂时稳固在了躯壳之内,不再有离散之危。 沈月魄收回灵力,将两道强效的护身符刚在他的心口。 陆瑾的睫毛颤动几下,竟提前转醒。 陆瑾猛地睁开眼,瞳孔先是一阵失焦的茫然。 随即,视线对上了神色淡漠的沈月魄。 “沈大师?!” 下一瞬,陆瑾竟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嘴一咧,“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大师啊!我就说!我就说我八字轻吧!您看看!您看看啊!”他手胡乱比划着,语无伦次。 “那鬼东西黑漆漆、臭烘烘的,一下子就要往我身子里钻!我…我当时眼前一黑,就记得您给的那护身符还在兜里烫得厉害。”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抓出来就、就下意识吞下去了!” 他猛地打了个哭嗝,继续哭诉: “然后我就感觉咚一下,像是被关进了自己身体的小黑屋。” “我能看见那鬼东西,用我的身体在我家人面前演戏,在我爸面前装乖,甚至还…还去公司开了两个会!”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喊不出声,动不了指头,像个被钉在座位上的观众,眼睁睁看着它糟蹋我的身子,算计我的家人!” 他越说越怕,浑身抖得厉害:“要不是、要不是那符吞下去后,好像化成一层薄薄的金光护住了我脑子里最后一点自己。” “我、我早就被它消化得渣都不剩了!大师,我在里头都快急疯了,又怕又臭啊!” 沈月魄:“……” 她看着惨不忍睹的陆瑾,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该说他倒霉透顶,还是误打误撞得颇有几分机智和运气? 八字轻是真的,招惹邪祟也是真的。 可生死关头,慌不择路吞下护身符,竟歪打正着,以最直接的方式,将符箓的守护之力与自身魂魄紧密结合,形成了一层魂魄层面的金钟罩。 让夺舍的恶鬼无法彻底消化他的意识,只能将其压制,无法完全抹除。 这才有了方才恶鬼与陆瑾残魂在体内激烈争夺控制权,露出致命破绽的一幕。 说他运气好吧,他这体质和遭遇真是倒霉到家。 说他运气不好吧,他偏偏在云景延和那恶鬼的双重算计下,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自己硬生生捡回了一条命,还成了破局的关键。 陆瑾见沈月魄不说话,只是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自己,哭得更凶了。 他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却因为魂魄刚稳,身体虚弱,又跌坐回去。 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前挪了挪,张开手臂就想去抱沈月魄的腿,嘴里嚷嚷着: “不行!大师!我害怕!那鬼东西肯定还惦记着我呢!医院不安全,我家也不安全!” “我这几天…不!这阵子!我必须得住到您家去!在您身边我才能安心啊!” “给您添麻烦了,房租水电伙食费我十倍付!不,百倍!求您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呜呜呜……” 沈月魄眼疾脚快,在他即将碰到自己裙角的前一秒,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眼前这位陆少爷,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情绪崩溃可以理解。 但他这抱大腿求收留的架势,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哭声… 真的…很吵。 第223章 你方才不是对魄儿说,本帝最是冷漠无情吗? 沈月魄瞥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沉睡,但气息已趋平稳的陆筝。 最后目光落回哭得稀里哗啦的陆瑾身上。 清静是不可能清静了。 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先别哭了。住我家倒不必。” 她看着陆瑾那张瞬间垮下,眼见着又要山洪暴发的哭脸,赶在他再次嚎出来之前,淡声补充: “我会在你家,连同你父母家,布下防护阵法,保你全家无虞。这几日,你安心在家休养,不要乱跑。” 陆瑾一听,脑袋已经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不用那么麻烦,大师!我一个人不敢住,我打算回爸妈那儿!就在我爸妈家布阵就好!我跟他们住!” 沈月魄:“…” “好了,我现在先解救你姐姐,你安静些。” 陆瑾立马捂住嘴,安静地坐在地上。 沈月魄径直走到陆筝床边。 窗外暴雨未歇,雷电偶尔照亮她沉静的侧脸。 沈月魄伸出右手食指,悬于陆筝眉心上方三寸之处。 指尖一缕灵力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搭禁锢着陆筝三魂七魄的灰色能量茧最外层。 触碰的刹那,沈月魄神识微微一震。 那灰色能量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感知到外力触及,立刻传来一股阴寒的吞噬,试图沿着她的灵力反向侵蚀而来。 沈月魄面色不变,心中冷意更盛。 “以命格为引,魂魄为基,构筑囚笼…云景延的风格,还真是百年不变。” 沈月魄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下,虚按在陆筝心口上方。 轮回戒感应到下方魂魄受困的悲鸣,竟自发流转出淡淡的光芒。 笼罩住陆筝的心脉区域,稳定她肉身生机,安抚魂魄因禁锢而产生的本能恐惧与躁动。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渐渐地,那灰色能量茧上被沈月魄灵力破出一条缝隙。 缝隙中隐约透出属于陆筝魂魄微弱的纯阴气息和功德金光。 沈月魄眸光一凝,就是现在! 她右手食指猛然向下一压,灵力顺着缝隙,灌注进去。 “阴缚阳解,魂归其位。” “云散月明,枷锁自开。” “破禁!” 随着她清冽的敕令,禁锢的阴邪之力化作缕缕灰烟升起。 “嗯…” 病床上,一直毫无反应的陆筝,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痉挛。 这是魂魄禁锢被解除的力量开始重新流动,魂魄试图重新掌控身体的正常反应,但过程必然伴随不适和痛楚。 沈月魄左手掌心按压的灵力立即增强,右手食指在陆筝的额头虚画下一张定神符,口中轻诵: “神安魄稳,灵台清明!” “敕令归位,莫再惊惶!” 虚画的符箓落下清辉,没入陆筝眉心。 陆筝身体的痉挛逐渐平复,呼吸虽然依旧急促,却慢慢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沈月魄缓缓收回双手,吐出一口浊气。 她能感觉到,陆筝的魂魄已重获自由,只是长期被禁锢加上方才的冲击,需要时间自然恢复。 陆瑾惊魂未定,却也挂念自家姐姐,见状,连忙问:“大师,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魂魄禁锢已解,明天应该可以苏醒了。”沈月魄言简意赅,同时将一张折好的护身符放在陆筝手里。 这符能帮助她稳固刚刚归位,尚显虚弱的魂魄。 陆瑾感激涕零的话还没说出口,沈月魄神色蓦然一凛,倏然转头看向结界的方向。 “嗡!” 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整个空间壁障都向外震颤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力量在里面狠狠对撞。 酆烬和云景延的战斗…似乎到了紧要关头。 结界之内,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 这里不是病房模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充斥幽冥之气的荒芜空间。 法则在这里扭曲,时间流速也似乎有所不同。 场中两人,早已褪去凡人伪装,显露出真实形态。 酆烬一袭墨色帝袍,上面绣着暗金的幽冥山河轮回符文,威严无尽。 他立于灰雾之中,如同深渊本身。 俊美妖异的脸上,一道血痕自颧骨斜划而下,非但没损威仪,反而添了几分肃杀的战损之美。 他对面的云景延,则更为狼狈。 原本的月白色锦袍多处撕裂,沾染着带着黑气的淡金色血迹。 他脸上的伤痕交错,尤其一道自眉心斜划至下颌的伤口,皮肉翻卷。 隐隐有黑色的幽冥之力缠绕侵蚀,阻止其愈合,破坏着他那半神之躯的恢复力。 云景延气息起伏不定,眼神中的淡漠被怨毒取代。 酆烬抬手,指腹缓缓擦过脸颊血痕,瞥见指尖一抹暗金,竟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同于平日的冰冷或是对沈月魄的温柔,而是带着一种睥睨万物,唯我独尊的邪肆和嘲弄。 “云景延,”他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回荡,“你方才不是对魄儿说,本帝最是冷漠无情吗?” 他刻意加重了“魄儿”二字,带着绝对的占有和亲昵,如同利刺扎向云景延最不愿被触碰的神经。 云景延眼中果然掠过嫉恨,但很快被强行压下。 酆烬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上。 随着这个动作,整个结界内的灰雾疯狂涌动,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浩瀚的幽冥帝威彻底爆发。 “那今日…”酆烬唇边弧度加深,眼中却无丝毫笑意,“本帝绝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方巨印虚影,自酆烬掌心上方凝实。 印身上是不断轮转的六道旋涡光影,散发出镇压一切生灵的恐怖气息。 酆都帝印出现的瞬间,云景延便感到周身空间彻底凝固,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碾来。 他体内的神力运转都为之涩滞,脸上的伤口崩裂,渗出更多带着缠绕着黑气的淡金色光泽的血液。 云景延双手急速结印,残破的月白锦袍无风鼓荡。 原本带着半神气息的灵力,彻底转化为腐蚀万物生机的诡异能量,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巨大的虚影。 “万灵噬道!吞天!” 灰败的虚影张开巨口,如同黑洞,主动迎向镇压而下的酆都印。 竟是要以吞噬万物的邪法,强行抗衡轮回镇压。 第224章 手疼 两者悍然对撞。 酆都帝印底部的六道旋涡疯狂旋转,而那灰败的虚影则不断蠕动。 试图吞噬着帝印散发的幽冥之力,发出“滋滋”声。 空间在哀鸣,灰雾被撕成碎片。 酆烬眼神冷漠,右手维持印诀,左手并指,凌空一点: “镇!” 酆都帝印光芒再盛,底部一道旋涡骤然放大,如同天道之眼,锁定云景延的本体。 “噗!” 云景延狂喷出一口神血,血中竟夹杂着细碎的光点,那是他本源神性在溃散。 他身后的灰败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崩碎。 他踉跄后退,身上锦袍几乎化为褴褛,气息骤然萎靡,那道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他抬头,看向步步逼近的酆烬,眼中却是有恃无恐的讥诮。 “嗬…咳咳…” 云景延抹去嘴角血迹,竟然笑了,笑容扭曲,“酆烬!如今不过半载,你竟恢复至此!我承认,如今的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话锋一转,眼神扫过已经出现细微裂痕的结界,声音嘶哑,“但是,你敢在这里镇杀我吗?” 酆烬脚步未停,眼神依旧冰冷。 云景延笑容扩大,带着一丝疯狂: “你这幽冥结界,是依托这栋大楼的现实空间临时撑开的,它本就不稳,刚才的对撞已经让它濒临极限。” 他指着周围那些越来越明显的空间裂痕,一字一顿: “若你在这,以酆都印全力将我形神俱灭,我神魂崩散的余波,足以让这个本已脆弱的结界彻底崩塌。” “结界崩塌的瞬间,我神性消亡产生的冲击,会毫无保留地倾泻到这栋楼的每一个角落!” “楼上楼下,那些医生、护士、病人、家属…这栋楼里成百上千的凡人蝼蚁,他们可承受不起。到时候…” 他拖长了音调,眼中满是恶意的挑衅: “酆烬,你是要为了杀我这个半神,拉上整栋楼的凡人陪葬吗?” “幽冥之主,如此罔顾生灵,你的帝心还能稳若磐石吗?哈哈……咳咳……”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空间内的杀意凝滞了一瞬。 云景延赌的就是酆烬身为幽冥帝君,执掌轮回秩序,他不是不能承受杀孽。 但直接因他而起的无辜凡人瞬间死亡,这有违其神职与道心根基。 就在酆烬因这刹那的权衡,令酆都印镇压之势缓了亿万分之一的瞬间。 云景延眼中狠辣和果决之色闪过,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云景延毫不犹豫地并指,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并非自杀,而是以最后的神力与心头精血,主动引爆了早已与自身神魂核心炼化合一的保命替身法器。 云景延的躯体在原地骤然炸开一团血雾。 血雾之中,一道与他本体一般无二,气息萎靡濒死的替身幻影凄厉惨叫着。 主动迎向酆都帝印残余的禁锢之力,仿佛要在最后一刻被彻底镇杀。 而真正的云景延,已裹挟着残存的大部分神魂,在血雾的遮掩下,化作一道无法感知的虚影。 瞬息间穿透了结界最薄弱的一处裂痕,遁入了外界现实空间之中。 血雾迅速被酆都帝印的力量净化。 原地,只留下那具正在消散的替身幻影。 一切迹象都仿佛在表明,云景延已在最后关头被逼到绝境,舍身对抗帝印后神魂俱灭,只留下这些残迹。 酆都帝印缓缓收回,悬于酆烬头顶。 他静立原地,帝袍袖中的手指,轻轻捻起一丝空气中残留的的虚空波动。 他的脸上没有意外或恼怒,只有一片平静。 他早就料到云景延必有保命后手,他的逃脱,在酆烬的算计之内。 “断尾求生,遁入虚空,倒是够狠,也够果断。”酆烬低语一句,听不出喜怒。 他周身的帝威如潮水般收敛,结界开始自行消散,与外界的现实空间柔和接轨。 酆烬一步走出结界,墨色帝袍在灯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第一眼,便撞进了沈月魄眸中晰可见的担忧。 几乎是本能地,沈月魄几步上前,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急促,目光在他身上仔细逡巡,“伤到哪了?” 这点皮外伤对酆烬而言,眨眼即愈,连痛感都近乎于无。 他原本到了嘴边的“无碍”二字,在触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时,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就转了个弯。 他眸光微动,“唔…” 酆烬顺势卸了几分力道,将身体的微微倚靠在她身上,声音低了一度,“手疼。” 沈月魄的身体本能地接纳了他的倚靠,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闻言一怔,“手疼?” 她下意识去托他的手腕查看。 “嗯。” 酆烬任由她握着,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仿佛真的在忍耐痛楚,“开打前,趁他没防备,用这只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竟有几分认真,“脸皮挺厚,震得手疼。” 沈月魄:“……” 心疼终究压过了那一丝无语。 她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痕。 她低声道,眉头拧着,“云景延死了没?” 问这话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酆烬任由她环着,下巴几乎要搁到她发顶,闻言眸色微深,“跑了。” “跑了?”沈月魄擦拭的动作一顿。 “嗯,用了保命的底牌,遁入虚空乱流。”酆烬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过,我在他身上留了东西。”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追踪! 云景延重伤遁逃,必然会想方设法回到他有恢复资源的巢穴。 酆烬留下的印记,方便一网打尽。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这时,一直被忽略在角落的陆瑾,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酆烬身上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装扮。 再看看沈月魄与他之间毫不掩饰的亲昵与熟稔,CPU都快烧干了。 这位酆先生…原来不是人啊! 神仙?妖怪?还是…地府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都变了调,“沈大师,那、那我和我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我…” 他是真怕了,怕那恶鬼去而复返,怕那叫云景延的恐怖家伙还有同党。 正惬意靠着沈月魄的酆烬被人打扰,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陆瑾瞬间如坠冰窟,脖子一缩。 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恨不得把自己团成球消失。 第225章 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我妈妈呀? 沈月魄感觉到酆烬的不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 然后看向陆瑾,沉吟片刻:“你姐姐是全阴之体,又身负功德金光,对云景延那类存在吸引力太大。” “这次虽未得手,难保没有下次,或是有其他邪祟觊觎。” 陆瑾听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样吧,”沈月魄做出了决定,“我叫我师兄过来,接你姐姐去我们虚静观住一段时间。” “观内有阵法守护,清静少扰,更适合她休养,也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看可以吗?” 陆瑾一听“虚静观”,眼睛立刻亮了。 那可是沈大师的地盘!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陆瑾点头如捣蒜,简直感激涕零。 他激动完,又眼巴巴地看着沈月魄,“那我能不能也去观里住几天?哦对了,我爸妈年纪大了,受了惊吓,能不能也……” 他恨不得全家都搬过去。 沈月魄:“…” 她轻轻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你爸妈就不必了。观内空房有限,且你姐姐才是主要目标。” “她不在陆家,那些人不会再耗费力气去陆宅。我给你父母多留些平安符,近期让他们多去人气旺盛的地方即可。” 陆瑾虽然有点失望父母不能同去,但觉得沈月魄说得有理,连忙点头: “好好好,都听大师的!您师兄有车吗?要不我打电话安排司机去接您师兄?还是需要准备什么?” “我师兄没车。”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开口,“你让人去接他吧,虚静观到这开车三个小时左右。去到后联系我师兄林砚心。”沈月魄报了个电话号码。 陆瑾立刻爬起来,也顾不上腿软了,掏出手机就开始拨号,走到外间去低声急切地跟父母报平安,随后又联系距离虚静观最近的司机。 刚说了几句,他又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恳求:“大师,那个…能不能等您师兄到了,您再离开?我…我还是有点怕……” 他瞄了一眼酆烬,声音更小了,“万一…万一那恶鬼的同伙再来…” 经过夺舍一事,他这辈子的胆子都快吓破了。 沈月魄本就打算等林砚心接手后再走,闻言点点头:“可以。” 陆瑾如蒙大赦,连声道谢,然后一边继续电话指挥,一边又用备用手机快速下单外卖。 没一会儿,病房外间就被各种高档水果、精致点心、热饮补品堆满了。 全是给沈月魄和那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酆先生准备的谢礼。 沈月魄也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林砚心明显没睡醒,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 “唔…小月亮?这大雨天的,又怎么啦?我刚梦到我发财了,都怪你…” 话没抱怨完,就被沈月魄打断,“帝都市中心医院,住院部808病房。” 沈月魄言简意赅,“一位特殊体质的病人要到观里暂住避祸,她姓陆。你醒醒神,一会儿会有人过去接你,你负责把人平安接回观里安顿好。” “哈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长长的哈欠,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林砚心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 “接人?回观里?行吧行吧…反正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我得把张清远那家伙叫起来一块儿去…”语气里是认命般的懒散,但答应得倒也干脆。 沈月魄挑眉,这便宜师兄在大事上倒是从不含糊。 挂了电话。 沈月魄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酆烬身上。 窗外雨势已收,只剩零星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病房内灯光白得有些清冷。 她伸出手,拉过酆烬的衣袖,又将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圈,眉头微蹙:“真的没受伤?” 脸上那一道血痕虽浅,却刺眼。 酆烬任由她打量,甚至配合地微微抬起手臂。 见她如此认真,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里带着属于强者的自信: “不过根基虚浮的半神,连上一世完整的神格都未曾凝聚,岂能真的伤到我?” 他抬手,低笑一声,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颊边伤痕。 指尖过处,脸上那道伤口顷刻间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眼尾微挑,看向沈月魄,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方才…不过是逗你玩玩。” 沈月魄瞬间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被戏耍的羞恼直冲脸上,她推开酆烬,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酆烬,你幼不幼稚?” 酆烬见她恼了,正要说些什么—— “哒、哒哒。” 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响起。 不是陆瑾。 陆瑾还在门外压低声音打电话安排车辆。 沈月魄和酆烬同时收敛神色,目光投向门口。 病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赤着脚。 他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唯独那双眼睛又大又圆,乌黑晶亮,盛满了孩童独有的懵懂和好奇。 他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视线先是好奇地掠过桌上堆满的各色精致吃食,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然后看到了里间病床上安静躺着的陆筝。 最后,才怯怯地落在并肩坐着的沈月魄和酆烬身上。 小男孩似乎对酆烬身上那无形中散发的气息感到本能的畏惧,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目光更多地停留在看起来清冷但没那么吓人的沈月魄身上。 他眨了眨眼,小声开口,声音细细弱弱的,“姐、姐姐…请问,你、你有没有看见我妈妈呀?”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动作稚气未脱。 沈月魄的目光却在他抬手时倏然一凝。 常人或许看不见,但在她的眼中,这小男孩周身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身体边缘微微泛着一层模糊的虚影,病房的光线甚至能隐约穿透他的身体。 一股属于孩童的纯净,却已断绝生机的阴魂气息,萦绕在他身畔。 第226章 我叫童童,童话的童 更重要的是,小男孩的脖颈侧面,有一圈明显的青紫色淤痕。 一直延伸到耳后,像是被什么勒过的痕迹。 而他对此毫无所觉,只是睁着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等着回答。 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魂魄滞留人间,循着本能寻找亲人的幼灵。 而且,看他身上的病号服,很可能就是在这家医院里遭遇不幸的。 酆烬显然也看到了,他神色没什么变化。 这类懵懂无知的幼灵,通常执念不深,但因其纯粹,有时反而更难超度,容易困在原地。 沈月魄心头微软,面上却不显,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男孩平齐,声音放缓了些: “小朋友,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小男孩见沈月魄回应他,眼睛亮了亮,往前挪了一小步,却又不敢靠太近: “我妈妈,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头发卷卷的,身上有香香的味道,她叫…叫…” 他努力回想,小脸皱成一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有些着急: “我、我不知道妈妈叫什么了,我睡了好久,醒来就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我找啊找,听到这边有声音,就、就过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语气带了点委屈:“这里有点疼,妈妈说过,疼的时候要告诉她,可是我找不到她…” 沈月魄看着小男孩茫然又带着依赖的眼神,又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淤痕,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病房外打完电话的陆瑾恰好推门进来。 “沈大师,都安排好了…”陆瑾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里间气氛有点微妙。 他顺着沈月魄的视线看去,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大师,您在看什么?”陆瑾疑惑。 小男孩听见陆瑾的声音,好奇地转头看向他,还朝他挥了挥小手。 然而陆瑾毫无反应,径直走到了沈月魄身边。 小男孩愣住了,挥动的小手慢慢放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了困惑和不安。 他看看陆瑾,又看看沈月魄,小声问:“姐姐,那个哥哥,是不是也看不见我呀?为什么大家都看不见我呀?” 沈月魄听后,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她甚至没多看旁边一脸茫然的陆瑾,只对着小男孩的方向,用寻常的语气说道: “这位大哥哥眼睛不太好使,有时候看不太清楚。” 说完,她冲小男孩轻轻招手,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待会儿帮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一听,眼底的惶惑不安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和期待。 他立刻忘了别人看不见自己的疑惑,往前小跑了两步,仰起小脸: “谢谢姐姐!我叫童童,童话的童!” “童童。”沈月魄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童童乖,你先在旁边等一会儿,姐姐处理点事情,就帮你找妈妈。” “嗯!” 童童用力点头,乖乖地走到墙边的阴影里,抱着膝盖坐下,一双大眼睛却始终眼巴巴地跟着沈月魄转。 一旁的陆瑾将沈月魄对着空气招手,说话的样子尽收眼底,再结合这病房里刚经历过的诡谲事件。 他浑身一个激灵,冷汗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他偷偷往酆烬身侧挪,恨不得缩成一团,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大、大佬,这、这又是…?” 酆烬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吐出一个字:“鬼。” 陆瑾瞬间闭嘴,只留一双眼睛惊恐地四处乱瞟,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沈月魄暂时安抚住童童,心里却沉了沉。 童童这副懵懂不知的样子,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记不清了。 她走到童童面前,再次蹲下,没有直接问“你怎么死的”,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童童,你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是在哪里?你们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童童歪着头,努力回想,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我…我记得妈妈哭了,哭得好伤心。爸爸…爸爸在很大声地说话,摔东西……好可怕。” 他瑟缩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又摸向脖子,“妈妈抱着我,说童童不怕,可是后来,爸爸不让我见妈妈了…然后…然后我就好困,特别特别困……” 他的记忆似乎到此就中断了,只剩下一些碎片。 “那童童还记得,睡着之前,脖子这里是怎么弄疼的吗?”沈月魄引导着,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脖颈的侧面。 童童迷茫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就是睡着睡着,突然有点喘不过气,然后、然后就凉凉的,不疼了,就是找不到妈妈了。” 他对死亡的过程毫无概念,只以为是睡了一觉。 沈月魄心中已有模糊的猜测。 她握了握童童冰凉的小手,闭上眼。 灵识沿着童童魂体上那根与至亲血脉相连的线,逆向追溯。 寻找到一份属于生者的悔恨以及绵延不断的思念。 这种强烈的情绪能量,有时比纯粹的魂魄更容易被捕捉。 尤其是在医院这种生死交界,情绪浓烈的地方。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色微沉。 找到了。 那份源头虽然不在医院,但距离并不遥远,而且情绪波动剧烈,充满了痛苦。 更重要的是,沈月魄隐约看到了一些片段式的画面。 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精神恍惚,时而呆坐流泪,时而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童童见沈月魄久久不语,便歪了歪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然的好奇: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啦?是找不到妈妈吗?” 稚嫩的嗓音将沈月魄的思绪拉回。 她低下头,对上童童清澈得不含一丝尘埃的眼睛,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沈月魄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温和的灵力,轻轻落在童童发顶,虚虚地揉了揉。 第227章 怎么一股子贡品被鬼啃过的味儿 这一次,童童真切地感觉到了一种类似阳光晒过的暖意,舒服地眯了眯眼。 “姐姐找到你妈妈了。”沈月魄的声音比平时更软了些。 “不过,妈妈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要等一会儿才能来见童童。” “童童先乖乖跟着姐姐,等妈妈忙完了,姐姐就带童童去找妈妈,好不好?” “真的吗?”童童的眼睛瞬间像是落入了星星,亮得惊人,小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好!童童乖,童童等妈妈!” 沈月魄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月魄指了指陆瑾买来的各色精致点心和热饮。 她记得,这孩子刚才进来时,目光曾在那里停留过。 童童立刻点头如捣蒜,声音里带了点小心翼翼,“要!童童想吃那个圆圆的金黄色的!” 他指的是蛋挞。 “好。” 沈月魄应道,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饮品中掠过,最后落在一杯标注着“芋泥啵啵”的热奶茶上。 她拿起那杯奶茶,侧身很自然地放进了身旁酆烬的手里。 然后,她看向眼巴巴望着蛋挞的童童,温声道:“桌上的东西,你都可以吃。” 话音落下,她在茶几上方凌空划过一道简短的符文。 符文落下清辉,轻轻覆盖在那些食物之上。 这道符,能短暂地让阴魂接触并享用食物的能力。 虽然本质仍是吸收食物的气,但触感和体验对童童来说,与生前无异。 童童试探着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去拿那个蛋挞,指尖传来了酥皮温热的触感。 他惊喜地“呀”了一声,立刻双手捧起蛋挞,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眉眼弯弯。 沈月魄坐在一旁,看着他纯真的吃相,眼底划过一丝悲悯。 就在这时,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了她面前。 沈月魄抬眼,是酆烬。 她微微怔住,随即摇头,声音轻缓:“这是给你留的。之前在萧家我喝过,觉得挺好喝的,当时想着等你醒了带你去尝尝,后来一直忙,就忘了。” 酆烬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慢慢啜饮了一口。 沈月魄看着他平静如常的神色,忍不住蹙眉:“…不好喝吗?” 酆烬将奶茶递到她唇边,眼底那点笑意未散,只低声说:“味道有些怪。” 沈月魄狐疑地看了一眼,不应该啊。 刚送来没多久,应该不会变质啊。 她没细想,就着他递来的姿势,微微低头,浅浅啜了一小口。 带着芋泥醇香和Q弹口感的甜意瞬间弥漫口腔,能让人紧绷的神经松弛片刻。 “开心点了吗?”酆烬问,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沈月魄心头倏然一软,方才的压抑和烦闷,在这一口温甜的包裹下,竟无声地融开了一个小口。 原来他看出来了。 他不是真觉得味道怪,他只是想寻一个最自然不过的借口,把她暂时从那些悲情的故事中,拉出来。 两人之间这种无声流淌的默契,在此刻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病房里,构成了一幅奇异又莫名和谐的画卷。 唯一觉得这画卷“太撑”的,是缩在沙发另一角,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陆瑾。 他看不见童童,只能看见沈月魄对着空气温言软语,还凌空画符。 随之而来是沈月魄和酆烬喂来的狗粮,让他既害怕又心塞。 他只能死死抱着手机,内心疯狂祈祷: 林道长!林大哥!林神仙!您快来吧!赶紧把我姐接走,把我也捎上吧!这地方、这场面,我真的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电梯门开的“叮咚”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两道刻意放轻却仍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808病房门口。 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室外雨夜的微凉湿气。 林砚心率先探头进来,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连帽衫,头发有些凌乱。 紧跟其后的是张清远,他衣着比林砚心整齐。 林砚心扫过病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外间沙发上,沈月魄竟靠在酆烬怀里,呼吸均匀,显然睡着了。 酆烬一手虚揽着她,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前方的茶几上,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和热饮。 这场面让林砚心那点残留的睡意和被迫加班的怨气瞬间爆了。 他几个箭步冲过去,也顾不上对酆烬的忌惮,伸手就去拍沈月魄的肩膀,压着嗓子喊: “小月亮!嘿!醒醒!你这…深更半夜火急火燎把师兄我从暖被窝里薅起来,你自己倒好,自己在这儿睡得挺香啊!” 随即,他的视线落到堆满茶几上各式点心和热饮上,更是悲愤,指着它们: “瞧瞧!瞧瞧!还有吃有喝!日子过得比在观里滋润多了!” 他越说越觉得亏了,一眼瞥见那个看起来酥脆诱人的蛋挞。 想也没想就抄起来,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要把这趟半夜跑腿的损失吃回来。 “师兄,这是…”沈月魄被他吵醒,刚睁开眼想说话,已经来不及阻止。 下一秒—— “噗!呸呸呸!” 林砚心脸色骤变,猛地将嘴里那口蛋挞全吐了出来。 整张脸皱成一团,像是生吞了一把香灰混着过期油脂,还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冰凉阴气。 “咳咳…这、这什么玩意儿?!怎么一股子贡品被鬼啃过的味儿?!” 沈月魄揉了揉眉心,从他咋咋呼呼的动静里彻底清醒。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尖轻轻指了指沙发另一侧,酆烬身影稍稍挡住的角落。 林砚心顺着她指的方向,疑惑地探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小男孩,正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蛋挞,睡得正沉,小嘴还无意识地咂吧了一下。 林砚心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手指颤抖着指向童童,又猛地转回头看向沈月魄,声音都劈了叉: “沈、沈月魄!你你你!你和帝君这这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月魄:“…” 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张清远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温声道:“林道友,冷静。” “我们和沈道友与帝君分开不过两三日,此事绝无可能。观此小友气息,应该是滞留人间的幼灵,并非生灵。” 林砚心被张清远一点,这才定睛细看,也察觉到了童童的魂体状态,并非活人孩童的生气勃勃。 他猛地一拍自己脑门,讪笑起来:“啊呀!睡迷糊了睡迷糊了!关心则乱嘛!” 笑声在酆烬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中迅速低了下去,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第228章 那是连寻常鬼仙都不愿轻易涉足的凶煞绝地 沈月魄这才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肩颈,言简意赅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挑重点说了一遍。 她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凶险,让林砚心和张清远的神色都变得严肃。 林砚心听完,摸着下巴,目光转向里间病床上依旧沉睡的陆筝: “不是,小月亮,师兄我就更不明白了。事儿都摆平了,这陆小姐的魂儿你也给松绑了。” “那你干嘛不自己顺手就把人送回观里,非得大半夜的把我跟张道友折腾过来接?这不多此一举,纯属浪费时间吗?” “你知不知道我的发财梦错过了得多难再做一回?!你得赔我!” 连珠炮似的质问,透着浓浓的“你明明能自己搞定为啥使唤我”的怨念。 沈月魄等他嚷嚷完,才平静开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却条理清晰: “第一,陆筝的魂魄被禁锢,虽已解开,但骤然松绑后,魂力流动与肉身的重新契合需要一个稳定平缓的过程。” “医院的生命维持设备,能在物理层面提供些稳妥的保障。” “第二,”沈月魄看向林砚心和张清远,眼神清冽。 “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需要你们亲自来接,让可能存在的想要打陆筝主意的人或鬼看清楚,是虚静观和龙虎山的人接走了她。” 林砚心一愣,随即恍然:“哦!我懂了!这是…亮招牌,划地盘?” “没错。”沈月魄点头。 “陆筝现在身子虚弱,容易被鬼觊觎。由你们将她接回虚静观。这意味着她正式纳入了玄门正统的庇护范围。” “那些邪物若是还想动她,就不再是面对陆家或是我个人,而是要掂量掂量,是否准备好同时以龙虎山为代表的玄门正道势力正面为敌。” “这是一种威慑,也是给她加一层无形的护身符。” 张清远颔首,表示赞同:“沈道友思虑周全啊。如此,既能确保陆小姐途中安全,也能借此表明态度,震慑宵小。只是…” 他看向童童的方向,“这个小家伙要怎么办?” 沈月魄也看向睡得香甜的童童,“他的事稍后我来处理。你们先将陆筝转移回观里。医院这边的手续和转运设备,陆瑾已经安排好了。” 一直缩在角落单人沙发当背景板的陆瑾,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林砚心叹了口气,认命地撸起袖子:“知道了知道了,干活干活。” 他冲张清远努嘴,“老张,搭把手,先看看怎么把这尊贵的活靶子…啊不,是陆小姐,安安稳稳请上车。” 陆瑾一听林砚心要带自家姐姐走,生怕他把自己遗忘。 立刻从角落弹了起来,急切地凑上前: “林观主!还有我!我也得跟着一起去!我、我待在这儿心里发毛!” 林砚心看着陆瑾那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和旁边张清远能听清的音量嘀咕: “得,这哪是接一位病人,这是打包接收了一串麻烦啊…咱们虚静观日后,怕是清静日子到头咯。” 张清远嘴角扬了一下,没接话。 只觉得这样也挺好,林道友平日过于懈怠,让他忙起来也好。 送走林砚心等人后,酆烬打开鬼门,将还在熟睡的童童用一缕柔和的幽冥之气托起,另一只手揽住沈月魄的腰,一步踏入门内。 光影流转,空间置换。 再睁眼,已是在沈月魄位于帝都的公寓客厅。 窗外,城市的灯火尚未完全熄灭,天边已泛起淡淡的白光。 酆烬将童童放在沙发上,顺手用法力变出一张固魂的小毯子扔在童童身上。 看似粗鲁,实则落在童童身上时,却轻柔无比。 安置好童童,酆烬转身,握住沈月魄的手,低声道: “我得回幽冥一趟,不能陪你去找这小鬼的母亲了。” 沈月魄抬眼,眼中残留的睡意瞬间清散:“怎么?是云景延…” “嗯,”酆烬颔首,眸色转深,“方才感应到,他残留的气息轨迹,最终指向了幽冥血海边缘。”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意,“血海深处,还关押着一个不太安分的家伙。云景延躲到那儿,未必是巧合。” 沈月魄心下一凛。 幽冥血海,那是连寻常鬼仙都不愿轻易涉足的凶煞绝地。 那里关押着上古以来诸多罪孽深重、难以磨灭的凶魂魔物。 云景延逃往那里,要么是走投无路,慌不择路。 要么就是有所依仗或图谋。 “我知道,你去吧,万事小心。”沈月魄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等我送完童童,便去幽冥寻你。” 酆烬抬眸望进她眼里,那里映着客厅温暖的光,也映着他的模样。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头,在她微凉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好。”他应了一声,周身空间扭曲,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原地。 酆烬离开后,沈月魄在沙发边静立片刻,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童童,又望了望窗外渐亮的天色。 她走进卧室,本想抓紧时间休息片刻,可躺下后,明明身体疲惫,意识却异常清醒。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头缠绕。 沈月魄只勉强合眼了一个小时,便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 简单洗漱后,她走到客厅。 童童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沈月魄,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姐姐,你醒啦?这里是你家吗?” “嗯,对啊。” 沈月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这是姐姐住的地方。童童睡得好吗?” “好!”童童用力点头,随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呀?” 沈月魄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微笑道:“姐姐洗漱好了,这就带童童去找妈妈。” “不过,在那之前,童童要答应姐姐,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勇敢,好不好?” “妈妈可能…因为太久没见到童童,有点变化。” 童童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点头:“童童勇敢!童童不怕!只要能找到妈妈!” “好孩子。”沈月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229章 执念为灯,照见前尘 沈月魄抬手,指尖轻轻点在童童的额心。 她阖上眼,灵台放空,灵力顺着指尖与童童魂体的连接探入。 循着血脉羁绊和执念所指,去感应另一端的所在。 “魂兮归处,血亲引路。” “执念为灯,照见前尘。” 随着咒语落下,在沈月魄的感知中,童童魂体深处那份对母亲的思念,化作了一道朦胧的光带,飘飘悠悠地穿出公寓,朝着城市某个特定的方向延伸而去。 是一个老式居民区。 那光带的尽头,缠绕着一团浸满悲伤和绝望的魂光。 沈月魄睁开眼,低头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童童。 她本想将童童收入轮回戒,但看着他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睛,沈月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愿让这孩子再经历任何可能类似于被关起来的恐惧。 她走到玄关处,取下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长柄雨伞。 指尖灵光流转,在伞面内部迅速勾勒出几道隐匿气息。 虽然今天看起来是个晴天。 “童童,”她撑开伞,温声道:“待会儿姐姐打伞走路,你就乖乖躲在伞下面,跟着姐姐,好不好?外面太阳有点大,躲着会舒服些。” 童童虽然不明白晴天为什么要打伞,但出于对沈月魄的绝对信任。 他立刻从沙发上滑下来,小跑到伞下,“嗯,童童听话,躲在伞下面!” “真乖。” 沈月魄单手撑伞,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动,一缕灵力牵引着童童,让他能稳稳跟在伞下的阴影里,不会走散。 晨光渐炽,城市开始喧嚣。 一人一伞,还有一个无人能见的幼小魂灵,穿过逐渐熙攘的街道,朝着那个陈旧的小区走去。 路人偶尔会对这在晴空下打伞的年轻女子投去诧异一瞥,但很快便移开目光。 沈月魄带着童童,来到了那处老旧小区。 站在防盗门前,沈月魄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内确实有童童母亲的气息。 但却是带着悲伤和绝望,甚至有些死气的生魂波动。 她先低头,对伞下的童童柔声嘱咐:“童童,妈妈就在里面。不过,姐姐要先和妈妈说几句话。你乖乖在门口等一会儿,不要出声,好吗?等姐姐叫你。” 童童听说妈妈就在一门之隔,眼睛亮晶晶地盯住房门,无比乖顺,“嗯!童童听话,不出声!” 安抚好童童,沈月魄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过了许久,久到童童都开始不安地扭动小脚,门内才传来极其缓慢的脚步声。 “咔哒。”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惨白浮肿,双眼布满红血丝,憔悴得几乎脱形的年轻女人的脸探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凌乱,整个人给人一种行尸走肉般的感觉。 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气质清冷的陌生女子,她明显愣住了,沙哑着声音问:“你…你找谁?” “妈妈!” 童童一看到妈妈,立刻忘记了等待,开心地从伞下探出小脑袋。 他用力挥动小手,试图引起妈妈的注意,“妈妈!童童在这里!童童找到你啦!” 然而,女人的目光径直掠过童童所在的位置,只是空洞地看着沈月魄。 她对近在咫尺的儿子的呼唤毫无反应。 童童挥舞的小手慢慢停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知所措。 他不信邪地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妈妈睡衣的衣角,仰着小脸,用更大的声音喊: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我是童童啊!” 女人依旧毫无反应,甚至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底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童童终于意识到,妈妈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他。 他猛地后退一步,躲回沈月魄身侧的伞影下。 小手紧紧抓住沈月魄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大颗大颗由阴气凝结的泪珠滚落下来,声音充满恐惧和无助: “姐姐,为、为什么妈妈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他死死盯着妈妈憔悴的脸,声音颤抖得厉害,“…妈妈是不是不认识童童了?不要童童了?”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几乎要贴到女人的腿边,仰着小脸,用尽全力地喊: “妈妈!你看看童童啊!妈妈!” 他无法理解死亡造成的隔绝,只能用自己的思维去解读:妈妈不理他,就是不要他了。 女人依旧毫无所觉,只是因沈月魄的沉默而越发不安,手扶在门上,似乎想关门。 沈月魄看着童童,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迅速对门内准备关门的女人说道:“抱歉打扰。我是社区志愿者,关心一下您的状况。您看起来需要帮助。” 女人迟缓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关门。 她的整个状态,显然已处在崩溃边缘,拒绝与外界沟通。 沈月魄没有强行进入,她看到女人关门后,迅速弯腰: “童童,听姐姐说,”她的声音低柔坚定,“妈妈不是不要童童。” “那为什么…”童童抽噎着,满眼是泪。 “因为童童现在,在一个很特别的状态里。” 沈月魄斟酌着词语,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就像…就像童童玩捉迷藏,藏到了一个妈妈用平常的眼睛和耳朵,找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 童童的哭声小了些,困惑地看着她:“捉迷藏?童童没有藏,童童想妈妈…” “姐姐知道,童童不是故意藏的。”沈月魄轻轻抚过他的发顶,“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童童不小心去了那个特别的地方。” “妈妈找不到童童,非常非常伤心,伤心得把自己关起来了,所以她现在看不到童童,也听不到童童的声音。” 沈月魄指着紧闭的房门:“妈妈在里面,心里全是童童,全是找不到童童的难过。她不是不理童童,她是太难过太难过,难过得生病了。” 第230章 姐姐,好了吗?可以见妈妈了吗 这个解释,稍微贴近了童童能理解的范畴。 他似懂非懂,但“妈妈生病”这些字眼,让他止住了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妈妈生病了?那、那童童能不能进去看看妈妈?童童可以给妈妈呼呼,以前童童疼,妈妈呼呼就不疼了…” 孩子的纯善,让沈月魄鼻尖微酸。 她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直接进去。妈妈生的这种病,需要先听到一些话,才能慢慢好起来。姐姐就是要帮妈妈治病的人。” 她看着童童担忧的眼睛,知道必须进行下一步了。 仅仅让童童理解隔绝还不够,必须让他明白永别,才能引导他放下执念,安然往生。 “童童,姐姐需要你勇敢,帮姐姐一个忙,也是帮妈妈的忙。” 沈月魄认真地看着他,“姐姐会想办法,让妈妈听到童童想说的话。” “但在这之前,童童要明白,那个捉迷藏的游戏,童童可能,永远都没法从那个特别的地方,回到妈妈身边,像以前一样陪着妈妈了。”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死亡”的概念,植入这颗懵懂的心灵。 童童的眼睛再次睁大,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抗拒:“…永远?不能回家?不能陪着妈妈?” 看着童童眼中恐惧,让沈月魄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忍。 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童童乖,”她声音愈发轻柔,“姐姐知道这很难明白,但姐姐相信,童童一定很勇敢的。” 她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一颗用符纸小心包裹一颗糖果,这是她刚才买的。 “童童在这里吃颗糖,等姐姐一会儿,好不好?” “姐姐进去,和妈妈说些只有大人才能先听的话。”她用糖暂时转移童童的注意力。 童童握着那颗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小声说: “那、那姐姐要快点,让妈妈不要那么伤心…” “好。”沈月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再次转身面向那扇紧闭的门。 “叩、叩叩。” 这一次,门内的脚步声更显拖沓无力。 门开了,女人甚至没有完全抬头看沈月魄,只是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我说了,不需要帮忙,你走吧…” 沈月魄没有退开,直言道:“我是为了童童来的。” “童童”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针,猝然刺入女人麻木死寂的神经末梢。 她浑身猛地一颤,一直低垂的眼睑骤然抬起,那双空洞涣散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她死死盯着沈月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却发不出声音。 沈月魄趁着她心神巨震之际,关掉伞,闪身进入,反手轻轻带上门,将门外懵懂等待的童童暂时隔开。 房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死寂得可怕。 客厅的角落里,还散落着几件颜色鲜亮的儿童玩具,与整个空间的灰暗颓败形成刺眼的对比。 沈月魄迅速清晰地说道:“我在医院遇见了童童的魂魄。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了。” “他的执念就是找妈妈,一直徘徊不去。只有让他放下执念,明白过来,才能得到解脱,去他该去的地方。”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女人早已破碎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她似乎想尖叫,想质问,想抓住沈月魄问个明白。 但极致的悲伤和连日来精神的重压,让她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依靠着门框才没有倒下。 沈月魄看着她濒临彻底崩溃的模样,“冷静下来,童童的魂魄就在外面,他很乖,但他很敏感。你现在的情绪会影响到他。” “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如果你失控,会吓到他,让他更不安,更不肯离开。” “童童在外面”这句话,让女人混乱崩溃的思绪强行拉回了一丝。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她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和流泪,但她在拼命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月魄快速扫视了一下环境,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让些许天光透入,驱散一些沉郁。 她没有立刻说话,给女人一点时间平复。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颤抖稍微减轻了些,虽然眼泪未停,但眼神中的狂乱褪去,剩下的是急切。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沈月魄,声音破碎不堪: “你、你没骗我?!童童,他、他真的在外面?他是什么样子?他疼不疼?怕不怕?” 每问一句,她的眼泪就涌出一股。 沈月魄看着女子强行压抑悲痛的模样,点头: “他死后,一直在找你。待会儿,我会让他进来,你们好好告别。” 她目光沉静地落在女子脸上,虽是不忍,还是开了口: “到时候,麻烦你让他理解,他必须要离开的事实,若不入轮回,他的魂体支撑不了几日。” 女子闻言,身形一晃,随后用力点头。 抬手用衣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自己维持一丝清醒。 她深吸了几口气,哑声道:“好,我记住了。我会劝他…” 沈月魄这才转身,重新打开了门。 门外,童童正乖巧地靠在墙边,小手里还捏着那颗没吃完的糖。 看到沈月魄,他立刻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姐姐,好了吗?可以见妈妈了吗?” “好了,”沈月魄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侧身让开,“进来吧,妈妈在等你。” 童童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迫不及待地迈着小步子跑了进来。 沈月魄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界。 女人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剧烈的颤抖:“他…他进来了吗?” “嗯,他就在你面前。”沈月魄点头。 她双手迅速结印,低诵法咒,一缕灵力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环绕在童童小小的魂体周围。 “显形符!触感暂借!” 光芒融入童童的魂体,他的身影在女人眼中骤然从虚幻变得清晰可见。 依旧是那身病号服,苍白的小脸,脖颈间刺目的淤青,但此刻却仿佛有了实感。 第231章 这对话是偷来的时光 女人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儿子。 “童、童童…”所有的强忍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猛地扑跪下去,伸出颤抖的双臂,将那个朝思暮想的小小身影紧紧搂进了怀里。 童童先是被妈妈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随即被熟悉的怀抱包围。 他立刻开心起来,小手也用力回抱住妈妈,“太好了!妈妈!你看得到童童啦!童童好想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转过头,看向沈月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姐姐!妈妈真的可以看到我了!也可以抱我了!姐姐好厉害!” 沈月魄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交织。 她勉强笑了笑,对童童柔声道: “嗯,妈妈也很想童童。童童有什么想和妈妈说的,现在都可以告诉妈妈。” “不过,待会儿姐姐要带童童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童童先和妈妈说说话,好吗?” “特别的地方?”童童眨了眨眼,有些好奇,但此刻被妈妈抱着的满足感压倒了一切。 他点点头,“好!我和妈妈说说话!” 女人听到“离开”二字,身体又是一颤。 搂着童童的手臂收得更紧,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只是贪婪地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触碰。 童童从妈妈怀里微微挣开一点,仰着小脸,拉着妈妈的手,语气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依赖: “妈妈,你去哪里了?我醒了以后,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你。医院里的叔叔阿姨也都看不到我,我好害怕…” 女人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眼睛,听着他稚气的抱怨,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 她张了张嘴,愧疚和悲痛让她几乎窒息,只能哽咽着,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童童,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早点、早点找到你…” “如果妈妈能早点找到我的童童,童童就不用、不用一个人害怕…” 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童童脖颈上那圈青紫的勒痕上,那是她午夜梦回最狰狞的梦魇。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伤痕的边缘,仿佛怕弄疼他,眼泪成串滚落: “这里疼不疼?妈妈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她低下头,对着那伤痕,像无数个孩子磕碰后的夜晚一样,轻柔地吹着气。 童童被妈妈的动作弄得有点痒,咯咯笑了起来,用力摇头: “不疼啦,早就不疼啦!真的!见到妈妈以后,哪里都不疼了!” 他伸出小手,学着妈妈以前的样子,笨拙地去擦妈妈脸上的泪: “妈妈不哭,童童不疼,妈妈也不要伤心。” 孩子的安慰像最温柔的刀,女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童童重新死死搂住。 压抑的哭声终于溢出喉咙,是那种痛到连声音都几乎发不出的哀泣。 沈月魄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 童童被妈妈紧紧搂着,虽然感觉妈妈哭得厉害,但这份拥抱如此真实,让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乖乖靠在妈妈怀里,小手轻轻拍着妈妈的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 “妈妈不哭,童童在这里呀。” 女人听着孩子稚嫩的话语,心如刀绞。 她知道,这拥抱是借来的,这对话是偷来的时光。 她必须开口,必须完成这场最艰难的告别。 在沈月魄无声的鼓励下,女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喉头的哽咽。 她松开一些怀抱,双手捧着童童的小脸,让他能看清自己的眼睛。 “童童。”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努力让每个字都清晰,“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童童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但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嗯,妈妈你说。” “童童,你记得那天,爸爸和妈妈吵架,家里很乱,你很害怕吗?”女人小心翼翼地问。 童童的小脸皱了一下,似乎不愿回忆,但还是点了点头: “记得,爸爸好凶…妈妈哭了,可是后来爸爸不让我见妈妈了…我好想妈妈” “然后童童在爸爸家,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喘不过气,后来就…睡着了?” 女人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死死忍住。 童童歪着头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嗯…那天爸爸打了童童,童童好疼啊…” “再后来,这里有点勒勒的,然后就好困好困……等我醒来,就在医院了,可是爸爸不见了,也找不到妈妈了。” 他的描述轻描淡写,对死亡本身毫无概念。 女人闭上眼,泪水从睫毛缝隙滚落。 再睁开时,她看着儿子纯澈的眼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童童,那天…你睡着之后,去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小朋友,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天天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了。” 童童的眼睛慢慢睁大,一丝不安浮现,“另一个世界?那、那童童还能回家吗?还能和妈妈一起睡吗?还能去幼儿园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针扎在母亲心上。 她摇头,泪如雨下:“不能了,宝贝,那个世界有那个世界的规则。童童去了那里,就不能再回我们这个家了。” “为什么?!”童童急了,小手下意识地抓住妈妈的衣角,“我不要去那个世界!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我要回家!” 他开始挣扎,魂体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波动。 “童童,听妈妈说,”女人将他搂回,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不是童童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妈妈不要童童。” “是那天发生了很糟糕的意外,童童的身体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不能再继续陪着妈妈了。所以童童的灵魂,才去了那个特别的世界。” 她尝试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像…就像童童最喜欢的那个气球,记得吗?” “上次不小心飞走了,飞得好高好远,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童童现在,就像那个气球,去了一个很高很远,妈妈暂时去不了的地方。” 童童愣住了,消化着这个比喻。 他看看妈妈,又看看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沈月魄,小声问: “姐姐,妈妈说的是真的吗?童童真的…像气球一样飞走了,回不来了吗?” 第232章 姐姐,我是不是…死了? 沈月魄走上前,蹲在他们身边,目光平和地看着童童: “妈妈说的,是真的。童童,你仔细感觉一下,你的身体是不是轻飘飘的?是不是不用走路也能移动?是不是不需要吃饭也不会饿?” 童童愣住了,再尝试感受自己的身体。 确实,轻飘飘的,好像随时能浮起来。 “姐姐,我是不是…死了?”他终于问出了那个词,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 沈月魄和女人同时心中一痛。 “童童。”沈月魄用更柔和的词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你的身体留在了医院,你的记忆,你的笑容,你对妈妈的爱,都在这里。” 她轻点童童的胸口,“现在,童童需要去一个更适合的新地方,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女人紧紧抱着童童,接过话头,声音里是全然的母爱与不舍: “童童,妈妈爱你,比爱全世界都多。妈妈永远不会忘记你,每天都会想你。” “但妈妈不能自私地留下你,因为那个新地方,才是童童现在应该去的。” “在那里,童童不会再孤单,不会再害怕,可以开开心心地玩,平平安安地长大,以另一种方式。” 她捧着童童的脸,额头抵着孩子冰凉的额头,一字一句,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彼此的灵魂: “你要记住,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无论你在哪里,妈妈的爱都会陪着你。只是…” “只是以后,妈妈不能给你真实的拥抱,不能给你做饭,不能送你上学了,但妈妈会在这里。” “一直想着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再见面的。” “那时候,妈妈一定第一眼就认出你,然后紧紧抱住你,再也不分开,好吗?” 童童听着妈妈的话,看着妈妈满脸的泪水,又感受到妈妈话语里深沉的爱意。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还是很难过。 他瘪瘪嘴,又想哭,但看到妈妈那么伤心,他努力忍住了。 “那…那个新地方,真的好吗?”他小声问。 “好,特别好。”女人用力点头,挤出笑容。 童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妈妈会来看我吗?” 女人哽咽得说不出话。 沈月魄代为回答:“妈妈不能直接去看你,但童童可以感觉到妈妈。” “当妈妈想你的时候,当妈妈在梦里和你说话的时候,当妈妈在你照片前摆上你喜欢的零食的时候,童童都能感觉到,对不对?” 童童似懂非懂,但他选择相信姐姐和妈妈。 他重新抱住妈妈,把小脸埋在妈妈肩头,闷闷地说: “那…那我听话,我去那个新地方。妈妈你不要老是哭,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童童会感觉到的。” 女人再也无法抑制,搂着孩子泣不成声,只是不断地点头。 沈月魄知道,时机到了。 她站起身,对童童柔声道:“童童,和妈妈最后说声再见吧。” 童童从妈妈怀里抬起头,看着妈妈哭红的眼睛。 他伸出小手,像以前每次出门前一样,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再见。童童会想你的。你要乖乖的哦。” 女人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贴在唇边,落下无数个吻: “再见,我的宝贝。妈妈也会…每天、每时、每刻都想你。去吧,不要怕,妈妈的爱陪着你。” 沈月魄打开鬼门。 这一次,童童没有害怕,他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沈月魄,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柔和纯净的白光再次亮起,笼罩住他。 女人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光芒中的小小身影,仿佛要将其烙印在灵魂最深处。 在进入鬼门前,童童忽然睁开眼,对着妈妈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 光芒散去,魂踪杳然。 女人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半空,最终缓缓落下。 她捂住脸,压抑已久的痛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第233章 孟婆姐姐就祝你来世如童话般美好 沈月魄亲自牵着童童,一步踏过阴阳界限,眼前景象陡然变幻。 踏入黄泉路的那一刻,童童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脚下是开满血色彼岸花的蜿蜒小路,花海无边无际,绵延至视野尽头。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檀香与忘川水特有的清冽气息。 远处,一座古朴恢弘的石桥横跨在雾气氤氲的宽阔河面上。 桥身若隐若现,那便是轮回之地 ——奈何桥。 童童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 这里没有刺眼的阳光,没有嘈杂的车流,光线柔和,连风都仿佛带着安抚的力量。 他抓紧了沈月魄的手指,小声惊叹:“姐姐,这里好漂亮啊!和以前的世界不一样,这些红色的花花,真好看!” 沈月魄低头看着他纯然欣喜的小脸,轻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 “嗯,这里是很特别的地方。童童别怕,跟着姐姐。” “有姐姐在,童童不怕!”童童用力点头,对新环境充满了探索欲。 她们沿着黄泉路前行,一路行至奈何桥头。 今日似乎并不是繁忙的时候,等待过桥的魂影稀稀落落,大多面容平静,在鬼差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桥头一侧,设着一张古朴的石案。 案后,一位身着官裙,容颜妖艳却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一柄长勺搅动着石锅中袅袅升起白雾的汤水。 孟归尘正觉得无聊,一抬眼,瞥见桥上来人,待看清是沈月魄,先是愣了一下。 又注意到她手里牵着个气息纯净,却明显是幼灵的小男孩。 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杏眼瞬间瞪圆了。 她噌地站起身,长勺都差点脱手,三步并作两步绕过石案,来到近前。 “这、这孩子…” 孟轻尘的视线在沈月魄和童童之间来回扫视,一个荒谬又让她觉得格外合理的念头冒了出来,脱口而出: “帝后,这、这该不会…是您和帝君的孩子吧?!” 沈月魄:“…” 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林砚心能和孟轻尘凑到一起。 某种程度上,这俩的思维发散能力真是一脉相承。 沈月魄无奈地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联想,将童童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她。 孟轻尘听完,脸上的慵懒和调侃之色尽去,化为了怜惜和柔和。 她走到童童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动作温柔: “你叫童童,是吗?” “嗯!”童童用力点头,对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姐姐很有好感。 “真好听的名字。”孟轻尘的笑容如同忘川河上拂过的微风,带着抚慰灵魂的力量。 “既然你的名字里带着童话,那孟婆姐姐就祝你来世如童话般美好。” “愿你得入一个温暖明亮的家,平安喜乐,直至寿终正寝。” “好吗?” 她的祝福语化为点点金芒,没入童童的魂体,带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 童童虽然不太完全理解那些词语,但那份善意和祝福他感受到了。 他开心地笑起来,用力点头:“好!谢谢姐姐!” “乖。” 孟轻尘站起身,走到汤锅边,用一只小巧的青瓷碗,舀了半碗汤。 她指尖轻点,汤色清澈,散发出雨后清荷与初熟蜜桃混合的甜香,丝毫没有传闻中的苦涩。 她将碗递给童童:“童童,这是甜汤,喝了它。喝了以后,以前所有难过的事情,就都像做完的梦一样,全都忘掉。” “然后,就可以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啦。” 童童接过碗,看了看沈月魄。 沈月魄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喝吧,童童。忘了那些不好的,只记得妈妈爱你。” 童童这才放心,双手捧着碗,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汤确实是甜的,清爽温润,顺着魂体流淌。 随着汤水入腹,童童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迷茫。 随即,无数画面如同被疾风翻动的书页,在他眼前飞速闪现。 妈妈抱着他哭,说要带他离开这个家。 爸爸狰狞的脸,怒骂着,“谁都别想带走我儿子。” 他被粗鲁地抢夺。 被关在爸爸家殴打。 最后脖子被什么冰冷粗糙的东西死死缠住。 窒息,黑暗。 再后来,是爸爸仓皇逃离的身影。 最后,是妈妈看着他躺在医院纯白床单上,再无声息的身影。 画面如走马灯般急速流转,又在孟婆汤强大的力量下,迅速模糊,最终归于虚无。 那些痛苦被抚平,深刻的记忆被温柔地包裹,沉入忘川。 童童的眼神从短暂的迷茫空洞,恢复了孩童的清澈,但那清澈中,再无前尘往事。 他松开手,青瓷小碗化作点点光尘消失。 孟轻尘见状,指尖凝聚起一点柔和的轮回光,轻轻点在童童的眉心。 “尘缘已了,前尘尽忘。魂归有序,入轮回道。” 童童小小的魂体瞬间被温暖的光芒笼罩,变得透明轻盈。 他对着沈月魄和孟归尘的方向,露出一个如初生朝阳般的笑容。 然后化作一道纯净的光芒,脱离了奈何桥头,转身没入轮回井,不见踪影。 送走了童童,沈月魄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 她向孟归尘道谢:“有劳了。” 孟归尘闻言挑了挑眉,摆摆手,“客气。” 沈月魄转身欲走,脚步却是一顿。 幽冥地府辽阔,血海更是深处禁忌之地,路径复杂,涉及层层叠叠的空间禁制和凶煞屏障。 她回头,看向孟归尘,问得直接:“幽冥血海,具体往哪边走?” 孟归尘愣了一下,才伸手指向奈何桥下游,那片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幽暗虚空。 “往那边,一直往下,穿过九重煞风屏障,避开怨魂涡流,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那就是了。” 她顿了顿,看着沈月魄平静的侧脸,还是忍不住提醒: “帝后,那里煞气冲天,怨魂孽障沉浮,血浪噬魂消骨,寻常鬼仙沾之即伤,您…” 沈月魄顺着孟归尘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似乎已穿透层层幽冥阻隔,看到了那片海。 她对孟归尘笑了笑,“无妨。” 她之所以有把握进入,不是盲目自信。 除了自身修为和灵力对阴邪之气的天然净化与抵御之力外,更重要的是… 第234章 我曾见沧海化为桑田,见巍峨王朝兴起又崩塌如沙塔 她与酆烬之间,早已灵力交融,神魂相碰。 她的灵力中,有属于酆烬的气息印记。 这气息,对于幽冥绝大多数区域而言,如同最高通行令牌,亦是抵御血海侵蚀的天然屏障。 沈月魄循着孟归尘所指的方向,身形化作流光,穿过重重幽冥景象。 绕过数个吞噬灵智的怨魂旋涡,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越靠近血海,周遭光线越发黯淡。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再是檀香味,而是一种铁锈般的腥气和直透灵魂深处的怨憎寒意。 血海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礁石平台上,正站着三道身影,气息强横,神色焦灼。 为首的是神荼。 他身旁还立着两位身着不同样式,却同样绣着幽冥山河轮回纹章帝袍的男子。 一位气质冷肃如寒冰,一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煞气。 他们正紧盯着血海深处那剧烈翻腾的区域,面色凝重。 感应到有人靠近,神荼霍然转头,待看清是沈月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诧异: “帝后?!您…您居然能进到此地?” 沈月魄微微点头,没有寒暄,目光直接投向血海,“酆烬呢?” 神荼脸色难看,语速极快,“帝君已深入血海深处。那云景延那老贼,当真狠绝!” “他自知不敌帝君,竟彻底舍弃了那具肉身,以秘法将自身神魂与镇压在血海深处的洞渊相融!” 旁边气质冷肃的中央鬼帝嵇康接口,声音如同寒冰碰撞: “洞渊乃血海孕育出的至邪之物,能吞噬融合万物恶念的怨气。” “云景延虽境界跌落,但他作为曾经的神,神魂本质与神性碎片对洞渊而言是大补,二者结合,邪上加邪,法力恐怕…” 他没说完,但意思显而易见。 南方鬼帝杜子仁接口,“更麻烦的是,洞渊的命格与血海相连。” “帝君言,此战或可胜,但若强行将融合后的洞渊和云景延彻底诛灭,极可能引动血海暴动,失控倒灌,冲破阴阳界限,祸及人间。“ “故而帝君在深入前,已以酆都帝印之力,设下内外双重结界,既为困敌,亦为隔绝余波。此结界…我等无法擅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只能在这干看着。 沈月魄闻言,脸色骤变。 “他进去前可还有别的交代?”沈月魄强压心悸,目光紧紧盯着神荼。 神荼被这一问,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懊恼道: “瞧我这记性!帝君确有交代!帝君说,若他能平安出来,此物便不必给您;若他未能脱身,便让我将此珠予您。” 说着,神荼掌心一翻,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 沈月魄毫不犹豫,伸手接过。 指尖刚触及那冰凉的珠身。 “嗡!” 珠子瞬间形成一个结界,将沈月魄笼罩其中。 结界之内,万籁俱寂。 血海的咆哮、神荼等人的存在感,全都消失不见。 紧接着,涡流中心光芒一闪,一道高大身影,自珠内投射而出,缓缓凝实。 酆烬穿着帝袍,只是身影透明,显然是预先封存在珠内的一缕神念化身。 他踏出光晕,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月魄身上。 他走近,抬起虚幻的手,指尖带着微光,轻轻碰了碰沈月魄的脸颊。 触感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既已拿到这珠子…” 酆烬的声音透过神念传来,比平时更轻,却带着温柔,“看来,我的本体,应已被困于血海难以脱身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沈月魄,看向了更悠远的时空。 “沈月魄,我存在太久了。万载光阴,于我而言,不过弹指。” “我曾见沧海化为桑田,见巍峨王朝兴起又崩塌如沙塔,见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最终也不过化作史书几行墨迹,或是黄土之下几根枯骨。” 他的声音里没有炫耀,只有历经无尽岁月的平淡无趣。 但旋即,又被更为灼热的情感取代。 他凝视着沈月魄的眼睛,神念化身的身影仿佛也因这份情感而凝实了几分。 “可这千万年的漫长孤寂里,唯有你一人,走进了这里。”他虚幻的手指点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尽管是化身,那动作也郑重无比。 “让我这颗早已沉寂的心,重新感知到何为悸动,何为牵挂,何为…割舍不下。” 他上前一步,虚幻的双臂轻轻环住沈月魄,没有真实的触感,却有一股坚定的神念将她包裹。 “我曾许你,生生世世,盼汝为吾妻。”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歉然,“如今看来,这誓言…怕是要食言了。” “别怨我。”他的声音更轻了,几乎化为一声叹息,“此非我愿,是身为酆都大帝,镇守阴阳、护佑两界安宁,不可推卸的职责。” “洞渊与血海牵连太深,云景延此举更是毒辣,欲以自身为引,拉血海共焚。” “唯有以酆都帝印之力,结合我的神魂,方能重新稳定血海,将其彻底诛灭,阻其倒灌人间…” “只是将其诛灭后的封印,需持印者长留血海,恐…再无脱身之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温柔的遗憾: “早知那便是最后一面,离开的时候…就该亲得久一些。” 他顿了顿,郑重地道:“对不起。你期盼的冬天,我怕是不能陪你看雪了。” 沈月魄一直安静地听着,身体却微微颤抖。 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直到听完他最后那句温柔的道歉,那股强压的怒火、恐惧以及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冲破了闸门。 “酆烬!你混蛋!” 她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嘶哑颤抖: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谁要你的道歉?!谁准你、谁准你就这么打算把自己永远留在那种地方?!”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不是去拥抱那虚幻的化身。 而是汇聚全身灵力,狠狠一掌拍向悬浮的珠子以及它维持的这方小结界。 “轰!” 空间碎裂般的清鸣。 星光泯灭,化身归于虚无。 酆烬最后那温柔遗憾的眼神,也仿佛随风逝去。 外界的血海腥风、怨魂嘶吼以及神荼等人焦急的气息,瞬间重新将沈月魄包围。 “帝后!发生何事?!”神荼第一时间冲上前,看到沈月魄发红的眼眸和眼中决绝,心头一沉。 第235章 你看,他宁愿把你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外面 沈月魄脸上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无法撼动的执拗。 “他根本就没打算出来。”她声音冰冷,“他以自身神魂和酆都帝印之力为代价,诛灭云景延和洞渊后,要在血海设下永久封印,阻止血海倒灌。” “什么?!”神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帝君他…” 话没说完,他周身鬼气暴涨,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那层由酆都帝印设下的外层结界。 “神荼!冷静!” 一旁面容儒雅嵇康出手拦住他,“帝君设此结界,就是不让我等入内添乱,甚至可能因外力干扰导致封印不稳!” “你现在冲进去,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害了帝君!”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帝君…”神荼双目赤红,声音哽咽。 “神荼进不去…”沈月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结界边缘,伸出手,指尖轻易地穿透了那层让神荼等人无法逾越的屏障。 屏障泛起涟漪,对她却没有丝毫排斥。 她回头,看了神色各异的三位鬼帝,目光最后落在血海深处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上。 “但我可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周身月灵力与体内那份酆烬留下的幽冥之力同时催动。 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没有丝毫犹豫,义无反顾地跃入了翻腾的幽冥血海,瞬间被那无边的凶煞吞没。 “帝后!” 神荼的惊呼被血浪声淹没。 嵇康和杜子仁也彻底愣在原地,望着沈月魄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她真的进去了? 充斥着无尽怨念与腐蚀之力的血浪,在沈月魄周身撑开的灵光屏障外翻涌咆哮。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 视野所及尽是化不开的红,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幻影试图冲破屏障,发出无声的尖啸。 沈月魄凭借体内灵力与酆烬气息指引,向着能量波动最狂暴的方向突进。 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骤然一空。 并非血海消失,而是出现了一片被更强大力量强行撑开的,相对平静的空间。 这空间边缘不断被血浪冲刷侵蚀,却牢牢稳固。 空间中央的景象,让沈月魄瞳孔骤然紧缩。 酆烬挺拔的身影立于正中,墨色帝袍随风而动,周身幽冥帝气与整个血海的凶煞之力对抗着。 而在他对面,站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存在。 那勉强算是人形。 左半边,依稀是云景延的模样,穿着月白色锦袍,面容苍白阴鸷。 右半边,穿着一身早已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残破战甲,一头银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半神与血海邪物的结合,气息驳杂恐怖。 此刻,这怪物正凝聚起血海之力,化作无数只狰狞鬼爪,从四面八方疯狂攻向酆烬。 酆烬虽强,但需分心维系内外双重结界,又要应对这融合怪物的猛攻。 显然已陷入苦战,帝袍衣角已沾染上难以祛除的污浊血煞。 就在一只由怨力凝成的鬼手即将触及酆烬后心要害的刹那,一道月白色的剑光,骤然亮起。 “唰!” 剑光斩过鬼手手腕,将那怨力鬼手瞬间斩断。 被斩断的鬼手发出凄厉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让战局中的三者同时一怔,攻击都为之一缓。 酆烬猛地转头,当看清那道手持短剑的身影时,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猜到你会来…” 他顿了顿,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翻涌着太多情绪。 后半句话轻得如同自语,“可你真的来了,我却不知该开心还是担忧…” 亦或是震怒她的不顾安危… 还是心疼她的以身犯险? 还是恐惧她可能随之陨落? 又亦或是在无边孤寂的时刻,那因她的到来骤然被点亮的心又开始跳动… 他未尽的话语,比任何言语都更直击灵魂。 沈月魄握紧手中短剑,剑身因刚才一击和主人的心绪而嗡鸣。 看到酆烬的那一刻,沈月魄心中那点因他自作主张安排而生的气恼反而沉淀下来。 她抬眸,迎上酆烬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血海的咆哮: “酆烬,我说过,数万载的岁月孤独,你别怕,我来陪你。”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的目光掠过酆烬,冷冷地落在了那半边云景延、半边洞渊的融合怪物身上。 手中短剑抬起,剑尖直指云景延那半边脸,声音如同淬上了冰: “云景延,上一世的恩怨,今日…就在此地,一并了结。” 云景延那半边脸上,错愕过后,浮现出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 他发出咯咯的怪笑,声音时而像云景延本尊的阴柔,时而夹杂洞渊的阴翳: “我的好徒儿,你不听话啊…” 云景延的声音充满遗憾和扭曲,“你怎么可以爱上比忘川水还冷的酆都帝君?” “你看,他宁愿把你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外面,也不愿让你陪他赴死,真是无情啊…” 他猩红的舌尖舔过破裂的嘴角,语调陡然变得诡异温柔: “为师就不一样了,为师就算是死,也要带你一起…” 话音未落—— “啪!” 一根缠绕着幽冥火焰的锁魂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抽在了云景延那半边脸的嘴巴位置。 力量之大,将他抽得一个趔趄,融合体的光芒都紊乱了一瞬。 酆烬收回锁链,眼神冰冷,只吐出两个字:“聒噪。” “噗嗤…” 洞渊发出沉闷怪异的笑声,仿佛看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 “老云啊老云,哈哈哈哈!你居然和酆都大帝抢女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不错,本尊就站在你这一头,他的东西,抢过来!” 洞渊的声音骤然转冷,右半边铠甲血光大盛,恐怖的邪气瞬间凝聚: “不过…少说废话!先把他杀了再说!” 话音一落,周身气势暴涨,比之前凶猛数倍的攻击,裹挟着血海的凶煞。 化作万千怨魂以及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触须,铺天盖地地朝着酆烬和沈月魄同时笼罩而下。 第236章 你刚刚丢下过我一次,那么我便也还你一次 绝境之中,沈月魄和酆烬并肩而立。 血海中心,狂暴的能量将空间分割成左右两片截然不同的战场。 左侧,沈月魄周身清冷的灵力流转,手中的短剑吞吐着锐利寒芒,剑尖直指半边面容扭曲的云景延。 云景延虽失去肉身,与洞渊强行融合后的神魂邪化,力量诡谲。 但他对沈月魄的执念,使其攻击更加阴毒刁钻。 他操纵着血海中污秽的怨力,化作无数血针。 又幻化出昔日师徒相处时种种温情假象,试图扰乱沈月魄心神。 “徒儿,还记得为师教你第一道符咒吗?”云景延的声音夹杂在攻击中,忽远忽近,充满令人作呕的温柔。 沈月魄眼神冰封,不为所动。 她身法灵动如月下流光,在漫天血针和幻影中穿梭。 短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斩断过往的决绝。 剑气涤荡污秽,将那些毒针与幻象一一斩碎。 剑光与怨力不断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和爆鸣。 然而,与洞渊融合后的云景延,对血海之力的调动远超寻常。 一次佯攻后的突袭,一道含着云景延残存神性的掌印,骤然穿透了沈月魄的剑气防御,重重印在她肩头。 “砰!” 沈月魄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直直撞在一道涌起的血浪上,才勉强止住去势。 而右侧,战斗更为宏大与凶险。 酆烬帝袍翻卷,酆都帝印高悬头顶,垂下万千道黑色锁链,与洞渊引动的血海黑暗之力激烈对抗。 洞渊的攻击更加直接野蛮,挥手间便是血浪化龙,咆哮冲击。 银发狂舞,根根发丝皆可化为洞穿神魂的邪刺。 酆烬看到沈月魄受创,眼中厉色一闪,他分心看向左侧。 “我没事!” 沈月魄察觉到他的担忧,撑起身,眼神更加锐利冰冷。 她看了一眼手中光芒略显黯淡的短剑,又看向对面因击中她,而发出得意尖笑的云景延。 没有丝毫犹豫,沈月魄猛地划过左手掌心。 “嗤!” 灵力与鲜血涌出。 她将染血的掌心紧紧握住短剑的剑刃,缓缓抹过。 “以吾之血,祭吾之剑。” “月华为引,轮回为契。” “前尘断灭,诸邪伏诛!” 随着她低沉清晰的咒文响起,沾染了鲜血的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清冷的月白色,而是化为炽烈如阳的赤金色,隐隐沾染着酆烬的幽冥之力。 剑身嗡鸣,发出仿佛来自远古的铮铮之音,一股凌驾于寻常灵力之上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云景延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与洞渊的联系,都在那赤金剑光下剧烈震颤,变得不稳定。 沈月魄持剑,一步踏出,身随剑走,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直刺云景延眉心。 这一剑,快得超越了时空的束缚,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以及对斩断过往的决绝。 云景延尖叫着调动所有能控制的邪力抵挡,但赤金剑光势如破竹,轻易撕裂了层层污秽屏障。 “噗!” 并非刺入肉体的声音,而是某种本源被斩中,契约被撕裂的闷响。 “呃啊!!” 云景延那半边脸瞬间扭曲到极致,发出惨嚎。 而与他强行融合的洞渊也同样身躯剧震,猛然瞪大眼睛,一股反噬之力同时作用于两者。 酆烬见状,锁魂链一甩,刺中洞渊的眉心。 “哇!” 融合怪物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 整个融合体的光芒急剧黯淡,气息暴跌,那勉强维持的人形都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云景延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融合体的身上逸散的魂光,忽然发出一阵疯狂又悲凉的低笑: “哈哈哈哈哈,天道…这就是天道给我的惩罚吗?缘起于你的血,败亦你血…” 他想起前世种种,想起上一世对沈月魄特殊血脉的觊觎和利用。 可如今,却反被这血脉的力量重创,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声音尖厉: “可是…即便神魂俱灭,万劫不复!我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与此同时,洞渊的目光也死死锁定了酆烬,声音带着恨意与一丝解脱: “酆烬,能拉你一同永沉血海,本尊魂飞魄散…也无怨无悔!” “一起死吧!!” 云景延与洞渊的意志,在最后关头竟达成了统一,发出撕裂灵魂的怒吼。 融合体的中央,一股毁灭性的的力量疯狂汇聚。 他们要彻底引爆这融合了半神残魂与上古邪灵的本体,连同周围被他们引动的血海。 一旦爆炸,不仅酆烬和沈月魄难以幸免,整个血海封印将彻底崩溃,倒灌人间。 “不好!” 酆烬脸色剧变。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影瞬移出现在沈月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酆都帝印的光芒全力涌向她,试图强行撕开一条通往结界外的通道,“走!我送你出去!” 沈月魄却异常地冷静,她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酆烬。 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清澈坦然,一如当年初遇。 “酆烬,”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还记得吗?在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习惯和你两清。” 酆烬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你…” 沈月魄打断了他,依旧笑着,眼中却倒映着他焦急的面容,话语轻飘飘,却重若千钧: “刚刚…你丢下过我一次,那么…我便也还你一次。” 话音落下的刹那,沈月魄手腕一翻,挣脱了酆烬的手。 她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骨笛。 她将骨笛,往头顶虚空轻轻一抛。 骨笛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开始自行缓缓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与此同时,沈月魄周身灵力以一种燃烧般的姿态轰然爆发。 月白色的灵力托着她的身体,缓缓悬浮而起,升至与骨笛平齐的高度。 她双手结印,长发无风自动,闭目,嘴唇无声翕动,一段晦涩咒文,自她心间流淌而出。 通过骨笛的共鸣,化为意念波动,回荡在这即将崩塌的血海中: “幽冥业火,千载轮回为证!” “以吾身为祭,承血海之重。” “以吾魂为锚,担阴阳之序。” “换所爱…自由。” “吾愿永镇血海,此志不移!” “契约…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骨笛光芒暴涨,化为一个巨大的符文,缓缓印向下方的血海。 她要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强行接替酆烬,完成对血海的封印,换取他离开的机会。 “不!” 酆烬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疯了一般冲向沈月魄,却被骨笛散发出来的光芒温和弹开。 沈月魄最后看了他一眼,唇边笑意未散,眼神宁静无悔。 第237章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彼岸花泥吗 几乎在沈月魄开始以身献祭的同时。 另一边,云景延与洞渊融合体的自爆也攀升到了毁灭的顶点。 “一起死吧!” 云景延癫狂的咆哮与洞渊的尖啸混合在一起。 融合体轰然炸开。 没有声音能形容那一刻的爆发,只有纯粹的光与暗的湮灭,空间的扭曲和崩坏。 狂暴的冲击波首先朝着最近的沈月魄与酆烬吞噬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月魄身上正在燃烧的灵力猛地一震。 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酆烬朝着血海之外的方向,决绝地推了出去。 “沈月魄!” 酆烬的嘶吼被湮灭在爆裂的轰鸣中。 “嘭!” 惊天动地的巨响。 云景延与洞渊融合而成的扭曲存在,在这自我毁灭中,彻底化为虚无的尘埃与混乱的能量乱流。 神魂俱灭,再无痕迹。 然而,他们的自爆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燃了血海。 整个血海,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发出无声的咆哮。 暗红色的巨浪滔天而起,裹挟着比之前浓郁百倍的怨煞与毁灭气息,疯狂冲击着酆烬布下的内外两层结界。 沈月魄悬浮在这片动荡虚空的中心,就在她身形即将化为光点的那一刻。 一道温暖的金光,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口迸发出来,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将她濒临溃散的躯体牢牢笼罩其中。 沈月魄微微一怔,随即唇角轻扬,掠过一抹笑意。 这护体金光…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种在她神魂深处的? 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却又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心念急转,沈月魄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金光护体的刹那间隙。 伸手掏出一只古朴温润的玉瓶。 玉瓶温润,却散发着淡淡的属于不同灵魂的悲伤气息。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丝绝境中的调侃: “师兄啊师兄,我就信你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话音落下,她指尖微动,拔开了瓶塞。 三滴颜色气息截然不同的泪滴,自瓶中漂浮而出,悬浮在她周身。 一滴是阿宝的幼童鬼泪,散发着百年执念与哀恸。 另一滴纯净如水晶,蕴含着至善至纯的祈愿和温暖,是林澄的纯善之泪。 最后一滴炽烈如熔金,回荡着浩荡不屈的家国情怀与牺牲意志,这是降沅的爱国之泪。 沈月魄划破指尖,挤出一滴心头精血。 精血飞出,与那三滴悬浮的鬼泪,在空中相遇。 “以吾之血为引,以众生之泪为契。” “执念可渡,纯善可存,大义可承。” “镇!”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精血与三滴鬼泪触碰的瞬间,并未融合,而是各自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幽暗、纯白、赤金、月白色,四色光芒交织旋转,形成一个缓缓转动的四象封印光轮。 光轮之中,仿佛映照出众生百态、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一种坚韧无比的镇压之力,沛然降临。 这光轮缓缓落下,印向翻腾暴动的血海。 “嗡!” 光轮与黑暗本源接触的刹那,整个血海深处都为之一震。 狂暴的浪涛竟真的被压制下去几分,那令结界濒临破碎的恐怖冲击力也明显减弱。 光轮释放出的力量,竟然开始梳理混乱的血海能量,抚平沸腾的怨煞,如同最坚韧的堤坝,开始阻挡倒灌之势。 沈月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然而,这希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就在四象封印光轮向下镇压了大约一半深度,血海本源的暴动被遏制住近半之时,光轮的旋转陡然停滞。 四色光芒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后继无力,无法再向下渗透一分一毫。 而被压制住的血海,似乎感应到了封印的迟滞,立刻开始更加凶猛地反扑,试图将光轮冲垮。 光轮悬停在半空,与下方狂暴的黑暗本源僵持着,形成一个脆弱的平衡。 但谁都看得出,一旦光轮崩溃,血海的反噬将更加可怕。 沈月魄虚幻的身影晃动了一下,看着那停滞不前的光轮,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闭上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和认命般的平静。 “林砚心啊,你果然…还是那么不靠谱…” 看来,集齐三滴特殊鬼泪加上她的精血,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暂时稳住一半,延缓了最终崩溃的时间,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就在沈月魄认命之际,她腕间那枚白玉镯,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灼目的光。 紧接着,在那光华盛放之处,虚空中,一道身影踉跄着踏了出来,带着一身阳间的风尘与焦灼,径直落在了这血海中。 身影站定,露出一张沈月魄熟悉的脸。 “…师、师兄?!”沈月魄几乎以为自己是在魂飞魄散前产生了幻觉。 林砚心此刻的模样与平日嬉笑怒骂截然不同。 他脸色发白,气息有些紊乱,显然强行穿透阴阳,定位到此消耗巨大。 他一站稳,他目光急扫,落在沈月魄虽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脸上。 这让他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半分。 还好还好,身形尚且完整,未至溃散。 可随即,他看清了她掌心未愈的伤口,感受到她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和献祭契约波动。 再看到那悬在半空,仅完成一半便岌岌可危的四象封印光轮,以及下方咆哮翻腾的血海。 刚刚落回半分的心又瞬间被更大的怒火取代。 “沈月魄!你长本事了啊!”林砚心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有些劈叉。 “要不是师父当年仙逝前,特意在你我神魂深处留了同命禁制,以白玉镯为桥,我他娘的就是睡到天塌了,也不知道你竟敢跑来填血海!” 他另一只手指着她的鼻子,指尖都在发颤: “酆烬是谁?酆都大帝!先天幽冥神祇!他以帝印神魂镇封血海,至多是困于此,与天地同寿地坐牢!” “你呢?你是什么?你这身板、你这魂魄,经得起血海千万年的侵蚀同化吗?” “你这不叫牺牲,你这叫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彼岸花泥吗?!” 沈月魄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手腕也被攥得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虚浮的意识清醒了些。 第238章 你当这是师门试炼,失败了还能重来吗?!一个接一个送 原来师父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看着林砚心目眦欲裂、又惊又怒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 她心头的绝望竟被冲淡了些,反倒生出一丝委屈。 她哑声反驳:“能怪我吗?不是你亲口说的,集齐三滴至情鬼泪,辅以特殊精血,可模拟众生愿力,替代神魂完成上古级封印,我才…我才敢赌这一把。” 林砚心满腔的怒火和斥责,猛地被这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沈月魄确实曾看似随意地问过他,上古时期某些涉及本源暴动的绝地。 如果无法以神魔之魂永久镇压,有没有取巧的替代封印之法。 他当时正被一部残卷的阵法弄得焦头烂额。 被她追问得烦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不耐烦地甩出几句从杂闻野史里看来的。 理论上可行但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凑齐条件的偏方,只想尽快打发她走…… 他当时纯粹是敷衍,是觉得这说法够玄乎够复杂,能堵住她的追问。 他哪里能想到,这丫头不仅听进去了,还真的不声不响去集齐了。 更没想到,她要封印的,竟然是幽冥血海这种级别的存在! “你…你你你…” 林砚心指着沈月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这回是被气的,也是被吓的。 既是懊悔自己当初的口无遮拦,更是被这阴差阳错的局面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瞪着沈月魄,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总闷声干大事的人,气得胸口起伏,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月魄没力气跟他计较这个,她更关心现实,“那现在怎么办?” 她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那停滞不前,光芒闪烁越发急促的四象封印光轮,“鬼泪和我的血,只能镇压一半,撑不了多久了。” “师兄,你既能通过白玉镯找到我,是不是也能凭它带我们离开?” 这想法一出,她又摇了摇头,“不行,若不完成镇压,血海依旧会倒灌人间。” 林砚心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混合着“你居然还抱有这种幻想”的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尽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月亮,你听好了。师父留下的禁制,是单向生命危机感知和一次性的极限坐标传送。” “我感应到你濒死,燃烧了大半灵力,借助白玉镯共鸣,才把自己像炮弹一样打过来。” “这通道,有来无回。我现在的状态,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想回去?除非血海自己枯竭,或者酆都大帝亲自从外面撕开一条路!” 简而言之,他这趟是单程票,不是救援队。 是买一送一,组团送死来了。 沈月魄闻言,身体晃了晃,不是因为虚弱,而是被这离谱的现实冲击的。 她看着林砚心,看着他那张写满完蛋了这次真的玩脱了,但偏又强作镇定的脸。 一直强撑的冷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情绪冲上头顶,让她脱口而出: “林砚心!你是猪脑子吗?!明知是绝地还往里跳?!” “你当这是师门试炼,失败了还能重来吗?一个接一个,你这叫送货上门,买一送一!” 林砚心被她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但眼下显然不是争论谁更蠢的时候。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岌岌可危的四象封印光轮,目光又扫过即将崩溃的四象光轮下方,蓄势待发的血海。 最后落回沈月魄苍白的脸上。 “骂够了没?骂够了就省点力气。” 他打断她的怒火,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鬼泪封印还差一半,光靠情与血的力量不够,缺了最关键的东西…赌不赌?” “赌什么?”沈月魄心头一紧。 林砚心紧盯着沈月魄的眼睛,语速快得像是在倒豆子: “赌我们都能活着出去,又或者…一起死在这里。但总比现在这样等死强!” 他深吸一口气,“小月亮,你还记不记得,师父说过,你的月华灵力至阴至纯,而我的灵力,则至刚至阳。” 沈月魄点头。 “我要布一个阴阳逆转乾坤阵。” 林砚心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以你我二人为阵眼,以你的至阴灵力为坤,我的至阳灵力为乾,在这血海强行撑开一方暂时的阴阳平衡领域。” “这个阵法本身无法长久封印血海,但它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更重要的是…”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血海,看向结界之外:“它能作为一个信号放大器和接引通道。” “信号放大器?接引通道?”沈月魄不解。 “对!”林砚心快速解释,“我需要借助在外的酆都大帝和整个幽冥的势。” “血海属于幽冥,任何针对它的永久封印,都必须得到幽冥法则的承让。” “而酆烬,作为酆都大帝,他就是幽冥法则的裁决者。” 他指着空中那停滞的四象封印光轮:“鬼泪蕴含的情和你的血蕴含的愿,已经构建了封印的血肉,但缺了骨骼、缺了幽冥法则赋予的秩序框架。” “现在,我们需要酆烬从外以酆都帝印为媒介,调动幽冥法则之力,给予这个未完成封印一个官方认证,将其纳入幽冥运转体系,才能真正生效。” 沈月魄明白了,但也更忧虑了: “可酆烬在外面,我们怎么让他知道?又怎么确保他能精准配合?” “所以需要信号放大器!”林砚心指了指自己。 “我们的灵力,在阴阳逆转乾坤阵中交汇时,会产生能穿透绝大多数结界的阴阳共鸣的波动。” “这种波动对同样掌控阴阳权柄的酆都大帝而言,就像黑暗中的烽火一样醒目。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有属于他的轮回戒!当阵法启动,你我灵力共鸣达到顶峰时,你通过轮回戒向他传递意念。” “以幽冥帝君之名,赐此封印以秩序。他感应到后,必须在阵法维持的短暂窗口期内,从外部以帝印之力完成最后一步。” 沈月魄心头剧震。 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疯狂,对时机、默契、力量的要求都苛刻到了极点。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加速他们的死亡。 第239章 吾以酆都大帝之名,掌幽冥秩序,断万古阴阳 “如果失败…”她喃喃道。 林砚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如果成功,我们俩大概率会灵力干枯,神魂受损,变成两个需要养很久的废人。” “如果失败……”他看了一眼下方咆哮的血海,“虚静观的观主之位,恐怕真要便宜张清远那小子了。” “不过放心,到时候师父在天之灵肯定会先揍我一顿,谁让我这个师兄没带好你。”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月魄却笑不出来,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需要我怎么做?”她问,声音平静下来。 “听我指令,步踏天罡,手结阴阳。” 林砚心迅速道:“我会布下阵基,你跟着我的节奏,将你的至阴灵力注入对应的坤位。” “记住,阵法启动后,无论多痛苦,灵力被抽取多快,都不能停下。直到你通过轮回戒感应到酆都大帝的力量接入,并完成法则赋予。” “好。”沈月魄没有任何犹豫。 林砚心没有再废话。 他划破手指,双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凌空划动。 一道道由精血和阳刚灵力构成的赤金色符文在空中凝结,按照八卦方位落下。 林砚心的脚步在血海虚空中留下淡淡的金色脚印。 “坤位,西南!”林砚心大喝一声。 沈月魄立刻移动到相应位置,盘膝虚坐,双手结印。 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注入林砚心布下的符文之中。 “乾位,西北!”林砚心自身则站到对面方位,周身爆发出炽烈的金色光芒,如同小型太阳。 “起!” 喝声落下,一白一金,两股截然相反的灵力开始沿着阵法的轨迹运转。 起初有些滞涩,但很快,在两人多年默契的配合下,灵力流越来越顺畅。 一个缓缓旋转的阴阳太极八卦虚影在血海中心逐渐成型。 太极图中。白色与金色各占一半,互相追逐,散发出平衡一切的力量。 这力量与四象鬼泪封印光轮产生了某种共鸣,竟然让那原本停滞的光轮再次缓缓下沉了一分。 但与此同时,沈月魄和林砚心的脸色都迅速灰败下去。 阵法对他们灵力的抽取堪称恐怖,沈月魄感觉自己的经脉像被寸寸抽空,识海都在震荡。 “就是现在!轮回戒!”林砚心嘶声喊道,他维持阵法已经极为勉强。 沈月魄强忍神魂欲裂的痛楚,将全部意念集中在手指上的轮回戒中,心中拼命呐喊: “酆烬!以幽冥帝君之名,赐封印以秩序!快!” 血海之外,被沈月魄最后的力量推出来的酆烬,正不顾一切地试图再次冲击结界。 神荼、嵇康、杜子仁三鬼拼死阻拦。 “帝君!不可再进了!血海内部的能量已经彻底暴乱,您此刻进去非但救不了帝后,还可能引发更可怕的连锁反应!”嵇康苦苦劝谏。 酆烬双目赤红,周身的气息狂暴得吓人。 就在他要强行震开三人时—— “嗡!” 一股带着沈月魄微弱气息的阴阳共鸣波动,从血海深处穿透结界,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个急切的意念传入他脑海:“酆烬!以幽冥帝君之名,赐封印以秩序!快!” 酆烬浑身剧震。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 没有丝毫犹豫,酆烬冲天而起,高举酆都帝印,声音如同九天雷霆,响彻整个幽冥: “吾以酆都大帝之名,掌幽冥秩序,断万古阴阳!” “今有封印,承众生愿力,纳至情至性,镇血海暴戾!” “幽冥法则,听吾号令!予其位格,定其根基!” “轰隆!” 整个幽冥世界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无尽的幽冥法则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通过酆都帝印的引导,化作一道由秩序符文构成的暗金色洪流。 无视血海结界的阻隔,轰入血海深处,灌入那旋转的阴阳太极图与四象鬼泪光轮之中。 “成了!” 林砚心狂喜,但随即脸色一变,“不好!法则之力太强,我们的阵法快撑不住了!” 沈月魄已经说不出话,七窍都渗出血丝,身体摇摇欲坠。 但她依旧死死维持着灵力输出,维持着坤位的稳定。 暗金色的秩序符文与白金双色的阴阳太极图、四色鬼泪光轮彻底融合。 一个全新流淌着暗金纹路的完整封印终于成型,散发出镇压万古的浩瀚气息,缓缓地沉入血海的最深处。 “镇!” 仿佛一声来自远古的叹息,整个狂暴的血海,在这一刻,骤然平静。 滔天巨浪平息,翻涌的怨煞退回,那令人心悸的咆哮消失无踪。 血海还是那片血海,但深处那股毁灭性的暴动,已经被牢牢锁住,归于沉寂。 几乎在封印完成的同一瞬间,阴阳逆转乾坤阵也因为耗尽最后一丝力量而崩碎。 “噗!” 林砚心喷出一口血。 他最后看了一眼同样软倒下去的沈月魄,露出一个解脱的笑。 沈月魄则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平静的血海坠落。 “沈月魄!” 结界破碎,一道墨色身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入,在她即将触及血海表面的前一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酆烬抱着沈月魄生机微弱的身体,感受着她神魂的虚弱,手都在颤抖。 他一只手迅速将幽冥本源之力渡入她体内,护住她心脉和神魂。 另一只手施法护住不远处的林砚心。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疾速掠来。 “帝君!”神荼看到酆烬怀中生死不明的沈月魄,又瞥见他另一只手中护持的一具闭目盘坐,面色惨白的肉身,不由一愣,“这是…?” 他完全不认识林砚心,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这人怎么凭空出现在血海的? 杜子仁与嵇康也围拢过来,没有多说,小心翼翼地接替酆烬,用自身鬼帝之力加固护持林砚心的肉身。 神荼好奇地凑近那昏迷的林砚心看了看,又戳了戳林砚心肉身的肩膀: “这小子…什么来头?他是从虚空里直接掉出来的?” 就在这时,血海空间一阵波动,一道倩影略显仓促地浮现。 她的目光先是掠过酆烬怀中的沈月魄,最终凝固在杜子仁手中护持的林砚心身上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第240章 沈月魄,你这是在冷暴力 孟归尘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绝美容颜瞬间血色尽褪,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甚至忘了向酆烬见礼,只是死死盯着林砚心那毫无生气的肉身,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哽咽: “他…他怎么了?!” 她曾在很久以前,于林砚心体内悄然种下过一道隐秘的感应禁制。 若他身受致命重伤或神魂遭遇大难,她便会有所感应。 方才那心悸的感觉骤然强烈到极致,让她不顾一切赶来,却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场景。 神荼被孟归尘这前所未有的失态惊了一下。 看了看她,又看看林砚心,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眼神在两者间转了转,带着点戏谑的意味: “认识啊?还挺熟?”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连忙补充道: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看样子是为了协助帝后完成封印,消耗过度,神魂受损,重伤昏迷了。好在及时护住了。” 孟归尘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向酆烬,郑重行了一礼:“帝君,请允许我将林观主带回我的往生殿照料。我殿中存有滋养魂体的净魂莲池与养神玉髓,或对他恢复有益。” 酆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多谢帝君。”孟归尘立刻小心地用法力托起林砚心的肉身,转身便化作流光离去,速度快得惊人。 神荼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啧,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孟婆这么着急上火…” 酆烬没有理会他,抱紧怀中的沈月魄,沉声道:“回神殿。” 五日后,酆都帝宫。 沈月魄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冰冷的深海中沉浮了许久,意识一点点从黑暗的泥沼中挣扎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柔软的云缎,身上盖着的织物轻薄却异常温暖。 丝丝缕缕平和的幽冥之力正缓缓渗入她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她艰难地动了动指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随即,一张俊美妖异却带着些憔悴疲惫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酆烬就侧卧在她身边,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墨色帝袍未换,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似乎一直守在这里。 沈月魄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血海、封印、云景延自爆、师兄的到来、那个疯狂的阴阳逆转乾坤阵、最后灌入的幽冥法则之力。 酆烬似有所感,睁开了眼。 暗金色的眼眸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先是一怔。 下一瞬,手臂已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终于醒了…” 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沈月魄任由他抱了几息,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比往常快了一些的心跳。 然后,抬起手,没什么力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酆烬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了些,但手臂仍环着她。 低头仔细查看她的脸色,指尖轻触她的腕脉:“感觉如何?神魂可还有剧痛?” 沈月魄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已清晰:“我没事。”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我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听到她先问林砚心,酆烬眸光微动,如实道:“在孟归尘的往生殿。她亲自照料,动用了净魂莲池与养神玉髓。” “神魂稳固,肉身的生机也已续上,只是消耗太过,神魂受损,尚在昏迷,但已无消散之虞,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沈月魄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这口气松完,理智和情绪便彻底回笼。 她想起了那颗珠子里面那道告别虚影。 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慢慢淡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 她抬起手,抵在酆烬胸口,没什么威力但态度明确地推了推他。 “你别抱我。”她移开视线,声音平平,“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酆烬身形明显一顿,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瞬,却又怕伤到她,终究没有继续用力。 他看着她微微侧过去,透着冷淡线条的侧脸,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沉默在寝殿中弥漫。 过了好一会儿,酆烬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错了。” 沈月魄没说话,睫毛轻颤了一下,仿佛没听见。 酆烬等了等,不见回应,便伸出手,将她那只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轻轻握住。 然后,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我不该自作主张。”他继续低声说道,目光始终锁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情绪波动,“不该想着留下你一个人。” 沈月魄依旧沉默,只是被他握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酆烬见她还是不理,眉头蹙得更紧,“沈月魄 他抿了抿唇,语气里掺杂着控诉,“你这是在冷暴力。” “……”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沈月魄,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点复杂,像是无语,又像是被气笑了。 她轻轻挣了挣被他十指相扣的手,没挣开,也懒得再费力气。 …学得倒挺快。 她依旧没说话,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酆烬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稍定,但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他也不敢再轻易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将幽冥之力缓缓渡过去,助她恢复。 沈月魄在酆都帝宫被精心调养了几日。 酆烬几乎是调动了整个幽冥的资源来温养她受损的神魂。 每日,由幽冥玉髓熬炼的灵汤,如同流水般送入寝殿。 更有无数只在古籍中才有记载的温养神魂的奇花异草,被小心翼翼地供奉在殿内,无声吐纳着滋养的灵气。 加之酆烬每日亲自以幽冥本源之力为她梳理经脉、稳固神魂,沈月魄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虽未及全盛,但行动已无大碍,苍白的面颊也重新透出些血色。 只是…… 这几日,但凡在帝宫当值的鬼侍鬼差,个个都噤若寒蝉。 连飘过回廊时,都恨不得缩成一缕青烟,贴着墙根溜走。 第241章 这幽冥地府的还真是接人气啊 原因无他。 帝君和这位准帝后,似乎闹别扭了。 虽然寝殿门内并无争吵之声传出,帝君每日替帝后的疗伤也雷打不动,但那股子弥漫在帝君周身的低气压,简直比忘川河底的玄冰还要刺骨。 每每帝君从寝殿出来,无形中散发的寒意,足以让路过的倒霉鬼魂体都结上一层白霜。 送膳的鬼侍更是苦不堪言,捧着食盒的手都在抖,恨不能放下东西立刻原地消失。 就这样僵持了几日,沈月魄趁着酆烬被几位鬼帝请去商议血海封印后续事宜。 她悄无声息地出了寝殿,径直往孟归尘的往生殿而去。 往生殿位于奈何桥畔,殿宇风格清幽雅致,与别处幽冥殿宇的肃穆不同,多了几分缥缈出尘之意。 沈月魄一路向往来的鬼差问路,很快来到孟归尘日常起居的寝殿。 还未靠近殿门,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只见寝殿那雕刻着彼岸花与祥云纹路的紧闭大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 侧耳贴着门缝,身后那条长长的马尾无意识地小幅度摇晃着。 更诡异的是,他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压低了粗犷的嗓门,语气里满是压抑的兴奋: “家鬼们!看到了吗?就是这儿!孟婆大人的寝殿!阴德赞赶紧点起来!” “弹幕走一波!咱们幽冥第一手八卦,帝后师兄与孟婆大人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现场直播!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啊!” 沈月魄:“……” 她脚步顿住,额角似乎有青筋隐隐跳动。 马面这是在搞什么幽冥直播?对象还是她师兄和孟归尘?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殿内突然传出一声中气不足的嚎叫: “孟归尘!你放开我!你说的帮我快速恢复灵力就是扒我裤子吗?!你趁人之危!” 紧接着,孟归尘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隔着殿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啧,林砚心,双修之法,阴阳调和,乃是最快稳固神魂、恢复灵力的捷径。” “你我灵力本就…咳咳,颇有渊源,此时双修,事半功倍。” 沈月魄听得眼皮直跳。 她正无语间,又听到殿内传来布料摩擦和轻微挣扎的动静,以及林砚心更加气急败坏却明显虚弱的声音: “孟归尘!你…你别乱来!我警告你,你…你再过来我叫了啊!我真叫了啊!” “你叫啊~” 孟归尘的声音带着笑意,越发近了,“这往生殿内外都是我设的结界,你叫破喉咙也没用。再说了,你我之间,又不是第一次…” “孟归尘!”林砚心打断了她。 听到这里,沈月魄再也按耐不住。 她放轻脚步,走到依旧蹲在地上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开始小声解说的马面旁边。 然后…也默默地蹲了下来。 马面正全神贯注地解说兼偷听,冷不防身边多了个人,还挨得这么近,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蹦起来。 那张长长的马脸都吓扭曲了,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一声惊叫。 沈月魄眼疾手快,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马面看清来人,差点吓到魂飞魄散:“帝帝帝…帝后?!”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整张马脸写满了“完蛋了被抓包了”的惊恐。 而此刻,他手中的幽冥直播间,原本来自各路偷偷摸鱼看直播的幽冥公务员们,在沈月魄入镜的瞬间,直接炸了。 【判官笔掉毛】: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帝后也来蹲墙角了?! 【排队等汤中】:惊天大瓜!我要举报!孟婆渎职!不务正业!不煮孟婆汤,在寝殿里搞黄色!还被帝后抓了现行! 【牛头是我哥】:楼上你号没了!不过…帝后蹲姿好标准(重点错了)。马面哥,镜头稳住啊!我们要看帝后反应! 【除了白还有黑】:所以林观主到底从没从?孟婆大人威武!不过帝后来了…是不是要上演救师兄的戏码了?打起来打起来!(唯恐天下不乱) 【今天勾到几个魂】:只有我好奇帝后师兄和孟婆大人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虚静观野史有没有记载?求深扒! 弹幕疯狂滚动,各种惊呼、吐槽、八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论刷得飞起。 沈月魄自然也瞥见了那些弹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这幽冥地府的还真是接人气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 那扇紧闭的殿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拉开了。 孟归尘斜倚在门框上,淡青色衣裙略微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慵懒地垂在颊边。 她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或羞赧,反倒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 目光先是落在蹲在地上的马面身上,红唇轻启,声音慢悠悠的: “好看吗?老马。听得…可还尽兴?” 马面闻言,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嘿嘿”干笑两声,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哧溜一下躲到了沈月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怂得不行。 沈月魄面不改色地站起身,看向孟归尘,语气平静,“我来…看看我师兄。” 她话音刚落,门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衣物窸窣整理的声音。 “小月亮?!是你吗小月亮!你可算来了!!” 只见林砚心踉跄着从殿内冲了出来,他脸色比沈月魄醒来时还要苍白几分,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原本整整齐齐的道袍领口微敞,腰带似乎系得有点匆忙,一头墨发更是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看到沈月魄,眼睛都亮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恨不得立刻扑过来。 沈月魄从头到脚将他快速扫视了一遍。 嗯,气息虽然虚弱紊乱,但神魂波动确实比之前稳固了不少,看来孟归尘那些天材地宝没白用。 除了脸色难看点、形象狼狈点,一副刚被蹂躏过的样子之外,其他方面勉强算生龙活虎吧。 林砚心立刻凑到沈月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带着恳求: “小月亮!快!趁现在!赶紧把我送回道观!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沈月魄略感奇怪,挑眉看他:“你自己不能开鬼门回去?以你的修为,就算现在虚弱,借道幽冥返回阳间应该不难。” 她师兄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在空间术法上造诣颇深,不然也不可能找到镇压血海的漏洞。 第242章 沈月魄,我醉了 林砚心闻言,俊脸腾地一下泛起不自然的红晕,眼神躲闪。 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现在的修为,打、打不过她。她在这往生殿内外布下的禁制,没有她允许,我根本破不开…” 沈月魄:“……” 她懂了。 师兄这不仅是武力值不够,还被权限锁住,外加可能真的有点怵孟归尘。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辆车头立着个小巧的幽冥獬豸标志的黑色豪华越野车,一个漂亮的甩尾,从空中甩停在了殿前空地上。 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牛头那张憨厚的脸,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冲着沈月魄大喊: “帝后!帝后!可找到您了!您快去看看吧!帝君他、他喝醉啦,非要找您!” 沈月魄闻言一愣。 酆烬喝醉了? 她下意识转身就要跟着牛头走。 “诶!小月亮!你别走啊!”林砚心急了,连忙拽住她的袖子,“你不管我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师兄我被困于此?!” 沈月魄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里透着一种爱莫能助,“我管你什么?她又不会真吃了你,她是在帮你疗伤。”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没忍住那点好奇心,凑近林砚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问道: “不过师兄,趁现在,你悄悄告诉我,你和她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 “肯定不止是你要继承道观那么简单吧?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补充道:“你说说,如果理由合理,情节够严重,我说不定就想办法偷偷帮你溜出去。” 林砚心:“……” 他听完这番话,原本只是微红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额头青筋都跳了跳。 他看着沈月魄那张写满“快说快说”的八卦脸。 再瞥了一眼旁边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孟归尘。 最后瞥了一眼马面偷偷凑过来的耳朵,只觉得一股悲愤直冲顶门。 “走走走!赶紧走!” 林砚心恼羞成怒地松开拽着沈月魄袖子的手,甚至不耐烦地挥了挥,像是要赶走什么烦人的东西: “看见你就烦!我的事不用你管!去找你家帝君去!” 说完,他气鼓鼓地转身,看那架势像是要回殿内。 但走到门口,对着似笑非笑的孟归尘,脚步又顿住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里。 沈月魄见状,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她对孟归尘微微颔首:“我师兄就劳烦你继续照料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拉开越野车副驾的门坐了进去,对牛头道:“开车。” 牛头一脚油门,幽冥越野车载着沈月魄,朝着神荼宫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面看了看绝尘而去的豪车,又看了看门口僵持的两位主角。 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敢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而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原地。 牛头将沈月魄送到神荼的宫殿前,还没等车停稳,就一溜烟调头跑了。 那架势仿佛身后有十万怨魂在追。 沈月魄踏入神荼的大殿时,便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三大鬼帝竟齐聚一堂,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进门的沈月魄身上时,那凝重瞬间化为了某种如释重负,又带着点赶紧撤的迫切。 神荼第一个蹿过来,那张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 “啊哈!帝后您可来了!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北方鬼域那边好像有个紧急会议…对,特别紧急!” 杜子仁迅速接上,一脸严肃地点头:“没错,我需即刻去巡查血海封印有无异动,片刻耽搁不得。” 嵇康虽未多言,但眼神交流间已和其他两位达成共识,说什么要去核查轮回井今日投胎名单是否有误。 话音一落,三位威震幽冥的鬼帝大人,竟如同事先排练好一般,身影同时模糊,瞬间消失在大殿之中。 溜得比刚才的牛头还快,只留下几缕未散的空间波动。 偌大的的神殿,顿时变得空旷无比。 而大殿尽头,由整块幽冥玄玉雕琢而成,宽大的鬼帝宝座之上,酆烬正坐在那里。 他没有穿正式的帝袍,只着一身墨色暗纹常服,领口微松,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他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撑着自己的额角,微微偏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月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酒香,并非凡俗浊酿,而是幽冥特产的幽冥酿。 这香气与酆烬周身自然散发的清冷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好闻的味道。 沈月魄面色平静,缓步踏上通往帝座的台阶。 她心里明镜似的。 什么喝醉,多半是夸张之词。 以酆烬的修为,幽冥酿绝不至于让他喝醉。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打破这几日她刻意维持的冷淡。 那颗珠子里的诀别,她可以理解他的责任和选择,但无法轻易原谅,他试图将自己排除在外的好意。 虽然…最后她也还了回去,但…她就是心绪难平。 台阶一步步走完,她终于站到了帝座之前,与坐着的酆烬对视。 他依旧只是看着她,薄唇抿着,暗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她读得懂的情绪。 沈月魄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掌心下的肌肤微凉。 她微微垂下头,望进他眼底,声音平稳,带着明知故问,“怎么了?” 这三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酆烬一直撑在额角的手落下,改为环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得踉跄一步,跌坐在他腿上,被他牢牢圈进怀中。 紧接着,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带着酒气的低沉嗓音闷闷响起,理直气壮又含糊不清: “沈月魄,我醉了。” 沈月魄闻言,几乎要笑出声。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梳理着他脑后的墨发,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调侃: “醉的人,可不会这么清晰地承认自己醉了。” 话落,沈月魄的颈侧忽然传来湿热的触感。 是他落下了一个轻吻。 那吻起初很轻柔,但很快,就变成了带着些许惩罚性质的抵咬。 他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蹭着她颈侧细嫩的肌肤,留下微微的刺痒和一点酥麻。 沈月魄下意识地轻轻“嘶”了一声。 第243章 我的心也曾如古井,觉得情爱痴缠,不过云烟 听到她的抽气声,酆烬立刻松了口,但嘴唇仍贴在那里。 他抬起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从这个角度,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凝视。 带着明显指控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理我。”他顿了顿,继续补充,“你冷暴力我。” 沈月魄感受着颈侧残留的微湿和那一点刺痒,心中的气忽然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好笑的情绪。 她干脆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平淡无波,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酆烬猛地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正视自己。 他那双暗金色眼眸,此刻写满了不可思议,眉心紧紧蹙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承认了?” 他的声音因为惊愕而微微提高。 沈月魄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震惊表情,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笑意,坦然点头,“我承认。我故意的。” 沈月魄将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轻轻拿下来,却没有松开。 而是顺势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放得很轻,“酆烬,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 她抬起眼,望进他因酒意而格外深邃的眸中,“我理解你的责任,你的身份,你所背负的幽冥众生。” “你要永镇血海,那是你的道,你的选择,我可以尊重。” 她顿了顿,扣着他手指的力道稍稍加重,语气也随之沉重: “但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擅自决定将我抛下。” 酆烬薄唇微动,似乎想辩解什么,沈月魄却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止住了他的话头。 “你听我说完。”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整理积压了数日的情绪。 “我曾以为,我修的即便不是真正的太上无情道,至少也该是独善其身的路。” “我守着明月,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我以为我的心也像那月光一样,清冷,恒定,不易被牵动。”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 “我们本就身份悬殊,你是万古长存的酆都帝君,我不过一介修行微末的魂魄引渡人。” “你说你见过沧海化为桑田,漫长的时光里,只有我一人走入了你的心。”她复述着他曾说过的话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可是酆烬…”她将视线重新聚焦在他脸上,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 “我引渡亡魂,看过无数爱恨嗔痴,悲欢离合,那些故事像流水一样自我身边淌过。” “我的心也曾如古井无波,觉得情爱痴缠,不过云烟。”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过他掌心的纹路,声音低柔: “但也只有你,走进了我的心里。不是惊涛骇浪,是润物无声,然后……盘根错节,再也无法剥离。” 她迎上他瞬间变得更加灼热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酆烬,我可以和你同生共死。哪怕是永堕血海,与那无边的黑暗和怨煞为伴,与天地同寿,再无自由,我都可以。” “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替我做了决定,将我安全地留在外面,独自走向你认为的结局。” “那不是保护。酆烬,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抛弃。” 酆烬静静地听着,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紧密地嵌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沉默了片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控诉,低声说: “可是沈月魄,你最后也丢下了我。” 他指的是血海深处,她将他推出,自己选择以身为祭的那一刻。 沈月魄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沉稳却稍快的心跳。 她没有否认,反而坦然地应道: “嗯。”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发丝蹭过他的下巴。 “我这个人心眼比较小。”她语气平静,“我虽然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了,让你也尝了尝被留下的滋味。但…” 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好看着他眼睛说:“我心里的气,并没有完全消。” 酆烬闻言,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试图从找出更真实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探询:“那现在呢?”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气消了吗?” 沈月魄没有立刻回答,仍坐在他腿上,这个高度让她几乎与他平视。 片刻后,她唇角扬了一下,没有言语,而是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微微偏过头,本就相近的距离瞬间更近。 “嗡嗡!”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一阵不大却足够清晰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从沈月魄裙袋里传来,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沈月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掏手机。 酆烬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暗金色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执拗地重复: “先回答我。” 沈月魄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再坚持去拿手机,任由他按着手。 另一只手却反客为主,主动牵起他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拉着他,转身就往大殿外走。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着。 酆烬被她牵着,踉跄了一步,随即不满地低“哼”了一声,带着被敷衍的不悦,但身体却异常诚实地跟着她的步伐,任由她牵着,走出了大殿。 走到殿外廊下,沈月魄才终于腾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来电显示——特案局赵严。 她滑动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手仍被酆烬紧紧握着,拇指甚至还在她手背上不安分地摩挲。 “喂,赵队。”沈月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稳,仿佛刚才那段旖旎从未发生。 电话那头传来赵严爽朗中带着点歉意的笑声: “沈大师,不好意思啊,又来打扰你了。我这儿有点特殊情况,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空,方不方便接个活儿?” 第244章 或许…可以祝我万年好合 酆烬就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隐约听到听筒里漏出的声音。 他听到“接活儿”几个字,眉心蹙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沈月魄感觉到他的小动作,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以示安抚,对着电话问:“什么活?” 赵严语气里的笑意收敛了些,带上几分正色:“是我一个表弟,挺奇怪的情况。” “大概半个月前开始,人突然就有点痴痴傻傻的,反应迟钝,眼神发直,跟他说话半天没反应,有时候连家里人都不认识。” “去医院查了个遍,身体各项指标都没问题,脑部CT、核磁也都正常。” “家里老人怀疑…是不是撞了邪,或者丢了魂儿?我想着这方面,还是得请您这样的专业人士给看看才放心。” 沈月魄闻言,沉默了片刻。 电话那头的赵严等了等,没听到回应,小心翼翼地问: “沈大师,是…最近不方便吗?要是您没空,我再去问问别人…” “没有不方便。” 沈月魄开口打断了他的猜测,“我原本是打算,把这段时间空出来,好好筹备一下婚礼的。” 话音一落,酆烬握着她的那只手,明显僵了一瞬。 沈月魄继续道:“不过正巧,我有事要回一趟帝都,就顺带过去看看吧,花不了多长时间。” 电话那头的赵严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足足有好几秒没出声,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不轻。 等他反应过来,声音里立刻充满了惊喜和祝贺: “哎哟!恭喜恭喜啊沈大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到时候一定要给我发张请帖,我一定排除万难,准时到场祝贺!” 沈月魄听着赵严热情洋溢的祝贺,唇角难得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不紧不慢地回道: “请帖嘛,当然可以发给赵队您。不过到场就不必了。” “啊?”赵严又是一愣。 沈月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毕竟,怕您来了,就不好回去了。”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打算办的地方,可能不太适合活人久待。” 赵严:“……” 电光石火间,赵严猛然想起了以前听吴峰那小子神神叨叨提过一嘴。 说沈大师那位神秘莫测的男朋友,好像是下边的… 当时他还当吴峰胡说八道。 现在结合沈月魄这话… 赵严背后莫名窜起一股凉气,干笑了两声,连忙道: “明、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那什么,还是恭喜!恭喜您和…那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谢谢。”沈月魄接受了祝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不过…或许可以祝我万年好合。”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的赵严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啊?万、万年啊?!” 沈月魄也没有为难他,自然地转回了正事,“您表弟的事,我记下了。这两日我回帝都后,就联系您具体时间去看看。” “好好好!太感谢了沈大师!不打扰您筹备婚礼了!您先忙!回帝都联系!” 赵严如蒙大赦般赶紧挂了电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又听到什么冲击世界观的消息。 通话结束,沈月魄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酆烬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离开了神荼宫殿前的回廊,正走在通往帝宫的路径上。 路边的幽冥晶石散发的光芒流淌在光洁的路面上。 他停下得毫无预兆,沈月魄被他牵着的手轻轻一带,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他。 酆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帝君的威严,多了几分近乎滚烫的专注。 他暗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熔岩在冰面下涌动,灼热的光芒几乎要烙印在她脸上。 沈月魄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带着耳根都蔓开一层薄红。 她移开视线,略显不自在地轻轻拽了拽他的手,低声道: “走了,你没看到路过的鬼差都在看我们吗?” 确实,虽然那些鬼差都敬畏地远远绕行或低头疾走,但那偷偷瞥来的目光,还是能感觉到。 酆烬却仿佛没听见,他非但没走,反而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往回轻轻一拉。 沈月魄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踉跄着被他拉入怀中,后背紧紧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你……”她的话没能说完。 下一瞬,酆烬周身的气息微微一动,一股幽冥之力弥散开来,将他们二人包裹住。 沈月魄只觉眼前光影闪过。 仅仅一个呼吸间,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周遭的光线也稳定下来。 沈月魄眨了眨眼,适应了新的光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室内。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浴池。 池子大得近乎夸张,池中的水清澈见底,氤氲着白色热气,如同云雾般在水面与池边缠绕升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又宁神的淡香,像是某种幽冥灵植混合了温泉矿物的味道。 还没等她从这突然的场景转换中完全回神,就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松开了。 酆烬退开半步,站在她面前,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腰间墨色镶暗金纹的腰带。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修长的手指搭在精致的玉扣上,轻轻一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腰带松开,被他随手置于一旁的玉石架上。 接着,他抬手搭上了自己外袍的襟口。 沈月魄脸上的热度轰地一下,直接烧到了耳后。 她看着他就在自己面前,如此自然地宽衣解带,大脑一时有些空白,舌头都打了结:“你…干、干嘛?” 酆烬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墨色的外袍被他脱下,露出了里面同色的丝质中衣。 他神色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那眼底深处跳跃的暗金火焰,泄露了截然不同的心绪。 “为了筹备婚礼,提前沐浴。”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句话,声音显得有些低哑,却更添几分磨人的磁性。 随着话音,中衣的系带也被解开,布料顺着流畅紧实的肩线滑落。 然后…是最后一层。 第245章 沈月魄,你知道的,我醉了 沈月魄的视线像是被钉住了。 矫健完美的男性躯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氤氲的水汽和柔和的光线下。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却不是过分贲张。 沈月魄猛地垂下头,连脖颈都红透了,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浴殿里仿佛自己都能听见。 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脚尖朝向门口的方向。 要不…逃吧? 然而,耳边传来“哗啦”一声轻微的水响。 酆烬一步踏入了温热的池水中。水波荡漾,雾气缭绕在他腰际。 他慵懒地靠在了池边光滑的石壁上,手臂搭在池沿,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低着头,偷偷往外挪的身影。 低沉含笑的嗓音,穿过朦胧的水汽,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沈月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选择题根本没法选。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是义正言辞地拒绝还是虚张声势地反驳… 腰间忽然一紧。 一道暗金光泽的虚影,不知何时悄然缠绕上了她的腰身。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轻轻一扯。 “呀!” 沈月魄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那金线牵引着,直接跌入了温暖的池水之中。 水花四溅。 预想中摔入水底的狼狈并没有发生。 一双坚实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温热的池水瞬间包裹上来,浸湿了她的衣裙,熨贴着肌肤。 酆烬的手臂环在她腰后,隔着湿透的衣料,掌心的热度依然清晰灼人。 她浑身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 又因水的浮力和他的贴近,变得若即若离,比完全的赤裸更几分的暧昧。 水汽蒸腾,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理智。 酆烬扶着她的腰,将她在水中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自己。 他微微低头,呼吸拂过她耳边,声音带着得逞后的愉悦和更深的欲望,低声道: “沈月魄,你知道的…我醉了。” 他的手掌,带着池水的温热,缓缓抚上她湿透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熨贴着她的肌肤。 沈月魄说不出话,只觉得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大,被他气息笼罩,被他体温熨烫,被水流环绕。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瞪他。 可惜在蒸腾的水汽和绯红的面颊映衬下,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是撒娇。 “我不知道。” 酆烬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让她更密实地贴合自己。 水面之下,两人身体之间只隔着两层形同虚设的衣料。 沈月魄睫毛上沾了水汽,颤得厉害。 他的指尖带着池水的温度,触碰却激起一阵战栗,嗓音低沉,“那我告诉你…” 沈月魄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瞥了一眼。 水面清澈,水下的一切影影绰绰,比直接看见更令人心慌意乱。 他精悍的腰线,紧实的小腹,还有更下方……沈月魄猛地闭上眼。 “现在才闭眼,晚了。”酆烬的声音带着某种得逞的笑意。 他的指尖从她颈侧移开,落在她衣襟的第一颗盘扣上。 沈月魄穿的是酆都样式的长裙,那扣子精巧,是珍珠做的。 此刻湿了水,在他指尖泛着柔光。 第246章 就算你现在叫停,我也做不到 他指尖微动,第一颗扣子便无声地解开。 “酆烬……”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惊是惧,还是别的什么。 “嗯。”他应得漫不经心,手指却灵巧地挑开了第二个结。 湿透的衣裙失去束缚,顿时松散开来,领口向两侧滑开,露出更多细腻的肌肤。 布料本就薄,浸了水,几乎透明。 紧紧包裹着起伏的曲线,柔软的轮廓和颜色都清晰可见。 池水温热,沈月魄却觉得有火焰从被酆烬目光触及的皮肤上烧起来。 她想蜷缩,想遮挡,可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动不了分毫。 酆烬的目光沉了沉,那暗金色里翻涌的火焰似乎更盛。 他没有继续解剩下的衣物,而是低下头,吻了吻她因为羞赧紧闭的眼睛。 吻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却让沈月魄颤抖得更厉害。 最后落在她唇上。 先是蜻蜓点水,然后辗转流连,尝到池水微涩的味道,和她肌肤下透出的清甜。 唇齿间不轻不重的啮咬带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让沈月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更深地嵌进他怀里。 “别…” 她虚弱地抗议,手在水下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 五指强硬地挤入她的指缝,紧紧交握。 他含着她的耳垂,气息灼人,“就算你现在叫停,我也做不到。” 话语间,他解衣的手已游移到她身前,覆上那层湿透后半裸的衣裙。 布料下的柔软在他掌中变了形状,被他用指腹缓缓碾过。 沈月魄轻哼一声,身体软了半分。 他的吻沿着耳廓向下,落在她裸露的肩头。 他的手臂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更贴近自己,唇便顺着那纤细的锁骨,一路吻向边缘。 隔着那层湿透的薄绸,停在最柔软的部分。 “啊…”沈月魄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叫一声,手指猛地掐进他臂膀的肌肉里。 水下的双腿下意识地并拢,却滑过他坚实的小腿。 酆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眸色深得惊人,“沈月魄,”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帮帮我。” 触碰到的那一刻,沈月魄像是被雷击中,整个人都懵了。 指尖下蓬勃的生命力,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酆、酆烬…”双重刺激让她几乎站不住,全靠他环抱的手臂支撑。 水上,他的攻伐更加凶猛。 快感如同池底涌上的热流,从两处被重点关照的地方炸开,迅速蔓延全身。 酆烬终于松开她的唇舌,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紊乱。 他看着她迷离泛红的眼睛,水汽氤氲中泪光点点,美得惊心动魄。 他腰腹就着池水的浮力,将她抱坐到池边光滑的玉石上。 沈月魄惊呼一声,背脊贴上微凉的玉璧,身前是他滚烫的身躯,冷热交替,刺激得她脚趾蜷缩。 酆烬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啊!” 沈月魄仰起脖子,像濒死的天鹅,发出一声破碎的泣音。 温热的池水似乎也缓解不了酸意。 酆烬停住,给她适应的时间,额角有隐忍的青筋跳动。 他抬手抹去她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动作堪称温柔,与水下凶狠的侵占形成诡异又和谐的反差。 等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水花的哗啦声,在空旷的浴殿里回荡。 池水随着他们的动作荡开一圈圈激烈的涟漪。 水波晃动,光影破碎,映在池壁上。 殿外,忘川水声依旧,而这一隅浴池春深,似乎将时间都凝滞在了氤氲的云雾之中。 第247章 幽冥一家亲(摸鱼版) 沈月魄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殿内光线柔和,显然经过了刻意的调节,以适应她的感知。 她先是眨了眨眼,意识缓缓归拢。 昨夜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让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指尖,耳根又隐隐有些发热。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慵懒地躺在床榻上,抬起手,指尖微光流转,感受着体内灵力的变化。 灵力与昨日相比,充沛凝实了许多。 神魂的虚弱感也大大减轻,甚至隐隐有种被滋养淬炼后的通透感。 她忍不住暗暗咋舌,要不…回头真劝劝师兄,让他从了孟归尘算了? 反正…看孟归尘那架势,师兄也跑不掉,还能快速恢复,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沈月魄下意识侧过头,只见酆烬正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宽大座椅里。 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触笔轻点,似乎在批阅着什么电子卷宗。 他并未抬头,目光仍落在平板上,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 “怎么?”他慢悠悠地开口,“刚睡醒,就想着给你那可怜的师兄当红娘了?” 沈月魄被抓包,也不尴尬,只是懒懒地朝他的方向伸出手。 酆烬眼底笑意更深,放下平板和触笔,起身走了过来。 他俯身,手臂穿过她的后背和膝弯,单手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抱着她走在座椅上落座。 “酆烬,”沈月魄环着他的脖子,忽然抬眸,带着点审视地问,“你用没用读心术?” 酆烬轻笑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语气戏谑,“你的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他指的是她醒来时那副若有所思,眼珠微转的模样。 沈月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酆烬也不在意,指了指座椅旁早已备好了,一套崭新的酆都样式的衣裙。 “穿这个?”他问。 沈月魄却摇了摇头,“今天先不穿这个。我们回帝都一趟。” 酆烬拿着衣裙的手停在半空,闻言挑了挑眉,“回帝都?那么快?” 他记得昨日那通电话,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动身。 沈月魄从他怀里滑下来,一边从轮回戒里面取出一套简单的现代装束。 一边回答道:“咱们回去拍婚纱照,顺带…” 她顿了顿,对着镜子将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然后转过身,补充道: “替赵严看看他表弟的情况。” 酆烬明显一怔,“婚纱照?” “嗯。”沈月魄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幽冥特有的景致。 “婚礼在幽冥办,按幽冥的仪典来。但…我想拍一套现代的婚纱照。就我们两个,在阳光下,或者黄昏里,像普通人一样。” 酆烬听明白了。 他看着她侧脸上,心底某处仿佛被轻轻触动。 于他而言,仪式、见证、甚至是照片本身,都意义不大。 但她在意,她想要,那便是最重要的事。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现在就去。” 沈月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急切弄得一愣,踉跄一步才跟上,“诶?急什么?我还没洗漱,而且…” 她反手拉住他,“得把我师兄一起弄出去。” 酆烬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回头:“为什么?你不是还想撮合他和孟归尘?留他在此,不是正好?” 沈月魄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界面,递给酆烬看: “是孟归尘昨天半夜偷偷发消息拜托我这么做的。” 酆烬看完两人的聊天记录,沉默了两秒,评价道:“欲擒故纵。” 随即,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微微眯起眼,“你…何时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记得之前看过沈月魄的手机,社交圈极为简单。 沈月魄拿回手机,有些好笑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马面把我拉进了‘幽冥一家亲(摸鱼版)’的群聊。” “几乎所有鬼和我这个人…都在里面。” 她点开那个群聊。 果然,成员列表长长一串,从各路鬼帝、判官、阴帅到孟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甚至一些资深的鬼差头目都在,群名旁边还有个鲜红的“[99+]”未读标识。 酆烬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动屏幕,看着那充斥着各种八卦、吐槽,甚至拼单买人间最新家具的聊天记录,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 很好。 所有鬼和人中,都排除了他。 沈月魄看着他黑沉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凑过去,安抚地在他紧抿的唇角按了一下,声音带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帝君大人。强者,总是孤独的。” “……” 酆烬手中的动作忽然一顿,侧头看向她,“婚礼,定在哪一日?” 沈月魄被他问得微微一怔,随即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她指尖掐算片刻,又似在感知着什么,抬眸道:“今日是人间日历的12月25日…” 她顿了顿,眼底漾开一抹笑意,“那就定在六日之后吧。正好是新年的第一日,新的一年,旧岁终结,万象更新,我们…也从这一日开始。” 酆烬闻言,紧抿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眼中冰雪消融,暖意丛生。 这个日期,他十分满意。 不远不近,既有足够的时间稍作准备,又不会让他等待得太久。 他拿着沈月魄的手机,再次点开那个热闹非凡的“幽冥一家人(摸鱼版)”群聊。 屏幕上消息刷得飞快,最活跃的果然是马面、牛头以及昨夜溜得飞快的神荼,正在里面插科打诨,分享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人间搞笑短视频。 酆烬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他按住语音键,用沈月魄的账号,以他威严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六日后,本君与帝后大婚。” “婚礼一应筹备事宜,由神荼总负责。” “婚服监制,由马面负责。” “婚宴酒席的布置,由牛头负责。” 语音发送。 原本刷屏刷得飞快的群聊,像是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248章 帝君我没有在摸鱼啊啊啊啊啊 足足过了十秒。 【阴间第一帅】: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成真了!等等…这语音是帝、帝君???帝君我没有在摸鱼啊啊啊啊啊!!!(惊恐表情包刷屏) 【今天勾到几个魂】:啊啊啊啊啊!幽冥万年以来的大喜事啊!就算被帝君抓到摸鱼我也认了! 【俺老牛牛气冲天】:啊啊啊啊!惊现帝君!等等…婚宴酒席?但是酒席标准预算多少啊???(弱小可怜又无助.ipg) 【东方一枝花】帝君!!帝君您说真的?六天后?!总负责?!我…我吗?!(崩溃.ipg)不过…恭喜帝君帝后!!! 【判官笔真的会掉毛】:恭贺帝君帝后大喜!!那个…鬼帝大人,需要判官殿协助拟定宾客名单与流程文书吗?@东方一枝花 【杜子仁】:同贺。南方鬼域有九幽绮罗绸,可供婚服或装饰之用。 【嵇康】:贺。婚礼乐曲,我可谱新篇。 【除了白还有黑】:恭喜帝君帝后!!@今天勾到几个魂。快出来随份子!等等…鬼帝大人,迎亲仪仗和安保工作是不是也归我们?!(兴奋.ipg) 群聊彻底炸锅,恭喜声、哀嚎声、主动请缨声混作一团。 酆烬满意地扫了一眼混乱的群聊,方才那点被排除在外的不悦,总算消散了些。 他将手机递还给沈月魄,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有了这一出,他们还会不会把我排挤在外。” 沈月魄已经洗漱穿戴完毕,正倚在门边看着他这一系列幼稚又带着点报复心的操作,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走上前,伸手抚平他衣襟上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抬眸望进他眼里,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 “酆烬,其实…你若是对他们多笑笑,也许大家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她想起马面有时候很怕,可也没少干的荒唐事,还有牛头那憨直又藏不住话的性格: “从马面和牛头他们的言行能看出,你平日里,待下属其实颇为宽厚。” 酆烬闻言,握住她抚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拉至唇边轻轻一吻,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语气低沉认真: “我可不在乎他们怕不怕我。”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转身继续向殿外走去。 “我只在乎你。” 沈月魄被他这句直白的话说得心头一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笑道: “就你这张嘴,怪不得被幽冥一家亲的群聊给落下了。” 酆烬脚步未停,只是冷哼了一声。 孟归尘今日在奈何桥头当值。 沈月魄借着探视师兄的名义,很轻松地将林砚心,偷出了守卫算不上森严的往生殿。 酆烬袖袍一挥,周遭空间再次泛起熟悉的波动。 眼前景象一晃,三人已置身于虚静观中。 冬日的山间空气清冽,带着熟悉的香火气息。 不远处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道袍的身影,正拿着把大扫帚扫地,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有点过于卖力。 那身影听到动静,抬头望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惊喜,扔下扫帚就跑了过来。 “两位道友!你们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张清远跑过来,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林砚心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确认是自己熟悉的地盘。 再看张清远那副老实守家的模样,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假模假式地开口: “嗯,老张,不错。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观里上下打理得挺勤勉嘛。” 沈月魄也微笑着向张清远颔首:“张道友,辛苦你了。” 她想起陆家姐弟,问道:“对了,陆瑾和陆筝呢?” 张清远指了指观内东厢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估摸着还在睡呢。不过说真的,这两姐弟来了之后,好家伙,几乎天天都有人往山上送吃的!” “连带着我的伙食标准都直线上升,你看我,是不是都快养出膘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 沈月魄了然,这肯定是陆家父母不放心,变着法子给儿子女儿改善生活。 她点点头,“最大的隐患已经解决了,过两日便可让他们回去吧。” 随即,她想到赵严的委托,看向张清远,正色问道: “对了张道友,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特案局的赵队长,家里有个表弟,情况古怪,像是丢了魂魄。” “我待会儿要回帝都一趟,想请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如果问题不棘手,就交给你办,你看怎么样?” 林砚心刚适应了回到阳间的松弛感,一听这话,立刻警觉地插嘴:“那你去哪儿?你不一起去看那个丢魂的?” 沈月魄抬起与酆烬自然相握的手,在林砚心面前晃了晃,语气轻快坦然,“我们去拍婚纱照。” 果不其然,下一秒—— “沈月魄!!!” 林砚心的咆哮声震得枝头枯叶都簌簌落下。 他瞪圆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月魄,满脸的不可置信和被背叛的痛心疾首: “你你你…你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是第一个告诉我?!” “我还是不是你师兄了?!啊?!我还是不是虚静观的顶梁柱,我还是不是你从小到大的靠山了?!” 沈月魄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淡定地揉了揉被震得发痒的耳朵。 她没理会林砚心的跳脚,转而继续笑着看向被这消息,也震得有点发懵的张清远: “张道友,婚礼就定在六日后的元旦。到时候若有空,欢迎你到酆都观礼。” 张清远刚从“沈道友要结婚”的消息中回过神,紧接着听到“酆都观礼”四个字。 整个人猛地一激灵,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上的表情瞬间被狂喜取代。 第249章 都是大师吧?一个赛一个的精神,一个顶一个的俊 酆都!那可是真正的幽冥核心! 寻常修行者终其一生能有缘窥得一丝幽冥门径已是侥幸,他张清远何德何能,竟然被邀请去酆都观礼?! 观礼的对象还是酆都大帝本人! “我…我我我…”张清远激动得语无伦次,搓着手,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有空!绝对有空!天大的事也得有空啊!沈道友!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不不不,我提前到!需要我准备什么吗?贺礼!对,贺礼!我得好好想想准备什么贺礼才不失礼…” 他已经开始原地转圈,脑子里飞快过着龙虎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沈月魄被张清远毫不掩饰的狂喜逗乐了,连忙安抚道: “张道友不必紧张,寻常心即可。贺礼更是随意,人到了便是最好的心意。” 而此刻,东厢房某扇悄悄推开一条缝的门后,被外面动静吵醒的陆瑾,趴在门边偷听了好一会儿。 他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飞快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给某个备注为“萧木头”的人发去信息: 「惊天大瓜!沈大师要结婚啦!!!就在元旦!」 「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叫酆烬的!啧啧,亦舟,你小子不行啊!」 他发完,还偷偷摸摸举起手机,试图从门缝里拍一张外面的照片,可惜角度太刁,只拍到了一片模糊的衣角。 帝都,某中档小区。 沈月魄和酆烬要去的婚纱店和赵严姑姑家是同一条路线。 二人打车先将张清远送过去,顺带下车和赵严打个招呼。 赵严接到沈月魄已到楼下的消息,连忙迎了出来。 可当他看到单元门外站着的四个人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自家表弟不就疑似丢了个魂吗? 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 尤其是那位穿着黑色风衣,面容俊美妖异却带着生人勿进气场的男士。 光是静静站在那里,让他这个见过不少风浪的特案队队长都感到无形的压力。 沈月魄一眼看出赵严的惊讶,无奈地抬手扶了扶额。 她本意只是带上张清远,速战速决的。 可林砚心一听他们把自己留在冷冷清清的道观,立刻不干了。 他捂着脑袋声称自己神魂初愈,不宜独处。 需得在人气旺盛之处,沾沾烟火气才能稳固,死活要跟来。 沈月魄拗不过他,只好把他也捎上了。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赵严,“赵队,不好意思,情况有点变化。” “这位我的两位师兄,林砚心和张清远。都是同道,一起过来看看。” 她侧身,挽住酆烬的手臂,正式介绍道:“这位是酆烬,我的未婚夫。” 赵严心下恍然,原来是师兄们和未婚夫啊。 他目光落在酆烬身上,暗自惊叹,这气度容貌,确实非同凡响,难怪能让沈大师倾心。 不过…他看着对方那张年轻俊美得过分的脸,心里嘀咕:下面那位…不是活了万年嘛? 这容貌保养得也太好了吧?简直像是顶流明星一样,还是走高奢神秘路线的。 他面上笑容不变,热情地伸出手:“您好您好!总听沈大师提起您,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幸会幸会!” 酆烬与他礼节性地一握,神色淡然,只微微颔首:“你好。” 声音低沉悦耳,却自带疏离感。 简单寒暄后,沈月魄便想切入正题,将查探之事交给张清远,自己好抽身和酆烬去办正事。 然而… 赵严似乎格外兴奋,拉着沈月魄和酆烬就开始热情寒暄。 “沈大师,您和酆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哎呀,您看我这记性,快请进请进,站在门口像什么话…” 他从天气谈到最近的案子,又拐回婚礼筹备,愣是没给沈月魄开口告辞的机会。 “沈大师您不知道,最近特案局招回来那些人员,都是只会抓鬼的莽夫,没办法,我只好再麻烦您来帮看看了。” 沈月魄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恰好顺路过来一趟。” 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赵严姑姑家所在的楼层门口。 沈月魄看准时机,刚要开口告辞…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对看起来六十岁左右,面容慈祥却难掩憔悴的老夫妻闻声迎了出来。 老先生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 老太太脸色有些憔悴,但看到赵严带着人来了,立刻强打起精神,脸上堆满笑容。 赵严连忙给双方介绍,“姑姑、姑父,这就是沈大师和她的师兄们。” 随即转向沈月魄这方,“沈大师,这就是我姑姑赵江篱,姑父孙惕守。” “哎哟,来了来了!这位就是小严常提起的沈大师吧?真是年轻有为,长得也忒俊了!”老太太目光首先落在沈月魄身上。 紧接着看到她身旁的酆烬,以及后面的林砚心和张清远,眼睛不由得亮了又亮: “哎哟,这几位大师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神,一个顶一个的俊!快请进快请进!” 孙惕守也连声附和,态度恭敬又带着朴实热情。 沈月魄告辞话语到了嘴边的,面对这样一对诚挚期盼的老人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转头,凑到酆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说道: “现在走好像不太礼貌…要不,我们先帮他们看看情况再说?”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酆烬垂眸看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眼底那丝因被无关琐事耽搁而产生的不耐瞬间消散。 他本不在乎这些凡俗小事,但她在乎,且开口了,他便没有不应的道理。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沈月魄心这才转过身,对张清远道:“张道友,今日便由你来主查看,我在一旁协助。” 张清远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肃然之色,郑重地点头: “沈道友放心,我必定仔细探查,全力以赴。 第250章 给大家挑战一把,吃了这碗香灰饭 几人跟着赵江篱和孙惕守,来到了赵严表弟孙云乐的房间。 房间不大,收拾得还算整齐,只是桌上堆着不少直播用的设备、补光灯和道具,显得有些凌乱。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穿着家居服,呆呆地坐在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对进来的一群人毫无反应。 沈月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那些直播设备上,还是问了句:“赵队,你表弟平常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小子,没个正经营生,就爱搞些网络直播。好像是专搞些猎奇的题材,说是流量高。” 他语气里带着不赞同,“但我有嘱咐过他,别碰灵异题材,这东西悬乎,他倒也算听话。” 张清远点了点头,对赵江篱道:“阿姨,我需要您儿子的生辰八字,越精确越好。” 赵江篱连忙走到一个旧式五斗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小心保存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孙云乐的生辰。 她双手递给张清远:“大师,您看这个行吗?这是他出生时,他爷爷写的。” 张清远恭敬地接过红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干支时辰。 然后闭上眼睛,手指开始快速掐算,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泛起一丝灵力波动。 众人都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赵江篱夫妇紧张地攥着手,赵严也神色凝重。 酆烬站在沈月魄身侧,目光平淡地扫过呆坐的孙云乐,又看向施法的张清远,眼中无波无澜。 林砚心则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片刻后,张清远睁开眼睛,眉头微蹙,开口道:“此男命格,家中父母俱在,身体康健,家庭原本和睦,应是独子。” “命中显示,二十八岁有一大劫。此劫与阴祟有关。若能安然度过,后半生平顺无虞;若度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赵江篱夫妇,“轻则魂魄受损,灵智蒙蔽,状若痴傻;重则性命难保。” 赵江篱和孙惕守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赵江篱更是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被孙惕守赶紧扶住。 孙惕守急了,连忙问:“大师,那…那这劫该怎么化解啊?需要做什么法事?还是得找什么东西?只要能救孩子,我们砸锅卖铁也愿意!” 张清远却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单从命格推算,只能看出劫数所在。” “若要找到具体缘由和解法,需得探查他失魂前具体的遭遇。” “我刚才凝神感应,隐约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他努力回忆着,“似乎是一只手,捻起沾着香灰的米饭。” “画面很模糊,但那股香灰混合着米饭和一丝阴气的感觉,很清晰。” “沾着香灰的米饭?”林砚心忍不住插嘴,他摸着下巴,看向床上目光呆滞的孙云乐。 “这小子不会是为了他那猎奇直播,真干了什么蠢事,比如…直播吃了沾香灰的饭吧?” 他想起一些民间愚昧的所谓通灵手段,其中就有胡乱使用香灰的。 赵严跟这个表弟不算特别亲近,对他的直播内容了解不深,闻言立刻看向姑姑赵江篱。 赵江篱努力回忆着,忽然道:“他平时也不让我们看他直播,说我们看不懂……” “不过,我记得阿乐有一次吃饭时随口提过,说他的直播账号叫什么…” “对了!叫长命长乐。” 沈月魄:“…” 好朴实无华的名字。 林砚心已经动作迅速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某个大型直播平台,在搜索栏输入“长命长乐”。 果然,很快找到了一个粉丝数不少的主播账号。 他点进主页,找到最新的“直播回放”的视频,发布日期正是四天前。 “找到了,最后一场直播。”林砚心说着,直接点了播放,并将手机声音调大。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包括赵江篱夫妇,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 直播画面起初有些晃动,看得出是手持拍摄。 时间是夜晚,背景像是一条偏僻的城乡结合部小路,路灯昏暗。 孙云乐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看起来比现在要精神许多,甚至有些兴奋过度,对着镜头压低声音: “老铁们,今晚打PK。我现在所在的这条路,叫送灵路,我听我爷爷说,以前送葬都走这儿。” “看见那边树下没?好像有刚烧完的纸钱灰,还有贡品。” 镜头推进,只见路边一棵老槐树下,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小小祭台。 上面摆着一碗白米饭,米饭上插着三根已经燃尽的香,香灰洒落在米饭上。 旁边还有几个水果。 孙云乐的声音有些兴奋,“看见没?标准的野祭!不知道祭的哪路孤魂野鬼。” “兄弟们,都说这种没人认领的供品,尤其是沾了香灰的,带了灵性。” “今天,你们主播我,就给大家挑战一把,吃了这碗香灰饭。双击点赞刷起来!火箭跑车走一波!” 弹幕立刻疯狂滚动,充斥着“主播厉害!” “不要啊!听说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刺激!快吃!” 画面中,孙云乐显然被直播间的气氛和打赏冲昏了头脑。 他嘿嘿笑着,伸手就从那简陋祭台上端起了那碗沾满灰白色香灰的米饭。 镜头特写那只手和那碗饭,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兄弟们,看好了啊!这就叫与鬼神共食!”他说着,竟然真的用手捻起一撮沾满香灰的米饭,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 塞进了嘴里。 他甚至嚼了几下,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强忍不适的表情。 “咳咳…味道不怎么样,有点呛…不过为了兄弟们,值了!” 他又强行吃了几口,才把剩下的饭连同碗一起,放回祭台附近。 然后对着镜头开始吹嘘,并感谢礼物。 直播回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显然是孙云乐关掉了直播。 第251章 你这招魂术是把附近下班的孤魂野鬼全给请来开会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赵江篱已经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这个傻孩子,他怎么敢…怎么敢吃那种东西啊!” 孙惕守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胡闹!简直是胡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赵严脸色铁青,既是后怕又是恼怒。 叮嘱他别碰灵异探险直播,他居然还敢碰! 张清远面色凝重:“果然如此。那碗饭,并非无主之祭。看那摆放方式,很可能是有人专门祭祀某个特定执念的老鬼。” “孙云乐无知无畏,不仅擅动供品,更将其吃下,等于强行与那未知的存在建立了联系,甚至可能冒犯了对方,这才导致魂魄被摄走或惊散。” 沈月魄听完张清远的分析,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定格的孙云乐吞吃香灰饭的作死画面,心中已有计较。 她转向张清远,果断道:“既然已经知晓缘由,根源在那碗香灰饭和其祭祀的对象,直接做法招魂吧,看能否将孙云乐离体的魂魄召唤回来。” 张清远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和心虚。 他鬼鬼祟祟地凑近沈月魄,似乎想小声商量,却被旁边酆烬淡淡扫来的目光给镇住了。 他只好刹住脚步,隔着两步距离,压低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和忐忑道: “沈道友,实不相瞒,我、我平日主修的是风水相术和符箓驱邪,这招魂之术…用得不多,不算太精熟。” “上回在黑风坳,想给那三个人招魂,一个没控好,把陆家姐弟俩的魂都给招来了。” “我这不是怕这回又出岔子,招不来孙小弟的魂,反倒把附近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给引来了么?” 一旁的林砚心听到这光辉历史,顿时乐了,走上前一把揽住张清远的肩膀,拍着胸脯道: “老张,怕什么!这不还有我们在呢吗?大胆招!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我们给你兜着!” 张清远苦着脸看向林砚心,小声道:“林道友,不是我不信你,可你现在的功力…连我都打不过。” 他这话说得委婉又实诚。 林砚心:“……”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搭在张清远肩膀上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这话太扎心了。 沈月魄忍住笑意,正色道:“无妨,张道友,你只管施法,我在此处为你护法,留意着周遭气息。”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酆烬,有这位在,别说招来寻常孤魂野鬼,就是来个鬼王,估计也得绕道走。 张清远见沈月魄这样说,终于定了定神。 他先对满脸担忧的赵江篱和孙惕守道:“叔叔阿姨,招魂过程恐有阴气扰动。” “二位年事已高,阳气不如年轻人旺盛,容易被冲撞到。烦请先在门外稍候片刻。” 赵江篱夫妇虽不放心,但也知道大师自有道理,连忙点头。 任由着赵严扶着出去,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 张清远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中央较为空旷处,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应物品: 一个小碗,一瓶清水,三根线香,一个香炉,一叠黄符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的铜铃。 他先以清水净手,然后点燃线香,插在临时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带来一股宁神的檀香味。 他手持铜铃,脚踏罡步,口中开始吟诵招魂咒文。 另一只手则不时将黄符纸按特定方位贴在房间四角、门窗以及孙云乐床前。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声,铜铃轻响。 随着张清远法诀的施展,房间内的温度似乎真的开始缓缓下降,一种无形的阴冷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线香的烟气不再笔直向上,而是开始诡异地盘旋。 张清远额角渗出细汗,但眼神专注,紧紧盯着香头的动向和房间中央的空地。 来了! 一阵明显的阴风骤然旋起,吹得符纸哗啦作响,香头的火光也猛地摇曳了一下。 张清远眼睛一亮,手中铜铃摇得更急,咒语声也加大了几分: “孙云乐!魂兮归来!孙云乐!速速归位!” 然而,下一秒—— “我去!老张,你这招的什么玩意儿?!”林砚心第一个叫了起来,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下意识地躲到了酆烬和沈月魄身边。 他指着房间中央空荡荡,却又明显感觉多了点什么的区域,声音都有点变调: “你这招魂术,是把附近下班的孤魂野鬼全给请来开会了吗?!” 赵严在屋外,他虽然不像修行者那样天生能见鬼,但身为特案局资深成员,身上常年佩戴着局里特制的眼镜。 他此刻透过镜片看去,只见窗外影影绰绰,竟然出现了好几道模糊扭曲的魂魄虚影。 赵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都是什么鬼?! 然而,就在这些被莫名召来的游魂野鬼,魂体正要凝实。 它们像是集体感受到了酆烬的存在,所有虚影同时剧烈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争先恐后地朝着房间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的方向渗透逃离。 转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室残留的阴气和一脸懵逼的张清远。 招魂法坛中央,依旧空空如也。 孙云乐的那一缕主魂,并未出现。 张清远举着铜铃,维持着施法的姿势,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沮丧。 他哭丧着脸看向沈月魄:“沈道友…我、我好像又搞砸了…” 沈月魄走上前,安慰道:“不怪你,张道友。你的招魂术本身并无大错,能引来附近游魂,说明术法起效了。” 她目光转向床上依旧痴傻的孙云乐,沉吟道:“孙云乐的魂魄没有响应召唤,恐怕并非简单的离体游荡,而是被拘束住了。” “拘在了他直播吃香灰饭的那个地方,被那处祭祀的老鬼给扣下了。所以你在此地招魂,只能引来无主孤魂,却召不回他的主魂。” 张清远恍然:“原来如此!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月魄已经有了决断:“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和师兄,去他直播的那条送灵路。” “找到拘禁他魂魄的根源,无论是鬼是怪,好生沟通,若沟通不成,便设法将其超度或安抚,自然能放出孙云乐的魂魄。” “我和林道友?”张清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还在揉着心口的林砚心,震惊道: “就我们俩?沈道友,林道友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啊!” 他再次强调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林砚心:“…老张,谢谢你,真的不用再提醒我第二遍了。”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已经碎成了渣。 沈月魄却一脸我看好你们的表情,语气轻松,“可以的,你们俩搭档,正好互补。” “师兄虽然暂时灵力不济,但他点子多;张道友你基础扎实,法术纯熟。处理这种程度的老鬼,足够了。” 她说着,已经非常自然地拉起了酆烬的手,朝门口走去: “我和酆烬还要赶着去拍婚纱照,时间紧任务重,就不陪你们去了。师兄,张道友,交给你们了,加油!” 林砚心简直要跳起来,“沈月魄!你你…你重色轻师兄!见色忘义!为了拍几张照片,连师兄的死活都不管了?!” 沈月魄头也没回,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手下已经拧开了房门。 第252章 酆烬,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古董似的 门外,焦急等待的赵江篱夫妇和赵严立刻围了上来。 沈月魄简单将情况说明,“孙云乐的魂被扣在直播的地方,需要去那里解决。” 她指了指身后的张清远和林砚心,“我这两位师兄道法高深,足以应对,就由他们前去处理。我们另有要事,先行一步。” 赵江篱夫妇闻言,虽然依旧担心,但看到沈月魄这样安排,又看了看房间里一脸肃然的张清远,连忙感激道: “好好好!麻烦各位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孙惕守更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厚信封,要塞给张清远和林砚心: “大师,辛苦费!一点心意!” 张清远连忙推辞。 林砚心摸了摸下巴,也没接,摆摆手,“先办事,先办事。” 沈月魄和酆烬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安然脱身,携手离开了这栋居民楼。 沈月魄和酆烬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预约好的那家高端婚纱定制摄影店的地址。 司机透过后视镜忍不住多看了后座的两人几眼,因为…太过养眼了。 抵达目的地,这是一家位于繁华商圈,装潢雅致奢华的店铺。 橱窗里展示的婚纱和礼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沈月魄早有预约,店员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轻的女顾问,她的目光在沈月魄和酆烬身上扫过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 她接待过不少新婚夫妇,但眼前这对,容貌气质实在太过出众。 男士的清冷尊贵,俊美得近乎不真实。 而女士则清冷脱俗,两人站在一起,仿佛自带滤镜,连店里最顶级的样片模特都要逊色几分。 “沈小姐,酆先生,欢迎欢迎!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顾问笑容满面,根据流程,先带酆烬去男士礼服区挑选搭配的服装。 沈月魄陪着酆烬,看着他试了几套。 店员推荐的都是经典款式,剪裁精良的黑色经典款燕尾服,衬得他肩宽腰窄,尊贵沉稳。 还有一套简约的白色礼服西装,少了些隆重,多了分清隽出尘,与他冷白肤色相得益彰。 每换一套,酆烬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沈月魄,似乎在问“这套如何”。 沈月魄看得眉眼弯弯,酆烬这张脸,这身材怎么穿都好看! 每一种风格都驾驭得游刃有余。 她点点头,表示都很不错。 随后,酆烬跟着沈月魄和顾问来到女士婚纱和礼服展示区。 这里更是琳琅满目,洁白圣洁的婚纱,色彩缤纷的晚礼服,中式裙褂,应有尽有。 沈月魄兴致勃勃地开始浏览,顾问在一旁热情介绍。 酆烬的目光却随着一件件被拿起的展示裙,渐渐蹙起了眉头。 顾问心细,察觉到他神色变化,以为是他对款式不满意,连忙道: “酆先生,这边还有很多其他款式,风格不一样的,要不…都看看?” 沈月魄也看向他,轻声问:“怎么了?觉得不好看?” 酆烬俯身凑近她耳边,表情认真和还带着点别扭。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些…太露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抹胸、露背、一字肩、高开叉的款式,眉头拧得更紧了。 沈月魄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才想起,酆烬虽然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吸收了现代社会的绝大部分知识和文化,但涉及到“婚纱照穿什么”应该是没有做足功课。 沈月魄对有些困惑的顾问笑道:“不好意思,麻烦拿一下你们店里的婚纱照成品样册给我们看看好吗?先看看整体效果。” 顾问连忙应声,取来几本制作精良的样册。 沈月魄拉着酆烬在休息区的柔软沙发上坐下,翻开样册,指着上面一对对笑容甜蜜,姿态亲密的新人照片,耐心道: “你看,人家拍婚纱照,都是这样穿的。这是现在的流行风格。” 她翻开的第一页,是一组海边夕阳下的婚纱照。 新娘穿着一件精美的抹胸款缎面婚纱,锁骨和肩颈线条优美展露,笑容灿烂。 酆烬目光一触及,立刻像是被烫到般,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他抿了抿唇,直接抬头对候在一旁的顾问说:“有没有不是这样款式的?” 顾问有点懵,但还是职业素养良好地回答: “有的有的!我们也有很多保守经典的款式,比如长袖、高领、或者带披肩的…” 沈月魄忍不住在桌下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酆烬,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古董似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婚纱款式。” 酆烬闻言,侧头瞥了她一眼,下颌微扬,轻哼一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本就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古董。” 沈月魄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却也由着他。 两人最终在顾问的推荐下,选定了好几套相对保守的婚纱。 一件复古宫廷风的长袖蕾丝婚纱,领口缀着珍珠,典雅华贵。 还有一套简约的缎面A字裙婚纱,线条流畅,仅以珍珠点缀,显得清新温婉。 就在顾问准备去取选定的衣服时,沈月魄无意间扫过旁边一个独立展示柜,目光一下子被定住了。 那里单独陈列着一条鎏金色的抹胸鱼尾礼裙。 抹胸款式完美勾勒胸型,腰部收得极细,鱼尾裙摆从膝下逐渐散开。 最绝的是裙身,通体以同色系细密闪钻铺满,在展厅特意打下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宛如将银河与夕阳揉碎在了裙摆上,华丽耀眼到了极致。 沈月魄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挪不开视线。 她指向那条裙子,对顾问说,“那件,麻烦也拿我的尺码试试。” 酆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剑眉立刻又蹙了起来。 抹胸。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沈月魄却已经转过头望着他,眼眸清澈明亮,轻轻拉住他的手,“酆烬,我喜欢。” “我喜欢”三个字,像带着魔力。 酆烬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喜爱时,瞬间偃旗息鼓。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那条华丽得过分的裙子,喉结动了动。 最终,一声轻叹,“好…随你。” 谁让她喜欢呢。 第253章 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顾问机敏地捕捉到这一幕,忍着笑,连忙去取裙子。 看来这位气场强大的冷面帅哥,是个十足十的妻管严。 沈月魄得逞,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凑近酆烬,低声道: “酆烬,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老古董。” 酆烬没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她穿上那条鎏金鱼尾裙,会是何等光彩照人… 顾问很快取来了适合沈月魄和酆烬尺码的几套礼服,引着他们分别前往各自的试衣间。 酆烬的试衣间更快些,他换上了一套最先选定的黑色经典款燕尾服。 剪裁完美的礼服将他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愈发高挺,尊贵威仪此刻显露无遗。 只是那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感,让一旁想上前帮忙整理细节的助理都不敢轻易靠近。 他很快走出了试衣间,在专为陪同者设置的等候区坐下。 这里布置得舒适雅致,茶几上摆放着温热的茶水和可口的小点心。 正对面就是沈月魄所在的试衣间,厚重的深红色丝绒帘幕遮住了一切。 酆烬端坐在沙发上,姿态依旧带着久居上位的姿态,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暗金色的眸光,总是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那道紧闭的帘幕上。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轻点一下,泄露出罕见的期待情绪。 沈月魄最先试穿的是那条让她一眼相中的鎏金色抹胸鱼尾裙。 助理在里面帮她整理了好一会儿,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终于,帘幕顶端传来轻微的滑动声。 “唰!” 当厚重的帘幕被助理从里面缓缓拉开时,等候区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沈月魄扶着门框,略有些小心地走了出来,高跟鞋让她本就窈窕的身姿更显修长。 那条鎏金色的裙子,此刻穿在她的身上,效果远比陈列时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抹胸的设计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她线条优美的锁骨,肌肤在无数细碎闪钻折射出的鎏金光华映衬下,白得几乎有些晃眼。 裙身极度贴合,从胸部到腰臀的曲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从膝盖开始,裙摆如真正的鱼尾般优雅地拖曳。 行走间,裙身上的闪钻随着光线和动作流动变幻,璀璨夺目。 仿佛每一步都踏碎了星河,摇曳生辉。 她没有佩戴任何项链或耳环,但这份华美本身已是最夺目的装饰,任何点缀都显多余。 沈月魄微微蹙着秀眉,努力适应这行动略有束缚的华丽裙摆。 她轻叹一声,果然… 美丽需要代价。 酆烬在看清她的那一刹那,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比他预想的还要夺目逼人。 大片裸露在外的肩颈与手臂,在璀璨鎏金的包围下,白得耀眼,晃得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沈月魄的目光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也有一丝不确定的羞涩,轻声问:“好看吗?” 酆烬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她被华服映照得愈发明丽的眉眼,最后落在那双带着询问的眼眸上。 酆烬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克制什么。 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动作轻柔,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很美。” 沈月魄闻言,脸上漾开一抹真实的笑容,如月华初绽,瞬间让满室华光都黯然失色。 接着,她又试穿了另外两套选定的礼服。 酆烬全程安静地看着,每一次帘幕拉开,都带来不同的视觉与冲击。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现代的服饰,穿在她身上,确实…各有各的好看。 虽然某些款式依旧让他觉得布料节省得过分,但只要她喜欢,她开心,他便愿意试着去欣赏,去接受。 最终,所有礼服确认无误。 在摄影师的安排下,沈月魄选择了先拍摄那套鎏金色的鱼尾裙。 华服加身,灯光就位,背景布置成简约又富有层次感的深色空间,以最大限度突出人物与礼服本身的光芒。 沈月魄站在聚光灯下,微微调整呼吸。 酆烬也换上了一套深蓝色丝绒西装,站到了她的身边。 当摄影师举起相机,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摆姿势时,酆烬的手臂自然地环上了沈月魄纤细的腰肢。 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占有与守护的意味。 沈月魄侧头对他微微一笑,放松身体,倚进他怀中。 鎏金色的华光与深邃的丝绒蓝交织,在现代化的镜头前,定格下跨越时空的永恒瞬间。 “PerfeCt!就是这样!保持住!” 摄影师兴奋地连连按下快门,捕捉着这浪漫的瞬间。 拍摄间隙,酆烬会不动声色地微微调整姿势。 用自己的身体阴影,恰到好处地为沈月魄遮挡住他认为过于暴露的角度。 沈月魄察觉了,也不点破,只是偶尔在他耳边轻笑,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摄影棚内,只剩下快门清脆的声响。 当最后一组照片拍完,沈月魄换回自己的常服,感觉比打了一场架还累,但心里却很开心。 酆烬帮她拿着外套,仔细地替她拢好衣领,低声问:“累不累?” “确实,比抓鬼都累。”沈月魄靠在他身上,“笑多了脸有点僵。你呢?是不是觉得比处理十殿阎罗的公文还麻烦?” 酆烬垂眸看她带着倦意的脸,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不麻烦。” 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第254章 马面站中间,那俺老牛就勉为其难站马面旁边好了 拍摄结束,两人被引至宽敞明亮的选片区。 巨大的屏幕上,一张张方才定格的照片依次呈现。 灯光、构图、人物神态都无可挑剔。 酆烬本就容貌绝世,气质超然,无论是身着燕尾服的沉稳尊贵,还是丝绒西装的优雅神秘,在镜头下都极具表现力,每一帧都像时尚大片。 而沈月魄更是让人移不开眼,鎏金裙的璀璨华美,复古婚纱的典雅神秘,每一套都将她不同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同框时,那种无需刻意营造的亲昵与默契。 沈月魄看得目不转睛,真心觉得每一张都难以割舍。 她直接对工作人员道:“麻烦所有原片都保留,电子档全部给我们。需要冲印出来的…” 她仔细筛选了一下,指出了几张尤其喜欢的,“这几张,麻烦精修后冲印,尺寸和要求我稍后发给你们。” 工作人员连连应下,心中暗赞这对新人大方又爽快。 更重要的是底子实在太好,根本无需过度修饰。 就在流程即将结束,两人准备离开时。 酆烬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抬手指了指,对工作人员道: “麻烦将这一张,发到我夫人手机上。” 沈月魄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是一张两人的合照。 她穿着那身璀璨夺目的鎏金色抹胸鱼尾裙,微微侧身倚在他怀中。 他则穿着与之相配的深蓝色丝绒西装,手臂环着她的腰肢,低头凝视着她。 而她正抬眸回望,唇角漾开幸福的笑意。 沈月魄诧异地看向酆烬,用眼神询问。 酆烬对上她的目光,表情平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了四个字: “宣誓主权。” 沈月魄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这话的含义,工作人员已经利索地将高清原图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直到两人走出婚纱店,坐进返回的出租车里,沈月魄才真正明白他那句“宣誓主权”是什么意思。 酆烬自然地拿过她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朋友圈,选择了刚刚收到的那张照片。 他略微沉吟,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沈月魄好奇地凑过去看他会发什么文案。 屏幕上显示: 「人间留影,浮世华光,皆作序章。」 沈月魄还没从这直白的官宣中完全回神,就见酆烬将界面,切到了那个热闹的“幽冥一家人(摸鱼版)”群聊。 将同一张照片,再次发了出去。 没有任何配文。 然而,这张照片的效果,不亚于在平静的幽冥里投下了一颗核弹。 【阴间第一帅】:!帝君帝后!这也太般配了吧?!帝后这身裙子美哭!不过…(扭捏.ipg)人间拍这个能不能带家属啊?我是您二位最忠实的CP头子!我能不能申请站在帝君和帝后中间合影一张?就一张!(星星眼.ipg) 【俺老牛牛气冲天】:俺老牛觉得行!马面站中间,那俺老牛就勉为其难站马面旁边好了!嘿嘿,跟着帝君帝后沾沾喜气!(憨笑搓手.ipg) 【东方一枝花】:…我看你们两个是想翻天。帝君不发话,谁敢站中间?不过话说回来,帝后这礼服,确实华美非凡,人间手艺近来颇有进益啊。 @奈何桥钉子户,快来看!学着点,以后你跟林观主…嘿嘿。 群里瞬间被赞叹和嗑到了的兴奋刷屏,消息再次呈爆炸式增长。 酆烬垂眸看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消息,唇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他这才将手机递还给沈月魄。 沈月魄接过手机,看着他这副得逞的模样,只觉好笑,“酆烬,你真幼稚。” 这行为,简直像极了学校里那些刚谈恋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毛头小子。 酆烬闻言,侧头瞥了她一眼,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微微抬了抬下巴,坦然承认,“嗯。” 万载岁月,他从未如此想要将谁牢牢标记,向三界宣告归属。 这份占有欲于他而言,陌生却甘之如饴。 酆烬握着沈月魄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目光却投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 他忽然开口,“现在,是去哪里?” 沈月魄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不久前发给张清远的询问消息,尚未得到回复。 她抬起头,答道:“去看看张道友和我师兄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孙云乐的魂魄救出来没。” 毕竟是她揽下的事,总要有始有终。 酆烬“嗯”了一声,目光转回她脸上,继续追问,“然后呢?” 沈月魄顺着回答,“然后找个地方吃饭。折腾这么久,有点饿了。” 酆烬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他微微侧身,暗金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又问:“吃完饭呢?” 这回,沈月魄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迎上他的视线,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吃完饭,就回酆都。然后,专心筹备我们的婚礼。” 她特意在“我们的婚礼”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听到想要的答案后,酆烬彻底消停下来了,没有再往下问。 就在这时,沈月魄手中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新微信消息。 发信人是「萧亦舟」。 沈月魄点开。 「月魄,恭喜你和酆先生。看到你朋友圈了,很般配。打算在哪里办婚礼?我名下恰好有家不错的婚庆公司,需要的话随时开口,一定给你们办得妥妥帖帖。」 语气礼貌周到,带着朋友间的祝贺。 沈月魄指尖轻点,回复得客气:「谢谢。不麻烦了。我们办婚礼的地方比较特殊,平常人不好去。到时候给你们寄喜糖。」 信息刚发出去,几乎秒回。 「上回在萧家见到酆先生出手,就猜到绝非寻常人。果然…不过,这样也好。想来想去,也就得是他那样的人物,才能真正配得上你,祝你们幸福。」 这段话,坦荡承认了曾经隐晦的情愫,却也干脆利落地表达了祝福。 姿态洒脱,不失风度。 沈月魄看着屏幕,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觉这样很好。 她回道:「谢谢。希望你也早日遇到良人。」 对话到此,告一段落。 酆烬虽然看似在看着窗外,但余光早已将沈月魄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扫了个大概。 待沈月魄收起手机,他才状似随意地评价了一句: “这人,眼光不错。” 沈月魄:“…”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人那么自恋呢? 出租车在送灵路附近停下。 冬夜寒风凛冽,让这条本就偏僻的小路在夜色中更显荒凉。 只有远处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那棵老槐树。 然而,预想中斗法的紧张场面并未出现。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沈月魄愣住了,连酆烬的眉梢都微微上挑。 第255章 这荒野孤魂的日子,清苦寂寞,非尔等所能体会啊 那棵老榕树下,形成一个天然的小空间,旁边被收拾出了一片雅座。 树干下方,铺了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草席,上面还垫了几张旧报纸。 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略显歪斜但勉强能看出是锁魂阵的图案。 阵眼处,飘着一个身形虚幻的年轻男子魂魄,正是孙云乐的生魂,他双目紧闭,似在沉睡。 而阵法的旁边的场面就有些诡异了。 张清远正襟危坐在一个倒扣的破箩筐上,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正在奋笔疾书。 他对面,飘着一个穿着民国时期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老年男鬼。 他就那么飘着,手里挥舞着一把破蒲扇,对着张清远道: “小友,你且听老夫一言!这《阴符经》有云:天地之道,浸以阴阳。老夫拘这生魂,绝非为一己私怨。” “实乃此子莽撞,擅动祭祀,扰乱此地阴阳序位,致使老夫香火中断!老夫此举,是替天行道,略施薄惩,以儆效尤!” “你看,老夫可曾伤他魂魄分毫?只是暂留他于此,思过尔!” 张清远连连点头,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王老先生的意思是孙云乐有错在先,您是代天行罚,教化冥顽。” 他边记边点头,“老先生言之有理。” 而一旁的角落里,林砚心正瘫坐在一个倒扣的破木桶上,单手撑着下巴,脸上是彻彻底底的生无可恋。 他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挥着,不知在驱赶着什么。 他的道袍下摆沾满了灰尘,头发也乱了几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精神折磨。 那老鬼依旧在喋喋不休:“小张道友,你看,老夫并非不通情理。” “只要你们答应老夫三个小小的条件,莫说放这生魂归去,便是老夫这毕生钻研的《阴阳风水堪舆心得》,亦可倾囊相授于你!” 张清远文闻言,眼前一亮,显然对那心得很是动心,“王老先生请讲!” 老鬼清了清嗓子,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需得三斤上好的明前龙井,狮峰为佳!老夫生前嗜茶,死后竟连口像样的茶汤都喝不上,每每思之,痛彻魂髓啊!” 张清远笔尖一顿,“…那第二呢?” “第二,文房四宝一套。端砚、徽墨、宣纸、湖笔,缺一不可!老夫要重振文风,著书立说!” 张清远额角见汗,在笔记本上写下“文房四宝”四个字,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第三?” 老鬼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眯眼道:“第三嘛…给老夫烧一栋宅子,不必太大,三进三出的院落即可。” “再烧两个伶俐纸人,一个擅茶道,一个通文墨,常伴老夫左右,以解寂寞。” “唉,这荒野孤魂的日子,清苦寂寞,非尔等所能体会啊!” 张清远:“…” 林砚心听到这,终于忍无可忍,从破木桶上跳起来,指着老鬼: “喂!老鬼!你适可而止啊!要不要再给你烧个电视机配个游戏机啊?!还三进三出的院子!” “我在这儿吹了三个小时冷风,听了你三个小时的车轱辘废话!重点是,这傻小子…” 林砚心指着张清远,怒吼道:“居然还记了满满三大页笔记!!” 老鬼被他吼得一哆嗦,蒲扇都忘了摇,委屈地看向张清远: “小张道友,你看他…如此浮躁,如何做学问?如何能领悟阴阳至理,修得大道?” 张清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苦口婆心地试图安抚双方: “王老先生息怒,林道友他只是…只是性情直率,且可能有点低血糖……” “林道友,你也少说两句,王老先生的话,仔细琢磨,还是有很深…” 林砚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沈月魄总算看明白了。 张清远这老实人,大概是一上来就本着“先礼后兵,以理服鬼的原则。 结果被这自带一套歪理的老鬼给带进了沟里,沉浸在学术探讨中无法自拔,完全忘了他们是来要人的。 而自家师兄,显然已经被这冗长且毫无重点的谈判折磨得灵魂出窍了。 酆烬牵着她的手,挑眉道:“这老鬼...有点意思。”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他想要将这老鬼收于麾下的心思。 她忍着笑,走上前,轻轻咳了一声。 林砚心看到沈月魄和酆烬身影的瞬间,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亮光。 他几乎要扑过来,大喊道;“小月亮,快救救我吧,我要疯了!!” 张清远闻言,站起身,回头看到了沈月魄和酆烬,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沈道友!帝君!你们来了!” 他赶紧介绍,“这位是王秀才,王老先生,是此地…呃,此地的资深的住户。” “我们正在就孙云乐魂魄一事,进行友好的深入学术交流。” 王秀才也飘了过来,推了推眼镜,先是对着沈月魄和蔼地点点头。 当视线落在酆烬身上时,瞬间飘出数步之外,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沈月魄连忙出声阻止,“老先生,等等,我们并无恶意。” 老鬼身形一顿,停在原地。 沈月魄上前,语气温和,“王老先生,您的学问和诉求我们都了解了。” “不过,强拘生魂,延误其归体时辰,于阴律不合,亦损您自身阴德,恐碍将来。” “此子冒犯,如今惩戒也够了。不如就此将魂魄归还,至于您…“ 她看了一眼酆烬,“我们可向酆都文籍司举荐,那里整理阴卷文书,正需您这般熟读经典、心思细密之才。” “既免荒野清苦,又能发挥所长,积攒阴德,岂不两全?” 老鬼闻言,推了推眼镜,似乎有些意动。 去文籍司整理书卷?这似乎……比在这喝西北风、等着不知有没有的祭祀要有吸引力得多啊! 他生前就是个爱书的。 一直沉默的酆烬见这王秀才不说话,他显然没了耐心,指尖凝起一道幽冥火焰,“要么现在超度你,要么...” 他话未说完,王秀才身形猛地一抖,所有讨价还价的念头烟消云散,只剩下本能的敬畏。 “咳…咳咳!”王秀才干咳两声,蒲扇也不摇了,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些。 “这位…这位小姑娘…不,这位道友言之有理!是老夫迂腐了!老夫愿意!至于这生魂,这就放,这就放!” 他再不敢提任何条件,连忙手忙脚乱地对打出一道鬼气。 阵法光芒一闪,束缚之力解除。 孙云乐的魂魄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眼神有些迷茫,但魂体明显凝实了一些。 第256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月魄取出轮回戒,将孙云乐的魂魄收了进去。 王秀才见状,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沈月魄,又敬畏地偷偷瞟一眼酆烬。 酆烬这才开口,声音平淡:“念你未伤生魂,且有维护此地阴阳微功。” “明日此时,自有接引鬼差带你去文籍司报到。三年后,视表现准予轮回或授予低阶鬼吏之职。” 王秀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这可比他原先当个地缚灵,有一顿没一顿等着零星祭祀强了千万倍! 而且是去文籍司,正合他这老秀才的喜好。 “多谢尊驾!多谢尊驾恩典!小老儿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他激动得差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感恩戴德。 酆烬却没再看他,只对沈月魄道:“走吧。” 张清远显然还有些懵,他看着瞬间弃暗投明、欢天喜地准备去报到的王秀才。 又看看手里记得密密麻麻,其实没什么用的谈判笔记,挠了挠头,“…这就解决了?” 林砚心迫不及待地冲过来,一把拽住沈月魄的胳膊往外走: “小月亮啊快走!马上走!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你师兄我差点被这老鬼的之乎者也给超度了!” 沈月魄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来,让师兄和张道友搭档,总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几人将孙云乐的魂魄顺利送回其体内,又安抚了千恩万谢的赵江篱夫妇和松了口气的赵严后,已是华灯初上,饥肠辘辘。 林砚心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强烈要求原地进食。 张清远看了看周围,略作思索,推荐道:“这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专做南方精致菜,口味和环境都挺好。不如…去那里?” 众人无异议。 在张清远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家坐落于街边,门面低调却透着雅致气息的餐厅。 内部装潢是新中式风格,灯光柔和,私密性极佳。 一落座,林砚心就长舒一口气,瘫在舒适的椅子上,然后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旁边张清远的肩膀: “老张啊老张,我现在算是彻底服了你了。对着那个王秀才,你能把讨债要魂,硬生生听成学术研讨,还记了三大页笔记!” “还好你修道了,心思正,不然就你这股子对方说什么都先信三分的实诚劲儿,走到哪儿不得被人骗得团团转?” “怕是被人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数完了还得问一句‘您看这账目对么’?” 张清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我师父当年也是这么说的,说我心思直,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才让我下山多历练,见识见识人心。” 话音刚落,一位服务员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精致的菜单。 她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自然而然地落在张清远身上,脸上露出熟稔恭敬的微笑,微微躬身: “少爷,您来了。今天还是按您之前的菜单准备吗?后厨今天刚到了一批不错的秃黄油和蟹粉,还有新到的火腿,可以给您加两道时令。” “少爷?” 林砚心正准备喝口水的动作僵住了,缓缓转过头,眼神里的调侃瞬间变成了震惊。 张清远先对服务员温和地点点头,“对,按之前的菜单就好,分量按…四个人的准备吧。” 随即,他将菜单递给沈月魄和酆烬,“沈道友,帝君,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酆烬只淡淡瞥了一眼菜单,便摇头表示没有。 沈月魄接过菜单却没打开,而是眼含笑意地看向张清远,打趣道: “怪不得张道友极力推荐这里,原来是你家的产业啊。行,我相信张少爷的品味,就按你点的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麻烦多上几份你们招牌的甜点。” “好的,没问题。”服务员记下。 张清远被沈月魄说得耳根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转向还在懵圈的林砚心: “林道友,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特别想吃的?” 林砚心终于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他捂住心口,做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手指颤抖地指着张清远: “老张!你…你居然深藏不露!合着这一桌人,酆大佬那是幽冥顶端配置,我师妹本身下山后就赚了不少。” “而你…虽然傻了些,却是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少爷?!” “就我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穷道士呗?!” 他这夸张的表情把沈月魄都逗笑了。 张清远连忙摆手,更是窘迫,“没有没有,林道友言重了,我平时很少管的。” 他赶紧对服务员道:“就先按之前的菜单准备,然后把店里热销的几样甜品,每样都上一份。” “好的,少爷。”服务员微笑着退下。 林砚心继续捂着胸口,表情凄苦:“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太伤心了,需要甜品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和空空如也的荷包……” 张清远正想再安慰他几句,目光无意间瞥向窗外街道,倏然瞪大眼睛,脸上那点窘迫瞬间被惊讶和同情取代。 “林、林道友…”他声音有些发干,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窗外,“你、你待会儿可能会…更伤心。” “什么意思?” 林砚心一愣,顺着张清远手指的方向,连同沈月魄和酆烬,一起看向落地窗外的街边。 只见餐厅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 孟归尘今日穿着一件酒红色丝绒材质的长袖连衣裙,外搭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外套,脚上是同色系的高跟鞋。 她标志性的大波浪卷发披散着,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妆容明艳,红唇似火。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性感又危险的气息。 而站在她身旁的是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 男子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极为醒目,发型略显不羁。 他眉骨偏高,鼻梁挺直,嘴角似乎天然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却质感极佳的黑色休闲装。 此刻,一只手正无比自然地搭在孟归尘的肩头上,指尖甚至若有似无地轻点着,姿态亲昵。 两人似乎在低声交谈什么,孟归尘侧头对红发男子笑了笑,那笑容明媚张扬。 第257章 此计以攻心为上,你师兄,危矣(孟婆VS师兄) 餐厅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背景舒缓的音乐声。 酆烬将窗外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微微侧身,凑到沈月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点评道: “此计,以攻心为上。你师兄,危矣。” 沈月魄:“……” 她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完全石化的林砚心,默默拿起了水杯。 看来,这顿饭,注定是不平静了。 就在林砚心望着窗外那对璧人,努力消化着眼前冲击性画面时...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沈月魄身后自然越过,指尖带着一丝法力波动,轻轻敲了敲他们这桌紧邻的落地窗玻璃。 “叩、叩。” 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窗外二人的耳中。 不远处路灯下那姿态亲昵的两人,闻声同时转过头,看向了敲击声传来的方向,正好对上了餐厅内几人的视线。 窗外,神荼脸上原本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随即,以一种近乎机械的方式维持着上扬的嘴角,低声对身旁的孟归尘快速道: “可以了吗?本座脸要笑僵了。这差事比镇守鬼门还累。” 孟归尘面不改色,甚至嘴角的弧度更加明媚。 她优雅地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吹到颊边的波浪卷发,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急什么?效果不是很好吗?走,帝君叫我们呢。” 说着,她自然地抬手,冲着酆烬和沈月魄的方向挥了挥,笑容灿烂。 神荼也只好跟着抬起那只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略显随意地挥了一下,红发在灯光下划过一抹耀眼的弧度。 然后,两人便转身,径直朝着餐厅门口走来。 张清远眼疾手快,轻轻推了推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林砚心,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同情: “林道友,振作点,别太伤心,待会儿多吃点好的,补补。” 林砚心猛地一激灵回过神,强行扯动面部肌肉,干笑道: “开、开玩笑!谁伤心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孟归尘和神荼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桌前。 孟归尘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林砚心那快要裂开的表情,笑靥如花地先向酆烬打招呼: “帝君,真巧啊。我正陪着神荼来看看人间现下流行的婚宴场地和流程,想着回去能给帝君帝后的婚礼筹备多些参考。” “刚看完附近一家,正琢磨着找地方吃饭呢。” 酆烬靠坐在椅背上,姿态慵懒,闻言,暗金色的眸子在孟归尘和神荼之间扫了个来回。 又瞥了一眼旁边假装研究菜单的林砚心,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平淡,“要不,一起?”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沈月魄、张清远,最后落在低头猛喝水,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子里的林砚心身上停留了一瞬,算是征求意见。 沈月魄自然乐得看戏,微笑点头,“好啊,人多热闹。” 张清远也连忙道:“欢迎欢迎!” 随后唤来服务员加菜。 林砚心没吭声,只是拿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有些发白。 他的沉默,在当下情境里,几乎等同于默许。 “那就叨扰了。”孟归尘从善如流,拉着神荼就在服务员新添的座位上坐下。 她特意选了林砚心斜对面的位置,确保能欣赏到他脸上的表情。 神荼落座后,似乎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险些僵掉的脸颊。 然后才抬眼打量在座几人,目光尤其在林砚心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张清远是第一次见神荼,虽然猜到来头不小,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礼貌地问道: “这位是…?” 孟归尘嫣然一笑,介绍道:“这位是东方鬼帝,神荼。” “东、东方鬼帝?!”张清远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倒抽一口凉气。 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强行压住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狂喜笑容,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他就知道!跟着沈道友混准没错! 这才几天!酆都大帝见到了,孟婆见到了,现在连东方鬼帝都同桌吃饭了! 这经历够他回去跟祖师爷牌位唠三天三夜! 林砚心在一旁将张清远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本就心里堵得慌,看到张清远这副追星成功的没出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微微侧身,凑近张清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咬牙切齿地低声吐槽: “喂,老张,收敛点!不、不就一个鬼帝吗?看把你乐的!你可是能被王秀才忽悠写笔记的人,拿出点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行?!” 张清远被他一说,脸更红了,努力板正表情,但眼里的兴奋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 只能对着林砚心露出一个“我尽量但我控制不住啊”的憨笑。 而桌子对面,孟归尘似乎完全没听到这边的窃窃私语,正神色自若地向酆烬和沈月魄汇报着刚才看的婚宴场地情况。 酆烬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桌对面正襟危坐,努力扮演稳重威严角色的神荼。 他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地看着孟归尘汇报工作。 只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和略显僵硬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看着神荼这副模样,酆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婚宴之上,若是需要些助兴的剧目,让神荼去唱上一出,效果或许…不错。 至少,比看他在这儿硬装正经有意思。 神荼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酆烬那带着评估意味的视线。 他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地转回头,对着酆烬露出了一个堪称傻气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随即,他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口问道:“帝君,您和帝后打算什么启程返回酆都?大婚在即,诸多事务需您亲自定夺。” 沈月魄正小口啜饮着热茶暖胃,闻言答道:“待会儿吃完这顿饭,就准备回去了。” 她目光转向旁边仍在激动不已的张清远,心中微动,开口道: “张道友似乎对酆都风貌很感兴趣?左右婚礼没几日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顺便…也能给婚礼筹备提些人间的参考意见。” 第258章 我也要跟着老张去酆都!(孟婆VS师兄) 张清远一听,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小灯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 “我愿意!我愿意去!”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引得邻桌客人都侧目了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但脸上的兴奋藏不住: “能、能去酆都观摩学习,实乃三生有幸!定当尽心竭力,提供微末建议!” 恰在此时,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精致的地方特色菜香气四溢的摆满了桌面,色泽诱人。 林砚心一看张清远这就要被拐去酆都,而自己似乎要被独自留在空荡荡的虚静观,顿时急了。 他趁着服务员布菜的间隙,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拿,就冲着沈月魄发出抗议: “小月亮!你这安排不合理!你把老张弄走了,谁看道观啊?那么大个虚静观,总不能空着吧?!” 沈月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清炒河虾仁,淡淡道: “师兄,张道友是来道观帮忙的,不是卖身给虚静观的杂役。道观日常维护,本就是你我的分内之事。” “我…你...”林砚心被噎得一时语塞。 酆烬全程仿佛置身事外,对他们的争执充耳不闻。 他拿起一个小汤碗,用汤勺从中央那盅炖得乳白浓郁的火腿鸡汤里,仔细撇去浮油,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了沈月魄手边。 孟归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桌底下,她用脚尖碰了碰神荼的脚尖。 神荼接收信号,反应极快。 他立刻拿起自己面前的汤碗,也学着酆烬的样子,动作略显浮夸但又足够殷勤地盛了一碗汤。 然后推到孟归尘面前,声音洪亮,“归尘,你也喝碗汤,暖暖身子!” 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一个深情体贴好男友。 林砚心:“……” 他看着孟归尘毫不推拒神荼的殷勤,甚至对神荼回以嫣然一笑的侧脸,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胸口闷得发慌。 刚才组织好所有反驳沈月魄的话,瞬间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那碗原本香气扑鼻的鸡汤,此刻闻起来都带着股酸涩味。 餐桌上出现片刻诡异的安静,只有碗碟轻碰的细微声响。 半晌,林砚心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还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不成!”他放下筷子,正色道:“我也要跟着老张去酆都!” 他飞快地给自己找理由,眼神飘忽:“我、我神魂受损尚未痊愈,一个人留守道观,万一出点岔子,岂不是给你添乱?” “更何况,你大婚这等喜事,我这个做师兄的,岂有不去帮忙操持的道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 说着,他转向旁边的张清远,“老张,你说是吧?咱俩一起,也能互相照应不是?” 张清远正夹着一块蟹粉狮子头,闻言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一脸“我很靠谱”的林砚心,又看了看对面似笑非笑的孟归尘。 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我明白了”的表情,含糊地点头: “啊…对对,林道友说的也有道理。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那就都去。”沈月魄一锤定音,眼底笑意流转。 林砚心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憋屈。 只能化悲愤为食量,恶狠狠地盛起那盘看起来最贵的秃黄油拌饭,大口吃了起来。 孟归尘优雅地舀起神荼盛的汤,喝了一口,冲神荼眨了眨眼。 神荼回以一个任务完成的挑眉,红发在灯光下似乎都得意地晃了晃。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离开餐厅。 酆烬直接抬手,在静谧的街角处凌空一划。 一道鬼门通道无声开启,森然的幽冥气息从中透出,与人间冬夜的清冷空气形成微妙的对流。 “走吧。”酆烬牵起沈月魄的手,率先踏入。 张清远深吸一口气,带着朝圣般的心情紧跟其后,林砚心撇了撇嘴,却也快步跟上。 孟归尘与神荼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两人也相继步入。 通道闭合,空间转换只在一瞬。 再踏出时,他们正站在幽冥的外围广场。 与来时人间冬夜的清冷萧瑟截然不同,酆都的天幕是永恒的深沉黑夜,却并非纯然的黑暗。 天穹之上,流淌着幽蓝色冥河,它们如同活物般缓慢旋转,将整个幽冥笼罩在其中。 远处,巍峨连绵的宫殿在星辉下若隐若现,檐角飞翘,鬼斧神工,非人间任何建筑可比。 广场上,早已感知帝君归来的鬼差、阴吏,连忙垂手肃立两旁。 张清远是第一次踏入幽冥,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所有想象和看过的古籍记载。 他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紧紧跟在沈月魄身后半步,眼睛瞪得老大,近乎贪婪地观察着每一处细节。 “太、太不可思议了…”他激动得小声喃喃,声音都有些发颤,“《幽冥志异》《酆都舆图考》不及亲眼所见之万分之一!道蕴天成,法则自显啊…” 他过于震撼,以至于走路时手脚都有些僵硬不协调,差点同手同脚。 相比之下,林砚心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 他的注意力,从踏出通道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被身边两个人… 不,是两只鬼,给钉住了。 孟归尘正自然地微微侧身,抬手指向广场远端一座在星辉下尤为显眼的宫殿,对身旁的神荼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神荼则歪着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在幽冥幽蓝的星光映照下,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他时不时点头附和,嘴角也勾着笑。 两人站得很近,姿态熟稔,在那肃穆的背景衬托下,格外扎眼。 酆烬似乎对身后这群心思各异的尾巴有些不耐,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淡淡开口: “神荼,这两个人,就交给你安排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牵着沈月魄的手,两人的身影如同水纹般微微一荡,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广场上恭敬低首的众鬼,以及面面相觑的两人。 被点名的神荼轻咳一声,瞬间端起了东方鬼帝的架子,转向张清远和林砚心,语气客气: “两位是帝后的娘家人,远道而来。我神殿附近有几处清净雅致的客院,设施齐全,景致也算别致,暂住那里如何?” “离帝宫不算太远,往来也方便。” 第259章 当个月老,说不定业绩也能冠绝三界(孟婆VS师兄)) 张清远正处于极度兴奋和求知若渴的状态,闻言立即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愿意愿意!全凭鬼帝大人安排!叨扰了!” 能住在鬼帝神殿附近,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修行福利。 林砚心则忽然想起上次来幽冥,似乎是住的是孟归尘的往生殿偏院… 他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一眼孟归尘。 然而,孟归尘此刻正微微仰头,欣赏着天际流转的冥河,仿佛根本没留意这边的住宿安排,也完全没有接收到林砚心那复杂的一瞥。 林砚心心里那股憋闷劲儿又上来了,到嘴边的异议也咽了回去,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神荼似乎很满意,立刻道:“我需即刻去督办帝君帝后大婚的一应流程细则,时间紧迫。这样,我让马面带二位前往客院安置。”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色差服,顶着个硕大马头,脸上挂着标志性殷勤笑容的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嗖地一下蹿了出来。 “属下在!鬼帝大人放心!包在小马身上!一定安排得妥妥帖帖,宾至如归!” 马面搓着手,热情洋溢,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在张清远和林砚心身上打转。 神荼点点头,对张清远和林砚心最后交代一句:“在幽冥期间,二位可随意逛逛,只是莫要靠近几处禁地和刑罚之所便好。有何需求,尽管吩咐马面。” 说完,对着孟归尘使了个眼色。 马面立刻躬身引路:“两位,这边请!” 张清远赶忙跟上,依旧忍不住左顾右盼。 林砚心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未动的孟归尘,见她依旧没有看向自己,只得抿了抿唇,转身跟着马面和张清远离开了广场。 待两人一鬼的身影消失在广场边缘的廊道中,神荼一直挺直的肩背才松了下来。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那头红发,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向身旁气定神闲的孟归尘: “我说…你这法子,不会弄巧成拙吧?我看那林小子,脸都快黑得跟咱这幽冥的夜一个色儿了,别真给气跑了。” 孟归尘这才收回赏景的目光,红唇勾起一抹慵懒狡黠的笑意,眼波流转: “你个只知道打架镇关的莽夫,懂什么?” 她眼波微横,瞥了神荼一眼,“对付他那种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木头,温水煮青蛙是没用的。” “就得下一剂猛药,让他酸,让他急,让他坐立不安,脑子里除了那点事再也转不动别的。” 她微微倾身,靠近神荼些许,语气带着几分传授心得的意味,声音更低: “欲擒故纵,精髓不在纵,而在欲字。你得先把他心里的欲勾起来,勾到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的程度,然后…” 她顿了顿,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自己长发,“再恰到好处地纵一下,让他看得见,抓不着,百爪挠心。这时候,他才会丢掉那些无谓的纠结和自尊,乖乖顺着你留的线走过来。” 神荼被骂莽夫也不恼,听得眉毛乱飞,双臂抱胸,忍不住吐槽: “哼,是是是,我不懂。也就我好说话,肯陪你演这出戏。” “你怎么不去找嵇康或者杜子仁那两个讲究怪?他俩演起来,说不定比我更像那么回事儿。” 孟归尘轻轻嗤一声,站直身体,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袖口,施施然道: “算了吧,他们一个眼里除了琴就是律,怕是演着演着就跟我探讨起婚宴乐章该如何体现阴阳平衡了。” “另一个...肯定嫌我临时搭的戏台子不够雅致,影响他南方鬼帝的格调。也就你…”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神荼那头耀眼红发和玩世不恭的俊脸,眼中笑意加深: “皮相够扎眼,演技够浮夸,气势也能唬住人,正好用来当那块抛出去吸引注意力的砖。” 神荼:“…我谢谢你啊。” 神荼不得不承认,这孟归尘算计起人心来,确实是一套一套的。 难怪能镇守奈何桥千年,让无数痴魂怨鬼乖乖喝汤。 “行吧,我这砖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你这玉打算怎么亮相?” 孟归尘目光投向林砚心他们消失的廊道方向,眸色幽深,“不急。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朝着与帝宫相反的方向走去,声音随风飘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安排: “神荼大人,您不是要去忙婚礼流程么?快去吧。” “麻烦明日让马面不经意地带着他们,多路过几次我常去的忘川书阁和彼岸花海,但别靠近,远远看着就行。” 神荼瞬间领会,这是要继续制造偶遇机会,同时保持距离感。 他咧嘴一笑,冲孟归尘的背影挥了挥手,“懂了!保证纵得他心痒难耐,还觉得全是巧合!” 神荼看着孟归尘离开的背影,不由摸着下巴嘿嘿一笑,低声得意道: “幽冥界再没有我这般体贴下属、关怀同僚的鬼帝了。若有一日不做这镇守鬼门的苦差,转行当个月老,说不定业绩也能冠绝三界。” 第二日,马面果然尽职尽责,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领着张清远和林砚心前往布置婚宴的场地。 他特意没走最近的路,而是七拐八绕,穿廊过殿,“恰好”经过了忘川书阁。 马面适时停下脚步,抬起手指向书阁,用随意的语气说道: “两位贵客瞧见没?那可是咱们酆都的宝库之一——忘川书阁。” “里头藏书浩瀚,许多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孤本秘卷,甚至还有不少记载三界秘辛的残篇。孟婆大人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林砚心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去。 透过一扇半开的雕花窗棂,果然瞥见一个熟悉的曼妙侧影,正倚在临窗的书案前,指尖似乎轻点着摊开的卷册,神态专注。 旁边…好像还真有一抹显眼的红色? 他心头像是被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一股混合着酸涩和莫名失落的情绪猛地窜起。 他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狠狠扭开头,紧抿着唇,盯着脚下泛着幽光的石板路,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个洞来。 马面仿佛毫无所觉,继续领着他们前行。 不多时,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彼岸花海豁然呈现眼前。 “哇!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海?”张清远忍不住惊叹出声,眼睛发亮。 第260章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道 马面得意地晃晃脑袋,用手划拉了一下眼前的花海,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夸耀: “正是!这片花海,也是孟婆大人亲自打理照看的呢。别看她平日里在奈何桥头……” “呃,有时候督促魂灵喝汤时脾气不太好,但对这些花儿可上心了,据说每一株的长势她都记在心里。” “神荼大人有次巡视路过,还特意驻足称赞,说这花儿的热烈纯粹,配孟婆大人的风采正好。啧啧,要不说鬼帝大人有眼光呢!” 张清远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孟婆大人镇守轮回要地,心怀慈悲却又刚毅果决,与这彼岸花的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的决绝守望,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砚心:“……” 他却只觉得这一人一鬼的话格外刺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比将自己与神荼比较起来。 论道行,神荼乃上古受封的东方鬼帝,执掌一方鬼门,神力浩瀚。 自己呢?如今是一个灵力半废的人间观主… 论地位,鬼帝之尊,在酆都仅次于帝君,万鬼俯首。 自己呢?… 越比,心口那股不是滋味的感觉就越发浓重,像是一坛陈年老醋被打翻,酸气直冲顶门,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憋在心里反复发酵。 马面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林砚心一眼,见他脸色果然又黑沉了几分。 心下暗乐,脸上却依旧一副热情导游的模样: “好了好了,花海虽美,但阴气也重,不宜久留。两位贵客,婚宴场地就在前头了,也不知道布置得怎么样了,请随我来。” 接下来的两日,林砚心在幽冥可谓是坐立难安。 张清远则如鱼得水,不是被马面领着参观各处非禁地的幽冥奇景。 就是埋头研究如何帮婚礼场地寻找人间雅玩,还抽空去听了次嵇康调试的婚宴乐曲小样,兴奋得夜不能寐。 而林砚心,几次偶遇孟归尘,要么是她正与神荼商议婚礼安防布置,两人并肩而行,言谈甚欢。 要么是在忘川书阁外远远瞥见她的侧影,似乎正专注卷册,身旁并无他人。 但他踌躇半晌,终究没有走过去。 更有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溜达到往生殿附近,却只看见殿门紧闭,只有两个乖巧的鬼侍在门外清扫落花,对他行礼后便不再多言。 孟归尘从未主动找他。 甚至当张清远兴冲冲拿着初步筛选的几个人间工艺品图样,想请孟归尘过目时,传来的消息也是“孟婆大人正与神荼大人商讨婚宴事宜,暂不得空,图样交由马面转呈即可”。 林砚心从最初的酸涩恼怒,逐渐被一种的空落和焦灼取代。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回想自己那些言不由衷的抬杠和躲避… 欲已炽燃,煎熬难耐。 林砚心在幽冥清冷的星光下,终于开始清晰地审视自己那颗早已躁动不安的心。 而他并不知道... 每一条他偶遇的路径,每一个他接收到的信息,都是孟归尘通过马面乃至其他不经意的鬼差,精心计算后纵出的线。 孟归尘就像最高明的猎手,布好了诱饵,拉开了距离,耐心等待着猎物在煎熬中,主动挣脱所有束缚,朝着她希望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而沈月魄和酆烬,回酆都这两日,当真快忙疯了。 大婚之期近在眼前,无数细枝末节却需两位主人亲自定夺。 从婚服的最终款式、纹饰、到选用何种幽冥特有的灵蚕丝、冥月锦,再到婚宴上的餐品酒水、宾客座次、流程时辰…… 桩桩件件,呈上来的册子清单堆积如山,每一样都得过他们的眼。 偏偏以马面和牛头为首的筹备班子,热情高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婚服设计图愣是画出了几十款,从隆重到简约,从传统幽冥样式到融合现代元素的改良款,看得人眼花缭乱。 婚宴菜肴更夸张,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道”的原则。 硬是从酆都及四方鬼域搜罗、创新出了每桌二百道的备选菜单,洋洋洒洒,蔚为壮观。 酆烬此刻坐在帝宫偏殿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就是那本堪比砖头的“婚宴珍馐两千选”。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清单上,暗金色的眸子里眸光阴沉,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殿外侍立的鬼差都屏住了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酆烬强压下想把下方那一牛一马直接扔进忘川的冲动,抬起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菜肴数量,按最高宾客规格人均计。品类,每桌精选四十道,需兼顾四方鬼域风味及人间象征吉庆的菜式。酒水另计。” “是!帝君!”牛头如蒙大赦,捧着那本砖头,咧开大嘴憨憨一笑,屁颠屁颠地就往外跑。 马面却没立刻走。 他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捧着一叠厚厚的婚服最终效果图,蹭到沈月魄旁边,声音里带着期待: “帝后…您再看看这几套?这可是小马我熬了三个通宵,结合最新冥界流行趋势和上古婚仪典籍,反复推敲出来的精华!” “您瞅瞅这刺绣,这版型,这料子的光泽度…” 沈月魄也被这浩大的工程弄得有些疲惫,但看着马面心力耗费过度的表情,还是接过图册,仔细翻看起来。 最终,目光停留在一套设计上。 华丽的红色金绣重工的红色婚服,用掺了金光的特殊丝线,绣满酆都山川、冥河星辰,庄重威严,气势磅礴。 沈月魄将这套的设计图抽出来,递给身旁的酆烬看,身体自然地靠过去,“这套怎么样?我喜欢这个。” 酆烬的目光在她指尖停留处扫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好。” 她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第261章 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马面得了准信,尤其是听到帝君那句“好”,顿时喜笑颜开,感觉自己熬的夜都值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选定的图样,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决定立刻去监督工匠赶工,务必做到完美。 待殿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沈月魄和酆烬时,沈月魄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酆烬怀里,脸埋在他颈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酆烬。”她声音闷闷的,“还有两天就到婚礼了,我、我突然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不同于面对强敌或处理灵异事件,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喜悦以及对全新身份的复杂情绪。 酆烬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另一只手抬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的唇微凉,动作却郑重无比。 “别紧张。”他低声说,语气带着安抚,“届时,你就当下面那些观礼的鬼帝、阴帅、判官和众鬼…都是你要超度的。” “噗!” 沈月魄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从他怀里抬起头,“哪有这样比喻的!婚礼变大型超度现场?” 见她笑了,酆烬眼底也掠过一丝柔和。 他任由沈月魄抓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把玩,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掌心的纹路。 沈月魄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我看人间的天气预报,元旦那天,帝都会下雪。”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他,“酆烬,等婚礼过后,你陪我回帝都看雪吧?就我们两个。” 人间岁月,四季更迭。她想和他一起看。 “好。”酆烬没有任何迟疑。 “以后,我们可以把虚静观里的厢房整修一下,弄得舒服点。”她已经开始规划。 “好。” “后山的梅花要是开了,还能折几枝回来插瓶。” “好。” 沈月魄看着他这副有求必应,什么都答好的模样,心里那点紧张和疲惫忽然就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了。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的目光只能看着她。 她凑近他,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沈月魄看着酆烬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心跳莫名有些加快,声音也放得更轻: “酆烬,我想亲你。” 酆烬的眸光骤然深邃,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染上绯色的脸颊和润泽的唇瓣。 片刻后,才从薄唇间吐出那个早已成为惯性的字,只是这次,嗓音微微低哑: “…好。” 沈月魄唇角扬起,唇瓣正要落下... “小月亮!!!” 殿外骤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的大喊。 沈月魄的动作猛地一顿,唇瓣悬停在距离酆烬不到半寸的地方,愕然扭头往殿门方向看去。 酆烬眼底那点温柔,瞬间被冷意覆盖。 他抬手,有些霸道地将她的脑袋轻轻拧了回来,让她重新面对自己,声音低沉:“别管他。” 然而...殿外那位显然不打算放弃。 “砰砰砰!”殿门被拍得震天响,伴随着林砚心拔高的声音: “小月亮!我知道你在里面!别假装听不见!我有重要的事!” 甚至隐约还能听见鬼差焦急的劝解声:“哎哟喂!林观主!林大爷!您快别敲了!帝君和帝后正在商议要事呢!再敲下去,帝君可真的要生气啦!” “我不管!我这事比天还大!”林砚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豁出去的架势。 沈月魄看着酆烬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再看看那被拍得仿佛都在颤抖的厚重殿门。 一时之间,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师兄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种时候… 她几乎能想象出酆烬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大概已经在考虑是把林砚心直接丢进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冷静一下比较合适了。 沈月魄看着门外那锲而不舍的拍门声和林砚心撕心裂肺的叫喊,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动了动,正打算从酆烬腿上下来,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将她牢牢困在原处,动弹不得。 酆烬暗金色的眸子落在她脸上,里面清晰地写着不悦。 他微微偏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带着赌气的问: “选他,还是选我?” 这问题问得毫无道理,幼稚又霸道,带着强烈的独占欲。 可偏偏是从酆烬口中问出,强烈的反差感让沈月魄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推到了那个千古难题面前: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沈月魄没有犹豫,双手捧住他的脸,飞快地在他紧抿的唇上啄了一下,像蜻蜓点水,带着安抚的意味。 “选你,当然选你。”她语速飞快,带着哄劝。 随即拍了拍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快放开,我师兄那样子,估计真有急事,不然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酆烬垂眸,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在分辨她话语里的真假。 更在掂量方才那一吻里藏着的安抚有几分诚意。 最终,还是不甘愿地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他顺势揽着沈月魄的腰,几乎是半拥半扶地将人带离座位,一同朝那扇紧闭的殿门走去。 殿门打开。 “呼!” 一股源几乎凝成实质般的刺骨寒风,猛地从殿内汹涌扑出,扑向门外那只正要再次拍上来的手。 林砚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兜头罩住,激灵灵打了个巨大的寒颤,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 坏了! 他刚才那通不管不顾的砸门和大嗓门,怕是正撞破了某位帝君大人难得的好兴致。 这扑面而来的寒意,就是明晃晃的报复。 “小月亮!救命!”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试图躲到沈月魄身侧,同时嘴里夸张大喊。 沈月魄自然也感觉到了那股针对性的寒意,又好气又好笑,暗地里伸出手,在酆烬紧实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低声警告道:“酆烬!” 第262章 我是担心她遇人不淑(孟婆VS师兄) 酆烬侧眸瞥了她一眼,见她瞪着自己,这才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收敛了外放的威压。 殿门口的寒意瞬间消散,但酆烬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低气压。 看林砚心的眼神,比看忘川里最不懂事的怨灵还要冷上几分。 沈月魄松了口气,转向自家师兄,看着他那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问道: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林砚心却突然踌躇起来,他挠了挠头,眼神飘忽。 先是飞快地瞟了一眼沈月魄身侧那位,脸上露出明显的难为情和犹豫。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显然有些话当着酆烬的面不太好说。 沈月魄瞬间明白了。 她转过身,双手抵在酆烬胸膛上,轻轻将他往殿内推了推,声音放柔,带着商量的意味: “你先在里面等我,我就和师兄说几句话,很快。” 酆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黑了一层,薄唇紧抿。 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如冰刃般刮过试图缩在沈月魄身后躲避他视线的林砚心。 沈月魄又推了推他,“酆烬…” 最终,酆烬还是勉强转身走进殿内,林砚心这才觉得压迫感稍减。 他像做贼一样,连忙拉着沈月魄的袖子,又往外疾走了几步。 直至彻底脱离某位帝君的死亡凝视范围,才停下脚步,背靠着廊柱,长长吁了口气。 他脸上那难为情的神色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明显了,甚至透着一丝罕见的窘迫和慌乱。 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视沈月魄带着询问的眼睛。 “小月亮,我…你…那个……” 他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耳根子却可疑地红了。 沈月魄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这位素来要么骄傲、要么懒散、要么嘴硬的师兄,露出如此纠结又忐忑的模样。 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也不催他,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组织语言。 林砚心又深吸了几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是…是这样,我这两天在幽冥…” 沈月魄见他还是绕圈子,直接打断,单刀直入,“正事,还是感情?” “…” 林砚心被她问得一噎,脸腾地一下更热了,眼神四处乱瞟,声音细若蚊蚋,“…感、感情。” 果然。 沈月魄心里有了底,看这架势,估计三言两语说不清,而且站在这里,总觉得殿内某个神的神识可能还笼罩着这边。 她想了想,拉起林砚心的胳膊,“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说。” 不等林砚心反应,她提气纵身,足尖在廊柱和飞檐上轻点几下,几个利落的起落,便带着林砚心跃上了偏殿高高的殿顶。 这里视野开阔,酆都永恒的夜空仿佛触手可及,幽蓝的冥河星在头顶缓缓流淌。 两人在平整的琉璃瓦上坐下,夜风拂过,带着幽冥特有的清冷气息。 或许是这空旷的环境让人放松,也或许是憋得太久急需倾诉。 林砚心这次没有再犹豫,一股脑地将这两日在酆都的所见所感,尤其是关于孟归尘和神荼的种种刺激。 连同自己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酸涩、烦躁、自卑和不知所措,如同倒豆子般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沈月魄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颓然地垂下头,一副被彻底打败的样子。 殿顶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低咽。 片刻后,沈月魄忽然开口,却抛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师兄,你可还记得,大约五年前,师父曾特意让我们去普济寺,聆听方丈讲经,一连七日?” “师父当时说,道法自然,佛法亦有其殊胜妙处,让我们虚心受教,拓宽心境。” 林砚心正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闻言一愣,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郁色,困惑地看向沈月魄,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记得。怎么了?” 他当然记得,那时他觉得佛经拗口,禅坐枯燥,远不如练剑画符来得痛快,没少在下面偷偷打瞌睡。 沈月魄目光落在他脸上,缓缓道: “当时你嫌佛法玄奥烦躁,始终没能静心聆听其真意。那我今天,便借几句佛理,与你说上一说。” “佛家讲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你的心,如今住在哪?” “是住在那扇窗内未必真切的影子上,还是住在孟归尘对你一时冷落的嗔怨中?” 林砚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的心,可不正是被这些外相牢牢拴住,折腾得不得安宁? 沈月魄继续道:“《坛经》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师兄,你现在满心的烦闷焦虑,如同尘埃障目。你可曾静下心来,观照这尘埃因什么而起?” “是因孟归尘当真移情别恋,还是因你自己内心先起了比较之念?” “你看见她和神荼站在一起,便自动将他们归为相配,将自己归为不如神荼,这难道不是妄念丛生吗?” 林砚心闻言,呼吸微滞,仿佛被点中了某个一直不愿深想的症结。 “师兄,真正的清净自在,非在身外隔绝红尘,亦非在佛前苦苦跪拜。” 沈月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在心头朗照,明白透彻。” “若能识得本心,不为外境所迷,那么即便身处幽冥,亦可得大自在。” 她顿了顿,看着林砚心若有所思又依旧困惑的脸,终于将话引向中心: “师兄,你当局者迷。你想过那孟归尘是何等人物?” “她执掌奈何桥千年,看尽红尘痴怨,心思之玲珑透彻,远非常人能及。” “她如果当真对神荼有意,或神荼对她有心,何必在你面前刻意展示?” “神荼虽看似张扬不羁,却也绝不是喜欢把私事摆在人前的性子。” 林砚心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和一丝亮光:“你是说…?!” “我是说...”沈月魄微微一笑,仿佛在笑傻子: “这是孟婆为你这块顽石量身定做的一出戏。名为欲擒故纵。” “先狠狠撩拨起你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和独占欲。待你被这求不得的焦灼煎熬到极致,心思全然被她占据,方寸大乱之时…” “她或许才会考虑,擒你回来。” “…” 林砚心彻底呆住,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再到一阵红一阵白的羞恼。 最后,喃喃道:“所以,那些都是演给我看的?!神荼他…是配合她的?” “十有八九。”沈月魄点头,“若不是这样,以神荼鬼帝之尊,又怎么会恰好频频出现在你视线所及之处,还和孟归尘做出那般亲昵姿态?” “马面的那些话,又为什么句句往你心窝子上戳?” 林砚心回想这两日的种种细节,那些看似巧合的偶遇,马面过分热情的讲解。 孟归尘突如其来的冷淡和与神荼之间互动。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刻意。 “这个…这个女人!” 林砚心咬牙切齿,不知是羞是恼,但眼底深处那团困扰他多日的阴霾,却在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后的清明以及一丝被愚弄的气急败坏。 但奇异地,不再有那种钝痛的酸涩。 “她居然耍我!” 沈月魄看着他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关键。 她拍拍林砚心的肩膀,语气轻松下来,“现在,还觉得自惭形秽吗?” 林砚心撇撇嘴,脸上还有些挂不住,但语气已经松快了不少:“…谁、谁自惭形秽!我是担心她遇人不淑!” 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沈月魄失笑,也不点破,“那接下来,你要怎么破局?” 林砚心望向帝宫不远处,那是神孟归尘往生殿所在的方向。 “她既然设了局…”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我总得让她知道,我这块石头,也不是那么好敲的。” 沈月魄看着自家师兄脸上那重新燃起的斗志,不由得生出好奇。 她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探究地落在林砚心脸上,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师兄,你和她…当年,究竟是为什么要分手?”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林砚心某处不愿触及的隐秘。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习惯性地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咳…陈年旧事了,提它干嘛?都过去了…” “过去了?”沈月魄挑眉,声音平静,“若是真过去了,你现在这副抓心挠肝、差点把自己酸成腌黄瓜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想清楚,要是这次还想随便糊弄我…”她故意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那下回,不管你是被孟归尘气死,还是被自己别扭死,我可都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林砚心:“…” 他知道沈月魄说到做到。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所有临时编造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烦躁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像是要揉散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 沉默良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那年师父欲把观主之位传给了我,也告诉了我一些事。” 沈月魄心中一动,隐约猜到可能与她自己有关,静静地听着。 “师父说,虚静观传到我们这一代,早已不复先祖荣光,香火稀薄,看似清修之地,实则风雨飘摇。” “而这些年,全靠师父早年积攒的一点微薄家底和偶尔接些边缘地带的驱邪小活儿,勉强支撑。” 林砚心苦笑了一下:“这些,其实我多少也能感觉到。道观越来越破旧…” “师父之所以常年限制我们下山,并非仅仅因为你我修为尚浅,更重要的,是他算到了你命里的一劫。” “他让我们潜心修行,是希望我们能尽快成长起来,至少…要有自保和守住这道观根基的能力。” 沈月魄默然,这些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师父从未明言,她也一直专注于修行。 “师父还说…”林砚心的声音更加晦涩,“你的情况特殊,是福也是祸。” “虚静观必须存在下去,必须有一个足够稳固的壳来保护你,直到你真正能掌控自己的力量,或者…找到更强大的庇护。” “而继承观主之位,就意味着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重担: “那时候,我与她爱得炽烈,也不是很想做观主,当我无法做出抉择之时...她来了。” 林砚心的眼神复杂起来,“她那时总找机会来人间。她知道我的处境,甚至提出让我跟她走。” “跟她走?”沈月魄微讶。 “嗯,去幽冥。”林砚心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是嘲。 “她说以我的资质,在幽冥地府谋个差事不难,至少不必为这些俗物烦心,也能有更好的修行环境。” “但你拒绝了。” “是,我拒绝了。”林砚心闭上眼,又睁开,里面是痛楚和坚定。 “我不能走。虚静观是师父托付给我的,里面有你,有祖师爷的牌位,有传承。” “我若一走了之,算什么?况且,让她用幽冥的权势来供养我?” “我林砚心还没落魄到那个地步,也…不想让她承担那些不必要的非议和麻烦。” “她是孟婆,也有她的职责和骄傲。” “所以,你就跟她说,你要留在虚静观当个穷观主,前途渺茫,让她别再来了?觉得这样是为她好?”沈月魄的声音很轻,却一针见血。 林砚心没有否认,颓然道:“差不多吧。我说得很绝,说我担不起她的情意,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让她回她的幽冥当她的孟婆,别再来打扰我清修…” “我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她是幽冥鬼仙,寿命近乎无穷,何必跟我这朝不保夕的穷道士蹉跎。” “而我,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经营一段…看起来希望渺茫的感情。” “她也是个挺骄傲的人,我说了那样的话,她只是冷笑一声说‘好!’当晚,把我掳到往生殿给...呃...” 林砚心似乎察觉到说多了,连忙停住了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块背负多年的石头。 后悔?不甘?还是释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沈月魄听完,沉默了。 她没想到,师兄当年背负了那么多。 他并非薄情,恰恰是太重情重义,责任与骄傲,还有那点可笑的自尊,让他选择了最笨拙也最伤人的方式推开那一段感情。 沈月魄正想再说些什么… “呜哇!!” “呜呜…太惨了…” “唉,情之一字,果然最是磨人…” 三道音色各异的哭声和感叹,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在寂静的幽冥夜空下显得格外突兀又滑稽。 沈月魄和林砚心身体同时一僵,循声望去。 只见偏殿侧后方,一棵枝叶茂密,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幽冥古树树冠里,此刻正挤着三个身影。 最显眼的是眼泪鼻涕横流的马面,他旁边是同样眼眶通红,正扯着马面袖子擤鼻涕的牛头。 而蹲在最里面树枝上,是一脸“我又悟了”的张清远。 沈月魄:... 林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