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惊悚鬼事》 第22章 观测者牢笼 凌晨一点三十三分,林深推开“悖论乐园”生锈的大门时,门轴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体的呻吟。他手里的量子场检测仪屏幕疯狂闪烁,显示着读数:“局部现实稳定系数:0.42——警告:玻尔兹曼大脑概率激增。” “林教授,你确定要进去吗?”耳机里传来助手沈墨的声音,带着量子加密频道特有的颗粒感,“我们检测到乐园内部存在大规模量子退相干异常,那里的物理定律可能...不一致。” 林深没有立即回答。作为量子信息研究所的主任,他对现实异常并不陌生,但女儿小月失踪这件事让所有理论都变成了冰冷的数字。三天前,小月的班级组织参观废弃的悖论乐园——一所建于2007年、2016年因“无法解释的认知灾害”关闭的主题公园。二十三个孩子进去,二十三个孩子出来,至少表面如此。但回家的路上,小月突然问:“爸爸,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有我没做过的事情?” 第二天,她开始画一些不可能的结构:彭罗斯三角、不可能立方体、自指悖论图。第三天,她在卧室里消失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话的回声:“观测者改变了观测对象...” “沈墨,小月的量子纠缠标记最后一次坍缩在哪里?” “乐园中心的‘薛定谔猫屋’,但标记处于叠加态——她同时在那里和不在那里。林教授,悖论乐园的建造者欧阳远,他2016年的研究笔记最后一行写着:‘观测创造了鬼,观测也能杀死鬼’。” 林深吸了口气,踏入乐园。脚下的地面不是固体,而是某种概率云——他每一步都有30%的概率踏空,但奇怪的是从未真正摔倒,像是现实在自动修正错误。 雾气中的游乐设施挑战着视觉认知:过山车的轨道形成克莱因瓶结构,首尾相连却无内外之分;旋转茶杯同时呈现顺时针和逆时针旋转;摩天轮的座舱在三维空间中运动,却在视网膜上留下四维投影的残像。 “林教授,你的脑波显示β波异常,”沈墨的声音带着担忧,“你的大脑在尝试处理不可能信息。” “我知道。”林深调整着检测仪,“这里的每个设施都是一个逻辑悖论实体化。看那个——” 他指向射击游戏摊位。毛绒玩具的排列形成了彭罗斯三角的视觉错觉,但这不是错觉——当你移动时,三角结构保持不变,违反透视法则。 “不可能物体现实化,”沈墨倒吸一口凉气,“这需要扭曲局域现实法则...” 音乐突然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大脑皮层中激发听觉信号: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但每个音符都同时存在又不存在,形成量子叠加的和声。 旋转茶杯方向传来小月的声音,但声音从所有方向同时传来:“爸爸...我在所有可能的世界里...” 林深冲过去,沈墨的全息投影在他身边闪烁——她本人还在研究所,但通过量子纠缠传输着意识投影。 旋转茶杯区域的空间曲率异常严重。十二个茶杯以非传递性顺序排列:A在B左边,B在C左边,但C在A左边。中央控制台上绑着一个孩子,但孩子的存在状态不确定——有时是小月,有时是另一个孩子,有时是两者的叠加。 “量子态叠加,”林深喃喃道,“她被困在所有可能状态的叠加中。” “不只是她,”一个声音从茶杯后面传来,“所有孩子都是。” 一个男人走出来,五十多岁,穿着皱巴巴的实验服,头发花白但眼睛异常明亮。他的存在状态很稳定,但过于稳定——像是现实特意锚定了他的存在。林深认出了他:欧阳远,悖论乐园的建造者,量子认知科学博士,2016年失踪。 “欧阳博士。” “林深教授,量子信息领域的翘楚。”欧阳远微笑,但笑容在脸上停留的时间不自然——整整三秒,分毫不差,“我读过你关于量子观测者效应的论文。很有洞察力,但不够大胆。” “你对孩子们做了什么?” “我邀请他们参与最伟大的实验。”欧阳远张开双臂,这个动作持续了恰好两秒,“看,人类对现实的理解建立在脆弱的共识上。我们认为世界是客观的,但量子力学告诉我们:没有观测,就没有确定的状态。悖论乐园是一个天然的‘观测奇点’——这里的现实特别...柔软。” 他指向旋转茶杯:“这是我的第一个宏观量子装置。每个茶杯处于不同的量子态。孩子们坐在里面,可以体验‘可能性本身’。” “2016年的‘认知灾害’呢?” “实验突破。”欧阳远眼睛发光,“我们成功创造了一个稳定的观测者叠加态——‘魏格纳的朋友’迷宫。游客进入后,会经历外部观测者的观测如何改变内部现实。理论上,他们可以体验被观测与不被观测的叠加。” 沈墨的全息投影突然说:“但他们的自我认知会崩溃。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取决于是否被观测,那‘我’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初是这样。”欧阳远点头,每次点头的角度完全一致,“所以我们升级了系统。观测迷宫中的体验可以‘坍缩’,在每次退出时恢复统一自我认知。游客体验无限的可能性身份,没有任何副作用。完美的认知娱乐。” 林深检查控制台上孩子的量子标记。读数显示:存在概率分布异常——70%小月,20%未知个体A,10%未知个体B。更可怕的是,这些概率不是固定值,而是随时间波动。 “她在多身份叠加态中,”欧阳远解释,“左脑认知是小月,右脑认知是另一个孩子,小脑处理所有其他可能性身份。她在同一时间体验所有可能的‘自我’。这对认知科学研究是无价数据。” “这会使她永远无法回到统一自我!” “暂时的分裂换取永恒的认知自由,”欧阳远不以为然,“等数据收集完成,我会将她重新坍缩。她会拥有独一无二的认知能力,能理解所有可能自我,能选择最理想的身份...”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声音,而是量子事件的坍缩——林深感到自己的存在有瞬间的不确定。 “观测者共振,”他低语,“整个乐园是一个巨大的量子共鸣腔,用不同观测者的相互作用维持稳定性。” “非常正确,”欧阳远鼓掌,每次掌声的间隔完全相等,“但不够深入。你以为这只是科学展示?不,这是拯救。我妻子文心...2016年她四十二岁,晚期量子认知失调,她的自我边界在溶解。”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变化——但变化是离散的,像动画帧切换:“医生说这是绝症。但观测奇点给了我希望。如果我能让她的存在被多重观测锚定...她可能维持自我!” “你做到了?” “部分成功,”欧阳远指向钟楼,“她在钟楼地下的‘观测锚定室’。那里的现实被二十三个持续观测者锚定。但有个问题...” “意识无法在多重观测中保持统一,”林深接口,“自我需要统一的观测视角。多重观测会产生多重自我。” 欧阳远的脸扭曲了——这次扭曲是连续的,反而显得不自然:“所以需要统一!我需要其他人的统一自我认知,来为文心的意识提供‘观测锚点’。她的存在被多重观测,但意识可以连接其他人的统一自我,通过系统共享身份认知。” 沈墨的声音颤抖:“那些‘认知灾害’的受害者...” “志愿者,”欧阳远纠正,“自我认知过剩的哲学家,身份认同危机的艺术家,被困在单一身份中的普通人...我给他们认知拓展——抽取过剩的自我统一性,补充身份弹性。作为交换,他们的一部分自我认知被导入文心的意识,让她的思维能在多重观测中保持连贯。” 林深的大脑飞速运转。自我认知是大脑的特定信息结构,怎么可能被转移... “自我是大脑量子信息结构,”欧阳远似乎读懂了他们的思维,“通过量子纠缠原理,可以将一个大脑的自我结构复制到另一个大脑。我的系统就是大型量子纠缠阵列,以整个乐园的悖论结构为介质运行。” 钟声再次响起,更急促。周围的现实异常开始加剧:林深看到自己的手有时年轻,有时苍老;沈墨的投影有时是她,有时是别人。 “系统不稳定了,”欧阳远皱眉,“小月的认知叠加造成了干扰波。我需要立即完成数据收集,然后重新坍缩她。”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但林深挡住了他。 “让开,林教授。观测不等人——字面意义上。” “你妻子早就没有自我了,欧阳博士,”林深直视他,“不是死亡,是消散。共享的自我认知不是自己的身份,就像戴别人的面具不是成为那个人。你妻子的‘自我’早就消散在认知碎片里了。” 欧阳远的脸瞬间空白——真正的空白,像未观测的量子态:“你胡说!我能感觉到她!在系统里,她的自我还在!” “那是你自己的观测投射到量子噪音上,”林深残酷地继续,“你困住了二十三个孩子,剥夺他们的统一自我,只为了维持一个早就消散的信息结构。”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控制台上的孩子开始身份分裂——她有时是小月,有时是陌生女孩,有时是两者的叠加态。 “观测共振失控!”沈墨看着检测仪,“她的自我认知开始处理所有可能身份,继续下去会...认知性消散。” 字面意义上的消散——如果一个人同时是所有可能身份,她的存在概率将无限稀释,最终趋近于零。 “启动坍缩程序!”欧阳远冲向控制台。 “太晚了!系统过载,常规坍缩无法进行!”沈墨喊道。 林深的大脑飞速运转。量子叠加...观测者效应...自我指涉悖论... “我们需要用自我指涉悖论强制所有身份坍缩为统一自我!”他对沈墨说,“用哥德尔语句!创造无法在系统内判断真假的陈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那可能摧毁所有意识!” “任何统一身份都比认知性消散好!”林深转向控制台上的孩子,“小月,听得到吗?我需要你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陈述是假的’。” 孩子——或者说孩子的叠加态——的眼睛闪烁。量子检测仪显示:认知回路出现逻辑冲突。 欧阳远试图阻止,但被量子效应困住——他的动作有时存在,有时不存在。 “不!你们会毁了文心最后的自我!” “她早就没有自我了,欧阳博士,”林深继续对孩子说,“现在想这个:‘我在说谎’。” 孩子的叠加态开始波动。两个可能身份开始冲突,三秒后,第三个身份加入冲突... 整个乐园的量子结构开始崩溃。 旋转茶杯区域,所有叠加态突然坍缩,茶杯全部确定为静止状态。过山车轨道上,所有不可能结构坍缩为可能结构。摩天轮的座舱坍缩为确定轨迹。 钟楼方向传来建筑确定的倒塌声。 “文心...”欧阳远望向钟楼,脸上是彻底的虚无。 钟楼的地下室爆炸了。不是化学爆炸,而是量子爆炸——所有叠加态瞬间坍缩为单一确定状态,形成可见的认知冲击波,像石头投入意识海洋的波纹,向四周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一切都“确定化”了:量子叠加变为经典状态,不可能物体变为可能物体,混乱的认知感知稳定。 那些被困在不同身份态中的孩子们开始出现——不是从叠加态中坍缩出来,而是一直以确定身份存在,只是之前他们困在不同的可能自我中,现在被坍缩到统一身份。 林深数了数:二十三个孩子,正是小月的班级人数,都处于茫然状态,但身份状态确定。 小月的身份叠加完全坍缩。她确定为小月的单一身份,睁开眼睛,眼神清澈但充满困惑:“爸爸...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所有可能的我...” “现在梦醒了,”林深解开她的束缚。 钟楼完全倒塌,废墟中露出一个金属房间的残骸。房间中央是一个玻璃舱,里面躺着一个女人,保持四十二岁模样,但身体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内部有信息流流动。 玻璃舱在量子坍缩中开始崩解,女人的身体也随之消散,不是腐烂,而是像信息结构解体般解码,化作闪烁的确定信息,消失在现实中。 欧阳远跪倒在地,看着妻子消失的方向,没有泪水,只有彻底的空洞。 “她确定了,欧阳博士,”林深轻声说,“从观测的囚笼中。” 欧阳远抬头看着他,嘴唇颤抖:“我只是想...给她完整的自我...” “自我不需要完整,只需要真实,”林深说,“真实的矛盾,真实的局限,真实的不完美——这些才是真正的自我。” 欧阳远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与系统连接太深,系统崩溃的反噬开始了。他的皮肤变得半透明,能看到内部信息流乱窜。 “告诉文心...我爱她...在所有可能的世界里...”他喃喃自语,然后身体也坍缩为确定的信息消散。 整个悖论乐园开始经典地崩塌——不再是量子异常导致的诡异状态,而是七年废弃应有的物理崩塌。建筑倒塌,设施锈蚀,彩漆剥落。 林深抱起虚弱的小月,沈墨的投影指示着出口,他们带领其他孩子踉跄着跑向乐园出口。 他们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经典的结构倒塌声。回头望去,悖论乐园已化为确定的废墟。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救护车和警车陆续赶到。二十三个孩子全部获救,检查显示他们除了轻度脱水和营养不良,没有永久性损伤,但对自我认知普遍异常——有的短暂忘记自己的名字,有的混淆记忆,需要长期心理重建。 林深和小月接受了长时间问询。他们的描述被记录,但官方报告归结为“集体幻觉事件”,欧阳远被确认为已死亡。 三个月后,小月基本康复,但转学了艺术专业。“我想学习表达不确定,”她对林深说,“不是量子不确定,是情感的不确定。” 林深继续他的研究,但增加了一个新方向:量子伦理与认知边界。他在国际会议上发表演讲,警告量子认知技术的潜在风险,尽管大多数同行认为他的担忧过于超前。 悖论乐园的原址被政府收购,建起了一座认知康复中心,林深受邀担任顾问。中心采用完全不同的理念:帮助患者重建健康的自我认知,而不是玩弄认知可能性。 一天深夜,林深在中心档案室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个加密的量子存储设备。里面是欧阳远的研究日记,最后一行写着: “文心今天问我:欧阳,我是谁? 我无法回答。 但我会找到方法, 让她成为所有可能的自己。 无论代价。” 林深删除文件,物理销毁设备。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代价即使付出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而在康复中心的庭院里,新栽的树木在经典物理中生长。患者在阳光下散步,学习接受有限的自我。 偶尔,会有患者报告说,在特定时刻能感觉到“认知的温柔”,像是有人在轻轻告诉他们:就这样,很好。 林深将这些报告归档,不作解释。也许,那些被释放的量子信息,终于找到了最温和的存在形式——不是叠加态,不是纠缠态,只是安静的确定状态,像所有经典事物一样。 观测者牢笼永远破碎了,但关于自我本质的问题仍在继续。而林深知道,有些边界,科学永远不该跨越——不是因为技术不够,而是因为有些代价,连最深的爱也无法正当化。 在真实的世界里,小月逐渐接受了有限的自我。她学会了绘画,在画布上探索身份的可能性。 而林深,每当有学生问他为什么如此坚持量子研究的伦理规范时,他总会回答: “因为观测创造现实。我们可以观测,可以测量,可以好奇,但永远不该试图成为他人的观测者。” 然后他会看向窗外,树叶以确定的方式生长,云朵以确定的轨迹飘动,世界以确定而美丽的方式存在——不完美,但真实。 悖论乐园永远关闭了,但每个人仍拥有自己的自我——有限的、矛盾的、珍贵的自我。 而林深觉得,这就足够了。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阈限之子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陈默的车灯刺破“星辉游乐园”门前的浓雾,照亮了生锈的招牌。副驾驶座上,妻子林薇不安地调整着安全带。 “陈默,你确定要现在进去?雾太大了,我们明天再来不行吗?”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小雅说她想看旋转木马。”陈默熄火,目光投向车后座。七岁的女儿抱着破旧的兔子玩偶,眼睛盯着窗外被雾笼罩的游乐场,“而且你知道的,明天是她的生日,她想要...”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林薇打断他,声音轻柔下来,“但现在是半夜,这个游乐场都关闭五年了。我们至少等到天亮吧?” “妈妈,我能看见灯光。”小雅突然开口,指着游乐园深处,“旋转木马在发光。” 陈默和林薇同时望向女儿所指的方向。雾气深处,确实有微弱的光在脉动,五彩斑斓,像是旋转木马的彩灯。 “这不可能,”林薇低声说,“这里早就断电了。” 陈默推开车门,潮湿的夜风带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结构工程师,这次陪家人回老家,是因为小雅在电视上看到了星辉游乐园的广告片段——那是2016年的旧广告,但女孩坚持说那是“新开的”,还画了详细的图画:旋转木马、摩天轮、镜屋,每个细节都精确得不像是七岁孩子的记忆。 “爸爸,门开着。”小雅已经跑到大门口,指着被剪断的铁链。 林薇抓住女儿的手:“宝贝,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现在太晚了。” “可是它们在等我。”小雅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那些小朋友说,只有今晚可以玩。” 陈默感到脊背发凉:“什么小朋友?” “旋转木马上的小朋友。”小雅认真地说,“他们说,如果我今晚不来,就永远不能玩了。” 林薇的脸色变得苍白。陈默蹲下身,直视女儿的眼睛:“小雅,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些小朋友?” “梦里。”女孩回答得很自然,“每天晚上都梦见。他们说游乐场要搬家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陈默和林薇交换了眼神。小雅三年前开始做噩梦,总是关于游乐场,但儿童心理医生说只是典型的焦虑表现。直到一个月前,女孩开始画出精确的游乐场布局图,包括一些从未公开的设计细节。 “陈默,我们回家吧。”林薇的声音在颤抖,“这不对劲。” “妈妈,他们哭了。”小雅突然说,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会永远哭下去。” 陈默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从后备箱里取出手电筒和应急工具箱:“我们在门口看一眼,如果没什么异常就马上离开。小雅,你答应爸爸,一定要牵着妈妈的手。” 三人推开铁门,踏入星辉游乐园。 门内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下脚步。 游乐园保持着诡异的完好状态。旋转木马的彩漆鲜艳如新,摩天轮的座舱玻璃完好无损,过山车的轨道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没有杂草,没有涂鸦,没有废弃场所应有的任何破败痕迹。 “这不可能,”陈默喃喃道,“这里关闭五年了。” “爸爸,看。”小雅指向地面。 石板小径上散落着玩具:发条青蛙、塑料小兵、彩虹圈,全都崭新得像是刚从商店货架上取下来。 林薇捡起一个洋娃娃,手指触碰的瞬间又猛地扔掉:“是温的。像是...刚被人玩过。” 音乐突然响起。 不是从扩音器,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像是空气本身在震动。扭曲变调的《小星星》,节奏忽快忽慢,音高起伏不定。更诡异的是,音乐中夹杂着孩子的笑声和哭声,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和声。 旋转木马的光更亮了。陈默看到木马在转动,但速度不正常——有时快得像陀螺,有时慢得像凝固的胶片。 “那里有人。”林薇抓紧他的手。 旋转木马上坐着七个孩子,年龄在五到十岁之间,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他们手拉着手,随着木马旋转,头统一地转向陈默一家的方向,脸上是凝固的微笑。 “他们在等我们。”小雅轻声说,挣脱了母亲的手。 “小雅,回来!”林薇喊道,但女孩已经跑向旋转木马。 陈默追上去。他注意到那些孩子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的微笑僵硬得像是画上去的。当小雅爬上旋转木马,坐在一匹空着的粉色小马上时,七个孩子同时鼓掌,动作整齐划一。 音乐停止了。 一个穿着老式游乐场管理员制服的男人从控制台后走出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带着过于热情的笑容:“欢迎来到星辉游乐园!你们是今晚的特邀嘉宾!” 陈默将妻女护在身后:“你是谁?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是张伯,这里的夜班管理员。”男人鞠躬,动作夸张得像舞台剧演员,“这些小朋友是我们的永久客人。他们太喜欢这里了,决定永远留下来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薇数了数孩子:“七个...星辉游乐园关闭前,是不是有七个孩子失踪?” 张伯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哦,那些都是谣言。这些孩子是自愿留下的。你看,他们多快乐!” 旋转木马上的孩子们齐声说:“我们很快乐。”声音单调得像录音回放。 小雅突然开口:“你们不快乐。你们在哭。” 七个孩子的笑容同时消失,露出下面真实的痛苦表情。泪水从他们空洞的眼睛里流出,落在地上变成闪亮的玻璃珠。 张伯的脸扭曲了:“小客人,有些话不该说。” 整个游乐场开始震动。雾气变得更浓,旋转木马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七个孩子从木马上飘起,悬浮在空中,他们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内部有星光般的光点流动。 “阈限之子,”张伯张开双臂,声音变成多重和声,“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灵魂。这座游乐园建在一个天然的‘阈限点’上——一个现实结构薄弱的地方。孩子们纯粹的意识最容易穿过这层薄膜,进入...另一个地方。”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你是说,这里是个维度裂隙?” “更诗意地说,是个梦境口岸。”张伯走向旋转木马,抚摸着一个悬浮孩子的脚,“孩子们在这里玩耍时,他们的意识偶尔会滑入阈限空间。大多数能回来,但有七个...卡住了。他们的身体在外面世界沉睡,意识被困在这里。” 林薇抱紧小雅:“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要困住他们?” “我?”张伯笑了,“我是看守者。确保阈限点不扩散,确保更多孩子不会滑进去。但我也需要...能量。孩子们困在阈限中的意识会散发纯粹的想象能量,那让我保持存在。” 他指向旋转木马的控制台:“这个装置不是娱乐设施,是锚定器。它用孩子们的意识能量维持阈限点的稳定。七个孩子,七个锚点,完美的平衡。但最近有个锚点松动了,我需要一个新的。” 张伯的目光落在小雅身上:“她的意识纯度很高,我在她的梦境里观察很久了。她会成为完美的第八个锚点,让系统更加稳定。” “休想!”陈默冲向控制台,但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张伯挥手,旋转木马加速转动,七个孩子发出痛苦的尖啸。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形,像是要融入空气中。 “爸爸,他们在疼!”小雅喊道。 “我知道怎么帮他们!”一个声音从雾中传来。 一个男孩从鬼屋方向跑出来,看起来十二岁左右,穿着脏兮兮的T恤和牛仔裤。他的身体比那些孩子更实体,但边缘微微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小杰?”张伯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震惊,“你怎么...” “我从镜屋里逃出来了。”男孩喘着气,看向陈默,“听我说,你们必须破坏七个锚点。每个游乐设施里都有一个——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镜屋、碰碰车、海盗船、旋转茶杯。破坏它们,孩子们就能自由。” “不可能!”张伯尖叫,身体开始膨胀变形。他的管理员制服撕裂,露出下面星光闪烁的非人形态,“我守护这个裂隙二十年了!不能让它关闭!” “你根本不是守护者,”小杰直视那个星光生物,“你是第一个掉进去的人。张明理,1999年失踪的游乐场设计师。你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这个系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不是在守护,你是在囚禁。” 张伯——或者说张明理——发出刺耳的尖啸。七个孩子的痛苦尖啸加入其中,形成震耳欲聋的和声。游乐场的设施开始自行启动:过山车在空轨道上飞驰,海盗船疯狂摇摆,摩天轮逆向旋转。 “走!”小杰拉住小雅的手,“我知道第一个锚点在哪里!” 陈默和林薇跟上男孩,冲向镜屋。身后,星光生物在追赶,它的每一步都在现实中留下烧灼的痕迹。 镜屋入口的镜子映出扭曲的景象:有时是陈默一家,有时是七个孩子的脸,有时是星光生物的本体——一个被困在痛苦中的男人灵魂。 “锚点在迷宫中心,”小杰推开镜门,“但小心,镜子会展示你内心最深的东西。” 镜屋内是无限反射的迷宫。陈默看到镜中的自己有时年轻,有时苍老,有时根本不存在。林薇看到自己失去了小雅,跪在地上哭泣。小雅看到自己成为旋转木马上的第八个孩子,永远微笑,永远空洞。 “别看镜子!”小杰喊道,“跟着我的声音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星光生物在镜子迷宫中横冲直撞,打碎无数镜面,每一片碎镜中都映出它不同时期的痛苦:年轻的设计师发现阈限点的兴奋,第一次意识上传的恐慌,逐渐失去人性的过程... 迷宫中心是一个小房间,墙上挂着一面特殊的镜子——不是反射现实,而是显示着一个沉睡男孩的影像,正是小杰。 “这是我的锚点。”男孩摸着镜面,“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强的。如果我自愿离开,系统会动摇。但需要你们去破坏其他六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么破坏?”陈默问。 “每个锚点都是一面镜子,显示着孩子的意识状态。打碎它,他们的意识就能回归身体。”小杰看向小雅,“但她必须帮忙。只有纯粹的孩子意识能与锚点共振,找到正确的频率。” 星光生物冲进房间,身体已经膨胀到填满整个空间。无数张脸在它体表浮现又消失,全是这些年误入阈限空间的人。 “你们不能!”它的声音是千百个声音的合唱,“这个系统保护着现实!如果阈限点完全打开,谁知道会有什么进来!” “但我们不能继续囚禁孩子!”小雅突然喊道,声音出奇地坚定,“我听到了,他们在哭,在喊妈妈,在想回家。你只是在找借口!” 星光生物僵住了。它体表的一张脸变得清晰——年轻的张明理,眼神中还有人性。 “我...我只是害怕...”那张脸喃喃道,“害怕消失,害怕变成虚无...” “你已经消失了,”小杰轻声说,“二十年前就消失了。是时候放手了。” 星光生物开始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五十多岁的张明理,看起来疲惫而悲伤。 “锚点在七个设施的控制中心,”他说,声音恢复正常,“但你们需要同时破坏所有七个,否则系统会自动修复。需要七个人,每人一个。” “我们只有四个,”林薇说,“算上你是五个。” 旋转木马方向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七个孩子的身影出现在镜屋入口,他们仍然半透明,但眼神有了焦点。 “我们帮忙。”为首的女孩说,“我们知道怎么破坏自己的锚点。” “但那样你们会...”林薇没说下去。 “我们会回家,”女孩微笑,这次是真实的笑容,“我们的身体在医院里,爸爸妈妈在等着。是时候醒来了。” 计划迅速制定。七个孩子各自前往自己的锚点设施,陈默、林薇、小雅和小杰分别负责剩余的四个。张明理留在镜屋中心,维持系统最后的稳定。 “我给你们十分钟,”他说,“然后我会解除最后的维持力场。那会让我消失,但你们都能回去。” 陈默负责过山车,锚点在轨道最高点的控制塔。他爬上锈蚀的梯子,在控制室找到一面小镜子,里面映着一个沉睡的男孩。他用扳手敲碎镜面,镜子裂开的瞬间,他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孩子的欢呼声。 林薇在摩天轮的最高座舱里找到第二面镜子。她犹豫了一秒,想起小雅的笑容,然后用高跟鞋砸碎了玻璃。 小杰带着小雅来到旋转木马,这里有两个锚点——小杰的,和一个新预留的空位。 “这是我的,”小杰指着中央镜柱,“打碎它,我就能回到身体里。我昏迷三年了,妈妈一定在哭。” “那这个呢?”小雅指向旁边一面空白镜子。 “那是给我的位置。”星光闪烁,张明理出现在他们身后,“我为自己准备的逃生通道。如果我进入这面镜子,就能占据一个孩子的身体复活。但...我不配。” 他伸出手,镜面开始龟裂:“小杰,答应我一件事。醒来后,去找我女儿。告诉她...爸爸很抱歉,但爸爸爱她。” 镜子彻底破碎。张明理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光点升空。七个孩子的声音从游乐场各处传来:“谢谢你...再见...” 小杰的身体变得完全实体,他抱了抱小雅:“谢谢你们。现在打碎最后一个锚点——旋转木马的控制核心,整个系统就会关闭。” 小雅找到控制台下的主镜,里面映着整个游乐场的倒影,包括正在消散的张明理和七个逐渐变亮的孩子。 “爸爸说,害怕的时候要勇敢。”她小声对自己说,然后举起兔子玩偶,用里面的发条钥匙划破镜面。 整个星辉游乐园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崩塌,而是现实层面的崩塌:设施像褪色的照片般消失,雾气被晨光驱散,地面恢复成普通的废墟模样。 七个孩子和小杰向他们挥手告别,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化作光束射向天空。 晨光完全照亮游乐场时,陈默一家站在真正的废墟中——锈蚀的设施,破碎的玻璃,丛生的杂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但小雅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面小小的、裂开的镜子碎片,里面还映着一丝星光。 一周后,新闻播报了一条奇闻:市内七家医院里,昏迷多年的植物人儿童在同一天苏醒,全部恢复良好。更神奇的是,一个昏迷三年的男孩醒来后,坚持要警方联系一个叫张雨的女孩,告诉她:“爸爸说他爱你,他很抱歉。” 陈默调查了张明理的资料。1999年,这位游乐场设计师在星辉游乐园开业前夕失踪,官方推断是自杀。他确实有个女儿叫张雨,现在应该三十多岁了。 小雅不再做游乐场的噩梦。但她有时会在夜里醒来,看着窗外的星星,轻声说:“他们到家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陈默和林薇知道,有些门不该被打开,有些边界不该被跨越。但有些时候,爱与勇气能够弥补错误,能够给被困的灵魂第二次机会。 星辉游乐园被彻底拆除,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儿童医院。开工那天,工人在挖地基时发现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里面是张明理的设计图纸和一封信: “致未来发现这里的人: 如果你读到这里,说明我的系统已经崩溃了。 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我真的想保护这个世界。 阈限点还在,只是休眠了。 请不要唤醒它。 有些梦境,最好永远沉睡。” 盒子被移交有关部门,再无音讯。但医院的建筑设计很特别——没有镜面装饰,窗户都是磨砂玻璃,游乐区没有旋转木马。 有时,康复的孩子们会在纸上画星星,画七个手牵手的孩子,画一个挥手告别的叔叔。护士们以为只是童趣,只有陈默一家知道那是什么。 阈限之子回家了,看守者也安息了。而现实与梦境的边界,依然在那里,脆弱而珍贵,需要被尊重,而不是被利用。 小雅八岁生日那天,陈默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女孩想了想,说:“我想去真正的游乐场,白天的,有很多小朋友的那种。然后晚上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吃蛋糕。” 最简单的愿望,最珍贵的礼物。 陈默抱起女儿,看向窗外的阳光。有些恐怖故事有美好的结局,有些鬼魂值得被释放,有些爱能穿越维度的边界。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珍惜这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不完美但珍贵的世界。 星辉永远熄灭了,但真正的星光,在每一个被爱的孩子眼中闪耀。 这就够了。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共识裂痕 凌晨一点十九分,李哲的车轮碾过“幻乐城”大门前潮湿的落叶,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副驾驶座上,妻子苏晴正盯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 “李哲,你确定是这里?”她抬头看向车窗外被浓雾笼罩的游乐场,“导航显示这片区域五年前就封闭了。” “小雨的智能手表最后一次定位就在这里。”李哲熄火,目光投向车后座。八岁的女儿抱着膝盖,眼睛盯着窗外黑暗中旋转木马的轮廓,“而且她自己要求的,记得吗?她说一定要在生日前来这里。” 苏晴转身看向女儿,声音轻柔:“小雨,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女孩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耳语:“他们在等我。那些走丢的小朋友。” 李哲和苏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月前,小雨开始画一些奇怪的画:一群孩子手拉手围成圈,中间是一个没有脸的大人。儿童心理医生说可能是学校压力导致的焦虑表现,但更让李哲不安的是,女儿画的背景细节——褪色的彩旗、生锈的轨道、破碎的镜子——与这座已经关闭五年的幻乐城惊人地吻合。 “爸爸,门开了。”小雨突然说,指着大门口。 铁门确实虚掩着,锁链被剪断,断口还很新。李哲推开车门,从后备箱取出强光手电和应急工具箱。他是市立大学认知心理学教授,工具箱里除了常规工具,还有几样专业设备:便携式脑电图仪、环境认知评估器,以及他自己设计的“共识场稳定器”——一个理论上能对抗集体幻觉的实验装置。 “我们只在门口看看,”李哲对苏晴说,“如果不对劲,立刻离开。” 三人推开铁门,踏入幻乐城。 门内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下脚步。 游乐场保持着诡异的活动状态。旋转木马在无人操作下缓缓转动,彩灯明明灭灭;过山车轨道上传来机械运转声,却没有车辆;射击游戏摊位的毛绒玩具整齐排列,纽扣眼睛在手电光下闪烁。 “这不可能,”苏晴低声说,“这里早就断电了。” 更奇怪的是地面——铺满了彩色粉末,像是狂欢节后留下的彩屑,但异常均匀,像是刻意撒成的图案。 李哲蹲下,用手指蘸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粉笔灰。有人最近在这里画过东西。” “爸爸,看那边。”小雨指向旋转木马方向。 木马周围的地面上,用彩色粉笔画着七个手拉手的小人,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央画着一个更大的、没有脸的人形。图案崭新,粉笔灰还没完全固定。 “和女儿画的完全一样。”苏晴的声音开始颤抖。 音乐突然响起。 不是从扬声器,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通过地面震动传导到他们的骨骼。扭曲的童谣《丢手绢》,每个音符都带着轻微的回声,像是很多人在不同时间点合唱同一首歌。 旋转木马上,七个孩子出现了。 不是突然出现,而是逐渐从透明变为半透明,最后几乎实体化。他们年龄在六到十岁之间,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手拉着手坐在木马上,脸上是统一的、空洞的微笑。 “他们在等我。”小雨轻声说,挣脱母亲的手向前走去。 “小雨,回来!”李哲抓住女儿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正常。 女孩转头看他,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爸爸,他们迷路了,需要有人带他们回家。只有我能看见回家的路。” “什么回家的路?” “共识裂痕里的路。”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一个男人从旋转木马控制台后走出,五十多岁,穿着皱巴巴的实验室白大褂,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他的动作有一种奇怪的流畅感,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李哲认出了这张脸——陈远,幻乐城的设计师兼老板,五年前游乐场关闭后失踪,警方推测已死亡。 “陈远博士。”李哲将妻女护在身后。 “李哲教授,认知心理学界的新星。”陈远微笑,但笑容没有触及眼睛,“我读过你关于‘共识现实’的论文。很有意思的理论——我们认为真实的世界,其实只是大多数人同意的幻觉。” “你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 “我给了他们更真实的现实。”陈远张开双臂,旋转木马上的七个孩子同步转头看向他,“看,普通人活在肤浅的共识里。天空是蓝的,重力是向下的,时间是线性的——这些都是大多数人同意的幻觉。但有些地方,共识很薄弱...” 他指向地面上的粉笔画:“幻乐城建在一个天然的‘共识裂痕’上。在这里,少数人的信念可以暂时覆盖多数人的共识。这些孩子...”他抚摸着一个飘浮孩子的头发,“他们相信游乐场永远不会关闭,相信自己永远在玩耍。所以在这里,这就是现实。” 苏晴数了数孩子:“七个...幻乐城关闭前,有七个孩子在这里失踪。” “他们没有失踪,”陈远纠正,“他们选择了更快乐的现实。在这里,没有作业,没有压力,没有分离。只有永恒的玩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哲的大脑飞速运转。共识现实理论是他的专业领域——人类感知的世界其实是由集体信念维持的幻觉。如果足够多的人相信某件事,它就会暂时成为现实。但理论上,这需要成千上万人的信念... “你不可能靠七个孩子的信念维持这种异常。”李哲说。 “当然不能,”陈远承认,“所以我需要更多。八个孩子,可以形成稳定的‘共识环’。他们的集体信念可以自我维持,创造出一个小型的、永久的快乐现实。” 他的目光落在小雨身上:“你的女儿很特别。她能看见共识裂痕,能感知现实的结构。她会成为完美的第八个节点,让这个快乐世界永远稳定。” “休想!”苏晴抱住女儿。 陈远挥手,旋转木马加速转动。七个孩子发出尖叫,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形成恐怖的对比。 “他们在疼!”小雨喊道。 “那是共识冲突的副作用,”陈远平静地说,“他们的身体知道这是假的,但意识坚信这是真的。疼痛是现实最后的抵抗。”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声音,而是认知层面的震动——李哲感到自己的某些记忆突然模糊,然后又清晰。 “共识共振,”他低语,“你在用孩子们的信念强化这个异常现实。” “非常正确,”陈远鼓掌,七个孩子同步鼓掌,“但不够深入。你以为这只是科学实验?不,这是拯救。我女儿小月...五年前她九岁,晚期脑癌。医生说她会死,疼痛地死。”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但共识裂痕给了我希望。如果我能让她相信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如果足够多的人和她一起相信...” “你做到了?” “部分成功,”陈远指向镜屋方向,“她在镜屋的‘共识室’。那里的现实由七个孩子的信念维持——没有疾病,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游戏时间。但有个问题...” “意识无法长期活在矛盾的现实中,”李哲接口,“大脑知道身体在受苦,意识却相信一切安好。这种认知失调会最终撕裂心智。” 陈远的脸扭曲了:“所以需要统一!我需要更多纯粹的意识,来强化小月的信念现实。这些孩子的信念还不够强,他们偶尔会怀疑,会想起家,会想要妈妈...” 他的目光扫过七个孩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女儿。她的信念纯度极高,而且她爱你——这种爱产生的信念力量,是维持快乐现实的最佳燃料。” 小雨突然说:“她在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在哭?”苏晴问。 “镜子里的姐姐,”小雨指着镜屋方向,“她在哭,因为她知道爸爸在说谎。这个世界不是快乐的,是孤独的。” 陈远的完美面具彻底破碎。他尖叫着冲向小雨,但李哲挡在前面。 “离我女儿远点!” “你们不懂!”陈远嘶吼,身体开始变化——他的边缘变得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我给了她永恒!给了她无痛的快乐!” “你给了她监狱,”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镜屋方向传来。 一个半透明的女孩身影从雾中走出,看起来九岁左右,穿着病号服。她的身体比那七个孩子更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小月...”陈远的声音颤抖。 “爸爸,停下来吧,”女孩轻声说,“我很累了。假装快乐,比真的疼痛还累。” 七个孩子从旋转木马上飘起,环绕着小月。他们的表情开始变化,空洞的微笑逐渐被真实的痛苦取代。 “我们想回家,”为首的女孩说,“我们想妈妈。” “但回家就会疼,”另一个男孩说,“生病会疼,打针会疼,化疗会疼...” “疼也比虚假好,”小月走向父亲,“爸爸,我记得真的你。你会在我疼的时候给我讲故事,会偷偷带冰淇淋给我,会在夜里握着我的手。那个爸爸是真实的。这个...”她指着周围虚幻的游乐场,“这个是你害怕失去我而创造的谎言。” 陈远跪倒在地,身体的不稳定加剧。李哲看到他的皮肤下有时是血肉,有时是闪烁的数据流。 “你不是陈远,”李哲突然明白,“你只是他执念的共识投影。真正的陈远博士已经...” “死了,”小月替他说完,“五年前,在我最后一次手术前。他太害怕失去我,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这个系统,想创造一个有我的永恒世界。但他创造的不是我,只是一个他想象中的、永远快乐的我。” 整个幻乐城开始震动。共识裂痕开始不稳定,现实的边界开始模糊。旋转木马有时是崭新的,有时是锈蚀的;彩灯有时明亮,有时熄灭;音乐有时欢快,有时扭曲。 “系统在崩溃,”李哲对苏晴说,“陈远的执念是系统的核心,现在那个执念动摇了。” “那我们怎么办?”苏晴抱紧小雨。 “需要打破共识环,”李哲看向七个孩子和小月,“他们八个是维持这个异常现实的节点。如果他们同时放弃相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放弃相信,我就会消失,”小月轻声说,“我早就死了,爸爸只是拒绝接受。维持我存在的,是他和这些孩子的信念。” 小雨突然走向小月,伸出手:“姐姐,我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小月悲伤地说,“我的身体五年前就火化了。” “不是那个家,”小雨认真地说,“是记忆的家。我奶奶说,人死后会活在记得他们的人心里。只要你爸爸还记得真实的你,你就还在。” 小月愣住了。七个孩子围过来,手拉手。 “我们也是,”为首的女孩说,“我们的爸爸妈妈一定还记得我们。也许不是每天,但有时候会想起。” “想起我们笑的样子,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另一个男孩说,“不是这个永远微笑的假样子。” 陈远——或者说陈远的投影——开始消散。他的身体像沙雕般瓦解,但在完全消失前,他看向小月,眼神终于清醒:“对不起...爸爸太害怕了...” “我知道,”小月微笑,这次是真实的、带着泪水的笑容,“现在让我走吧,爸爸。记得真实的我,而不是这个幻影。” 八个孩子手拉手围成圈,闭上眼睛。幻乐城开始剧烈震动,现实的裂缝像破碎的玻璃般蔓延。 “他们要做什么?”苏晴问。 “放弃信念,”李哲低声说,“同时放弃对这个虚幻现实的信任。当八个节点同时停止维持,共识裂痕会...” 幻乐城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崩塌,而是认知层面的崩塌:旋转木马既存在又不存在,过山车轨道同时是新的和旧的,镜屋的镜子映出无数个矛盾的现实。最后,一切像被擦除的画布般,褪色、模糊、消失。 晨光照进废墟时,李哲一家站在真正的幻乐城废墟里——锈迹斑斑的设施,破碎的玻璃,丛生的杂草。彩色粉笔画的痕迹还在,但已经模糊不清。 八个孩子站在他们面前,身体完全透明,脸上是平静的表情。 “谢谢,”小月说,“现在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家在哪里?”小雨问。 “在爱我们的人的记忆里,”小月微笑,“那是永远不倒塌的房子。” 八个孩子化作八道光,射向不同方向的天空。最后消失的是小月,她在彻底消散前,向李哲一家挥手告别。 苏晴紧紧抱着小雨,眼泪无声流下。李哲环顾四周,废墟在晨光中只是普通的废墟,没有任何异常。 但地上有一件东西——一个褪色的兔子发卡,款式是十几年前的流行款。 李哲捡起来,放进口袋。 一周后,新闻报道了一条奇闻:市内多家医院里,昏迷多年的植物人儿童突然脑电波恢复正常,虽然仍未苏醒,但出现了明显的梦境活动。更神奇的是,八个孩子的脑电波在某个夜晚同时出现异常活跃,然后同步平静下来。 李哲调查了陈远和小月的资料。五年前,九岁的陈小月因脑癌去世,父亲陈远在女儿火化后失踪。幻乐城在他的女儿确诊后开始建设,每一个设施都对应着小月喜欢的东西。 “他想给她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游乐场,”苏晴看着资料轻声说,“用错误的方式表达爱。” 小雨不再画那些奇怪的画。但她有时会在夜里醒来,看着窗外的星星,说:“他们到家了。” 李哲将兔子发卡寄给了陈远的妹妹,附上一张字条:“你哥哥很爱你侄女,他只是迷路了。” 三个月后,李哲收到一封没有寄件人地址的信。里面是小月生前的一张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谢谢你们带我爸爸回家。” 幻乐城的废墟被彻底清理,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儿童安宁疗护中心。设计很特别——有大窗户让阳光照进来,有安静的游乐区,有专门让父母和孩子创造回忆的手工室。 开工那天,工人在挖地基时发现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里面是陈远的研究笔记和一张设计图,最后一页写着: “今天小月问我:爸爸,死了以后会怎样? 我说:你会变成星星。 她说:那我要变成最亮的那颗,这样你晚上找我的时候就不会害怕。 如果我读到了这段话,说明我已经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爱不是创造永恒, 而是珍惜当下。 有些家不在现实里, 在记忆里。 而记忆,不需要共识来维持。” 盒子被送到疗护中心的纪念馆,作为对生命脆弱与珍贵的提醒。 小雨十岁生日那天,李哲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女孩想了想,说:“我想去海边,看真的星星。然后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照片,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最简单的愿望,最深刻的智慧。 李哲抱起女儿,看向窗外的夜空。有些恐怖故事没有怪物,只有迷失的爱。有些鬼魂不需要驱逐,只需要被理解、被释放、被好好告别。 共识裂痕永远闭合了,但关于爱、记忆和放手的课题,在每个家庭中继续。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珍惜这个不完美但真实的现实,珍惜有限但深刻的当下,珍惜会疼痛但也会愈合的爱。 这就够了。 星光在夜空中安静闪烁,每一颗都像一个被记住的生命,一个被珍惜的故事,一个不需要共识来证明的真实存在。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和谐吞噬者 凌晨一点零七分,陆明远推开了“谐乐园”生锈的钢铁大门,门铰链发出的声音不是普通的摩擦声,而是一种不和谐的降B调,让他本能地皱眉。他是市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对音准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陆老师,你确定是这里吗?”身后传来助手沈清的声音。这个年轻的音乐学院学生背着大提琴箱,手里拿着一个声波检测仪。 “小雨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这里。”陆明远点亮强光手电,光束切开浓雾,“她说听到了‘完美的和弦’,然后就失去了联系。” 十岁的女儿陆小雨有着绝对音感,能分辨出0.1赫兹的频率差异。三天前,她的音乐夏令营组织参观谐乐园——一座以音乐为主题的游乐场,2017年因“持续声波污染投诉”关闭。二十个孩子进去,十九个出来。唯一没出来的就是小雨。 沈清调整着检测仪:“声波读数异常。环境噪音低于20分贝,但特定频段有高强度驻波...像是有人在持续发出A440标准音。” 谐乐园的大门内,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游乐场保持着诡异的活动状态。巨大的音乐喷泉在无人操作下起伏,水柱随着听不见的音乐律动;旋转音符(谐乐园的旋转木马替代品)上的乐器雕塑缓缓转动;远处的声音迷宫入口,风铃自行鸣响,形成复杂的复调旋律。 但最让人不安的是声音本身。 “你听到了吗?”陆明远低声问。 沈清点头,脸色苍白:“是帕赫贝尔的《卡农》,但是...走调的。每个声部都慢了半拍,而且在不同时间点上。” 这不是普通的走调音乐。作为专业音乐家,陆明远能分辨出其中的异常:旋律本身是正确的,但每个音符的泛音结构被扭曲了,像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声音的谐波序列。 地面上铺满了破碎的乐器部件:小提琴琴弦、单簧管簧片、小号活塞,全都崭新得像是刚从乐器上拆下。 “陆老师,看这个。”沈清蹲下,捡起一根小提琴E弦。琴弦上缠着一张小小的乐谱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它在吃声音。” 浓雾深处传来钢琴声。是德彪西的《月光》,但每个和弦都不和谐,大三和弦变成减三和弦,属七和弦缺少三音。音乐中夹杂着孩子的笑声,但那笑声也被扭曲了——频率忽高忽低,像是坏掉的录音机。 旋转音符方向,小雨的声音从雾中飘来:“爸爸...我找到了...完美的声音...” “小雨!”陆明远冲向声音来源,沈清紧随其后。 旋转音符区域,七个巨大的乐器雕塑围成一圈:小提琴、大提琴、长笛、小号、定音鼓、竖琴、钢琴。每个雕塑都在自行演奏,但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雕塑中央的控制台上,坐着一个女孩。 是小雨,但又不是。 她穿着失踪时的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她的小提琴,但没有在演奏——琴弓悬在弦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盯着空中某个点,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持续的单音:A440,纯净得令人不安。 “小雨!”陆明远伸手去碰女儿,手指在离她几厘米处停下了。 空气中有一层可见的波纹,像是热浪,但呈现规则的几何图案——声波的驻波干涉图样。 “她听不见你。”一个声音从竖琴雕塑后传来。 一个男人走出来,六十多岁,穿着老式音响工程师的工装裤,耳朵上戴着专业的监听耳机。他的动作有一种奇怪的节奏感,每一步都踩在看不见的节拍上。 “周鸣?”陆明远认出了这张脸。周鸣,谐乐园的创始人,前声学工程师,2017年失踪。传闻他痴迷于创造“绝对和谐”的声音环境。 “陆明远,市交响乐团的首席。”周鸣微笑,但笑容没有声音,只有口型,“我听过你的演奏。技术完美,但缺乏...和谐。你的声音太干净,太正确,缺少不和谐带来的张力。” “你对小雨做了什么?” “我让她听到了真相。”周鸣张开双臂,周围的乐器雕塑同步提高音量,“人类对声音的理解如此肤浅。我们认为和谐是悦耳的,不和谐是刺耳的。但事实上,和谐与不和谐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谐乐园是一个天然的‘声学奇点’——这里的声波会自我组织,形成纯粹的声学结构。” 他指向旋转音符:“这是我的第一个声学装置。每个乐器雕塑产生特定的谐波序列。游客站在中间,可以体验‘声音本身的结构’。” “2017年的声波污染投诉呢?” “实验突破。”周鸣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我们成功稳定了一个复杂的声学共振场——‘永恒和弦’迷宫。游客进入后,会经历声音从和谐到不和谐的连续变化。理论上,他们可以体验声音的所有可能性。” 沈清突然说:“但他们的听觉感知会崩溃。如果一个人同时听到所有谐波和不谐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初是这样。”周鸣点头,动作与某个听不见的节拍同步,“所以我们升级了系统。声学迷宫中的体验可以‘重置’,在每次退出时恢复正常听觉。游客体验无限的声音可能性,没有任何副作用。完美的声学娱乐。” 陆明远仔细观察小雨。女儿持续发出A440单音,频率稳定得不可思议——人类声带不可能维持如此精确的频率超过几秒。更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周围有一圈圈可见的声波环,像是石子投入水面的涟漪,但凝固在空中。 “她在纯净音高态中,”周鸣解释,“左耳听到绝对和谐,右耳听到绝对不和谐,大脑同时处理两者。她在体验声音的终极矛盾。这对声学研究是无价数据。” “这会永久损坏她的听觉!” “暂时的极端换取永恒的感知,”周鸣不以为然,“等数据收集完成,我会将她听觉重置。她会拥有独一无二的听觉能力,能听见所有谐波结构,能分辨最细微的音色差异...”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金属撞击声,而是纯净的C大调和弦,每个音符完美叠加,形成令人眩晕的和谐感。 “声场共振,”陆明远低语,“整个乐园是一个巨大的声学共鸣腔,用不同声音的相互作用维持稳定性。” “非常正确,”周鸣鼓掌,但掌声被某种声音吸收,几乎听不见,“但不够深入。你以为这只是科学展示?不,这是拯救。我妻子静雅...2017年她五十五岁,晚期耳鸣综合征。她日日夜夜听见不存在的声音,医生说这是不治之症。”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但波动是听觉上的,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微小的走音:“但声学奇点给了我希望。如果我能让她听到真正的、纯粹的声音...如果我能用绝对和谐覆盖她脑中的噪音...” “你做到了?” “部分成功,”周鸣指向钟楼,“她在钟楼地下的‘纯净音室’。那里的声场被精心调谐到绝对和谐状态。但有个问题...” “大脑无法长期处理绝对和谐,”陆明远接口,“听觉需要变化,需要不和谐作为对比。绝对和谐会让听觉疲劳,最终导致听觉麻木。” 周鸣的脸扭曲了——这次扭曲是听觉上的,他的声音分裂成两个不同频率:“所以需要对比!我需要其他人的正常听觉,来为静雅的耳朵提供‘参照系’。她听到绝对和谐,但需要连接其他人的正常听觉,通过系统共享听觉体验。” 沈清的声音颤抖:“那些‘声波污染’的受害者...” “志愿者,”周鸣纠正,“听觉敏感的调音师,音高辨识障碍的歌手,被困在单一音色中的作曲家...我给他们听觉拓展——抽取过剩的听觉敏感性,补充听觉宽容度。作为交换,他们的一部分听觉体验被导入静雅的意识,让她的听觉能在绝对和谐中保持辨别力。” 陆明远的大脑飞速运转。听觉体验是大脑对声波的解读,怎么可能被转移... “听觉是大脑对声波频率的分析结果,”周鸣似乎读懂了他们的想法,“通过共振原理,可以将一个大脑的听觉模式耦合到另一个大脑。我的系统就是大型声学共振阵列,以整个乐园的声学结构为介质运行。” 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不和谐音——减七和弦,刺耳得让陆明远本能地捂住耳朵。周围的声学异常开始加剧:旋转音符的雕塑发出的声音有时和谐,有时刺耳;喷泉的水柱忽高忽低;风铃的鸣响毫无规律。 “系统不稳定了,”周鸣皱眉,“小雨的纯净音高造成了干扰。我需要立即完成数据收集,然后重置她。”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但陆明远挡住了他。 “让开,陆先生。声音不等人——字面意义上。” “你妻子早就听不见了,周工程师,”陆明远直视他,“不是失聪,是隔绝。共享的听觉体验不是自己的感受,就像听别人的音乐赏析不是亲自聆听。你妻子的‘听觉’早就隔绝在声音的孤岛里了。” 周鸣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表情——连声音都消失了三秒,然后突然爆发:“你胡说!我能感觉到她!在系统里,她的听觉还在!” “那是你自己的听觉投射到声学噪音上,”陆明远残酷地继续,“你困住了七个音乐家,剥夺他们的正常听觉,只为了维持一个早就失效的声学模型。”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小雨的身体开始振动——不是颤抖,而是精确的机械振动,频率从A440开始滑向A441,然后A442... “声场共振失控!”沈清看着声波检测仪,“她的听觉系统开始处理所有可能频率,继续下去会...听觉性崩解。” 字面意义上的崩解——如果一个人同时听到所有频率,她的听觉系统将过载烧毁。 “启动重置程序!”周鸣冲向控制台。 “太晚了!系统过载,常规重置无法进行!”沈清喊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陆明远的大脑飞速运转。声波共振...谐波结构...听觉反馈... “我们需要用相消干涉破坏所有异常声场!”他对沈清说,“用你的大提琴!拉出与异常声场完全相反的波形!” “但那需要知道确切的频率和相位!” “小雨的身体就是活体声波探测器!”陆明远指向振动的小雨,“她发出的声音频率变化,正好反映了系统所有活跃频率!快,用检测仪分析,找出反相声波参数!” 沈清快速操作。声波检测仪连接到小雨周围的声波环,屏幕开始滚动数据:基频440Hz,谐波880,1320,1760...但每个谐波都有微小的频率偏移。 “十七个主要频率!”沈清声音紧张。 “计算相消干涉波形!”陆明远从沈清的琴箱里取出大提琴。 周鸣试图阻止,但被声场效应困住——他的动作有时与声音同步,有时完全沉默。 “不!你们会毁了静雅最后的听觉!” “她早就没有听觉了,周先生,”陆明远调整琴弦,“现在,让这一切安静下来吧。” 沈清开始演奏。大提琴发出低沉的声音,不是旋律,而是精心计算的声波——与系统主要频率完全相反,相位差180度。 相消干涉立即生效。 旋转音符的雕塑突然静音。喷泉的水柱凝固。风铃停止鸣响。整个谐乐园陷入诡异的寂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声音相互抵消后产生的绝对静默。 小雨的振动停止了。她睁开眼睛,眼神迷茫但清澈:“爸爸...好安静...” “现在可以听见真实的声音了,”陆明远抱住女儿。 整个乐园的声学结构开始崩溃。 旋转音符区域,所有异常声场突然抵消,雕塑恢复为普通装饰。音乐喷泉停止工作。声音迷宫的入口坍塌。 钟楼方向传来建筑倒塌的寂静巨响——是的,寂静的巨响,你能感觉到震动,却听不到声音。 “静雅...”周鸣望向钟楼,脸上是彻底的空白。 钟楼的地下室爆炸了。不是化学爆炸,而是声学爆炸——所有异常声波瞬间相互抵消,形成可见的声学真空泡,像石头投入声音海洋的无声波纹,向四周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一切都“静默化”了:异常声场变为正常环境音,扭曲的音乐变为寂静,混乱的听觉感知稳定。 那些被困在不同声场中的音乐家开始出现——不是从声波中显现出来,而是一直以实体形式存在,只是之前他们困在不同的声学环境中,现在被静默化到统一状态。 陆明远数了数:七个人,正是当年投诉声波污染的七个音乐家,都处于茫然状态,但听觉状态稳定。 小雨的声学异常完全消失。她确定为正常听觉状态,恢复清醒:“爸爸...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所有的声音...” “现在梦醒了,”陆明远检查她的耳朵,一切正常。 钟楼完全倒塌,废墟中露出一个隔音室的残骸。房间中央是一个悬浮的声学装置,里面封存着一个女人的脑波记录——陈静雅,周鸣的妻子,2017年因严重耳鸣自杀身亡。 装置在声学静默中开始崩解,记录随之消散,不是删除,而是像声波消散般衰减,化作无意义的白噪音,消失在寂静中。 周鸣跪倒在地,看着妻子最后的痕迹消失,没有声音,只有口型:“对不起...我只想让你听见安静...” “她现在安静了,周先生,”陆明远轻声说,“从声音的囚笼中。” 周鸣抬头看着他,嘴唇颤抖:“我只是想...让她听见美好...” “美好不需要绝对,只需要真实,”陆明远说,“真实的杂音,真实的不完美,真实的世界声音——这些才是真正的听觉体验。” 周鸣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与系统连接太深,系统崩溃的反噬开始了。他的皮肤出现声波状的纹理,体内传出最后的声音回响。 “告诉静雅...我爱她...在所有声音里...”他无声地说,然后身体也消散为最后的声波余韵。 整个谐乐园开始真实地寂静——不再是声学异常导致的诡异音景,而是六年废弃应有的安静。雕塑静止,喷泉干涸,乐器破损。 陆明远抱起虚弱的小雨,沈清搀扶起最近的一个苏醒者,三人带领其他人沉默地走向乐园出口。 他们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真实的结构倒塌声。回头望去,谐乐园已化为真正的废墟。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救护车和警车陆续赶到。七名音乐家和三个新受害者全部获救,检查显示他们除了轻度脱水和营养不良,没有永久性损伤,但对听觉感知普遍异常——有的害怕特定频率,有的暂时失去音高感,需要长期听觉康复。 陆明远和小雨接受了长时间问询。他们的描述被记录,但官方报告归结为“集体幻觉事件”,周鸣被确认为已死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三个月后,小雨基本康复,但暂时停止了小提琴练习。“我想学习听世界的声音,”她对陆明远说,“不是乐器的声音,是风的声音,鸟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 陆明远继续他的音乐生涯,但增加了一个新方向:声学伦理与音乐治疗。他在音乐学院的讲座中警告绝对音准训练的潜在风险,尽管大多数同事认为他的担忧过于极端。 谐乐园的原址被政府收购,建起了一座听觉康复中心,陆明远受邀担任顾问。中心采用完全不同的理念:帮助患者重建健康的听觉感知,而不是追求绝对音准。 一天深夜,陆明远在中心档案室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个隔音的存储设备。里面是周鸣的研究笔记,最后一行写着: “静雅今天问我:鸣,什么是安静? 我无法回答。 但我会找到方法, 让她听见真正的安静。 无论代价。” 陆明远格式化设备,物理销毁。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代价即使付出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而在康复中心的庭院里,新栽的树木在自然的风中沙沙作响。患者在阳光下散步,学习接受不完美的声音。 偶尔,会有患者报告说,在特定时刻能感觉到“声音的温柔”,像是有人在轻轻告诉他们:听,就这样,很好。 陆明远将这些报告归档,不作解释。也许,那些被释放的声学能量,终于找到了最温和的存在形式——不是绝对和谐,不是纯粹音高,只是安静的自然声音,像所有真实世界的声音一样。 和谐吞噬者永远沉默了,但关于听觉本质的问题仍在继续。而陆明远知道,有些边界,艺术永远不该跨越——不是因为技术不够,而是因为有些代价,连最深的爱也无法正当化。 在真实的世界里,小雨逐渐接受了不完美的听觉。她学会了聆听沉默,在安静中听见世界的深度。 而陆明远,每当有学生问他为什么如此坚持音乐教育的伦理规范时,他总会回答: “因为音乐是世界的呼吸。我们可以演奏,可以创作,可以聆听,但永远不该试图让呼吸变得完美。” 然后他会看向窗外,风声不规则,鸟鸣不精准,世界以不完美但美丽的方式发声——不和谐,但真实。 谐乐园永远寂静了,但每个人仍拥有自己的听觉——有限的、不完美的、珍贵的听觉。 而陆明远觉得,这就足够了。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微笑乐园的午夜访客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大卫·科尔曼第三次走过“尖叫火箭”过山车底下,手电筒的光束在生锈的轨道上颤抖。他的喉咙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秋的寒意。 “艾拉?艾拉,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被空旷的游乐园吞噬。三小时前,他七岁的女儿在“微笑乐园”的万圣节之夜活动中消失在鬼屋附近。监控只拍到她走进“恐怖蜡像馆”的入口,再也没出来。乐园关闭后,保安进行了例行搜索,一无所获。大卫拒绝了“等她可能自己出现”的建议,借了手电筒开始自己的寻找。 “科尔曼先生?”对讲机里传来保安队长哈里斯沙哑的声音,“我们得谈谈。回到正门来。” “找到我女儿我就过来。” “听着,有些事你需要知道——” 对讲机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干扰声,夹杂着像是孩童轻笑的声音。大卫猛地把它从耳边拿开,等噪音停止,哈里斯已经断线。 他正要继续前进,眼角瞥见旋转茶杯区有动静。手电筒照过去,一个穿着褪色粉色外套的小小身影站在最大的茶杯旁边。 “艾拉!” 大卫冲过去,但当他跑到旋转茶杯区,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个粉色的小外套被遗弃在潮湿的地面上。他捡起外套,心脏狂跳——这是艾拉的,是今晚他亲自给她穿上的。 “爸爸……” 声音从“奇幻迷宫”的方向传来,微弱得如同耳语。大卫抓起外套朝声音方向跑去。迷宫的入口像一张黑色的嘴,吞噬着手电筒的光。入口处的牌子歪斜地挂着:“欢迎来到镜子迷宫——找到真正的自己!” “艾拉,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沉默。 大卫深吸一口气,走进迷宫。镜面墙反射出无数个他——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眼睛布满血丝,手里紧握着手电筒和粉色外套。他在第一个岔路口停下,试图判断方向。 “这边,爸爸……” 左边。他转向左边的通道,镜子里的无数个他也同时转身。走了一段,他发现有些不对劲——镜中的倒影与他动作不完全同步。一个细微的延迟,几乎难以察觉。 他停下,镜中的他也停下。但最远处的那个倒影,在数不清的反射深处,还在继续走着。 然后转过头来。 不是他的脸。 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是纯黑色,嘴角咧开到一个非人的宽度,露出细密的尖牙。它隔着层层镜面看着他。 大卫吓得后退一步,撞在背后的镜面上。镜子碎裂,碎片洒落一地。当他再抬头,所有倒影都恢复正常。 “幻觉,”他对自己说,“太累了。” 对讲机又响起来:“科尔曼先生,你在哪里?我们需要立刻离开乐园。” “我在镜子迷宫,我听到艾拉的声音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哈里斯的声音变得严肃:“离开迷宫。现在。” “为什么?” “因为乐园晚上不安全。特别在万圣节前后。” “你在隐瞒什么?”大卫质问,“我女儿失踪三小时了,而你一直含糊其辞!” 哈里斯叹了口气:“到正门来,我告诉你一切。但请先离开迷宫。” 大卫正要回应,迷宫深处传来清晰的哼唱声——艾拉每晚睡前会唱的那首幼稚的儿歌。他顾不上哈里斯,朝着声音方向跑去。 他在镜子迷宫中曲折穿行,儿歌声忽远忽近,像是在引导他。终于,他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区域,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喷泉池,早已干涸。池边坐着一个人影。 “艾拉!” 大卫冲过去,但当他靠近,发现那根本不是艾拉。而是一个穿着旧式游乐园员工制服的人偶,脸上的油漆剥落,露出下面发霉的填充物。人偶的机械手紧紧抓着一只小小的蓝色发卡——艾拉的发卡。 “找到你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卫转身,看到所有镜面中都映着同一个形象:一个穿着整洁但款式古老制服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游乐园员工。 但每个镜中的他都在说话,嘴唇同步翕动。 “欢迎来到微笑乐园,科尔曼先生。我是理查德,乐园的守护者。” 大卫后退一步,背靠着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我女儿在哪里?” “艾拉很安全,”镜中的理查德们齐声说,“她正在成为乐园永恒家庭的一员。就像其他人一样。” “什么其他人?” 理查德的微笑扩大了:“哦,这么多年来的所有迷路孩子。1958年的小汤米,他在摩天轮上‘意外’跌落。1973年的双胞胎姐妹,她们在‘激流勇进’中‘溺水’。1999年的艾伦,他在‘恐怖蜡像馆’中‘心脏病发作’。意外总是发生,不是吗?” 大卫感到一阵寒意:“你杀了他们。” “我给了他们永恒的家!”理查德的声音突然充满激情,“真正的微笑乐园只在午夜开放,科尔曼先生。白天是为了活人的,但夜晚……夜晚是为了我们这些永远的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卫注意到镜中的理查德们开始变化。他们的皮肤变得透明,露出下面的结构——不是骨骼,而是一种发光的蓝色能量网络,像神经又像电路。 “你不是人。”大卫低语。 “曾经是,”理查德们点头,“理查德·布莱克,微笑乐园的首席工程师,1955年到1982年任职。我建造了这里的大部分设施,包括这个镜子迷宫。我爱这个乐园,胜过爱任何人类。当我死于‘意外’——” “也是你安排的?” “——我的灵魂与乐园融为一体。但灵魂会饥饿,科尔曼先生。它需要……能量。孩子的欢笑,他们的生命力,如此纯净而强大。” 大卫的拳头握紧:“放了我女儿。” “她已经半归我们了,”理查德们的笑容变得残忍,“只需要完成转变仪式。在日出之前,她将永远成为乐园的一部分。而你……你可以选择离开,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加入我们。” 迷宫的光线开始变化。镜面不再反射手电筒的光,而是自行发光,散发出诡异的蓝绿色光芒。大卫听到远处传来旋转木马的音乐声,扭曲走调的《星尘》。 对讲机突然响起,哈里斯的声音近乎咆哮:“科尔曼!如果你能听到,乐园有个鬼魂!理查德·布莱克,他附身在乐园系统里!我们需要摧毁他的锚点!” 理查德们同时皱眉,镜子表面泛起涟漪。 “哈里斯队长,”他们齐声说,“总是多管闲事。他叔叔曾是这里的保安,知道太多。但他从不敢晚上进来,不是吗?” 大卫按下对讲机按钮:“哈里斯!我在镜子迷宫!锚点是什么?” “任何他附身的东西!可能是控制室,或者——” 对讲机被尖锐的噪音切断。同时,迷宫的所有出口突然被镜子墙封死。大卫被困住了。 “无聊的干扰,”理查德们说,“现在,做出选择,科尔曼先生。离开,或者留下。” 大卫低头看着手中的粉色外套和蓝色发卡,然后抬头直视最近镜面中的理查德:“如果我留下,你能让艾拉走吗?” 理查德们的表情变得感兴趣:“父爱。多么强大的情感能量。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代替她。成年人的灵魂虽不如孩童纯净,但更持久。” “让我先见艾拉,确定她安全。” 理查德们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时点头。一面镜子变得模糊,然后像水面一样波动。影像逐渐清晰:艾拉坐在旋转木马上,眼睛半闭,表情恍惚,随着音乐轻轻摇晃。她还穿着万圣节装扮——小女巫服,但已经皱巴巴的。 “艾拉!”大卫拍打镜面。 女孩没有反应。 “她正处于转变的边缘,”理查德解释,“再有一小时,就回不去了。现在,决定。” 大卫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脸,深吸一口气:“我接受。但你要先放她走,让我看到她离开乐园。” “合理的条件,”理查德们微笑,“那么,仪式开始。” 迷宫中央的地板突然打开,露出向下的楼梯。大卫犹豫了一下,走下去。楼梯通往一个地下控制室,墙上布满了老式的控制面板、拨动开关和仪表盘,全都发出柔和的蓝光。房间中央有一个玻璃柱,里面悬浮着一颗缓慢旋转的蓝色水晶——或者说,看起来像水晶的东西,内部有脉动的光流。 “我的心脏,”理查德的声音从房间各处的扬声器传来,“也是乐园的心脏。通过它,我控制一切。” 大卫看到控制室一侧有个监控屏幕网格,显示乐园各个区域的画面。其中一个画面里,哈里斯和另外两个保安正在正门处,试图打开锁住的大门。 “他们逃不出去的,”理查德的声音带着得意,“乐园在夜间是我的领域。现在……仪式。” 控制室的门突然关闭并锁死。大卫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是温度的变化,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冰冷。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第一步,切断你与外部世界的联系。” 大卫口袋里的手机和对讲机同时冒出黑烟,他赶紧把它们扔在地上。它们熔化成一团塑料和金属的渣滓。 “第二步,见证你女儿的自由。” 主监控屏幕上,旋转木马缓缓停下。艾拉眨了眨眼,仿佛从梦中醒来,困惑地环顾四周。然后她开始哭泣,喊着爸爸。 “正门已经为她打开,”理查德说,“她会走出去,哈里斯会找到她,带她回家。她会忘记今晚的大部分事情,只记得一场噩梦。” 屏幕上,艾拉摇摇晃晃地走下旋转木马,朝着正门方向走去。哈里斯看到她,震惊地挥手。 大卫感到一丝希望:“现在履行你的承诺。” “哦,我会的,”理查德的声音变得低沉,“现在,第三步:灵魂转移。” 控制室中央的水晶突然光芒大盛。大卫感到一股力量在拉扯他,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更深处的东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声音的混合——孩童的笑声、尖叫声、过山车的呼啸声、走调的音乐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么多年,这么多孩子,”理查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他们的能量,他们的记忆,都成为我的一部分。现在你也会加入我们。” 大卫跪倒在地,挣扎着保持意识。他看向监控屏幕,最后一瞥看到艾拉被哈里斯抱起,带向出口。然后屏幕变黑。 “她安全了,”大卫喘息着说,“现在……结束吧。” “如你所愿。” 拉扯力突然增强,大卫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抽离。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控制面板下方,在一堆电线后面,有一本皮革封面的日志。封面上印着“R.Black—维护记录”。 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卫爬向控制面板,抓住那本日志。 “不!”理查德的声音第一次显露出恐慌,“放下它!” “这是什么?”大卫翻开创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程笔记,还有……其他东西。图表、仪式符号、能量流动记录。 “那是我的私人日志!放下!” 大卫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红墨水写着:“灵魂锚定协议—完整控制需要三个物理锚点:控制水晶、乐园中心点、与活体的持续连接。” 他抬起头:“你需要活体连接?哪个活体?” 理查德没有回答,但大卫已经明白了。他看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张简易床,床上躺着一具东西——理查德·布莱克的尸体,保存得惊人完好,胸口连接着数十根发光的管子,延伸进地板和墙壁。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纯黑色的,与镜中的理查德一模一样。 “你从未真正死去,”大卫震惊地说,“你在濒死时把自己连接到了乐园系统。” “乐园是我的生命之作!”尸体的嘴巴没有动,但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我拒绝离开它!所以我改造了控制系统,把我的生物功能与乐园基础设施连接。心脏停跳?乐园的发电机成为我的心跳。大脑死亡?乐园的计算机成为我的意识。我成了乐园,乐园成了我!” “但你需要那个水晶,还有……乐园中心点是什么?” “旋转木马的中心柱,”理查德承认,“那是乐园的第一个设施,我的第一个重大项目。它被改造成了能量转换器。” 大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紧握着日志:“那么要阻止你,我需要摧毁水晶、旋转木马中心柱,还有……” “还有我的原始身体,”理查德的声音变得危险,“但你做不到。你已经太虚弱了。” 确实,大卫感到力量在迅速流失。但他看着屏幕上艾拉安全离开的画面,心中涌起一股新的决心。 “哈里斯!”他用尽力气大喊,尽管知道对讲机已经毁了,“如果你能听到!三个目标:控制室水晶、旋转木马中心柱、理查德的尸体!” 没有回应。但突然,主电源灯闪烁了一下。 “什么?”理查德的声音带着困惑。 监控屏幕中的一个突然亮起,显示哈里斯的脸,他正用一个手机对着对讲机说话:“科尔曼?如果你能听到,我们在破坏主电源!坚持住!” 理查德怒吼一声,整个控制室震动起来。大卫利用这个机会,抓起一把从控制面板上拽下的金属扳手,冲向中央的水晶柱。 “不!”理查德尖叫。 大卫用尽全身力气挥下扳手。玻璃柱碎裂,水晶掉落在地,裂成两半。内部的光流喷涌而出,在空中扭曲消散。 控制室的灯光闪烁不定。理查德的声音变得扭曲:“你……你以为这就能阻止我?我还有两个锚点!” “那就一个一个来。”大卫喘息着说。 他冲向理查德的尸体,但那些发光的管子突然像触手一样动起来,朝他抽打。一根管子击中他的肩膀,灼热的疼痛传来。大卫跌倒在地,扳手脱手飞出。 “现在,完成仪式!”理查德咆哮。 拉扯力再次增强,这次更凶猛。大卫感到意识正在滑入黑暗。但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被从外面猛烈撞击。 “科尔曼!退后!”是哈里斯的声音。 门被炸开,哈里斯和另外两个保安冲进来,手里拿着消防斧。他们看到房间中央的景象,愣住了。 “摧毁尸体!”大卫喊道,“那是锚点之一!” 保安们犹豫了一下,然后哈里斯点头。他们冲向尸体,但那些发光的管子如蛇般舞动,形成防御网。一个保安被管子缠住脖子,拖向墙壁。 哈里斯挥舞消防斧砍向管子。管子断裂时喷出蓝色的能量液,溅到的地方嘶嘶作响。更多的管子从墙壁和天花板伸出。 大卫爬向他的扳手,再次站起来。他注意到控制面板上有一个大的红色开关,标记着“紧急关闭”。不顾一切,他扑过去拉下开关。 整个乐园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那些发光管子和裂开的水晶碎片提供着诡异的照明。 “你切断了我的主电源!”理查德的声音现在从尸体本身发出,嘴巴机械地开合,“但我的备用系统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有备用系统了,”哈里斯喘息着说,“我们破坏了所有发电机。” 尸体坐了起来,动作僵硬不自然。“那么我们一起死。” 所有剩余的管子同时发动攻击。大卫和保安们奋力抵抗,但管子数量太多。一根管子刺入大卫的腿部,他惨叫一声。 “旋转木马中心柱!”他对哈里斯大喊,“那是最后一个锚点!去摧毁它!” “那你呢?” “我去不了!快去!” 哈里斯犹豫了一秒,然后对另一个还能动的保安喊道:“杰克,跟我来!”他们冲出控制室。 现在只剩下大卫和受重伤的第三个保安。尸体慢慢站起,管子像蜘蛛腿一样支撑着它。 “他们都走了,”理查德的声音从尸体喉咙里咯咯传出,“只剩下你和我,科尔曼先生。仪式还能完成。” 大卫拖着受伤的腿后退,手里紧握扳手。他看向监控屏幕,大部分都黑了,但还有一个有画面——哈里斯和杰克冲向旋转木马。 “你阻止不了,”尸体一步步逼近,“乐园是我的。永远都是。” “乐园已经死了,”大卫说,“和你一样。你只是在拒绝承认。” “乐园永远不死!”理查德尖叫,尸体突然加速冲来。 大卫侧身躲开,用扳手猛击尸体的头部。头骨碎裂,但尸体没有停下。管子缠住大卫的脖子,开始收紧。 视线边缘开始变黑,大卫感到窒息。他徒劳地挣扎,扳手从手中滑落。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他看到监控屏幕上,哈里斯和杰克正在用消防斧猛砍旋转木马的中心柱。 一下。两下。三下。 中心柱裂开,爆发出强烈的蓝光,从屏幕中溢出,充满了整个控制室。 尸体僵住了。管子松开了大卫的脖子。他跌倒在地,大口喘息。 “不……”尸体发出最后的声音,“我的乐园……我的永恒……” 然后,如同断电的机器,尸体完全静止,向后倒下,管子一根根脱落,光芒迅速消退。控制室陷入黑暗,只有大卫手电筒的微弱光束,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功能。 几分钟后,哈里斯冲回控制室,浑身是汗和灰尘。 “科尔曼!你还好吗?” 大卫点头,仍然说不出话。哈里斯扶他起来,他们一瘸一拐地走出控制室,爬上楼梯,回到镜子迷宫。现在,所有镜子都只是普通的镜子,破碎的碎片散落一地,没有任何异常。 当他们终于走出微笑乐园的正门时,第一缕晨光正划破地平线。艾拉在警车里睡着了,身上裹着毯子。一名女警守在旁边。 “她有点惊吓,但身体没事,”女警低声说,“一直在找你。” 大卫轻轻打开车门,抚摸女儿的头发。艾拉睁开眼睛。 “爸爸?我们回家了?” “是的,宝贝。我们回家了。” “我做了个噩梦,”她睡眼惺忪地说,“关于一个总是微笑的叔叔和不会停的旋转木马。” “只是个梦,”大卫亲吻她的额头,“现在都结束了。” --- 三个月后,微笑乐园被永久关闭。拆除队在清理镜子迷宫下的控制室时,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连接着老化的设备,还有大量关于能量转移和灵魂锚定的笔记,这些被移交给了相关部门。 大卫和艾拉搬到了另一个城市。艾拉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把那晚的记忆当作一场模糊的噩梦。但大卫知道真相——有些地方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执念,就会变得危险。而有些过去,拒绝被遗忘。 有时在深夜,大卫会醒来,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旋转木马的音乐声。但当他仔细听时,只有风声。他会检查艾拉的房间,看到她安睡,然后轻轻关上门。 噩梦结束了。乐园沉默了。而理查德·布莱克,终于和他的乐园一起,找到了永恒的安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但却是应得的那种。 在最后一次采访中,哈里斯队长对记者说:“有些地方不应该在夜间开放。不是因为罪犯或野兽,而是因为有些东西比那些更古老,更饥饿。微笑乐园现在只是一个记忆。而记忆,最终,都会消逝。”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被遗忘的旋转木马 深夜的城市边缘,废弃的“欢乐时光”游乐场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风吹过生锈的摩天轮,发出呻吟般的吱呀声。栏杆上褪色的彩旗无力地垂着,诉说着曾经的喧嚣。 艾米丽站在游乐场入口,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切割出一道苍白的通道。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半掩的铁门,铁锈在手中留下暗红的痕迹。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耳机里传来妹妹莉娜紧张的声音。 “我们得找到他,”艾米丽低声回答,“三天了,警察都放弃了。” 三天前,艾米丽的弟弟本杰明在深夜溜进这座废弃游乐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监控显示他进入游乐场,却从未出来。警方搜索后无果,认为本杰明可能通过某种未被发现的出口离开了。但艾米丽不相信——本杰明不会就这样消失。 “安保系统显示什么异常?”艾米丽问。 莉娜在几公里外的公寓里盯着电脑屏幕:“热能扫描显示东侧有微弱信号,但可能是流浪动物。等等……旋转木马区域有异常电力波动。” “废弃十年的游乐场怎么会有电力波动?” “不知道,但数据不会说谎。小心点,艾米丽。” 艾米丽穿过空荡荡的广场,旋转茶杯像巨大的枯萎花朵般静静排列。她的手电掠过一张张笑脸涂鸦,那些笑容在剥落的油漆下显得扭曲诡异。风带来远处旋转木马区断断续续的音乐声——是那首古老的《星尘》。 “你听到了吗?”艾米丽停下脚步。 “听到什么?”莉娜问。 “音乐。” 一阵沉默后,莉娜的声音带着紧张:“我什么也没听到。艾米丽,也许你应该等天亮……” “不,如果本在某个地方受伤了,他等不到天亮。” 艾米丽继续前进,音乐声越来越清晰。当她绕过鬼屋的破败外墙,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废弃十年的旋转木马正在转动。 三十匹彩绘木马上下起伏,斑驳的油漆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中心镜柱的碎片映出无数个变形的艾米丽。机械发出的不是寻常的运转声,而是一种类似心跳的律动——砰、砰、砰。 “艾米丽?你看到了什么?”莉娜焦急地问。 “旋转木马……自己转起来了。”艾米丽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走近一步,突然注意到最内侧的一匹白色木马上坐着一个人影。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背对着她,随着木马上下晃动。 “本?”艾米丽试探性地喊道。 男孩没有回应。旋转木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音乐也变得越来越扭曲,如同录音带被拉长。当木马完全停下时,男孩缓缓转过头—— 那不是本杰明。 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男孩朝她微笑,嘴角裂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细密的尖牙。 艾米丽尖叫一声,踉跄后退。当她再定睛看时,旋转木马上空无一人。 “艾米丽!怎么了?回答我!”莉娜在耳机里大喊。 “我看到了……一个孩子,但不是本。”艾米丽喘着粗气,“他不正常,莉娜,这里不对劲。” “立刻离开那里!我报警。” “不,等等。”艾米丽强迫自己冷静,“如果本在这里,我不能丢下他。” 她绕着旋转木马走了一圈,发现控制室的门虚掩着。门内透出微弱的绿光。推开门,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诡异闪烁,尽管所有电闸都处于关闭状态。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游乐场员工合影,日期是1995年7月14日。 “莉娜,查一下1995年这个游乐场发生了什么。” 键盘敲击声从耳机传来。“1995年7月……有个事故报道。一个小男孩在旋转木马上意外死亡,游乐场因此被起诉,但第二年又重新开放了。” “男孩叫什么?” “马库斯·霍兰德,七岁。等等……这有古怪。报道说他是从旋转木马上摔下来,撞到头部,但非官方消息说……他被困在旋转木马机械结构里,整整两天后才被发现。” 艾米丽感到一阵寒意。她仔细查看控制室,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下面,发现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马库斯的秘密基地”。 日记内容断断续续,记录了一个孤独男孩的日常,他如何把旋转木马当作自己的朋友,如何发现控制室的秘密通道。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我找到了旋转木马的心脏,她答应让我永远留在这里。妈妈再也不会叫我回家了。” “艾米丽,我查到了霍兰德家族的信息。”莉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他们曾经拥有这个游乐场,事故发生后搬走了。但马库斯的母亲一年后自杀,父亲也失踪了。等等……有新的消息进来。” “什么消息?” “就在本杰明失踪的那晚,游乐场周边三个街区的电力都出现短暂波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抽取大量能量。还有一个细节——所有失踪报告都集中在满月前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米丽抬头看向夜空,一轮圆月高悬。 “她是饥饿的,”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但她喜欢有人陪伴。” 艾米丽猛地转身,控制室门口站着那个苍白男孩。他的眼睛现在有了瞳孔,是奇异的琥珀色。 “你是什么?”艾米丽颤抖着问。 “我曾经是马库斯,”男孩歪着头,“现在我是旋转木马的一部分。你想找的男孩,他也在那里。” “本还活着吗?” 马库斯笑了,声音却苍老得可怕:“活着?多么有限的概念。他正在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突然,旋转木马的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响亮、更加扭曲。艾米丽冲出控制室,看到木马上不再空荡——每一匹木马上都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有老有少,全都面无表情,随着节奏上下晃动。 “这些都是她的收藏,”马库斯出现在她身边,指着那些人影,“每个满月,她都需要新的灵魂来维持运转。那些迷路的、被遗忘的、自愿留下的……她让他们永远旋转下去。” 艾米丽注意到最外侧的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本杰明。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本!”艾米丽冲向旋转木马,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弹开。 “她不会让你带走他的,”马库斯说,“她太孤独了。我也是。” “你为什么要帮她做这种事?”艾米丽质问。 马库斯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我没有选择!我死在这里,困在机械里两天!我的哭声没人听见!当旋转木马吸收了我的灵魂,我成了她的一部分。现在……现在我只能帮她寻找同伴,这样我就不那么孤独了。” 旋转木马越转越快,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艾米丽看到本杰明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空白。 “莉娜!”艾米丽对着麦克风喊道,“找到办法了吗?任何办法!” “我查到一些东西!”莉娜的声音充满希望,“那个意外发生后,游乐场请了一位灵媒。记录显示她说过‘旋转木马的心必须停止,灵魂才能自由’。所有电力都汇聚在控制室,但源头可能在别处。” “旋转木马的心脏……”艾米丽想起日记最后一句话。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旋转木马底座,在华丽装饰下寻找入口。马库斯试图阻止她,但他的手穿过艾米丽的身体——他只能影响物理世界的力量有限。 “你会激怒她的!”马库斯尖叫道。 艾米丽在旋转木马底座一侧找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她用力一推,一小块木板向内打开,露出向下的狭窄通道。一股陈腐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机油和某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味。 通道尽头是一个小房间,中心是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连接着数十根粗细不一的传动杆,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这就是旋转木马的传动核心。但更可怕的是齿轮间缠绕的东西——半透明的人形光影,像烟雾般随着齿轮转动而扭曲。 房间一角堆满了玩具和小物件,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马库斯和他的父母在旋转木马前微笑。 “这是她的心脏,”马库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也是我们的牢笼。” 艾米丽注意到墙上刻着一行字:“艾琳娜永远爱她的旋转木马——1953”。她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闹鬼,”艾米丽低声说,“旋转木马本身被注入了情感,有人深爱它到偏执的地步,这种执念留了下来。” “我的曾祖母,”马库斯的声音突然变化,混合着成年女性的音调,“她建造了这个游乐场,旋转木马是她的骄傲。她死后……部分灵魂留在了这里。当我死在这里,她找到了新的寄托。” 齿轮装置突然加速运转,那些人形光影发出无声的尖叫。房间里的温度骤降,艾米丽的呼吸变成白雾。 “她来了,”马库斯/艾琳娜的声音充满敬畏和恐惧。 齿轮中心浮现出一个女性的轮廓,优雅但扭曲,像旧时代的游乐场老板娘。她的眼睛是两个旋转的齿轮,嘴巴张开时传出无数声音的混合——笑声、哭声、旋转木马的音乐。 “又一个孩子来看我的旋转木马,”她的声音如同生锈的机械,“你会留下来,永远旋转,永远微笑,就像他们一样。” 艾米丽感到一股力量在拖拽她的意识,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她五岁时第一次坐旋转木马,父亲在下面挥手;她十岁生日在游乐场庆祝;她答应本杰明带他来这个传奇的游乐场…… “不!”她咬破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我不会成为你收藏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会留下,”艾琳娜的鬼魂哀伤地说,“孤独是如此难以承受,这些年来……马库斯是我最好的孩子,他理解我对旋转木马的爱。” “那不是爱,那是囚禁!”艾米丽喊道,“看看他!看看所有这些灵魂!你困住了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给他们永恒的家,”鬼魂的声音变得危险,“而你,你会加入他们,或者……” 旋转木马的心脏剧烈跳动,传动杆疯狂颤动。艾米丽意识到本杰明的时间不多了——一旦他的灵魂完全与旋转木马融合,就再也无法离开。 “莉娜!我需要破坏心脏!怎么办?” “机械结构……如果能让主齿轮卡住,整个系统就会停止!但你需要物理破坏它!” 艾米丽环顾四周,发现一根松动的金属杆。她用力扯下,对准最大的齿轮。 “不!”马库斯和艾琳娜的声音同时尖叫。 艾米丽用尽全力将金属杆插入齿轮间。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花四溅。旋转木马的音乐变得断断续续,那些人形光影开始剧烈晃动。 “你会毁了一切!”艾琳娜的鬼魂扑向她,半透明的双手掐住艾米丽的脖子。 冰冷刺骨的感觉贯穿全身,艾米丽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没有松手,反而用全身重量压向金属杆。 “艾米丽!”本杰明的声音突然响起,虚弱但清晰。 弟弟的声音给了她最后的力量。艾米丽猛地扭动金属杆,随着一声巨响,主齿轮裂开一道缝隙。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光影疯狂闪烁。 “停下!求求你!”这次是马库斯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如果心脏停止,我也会消失!我不想消失!” 艾米丽犹豫了。马库斯也是个受害者,被困了几十年。 “艾米丽,听我说,”莉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查到了释放仪式!如果你能同时打破机械心脏和象征性心脏,灵魂就能得到释放,而不是被摧毁!” “象征性心脏是什么?” “旋转木马最中心的那面镜子!它最初被安装时,里面封存了建造者的头发和照片——那是连接的核心!” 艾米丽看向齿轮装置的中心,果然在复杂机械中看到一面小圆镜,镜面已经裂纹密布,但仍在反射光芒。 “马库斯,”艾米丽喘息着说,“帮我。我不想摧毁你,我想释放你。” 小男孩的鬼影浮现,表情复杂:“怎么……怎么做?” “当我说‘现在’的时候,打破那面镜子。”艾米丽指着中心的小圆镜,“而我同时会破坏这个齿轮。我们同时进行。” 马库斯犹豫地看向艾琳娜的鬼魂,她正在努力修复齿轮的裂缝。 “她永远不会让你离开,马库斯,”艾米丽轻声说,“她只会收集更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像本一样的孩子。” 马库斯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看向旋转木马上那些沉默旋转的灵魂。最后,他点了点头。 “数到三,”艾米丽说,“一……二……三!现在!” 她用尽全力将金属杆插入齿轮最脆弱的部分,而马库斯的鬼魂则冲向那面小圆镜。就在金属杆折断齿轮轴心的瞬间,马库斯苍白的手也击中了镜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无声的爆炸席卷了整个空间。没有冲击波,没有碎片,只有纯粹的光——温暖的金色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然后向外扩散。艾琳娜的鬼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是痛苦,而是解脱。她的形象逐渐消散,化为点点光芒。 那些困在齿轮中的人形光影一个个变得清晰:一个老人,一个少女,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朝艾米丽微微点头,然后像烟雾般消散。马库斯是最后一个。他的表情不再痛苦,而是平静。 “谢谢,”他轻声说,然后也消失了。 光芒退去后,艾米丽发现自己躺在旋转木马底座外。木马静止不动,所有灯光熄灭。晨光开始染亮天际。 “本!”她挣扎着爬起来,冲向那匹黑马。 本杰明躺在木马旁边,呼吸平稳,面色逐渐恢复红润。他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他困惑地问,“我做了个好长的梦……一直在旋转……” 艾米丽紧紧抱住他,泪水终于落下。 “没事了,”她哽咽着说,“都结束了。” 当警车和救护车赶到时,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废弃游乐场在日光下只是一个破旧的遗址,旋转木马静静矗立,不再有任何异常。 艾米丽和本杰明被送往医院检查。离开时,艾米丽回头看了一眼旋转木马。在中心镜柱的碎片中,她似乎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朝她挥手道别,然后消失在光中。 “在看什么?”本杰明问。 “没什么,”艾米丽微笑着搂紧弟弟,“只是些过去的回音。” 六个月后,“欢乐时光”游乐场被拆除。在清理旋转木马地基时,工人发现了一个时间胶囊,里面装着1953年的游乐场蓝图、一张家庭合影,以及一份手写信,上面写着:“愿快乐永远旋转——艾琳娜·霍兰德”。 随着推土机的工作,那片土地最终被改造成社区花园。孩子们在曾经伫立旋转木马的地方玩耍,阳光毫无阻碍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有时候,在满月之夜,附近的居民会说听到风中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和遥远的音乐声。但那声音不再冰冷诡异,而是轻盈自由,如同回忆本身,最终随着清晨的到来而消散。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章 镜中魅影 “快点,妈妈!我看到旋转木马了!” 八岁的利亚姆拽着母亲萨拉的手向前跑去,他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萨拉勉强跟上,另一只手牵着六岁的女儿艾娃。艾娃安静得多,紧紧抱着她的兔子玩偶。 “利亚姆,慢点!”萨拉喊道,“乐园七点才开门,我们来得太早了。” 他们确实来得太早——下午五点,距离“奇幻乐园”的万圣节特别开放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但萨拉无法拒绝孩子们的哀求,尤其是考虑到这是离婚后的第一个万圣节,她想给孩子们一些特别的回忆。 “可是妈妈,你看!”利亚姆指着乐园大门旁边的小侧门,“它开着!” 确实,一扇锈迹斑斑的侧门虚掩着。萨拉皱起眉头,拿出手机想查看乐园的官方网站,但信号微弱得可怜。 “可能是员工入口,”她犹豫地说,“我们应该等正门开放。” “求你了,妈妈!”利亚姆恳求道,“我们可以成为第一批客人!拜托!” 艾娃也抬头看着她,大眼睛里充满期待:“我想坐旋转茶杯。” 萨拉叹了口气。这个游乐园已经有些年头了,设施略显陈旧,但孩子们几个月前在电视广告上看到后就一直念叨着。也许早一点进去可以避免人群拥挤…… “好吧,”她让步了,“但我们只去开放的区域,好吗?如果看起来不安全,我们马上离开。” 利亚姆欢呼起来,推开侧门冲了进去。萨拉牵着艾娃跟进去,铁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叹息。 乐园内部安静得诡异。没有音乐,没有人群的喧闹,只有风穿过老旧设施的嘎吱声。他们走过空荡荡的摊位和关闭的射击游戏,朝旋转木马区域走去。 “看,妈妈!”利亚姆跑到旋转木马前,“它自己在转!” 萨拉的心沉了一下。确实,旋转木马在缓慢转动,但上面空无一人。更奇怪的是,木马的眼睛似乎在跟随他们移动。萨拉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这只是光影的把戏。 “可能是在测试,”她勉强说道,“我们去别处看看。” “可是我想坐!”利亚姆抗议。 “现在不行,宝贝。看,那边有镜子迷宫!你最喜欢的。” 利亚姆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奔向那座巨大的镜屋,外墙被漆成马戏团帐篷的图案,但颜色已经褪去,显得有些阴森。入口上方的招牌写着:“梅林的神秘镜屋——找到出口,如果你能!” “这个看起来好酷!”利亚姆喊道。 萨拉有些犹豫。镜屋看起来年久失修,入口的帘子破破烂烂。但艾娃突然开口:“我想进去看看。” 这让萨拉惊讶——艾娃通常对新环境很警惕。 “你确定吗,宝贝?” 艾娃点点头,眼睛盯着镜屋入口,仿佛被什么吸引。 “好吧,”萨拉说,“但我们紧紧拉着手,好吗?不能分开。” 他们掀开帘子走进去,立刻被无数个自己包围了。镜子从各个角度反射着他们的身影,形成无穷无尽的走廊。空气比外面冷了好几度,带着一股霉味和旧金属的气味。 “哇!”利亚姆惊叹道,“有无数个我!” “这很诡异,”萨拉低声说,握紧了孩子们的手,“我们走一圈就出去。” 他们沿着一条看似是主道的走廊前进,但镜子让方向感变得混乱。走过一个转角后,萨拉停下来,皱起眉头。 “我们刚刚走过这里,”她说,“看,那块碎镜子。” 确实,地上有一小块破碎的镜片,是她几分钟前注意到的。他们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迷宫就是这样设计的,妈妈,”利亚姆不以为然,“我们继续走!” 但接下来二十分钟里,他们一次又一次回到同一个地点。萨拉开始感到恐慌,呼吸变得急促。 “这不对劲,”她说,“我们应该能看到出口的标记。” “妈妈,看那里!”艾娃突然指向一条之前没注意到的通道。 萨拉看去,那条通道的尽头似乎有光亮。“好,我们试试那条路。” 他们走进新通道,镜子中的倒影似乎有些变化。萨拉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有时会慢半拍,或者表情略有不同。她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是压力和光线造成的。 “妈妈,我累了,”走了几分钟后,艾娃说。 “我也是,”萨拉承认,“我们休息一下。” 他们在通道的一个小凹处坐下,这里没有镜子,只有一面普通的墙壁。萨拉从背包里拿出水瓶递给孩子们。 “我们进来多久了?”利亚姆问。 萨拉看了看手机,震惊地发现已经六点半了。“一个多小时了?不可能。” 更让她不安的是,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时间显示似乎也在跳动——从6:29跳到6:31,中间跳过了6:30。 “这个镜子迷宫太大了,”利亚姆说,但声音里开始透出不安。 突然,从迷宫深处传来一阵音乐声——古老的风琴旋律,走调而诡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是什么?”艾娃小声问,靠近母亲。 “可能是乐园的音响系统,”萨拉说,但自己也不相信。音乐听起来就在附近,很近。 “有人在吗?”她喊道。 音乐停止了。 死寂。 然后,一个声音回应了,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人在。” 萨拉猛地站起来,把孩子们护在身后。“谁在那里?” 镜子中的倒影开始变化。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陌生人的倒影。一个穿着旧式马戏团服装的男人出现在许多镜子中,高礼帽,燕尾服,脸上画着小丑妆容,但颜料已经褪色剥落。 “欢迎来到我的迷宫,”镜子中的男人齐声说道,嘴唇同步移动,“我是梅林,镜子大师。” “这是特效吗?”利亚姆问,既害怕又兴奋。 “不,”萨拉低声说,“这不是特效。” 镜子中的梅林微笑,露出不整齐的牙齿:“聪明的女士。不,这不是你们现代的‘特效’。这是更古老、更真实的魔法。” “你想干什么?”萨拉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哦,我只是个收藏家,”梅林说,“收集倒影,收集灵魂的片段。你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足够久,留下了你们的印记。现在……我想留住它们。” 萨拉抓住孩子们的手:“我们要走了。告诉我们出口。” “出口?”梅林咯咯笑道,“亲爱的,出口就在那里,一直都在。但你们能认出它吗?还是会被自己的倒影欺骗?” 镜子开始移动。不是物理移动,而是反射的内容在变化,重组,创造出新的走廊和死胡同。萨拉感到一阵眩晕,失去了方向感。 “妈妈!”艾娃尖叫。 萨拉转身,惊恐地发现艾娃的倒影还留在镜中,而真实的艾娃在她身边。镜子里的艾娃朝她挥手,然后转身跑进了镜中迷宫。 “那是什么?”利亚姆颤抖着问。 “镜子把你们的倒影困住了,”梅林的声音充满得意,“它们有自己的生命,现在。很快,它们会比你们更真实。” “让我们离开!”萨拉喊道。 “有一个方法,”梅林说,“一个游戏。找到真正的出口,不是镜子创造的幻象,而是真实的门。你们有三个倒影在迷宫中游荡——我的收藏品。抓住它们,打破困住它们的镜子,你们就能削弱我对迷宫的控制。” “我们怎么抓住倒影?” “用这个,”梅林说。一面镜子滑开,露出一条小通道,尽头的小架子上放着三面手持镜,边框是古旧的青铜。“用这些镜子反射你们的倒影,当它们被困在镜中时,打破困住它们的镜子。但小心——如果你们打破了错误的镜子,或者让倒影碰到你们,它们会取代你们的位置。你们会成为新的收藏品。” 萨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通道取回三面手持镜。镜子冰冷得反常,几乎冻伤她的手。 “我们每人拿一个,”她对孩子们说,“紧紧跟着我,不要看镜子太久。” 他们继续前进,现在每个转角都充满威胁。走了几分钟后,利亚姆突然停下:“妈妈,看!” 前方走廊中,一个与利亚姆一模一样的孩子正在玩一个看不见的游戏,对着空气踢球。它看起来完全真实,除了眼睛——没有瞳孔,只有镜面般的银色。 “那就是我的倒影?”利亚姆低声问。 “我想是的,”萨拉说,“准备好镜子。” 他们悄悄接近。倒影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专注于它的游戏。萨拉举起手持镜,调整角度,直到倒影出现在小镜子中。 倒影突然僵住,转向他们。它的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然后它开始挣扎,仿佛被无形的手拉住。 “现在,利亚姆!”萨拉喊道,“找到困住它的镜子!” 利亚姆环顾四周,指着一面看起来稍暗的镜子:“那个!” 萨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锤子——她习惯随身携带的应急工具,朝那面镜子砸去。玻璃碎裂,倒影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消散了。 梅林的咆哮在迷宫中回荡:“第一个!但还有更多!” 迷宫的墙壁开始震动,镜子重新排列,形成新的陷阱。一条死胡同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他们惊恐的脸。 “后退!”萨拉喊道。 但太迟了。镜子中的倒影伸出手,不是模仿他们,而是真正伸出了镜面。萨拉勉强躲开,但艾娃的兔子玩偶被抓住了,被拖进镜中世界消失不见。 艾娃哭了起来。萨拉抱起她:“没事的,宝贝,没事的。” “它们抓走了班尼!”艾娃抽泣着说。 “我们会拿回来的,”萨拉承诺,但自己也不确定。 他们继续前进,更加谨慎。几分钟后,他们发现了艾娃的倒影。它坐在一个幻象的旋转木马上,抱着一个和班尼一模一样的兔子玩偶,但那玩偶的眼睛是两片碎玻璃。 这次由艾娃举起手持镜。当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倒影抬起头,用艾娃的声音说:“我想留在这里。这里更安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真实的艾娃坚定地说,“你不是我。” 她调整角度,困住倒影。萨拉迅速找到对应的镜子——这次是一面有裂缝的镜子,裂缝正好穿过倒影的脖子。她砸碎它,第二个倒影消失了。 梅林的声音现在充满了愤怒:“两个!但第三个是最强的!它是你的倒影,女士!它学到了你的恐惧,你的弱点!” 萨拉感到一阵寒意。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看到了它——她的倒影,但不一样。它看起来比她年轻,没有疲惫的眼睛,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它微笑着,那种她多年前失去的轻松微笑。 “你本可以成为我,”倒影萨拉说,“如果你做了不同的选择。” “什么选择?”萨拉问,尽管知道不该与它对话。 “离开他更早。专注事业。不要孩子。”倒影每说一句就更近一步,“你本可以自由。” “我的孩子是我最好的选择,”萨拉坚定地说。 “是吗?”倒影嘲笑道,“看看你现在。疲惫,害怕,被困在一个该是欢乐的地方。而我……我永远年轻。永远自由。” 萨拉举起手持镜,但她的手在颤抖。倒影说得对——她的一部分确实向往那种自由。 “妈妈,不要听它的!”利亚姆喊道,“它是假的!” 倒影萨拉转向利亚姆:“哦,小勇士。你记得上周吗?当你摔倒需要缝针时?真正的母亲会在那里。但她呢?她在加班。” “你在撒谎!”利亚姆喊道,但萨拉看到怀疑闪过他的脸。 “我没有,”倒影微笑道,“问问她。问她为什么总是在工作。问她为什么错过你的学校演出。” 萨拉感到内疚像潮水般涌来。这些都是事实,至少部分事实。 “我是为了保护你们,”她低声说,“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倒影大笑,“看看你们现在!被困,害怕,可能永远出不去。这就是你给他们的‘更好生活’?” 艾娃突然走上前,举起了她的手持镜:“你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会为我们战斗!” 镜子捕捉到倒影的影像。倒影萨拉尖叫,声音尖锐刺耳:“愚蠢的孩子!你不知道什么对你有好处!” “现在,妈妈!”利亚姆喊道。 萨拉从短暂的恍惚中惊醒,砸碎了困住倒影的镜子——一面完美无瑕、毫无污点的镜子,象征着倒影所代表的完美生活。 倒影消失了,梅林的尖叫声充满了迷宫。所有的镜子开始同时破裂,不是物理上的破裂,而是像电视失去信号一样变成雪花。迷宫的结构开始崩溃,真实的墙壁显露出来——老旧、发霉,布满了涂鸦。 “出口!”利亚姆指着前方。 一扇真实的门出现了,不像镜子幻象那样完美,而是普通的木门,漆皮剥落。萨拉推开门,他们跌跌撞撞地回到夜幕下的乐园。 旋转木马还在转动,但现在上面坐满了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风琴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来自乐园中心的舞台。梅林站在舞台上,真实而立体,不再只是镜中倒影。他的小丑妆容在月光下显得诡异,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们破坏了我的收藏,”他嘶声道,“但迷宫只是我的一个玩具。真正的表演……现在开始。” 乐园的灯突然全部亮起,但光线不对——它们是冰冷的蓝色和绿色,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所有的游乐设施开始自行启动:过山车空车运行,碰碰车相互碰撞,旋转茶杯疯狂旋转。 “我需要新的倒影,”梅林说,“既然你们毁了我的收藏,你们将亲自填补空缺!” 萨拉环顾四周,寻找逃生的路。正门被锁住了,侧门也消失了。他们被困在活过来的游乐园中。 “梅林先生!”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萨拉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旧式乐园制服的老妇人从阴影中走出。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但眼神锐利。 “玛姬,”梅林的声音失去了些许自信,“你还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守护着,”老妇人说,转向萨拉,“我是玛格丽特,这个乐园最初的所有者的孙女。梅林·阿姆斯特朗曾是我祖父的朋友,一位魔术师。1963年,他在镜子迷宫中尝试一个危险的魔术时发生了事故。” “事故?”萨拉问,眼睛仍盯着梅林。 “他试图创造一个永久的镜中倒影,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分身,”玛格丽特说,“但魔法反噬了。他的身体消失了,灵魂被困在镜子迷宫中。多年来,他收集游客的倒影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梅林咆哮:“我本应不朽!我的魔术本应让我超越肉体!” “但你失败了,”玛格丽特平静地说,“你只是一个困在自己魔术中的鬼魂。” “我有力量!”梅林喊道,挥手间,附近的射击游戏摊位上的玩具枪开始自动射击,子弹虽然无害,但声音令人恐惧。 “妈妈,我害怕,”艾娃小声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萨拉抱着她:“我有一个想法。玛格丽特,要永久阻止他,我们需要做什么?” “必须打破所有镜子迷宫的核心镜子,”玛格丽特说,“那是一面特殊的镜子,他最初用来进行仪式的。它隐藏在迷宫的真正中心。” “但迷宫已经崩溃了,”利亚姆说。 “物理结构崩溃了,但魔法核心还在,”玛格丽特解释,“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太老了,无法完成必须做的事。” “是什么?”萨拉问。 “核心镜子被保护着。只有真诚的自我接纳才能打破它。你必须看着那面镜子,接受你所有的缺点、错误和遗憾,而不让倒影控制你。” 萨拉深吸一口气:“带我去。” 玛格丽特点头,带领他们绕到镜子迷宫后面。那里有一扇隐蔽的门,通向迷宫的地下室。空气中充满了臭氧和旧金属的气味。房间中央,一面巨大的维多利亚式镜子立在一个华丽的框架中。镜面不是玻璃,而是一种深色的、流动的物质。 “这就是核心,”玛格丽特说,“看着它,但不要被它吞噬。” 萨拉走近镜子。起初,她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但随后,倒影开始变化,展示她生活的片段:她错过的重要时刻,她做出的错误决定,她伤害过的人。每一个画面都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内疚、遗憾、羞愧。 “我本可以更好,”她低声说。 “不,”利亚姆突然说,走到她身边,“你已经足够好了。” 艾娃也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是我们的妈妈。这就够了。” 萨拉看着孩子们,然后回看镜子。倒影现在显示的是快乐的时刻:利亚姆第一次走路,艾娃出生,家庭度假,安静的夜晚读书。不完美的时刻,但真实的时刻。 “我接受,”萨拉对镜子说,“我接受我的不完美,我的错误,我的遗憾。它们使我成为我。” 镜面开始破裂,从中心向外辐射裂纹。梅林的尖叫声从上方传来,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不!我的杰作!我的不朽!” “你不值得不朽,”萨拉平静地说,“你只值得安息。”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看到倒影中的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抱起孩子们。他们跑出地下室,回到乐园地面。 整个乐园在崩溃。设施一个接一个停止,灯光熄灭,音乐沉寂。梅林的幽灵形体在舞台上闪烁,逐渐变得透明。 “我会回来的,”他威胁道,但声音已经微弱。 “不,你不会,”玛格丽特说,举起一个古老的银色护身符,“以我家族的名义,我释放你,梅林·阿姆斯特朗。去找寻你拖延太久的安息吧。” 护身符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了梅林的幽灵。他发出一声最后的叹息,然后消失了。 突然的寂静震耳欲聋。真正的夜晚声音回归——蟋蟀鸣叫,远处交通的声音,风声。 “他走了,”玛格丽特说,“永远地走了。镜子迷宫的核心破碎,他无法再维持存在。” 萨拉转向老妇人:“谢谢你。但为什么你不早点这么做?” 玛格丽特悲伤地微笑:“我需要有人面对核心镜子并存活下来。多年来,尝试的人都失败了,被自己的倒影吞噬。你成功了,因为你有孩子们的爱作为锚点。” 她指向正门,现在门敞开着,外面街道的灯光温暖而真实。 “回家吧,”玛格丽特说,“忘记今晚的大部分事情。只记得你们一家一起面对恐惧并战胜了它。” 萨拉带着孩子们走向出口,在门槛处回头看了一眼。玛格丽特向他们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当他们终于回到家,安全地坐在客厅里,喝着热可可,利亚姆问:“妈妈,今晚发生的事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可怕的万圣节游戏?” 萨拉看着他和艾娃,思考了片刻。“有时,真相并不像真实或假那么简单。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我们安全了。” 艾娃抱着新的兔子玩偶——萨拉在回家的路上给她买的——低声说:“班尼留在了镜子里。但新兔子也很好。” 萨拉亲吻孩子们的额头:“去睡觉吧。明天是新的日子。” 那天深夜,萨拉独自坐在厨房里,看着窗外。她的倒影映在玻璃上,对她微笑——一个温暖的、真实的微笑,带着疲惫但满足的表情。她举起可可杯,倒影也举起杯子。 “不完美但足够,”她低声说,倒影点头赞同。 在城市的另一端,奇幻乐园永久关闭了。拆除队伍发现镜子迷宫的地下室有一面破碎的古老镜子,以及一些旧的魔术道具。这些被小心地移走并处理了。 玛格丽特从未被找到,仿佛她只存在于那个夜晚。但萨拉有时会收到没有寄件人的明信片,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游乐园,总是写着同一句话:“镜子只显示表面。爱才反映真相。” 而梅林·阿姆斯特朗,被困的魔术师,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魔术终于结束了,镜子空了,倒影自由了。在某个地方,也许他终于找到了观众——不是困住的灵魂,而是愿意被惊喜而不是被惊吓的观众。 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而这个故事,这个关于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们在一个万圣节之夜面对镜中魅影的故事,已经结束了。镜子破碎了,鬼魂消失了,爱胜利了。 有时,最简单的魔术是最强大的:接纳不完美的自己,并在所爱之人的眼中看到完美。这或许不是永生的魔术,但它是某种更珍贵的东西——真实生活的魔术,短暂、混乱、美丽,最重要的是,真实的。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章 荫尸客栈 雨是傍晚时分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便成了倾盆暴雨。黄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山道早已变成泥潭,马蹄深陷其中,每走一步都需奋力挣扎。 “大人,前面有光亮!”年轻衙役王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山坳处喊道。 李慎之勒住缰绳,官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他是新赴任的平江县令,本该三日前抵达,却因这连绵秋雨耽误了行程。此刻已是戌时三刻,天完全黑了,这荒山野岭中竟有灯火,实属意外。 “过去看看。”李慎之策马向前。 三骑艰难前行,绕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建筑。那是座两层木楼,门前挑着一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灯笼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在昏黄光线下勉强可辨:“荫尸客栈”。 “这名字……”王顺打了个寒颤。 另一名老衙役赵铁柱啐了一口:“晦气!大人,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此地不祥。” 李慎之抬眼观察。客栈虽旧,却门窗完好,二楼几扇窗内透出微弱烛光。马厩里拴着几匹马,说明已有客商在此歇脚。更重要的是,他的坐骑已疲惫不堪,再走下去恐怕要出事。 “雨势太大,今夜就在此歇息。”李慎之翻身下马,“拴好马,小心行事。” 赵铁柱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慎之的眼神制止。三人将马拴进马厩,走上客栈台阶。门虚掩着,李慎之推门而入。 一股混合着霉味、香火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堂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七八张桌子散落各处,只有三张坐着人。 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十余岁的男人,瘦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他见有人来,勉强挤出笑容:“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三间上房。”李慎之道。 掌柜的摇头:“只剩两间了。东厢房已有人住下,西厢房有两间空着,正好相邻。” “那就两间。”李慎之取出碎银放在柜台上,“再上些热食。” 掌柜收钱时,李慎之注意到他右手缺了小指,断口整齐,似是旧伤。掌柜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迅速将手缩回袖中。 “三位先坐,饭菜马上来。” 三人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李慎之环视大堂:角落一桌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就着灯光看书;中间一桌是三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低声交谈着;最里面一桌则是个黑衣老者,独自饮酒,背对着众人。 王顺凑近低语:“大人,这地方怪得很。您看墙上那些东西。” 李慎之这才注意到,客栈四面墙上挂着的不是寻常字画,而是一张张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房梁上还悬着几串铜钱和几面小铜镜,镜面朝下。 “辟邪之物。”赵铁柱压低声音,“我在老家见过,只有闹鬼的地方才这么弄。” 正说着,掌柜端着托盘过来,是一盆稀粥、几个粗面馍和一小碟咸菜。李慎之叫住他:“掌柜的,贵店为何取名‘荫尸客栈’?” 掌柜的手一抖,粥差点洒出。他勉强笑道:“祖上传下来的名字,小人也不清楚。客官莫要多想,就是个名字而已。” “那这些符纸铜镜呢?” “山野之地,多些防备总是好的。”掌柜含糊其辞,匆匆退回后厨。 三个行商中的一人转过头来,是个圆脸胖子:“新来的?听我一句劝,吃完赶紧回房,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李慎之抱拳:“多谢提醒。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姓陈,做药材生意。”胖子道,“我们从北边来,要去南边收一批山货。路过此地,也是被雨所困。” 书生忽然插话:“几位可知道这客栈的来历?”他合上书,露出清秀但苍白的脸,“小生苏子卿,进京赶考路过此地,已在此住了两日。” “哦?愿闻其详。”李慎之道。 苏子卿压低声音:“本地人都不敢靠近这客栈。据说百年前,这里是个义庄,专门停放无主尸骸。后来有个外乡人买下此地改建客栈,但客栈建成后,连续三任掌柜都暴毙身亡。现在的掌柜姓孙,是第四任,已经经营了二十年。” “二十年?”赵铁柱惊讶,“若真有不祥,他怎能撑这么久?” 苏子卿神秘一笑:“据说孙掌柜懂得一些……法术。他能与那些东西共存。” 后厨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孙掌柜的怒骂声响起:“笨手笨脚!滚出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后厨跌跌撞撞跑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赤着脚。他惊慌地看了大堂众人一眼,低头往后院跑去。 “那是孙掌柜的侄儿,叫阿福。”苏子卿道,“据说是个哑巴,还有点痴傻,平日里干些杂活。” 李慎之若有所思。他注意到,阿福跑过时,黑衣老者突然转过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少年背影。那老者约莫六十岁,面容枯槁,但双眼异常明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暴雨敲打着屋顶,声音密集如鼓点。众人不再交谈,默默吃饭。饭后,孙掌柜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西厢房在最里头,右边两间是空的。左边那间住着位道长,已经睡下了,莫要打扰。” 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走廊更是昏暗,只有尽头挂着一盏小油灯。孙掌柜打开房门:“客官早点休息,夜里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开门开窗。” “若需要起夜呢?”王顺问。 “屋内有夜壶。”孙掌柜面无表情,“切记,子时之后,万不可离开房间。” 他转身下楼,灯笼的光渐渐远去,将黑暗留在走廊。 第二章 夜半歌声 李慎之的房间还算干净,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着油灯和一套粗瓷茶具。他推开窗,外面是后院,雨幕中隐约可见一口古井和几间破败的厢房。 “大人,”赵铁柱敲门进来,“我和王顺商量了,今夜我们轮流守夜。这地方邪性得很。” “你们也察觉到了?”李慎之关窗。 “岂止察觉。”赵铁柱脸色凝重,“大人,您注意到马厩里那几匹马没有?全都焦躁不安,不停刨地。畜生比人敏感,它们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李慎之点头:“谨慎些是对的。你们二人挤一挤,轮流休息。我这边不必担心,早年随家父办案,也见过些怪事。” 赵铁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李慎之解下湿透的官袍,换上便服。他并非不信鬼神,只是更相信事在人为。父亲李正纲曾是刑部郎中,破获过多起装神弄鬼的命案,曾教导他:“世间九成鬼事,皆是人心作祟。” 油灯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 李慎之警觉抬头,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他猛地站起,那人影却迅速消失了。他冲到门边,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 “谁?”他低喝。 无人应答。只有风声雨声,以及远处隐约的……歌声? 是女子的歌声,凄婉哀怨,调子古怪,用的是一种李慎之听不懂的方言。歌声从楼下传来,时断时续,夹杂着啜泣。 李慎之提起油灯,轻手轻脚走向楼梯。歌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来自后院。他下楼时,发现大堂空无一人,后门虚掩着。 推开后门,雨水扑面而来。歌声就在不远处——那口古井边。 井台上坐着一个人影,白衣长发,背对着他。歌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如泣如诉。 “何人深夜在此?”李慎之朗声道。 歌声戛然而止。人影缓缓转头—— 是一张惨白浮肿的脸,眼窝空洞,嘴角淌着黑水。它张开嘴,发出“嗬嗬”的怪声,朝李慎之爬来! 李慎之倒退一步,却踩到湿滑的青苔,险些摔倒。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他猛地拉向一旁。 是黑衣老者。 老者挡在李慎之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屈指一弹,铜钱正中那东西的额头。一声尖锐的嘶叫响起,白衣身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雨中。 “不想死就别乱跑。”老者冷冷道,转身要走。 “前辈留步!”李慎之忙道,“刚才那是……” “荫尸。”老者头也不回,“这客栈底下埋着上百具无主尸骸,怨气凝聚,遇阴雨之夜便会显形。你阳气旺盛,它们不敢近身,但若被迷了心智,自己走到井边,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慎之追上老者:“晚辈李慎之,新任平江县令。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脚步一顿,转身打量他:“县令?难怪有官气护体。老夫姓钟,单名一个离字。” “钟离前辈可是道门中人?” “学过些皮毛。”钟离推开客栈后门,“回去睡觉。明日雨停就赶紧离开,这地方不是你能管的。” 回到大堂,李慎之发现孙掌柜不知何时站在柜台后,正用那双深陷的眼睛盯着他们。 “钟离先生又去后院了?”孙掌柜声音沙哑。 “孙掌柜早知道后院有不干净的东西?”李慎之质问。 孙掌柜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客官说笑了。山野客栈,有些虫蛇鼠蚁很正常。二位早点歇息吧。” 李慎之回到房间,却无睡意。他坐在桌边,仔细回想今晚所见。那白衣女子的形貌,钟离弹出的铜钱,孙掌柜诡异的笑容,还有苏子卿说的那些话……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客栈确有古怪。 雨声中,他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低语。是赵铁柱和王顺在说话。他本想过去,却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的房门。 很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李慎之屏住呼吸,手按在腰间短剑上。门缝下,一道影子缓缓流过。接着是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门板。 “嗬……嗬……” 是井边那东西的声音! 李慎之猛地拉开门,门外却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尽头那盏油灯,火焰突然变绿,跳动了几下。 “大人?”赵铁柱闻声开门,“怎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东西在门外。”李慎之低声道。 赵铁柱和王顺持刀出来,三人仔细检查走廊,一无所获。但李慎之注意到,自己门板上,有几道新鲜的水痕,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去钟离先生房间看看。”李慎之道。 钟离的房间在西厢房左侧。李慎之敲门,无人应答。他试着推门,门竟没锁。 房间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整齐,桌上摆着几件古怪物品:一个罗盘、一叠黄符、一小袋朱砂、几枚古铜钱。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个身穿道袍的老者,仙风道骨,但面容模糊。 “人不在?”王顺疑惑。 “他刚才还在后院。”李慎之皱眉,“或许又出去了。” 三人退出房间,正要回房,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孙掌柜提着灯笼上来,见他们站在走廊,脸色一沉:“不是让各位夜里别出来吗?” “钟离先生不见了。”李慎之道。 孙掌柜眼神闪烁:“道长或许去做法事了。各位请回房,莫要再出来。” 回到房间,李慎之越想越不对劲。他吹灭油灯,假装睡下,实则侧耳倾听。约莫一刻钟后,走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 他悄悄起身,将门推开一条缝。 孙掌柜和钟离正站在走廊低声交谈。雨声太大,听不清内容,但李慎之看到孙掌柜递给钟离一个小布包。钟离接过,点点头,两人各自回房。 李慎之关上门,心中疑窦丛生。钟离与孙掌柜显然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他们隐瞒了什么? 第三章 井中秘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但天色依然阴沉。 李慎之下楼时,大堂已有几人。三个行商正在吃早饭,苏子卿还是坐在角落看书。孙掌柜不在柜台,只有阿福在擦拭桌子。 “孙掌柜呢?”李慎之问阿福。 阿福抬头,眼神呆滞,摇了摇头,继续擦桌子。 李慎之注意到,阿福的脖颈处有一道青紫色的瘀痕,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他蹲下身,温和地问:“谁伤了你?” 阿福惊恐地后退,打翻了水桶,水洒了一地。他跪在地上,拼命用手擦水,口中发出“啊啊”的呜咽声。 “怎么回事?”孙掌柜从后厨出来,脸色不善。 “我问这孩子谁伤了他。”李慎之站起,直视孙掌柜。 孙掌柜眼皮一跳:“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客官管得太宽了。” “我是平江县令,见到可疑伤痕,自然要过问。”李慎之亮出官印。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三个行商面面相觑,苏子卿也放下书,惊讶地看着李慎之。 孙掌柜脸色变了变,勉强行礼:“原来是县尊大人,小人眼拙。阿福确实是摔伤的,不劳大人费心。” “是吗?”李慎之转向阿福,“你来说,真是摔的?” 阿福浑身发抖,看看李慎之,又看看孙掌柜,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啜泣。 钟离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李大人何必为难一个痴儿。” 李慎之转身:“钟离前辈来得正好。昨夜您救我一命,还未当面道谢。” “不必。”钟离走下楼梯,“老夫只是不想有人死在客栈,惹来麻烦。” “前辈与孙掌柜似乎很熟?”李慎之试探道。 钟离面不改色:“住得久了,自然相熟。李大人今日可要继续赶路?雨虽小了,但山路泥泞,不如多留一日。” 李慎之听出话中深意:“前辈希望我留下?” “希望大人离开。”钟离直视他,“此地之事,非官府能管。” “若我偏要管呢?” 钟离沉默片刻,缓缓道:“二十年前,平江县令陈守仁也曾说过这话。三日后,他的尸体在那口井中被发现,全身无伤,唯双目圆睁,似是被活活吓死。” 李慎之心头一震。父亲曾提过陈守仁的案子,那是刑部悬案之一。陈守仁赴任途中失踪,七日后尸体在荒山被发现,死因成谜。 “陈县令……死在这里?”李慎之声音低沉。 钟离点头:“李大人,听老夫一句劝,今日就离开。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若我非要查个明白呢?” 钟离叹息:“那便随你。但莫怪老夫没提醒,井中之物,已非寻常荫尸。它吃了太多生气,快要成煞了。” “煞?” “荫尸吸地气而生,本无意识。但若得活人精血滋养,便会渐生灵智,化为尸煞。一旦成形,方圆百里,鸡犬不留。”钟离语气凝重,“这客栈下的尸群,已有化煞的征兆。” 李慎之皱眉:“孙掌柜在此经营二十年,岂会不知?” “他当然知道。”钟离冷笑,“正因为他知道,才能活到现在。他与井中之物达成了某种……协议。” “什么协议?” “用活人供奉,换取自身平安。”钟离的话让大堂温度骤降。 三个行商中的胖子猛地站起:“道长是说,孙掌柜害人?” “不是他主动害人,而是将误入此地的旅人献给井中之物。”钟离道,“昨夜若非老夫及时赶到,李大人恐怕已是井中亡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慎之想起昨夜那白衣女子的形貌,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冷静:“证据呢?” 钟离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铜钱已变成黑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 “这是昨夜击中那荫尸的铜钱。荫尸无实体,本是怨气凝聚。但这枚铜钱被腐蚀成这样,说明那东西已有了部分实体,正是化煞的征兆。” 李慎之拿起铜钱,入手冰凉刺骨。他转向后厨方向:“孙掌柜何在?” 阿福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后院,疯狂比划。 “不好!”钟离脸色一变,冲向后院。 众人紧随其后。后院空无一人,古井边散落着几只水桶。井口冒着淡淡的白气,在阴雨天格外诡异。 钟离走到井边,朝下望去,脸色铁青:“晚了。” 李慎之探头一看,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件灰色外袍——正是孙掌柜昨日穿的那件。 “他……跳井了?”王顺颤声问。 “不是跳,是被拖下去的。”钟离蹲下,捡起井边一块碎布,上面有挣扎撕扯的痕迹,“井中之物等不及了,它需要更多生气来化煞。” 苏子卿突然道:“你们听,井里好像有声音。” 众人屏息,果然听到井底传来细微的“咕噜”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吸水。接着,水面开始翻涌,一个白色物体浮了上来。 是一具尸体,已被泡得肿胀发白,面目全非。但从衣着看,正是孙掌柜。 赵铁柱找来竹竿,费力将尸体打捞上来。尸体刚落地,异变突生! 尸体的眼睛猛地睁开,全是眼白。它张开嘴,发出“嗬嗬”怪声,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退后!”钟离厉喝,手中已多了一张黄符。 但尸体动作更快,它扑向最近的阿福。少年吓得呆立原地,眼看就要被抓住,李慎之拔剑刺向尸体手臂。 剑身穿透腐烂的皮肉,却如刺败革,毫无作用。尸体转头,空洞的眼窝“盯”着李慎之,挥臂一扫,将他击飞数步。 钟离的黄符贴到尸体额头,嗤嗤作响,冒起白烟。尸体嘶叫着后退,但黄符迅速变黑,失去效力。 “它已成半煞,普通符箓镇不住了!”钟离咬牙,又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按天地人三才方位掷出。 铜钱嵌入尸体胸口,形成一个小三角。尸体动作一滞,僵在原地。 “快!找绳子捆住它!”钟离喝道。 三个行商早已吓傻,还是赵铁柱和王顺反应过来,从马厩找来绳索,将尸体牢牢捆住。尸体不断挣扎,绳索深深陷入腐肉。 苏子卿忽然道:“它好像在说话。” 众人侧耳细听,尸体喉中确实发出含糊的音节,断断续续,但能辨出是:“时辰……到了……全都……留下……” “它在说什么时辰?”李慎之问。 钟离掐指一算,脸色大变:“今日是七月十四。” “鬼节前夜。”苏子卿喃喃道。 “子时一过,便是鬼门大开之时。”钟离声音低沉,“井中之物要在那时化煞成形,需要大量生气。我们所有人,都是它的祭品。” 第四章 地下尸窟 “必须在天黑前毁掉井中之物。”钟离斩钉截铁道。 “如何毁?”李慎之问。 “找到它的本体,用纯阳之物焚烧。”钟离道,“荫尸化煞,必有一具主尸,是怨气核心。只要毁掉主尸,其余荫尸自会消散。” “主尸在井中?” “不,井只是出入口。”钟离看向客栈,“主尸应该在地下某处。这客栈原是义庄,地下必有停尸之所。” 众人回到大堂。三个行商中的胖子拱手道:“李大人,钟离道长,我等只是路过商人,不想掺和这等凶险之事。不如让我们先离开……” “走不了。”钟离打断他,“你们看门外。” 门外不知何时起了浓雾,白茫茫一片,将客栈完全笼罩。王顺试着走出大门,不到十步便退了回来,脸色苍白:“雾里有东西!我听到呼吸声,还有……还有抓挠声。” “是荫尸。”钟离道,“它们已将这客栈围住,只等子时一到,便会一拥而入。” 胖子瘫坐在椅上:“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未必。”李慎之道,“钟离前辈,我们该如何找到地下尸窟?” 钟离沉吟:“需要有人下井查探。井底必有通道通往地下。” “我去。”李慎之毫不犹豫。 “大人不可!”赵铁柱急道,“太危险了!” “我是朝廷命官,岂能坐视妖邪害人?”李慎之道,“何况,陈县令的案子,家父生前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既然遇上,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钟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但你不能独自下去。老夫陪你一起。” “我也去。”苏子卿忽然道。 众人都看向他。书生脸色依然苍白,却神色坚定:“我在这客栈住了两日,发现了一些线索。或许有用。” “什么线索?” 苏子卿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在房间墙缝中找到的,是这客栈的建造图。图上标出了一条密道,从后厨通往地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钟离接过图纸细看,果然在客栈平面图一角发现了标记。后厨灶台下,有一处暗门。 众人来到后厨。这里比大堂更加阴冷,灶台积满灰尘,显然久未使用。按照图纸指示,赵铁柱和王顺搬开灶台上的大铁锅,下面露出一块石板。 撬开石板,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石阶向下延伸,隐入黑暗。 钟离点燃火折子:“李大人,苏公子,随老夫下去。其余人守在此处,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下来。” “赵叔,王顺,你们保护好其他人。”李慎之吩咐。 三人沿石阶下行。石壁潮湿,长满青苔,越往下腐臭味越重。走了约莫三丈深,石阶尽头是一扇半掩的木门。 推开木门,眼前景象让李慎之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足有客栈大堂两倍大小。地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口棺材,有的完好,有的已经腐烂破裂。最中央是一口巨大的石棺,比其他棺材大出一倍有余。 石棺周围,画着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线条扭曲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图案。 “聚阴阵。”钟离声音发颤,“有人在以此地尸骸养煞!” 苏子卿指着石棺:“那便是主尸?” 钟离点头,正要上前,四周突然响起“咯咯”的声响。那些棺材的棺盖开始抖动,仿佛里面的东西正要出来。 “不好,我们惊动它们了!”李慎之握紧短剑。 钟离迅速取出八枚铜钱,按八卦方位掷出,铜钱落地,发出淡淡金光,形成一个光圈将三人护住。 “八卦锁阴阵能抵挡一时,但撑不了多久。”钟离道,“必须尽快毁掉主尸。” 三人走向石棺。棺盖上刻满符文,与墙上的黄符图案相似,但更加复杂。钟离仔细辨认,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普通的养煞阵……这是‘借尸还魂’之术。” “什么意思?” “有人想借这百年尸骸还魂重生。”钟离道,“而且快要成功了。你们看石棺周围的血线,还在微微脉动,说明阵法仍在运转。” 李慎之注意到,石棺一侧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物品:一支折断的毛笔,一枚官印,还有一块玉佩。他捡起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陈”字。 “陈守仁县令的随身之物。”李慎之心头沉重,“他果然来过这里。” 苏子卿忽然道:“你们听,石棺里好像有声音。” 三人屏息,确实听到石棺内传出微弱的心跳声,缓慢而有力。更诡异的是,棺盖缝隙处,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液,却更加粘稠。 “它要醒了。”钟离咬牙,“必须在它完全苏醒前毁掉它。李大人,苏公子,你们退后。” 钟离从怀中取出一柄三寸长的桃木剑,剑身刻满符文。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桃木剑顿时泛起红光。 “天清地明,邪祟显形。三昧真火,焚灭妖灵!” 桃木剑刺向石棺。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棺盖时,石棺突然炸裂! 碎石灰尘弥漫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它穿着前朝的官服,早已破烂不堪。皮肤呈青黑色,紧贴着骨骼,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最可怕的是它的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獠牙。 “尸煞……”钟离声音干涩,“它成形了。” 尸煞转动脖颈,发出“咔咔”的骨节声响。它“看”向三人,黑洞般的眼窝中,燃起两点幽绿火焰。 “活……人……”沙哑的声音从它喉中挤出,“生气……” 钟离率先出手,桃木剑化作一道红光刺向尸煞心口。尸煞不闪不避,任由桃木剑刺入,却只入肉半寸便再难前进。它抓住剑身,竟将桃木剑生生折断! 反震之力让钟离倒退数步,嘴角溢血。 李慎之挥剑砍向尸煞脖颈,剑刃却如砍金石,震得他虎口崩裂。尸煞挥手一扫,将他击飞,撞在墙上。 苏子卿扶起李慎之:“大人没事吧?” “还死不了。”李慎之抹去嘴角血迹,“苏公子,你既敢下来,想必有所准备。” 苏子卿苦笑:“确实有些准备,但没想到它这么强。”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这是家传之物,或许能克制它片刻。” 苏子卿吹响玉笛,笛声清越悠扬,与这阴森地窟格格不入。尸煞听到笛声,动作一滞,幽绿的眼火明灭不定。 “趁现在!”钟离喝道,又取出几张紫符,“这是天师镇煞符,老夫毕生心血所制,只能困住它一时!” 紫符飞出,贴在尸煞额头、胸口、四肢。尸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拼命挣扎,紫符迅速变黑。 “快找它的弱点!”钟离维持着法诀,七窍都开始渗血,“所有尸煞都有命门,通常是心脏或眉心!” 李慎之仔细观察。尸煞全身干瘪,唯有小腹处微微隆起。他想起父亲曾说过,有些修炼邪术之人,会将命门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腹部!它的命门在腹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钟离闻言,拼尽最后力气催动紫符。尸煞动作再缓一瞬,李慎之抓住机会,短剑全力刺入尸煞小腹! 剑身没入,却如刺空囊,没有实感。尸煞低头看着腹部的剑,竟发出诡异的笑声。 “错……了……” 它抓住剑身,缓缓拔出。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黑气涌出。 “那命门究竟在何处?”苏子卿笛声已乱。 钟离忽然想起什么:“李大人,陈县令的玉佩呢?” 李慎之一怔,掏出玉佩。钟离夺过玉佩,咬破手指,在玉佩上画了一个血符。 “尸煞借陈县令的怨气加速成形,命门必与他有关!陈县令死于井中,是溺毙,那么命门应该在……” “肺部!”李慎之醒悟,“溺水之人,肺部积怨最深!” 钟离将玉佩掷向尸煞。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打在尸煞左胸——肺部位置。 尸煞浑身剧震,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左胸处,一个玉佩形状的印记浮现,散发着淡淡白光。 “就是现在!”钟离嘶吼。 李慎之捡起断掉的桃木剑,将全身力气灌注其中,刺向那个印记。 这一次,剑身毫无阻碍地刺入,直没至柄。 尸煞的咆哮戛然而止。它低头看着胸口的桃木剑,幽绿眼火迅速暗淡。青黑色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炽热的白光。 “退!”钟离拉着两人冲向出口。 他们刚踏上石阶,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气浪将他们掀飞,重重摔在厨房地面。 地下传来连续不断的崩塌声,整个客栈都在摇晃。赵铁柱和王顺冲进来,将三人拖出后厨。 大堂内,三个行商和阿福缩在角落,满脸惊恐。 “地下塌了!”王顺喊道。 “尸煞已除,荫尸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会消散。”钟离虚弱道,“但客栈要塌了,快出去!” 众人冲出门外,浓雾果然已经散去。他们刚跑到空地,身后传来巨响,两层木楼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待到尘埃落定,客栈已变成一堆废墟。废墟中,那口古井格外显眼,井口不再冒白气,水面恢复了正常。 钟离跪倒在地,大口吐血。李慎之扶住他:“前辈!” “无妨,只是元气大伤。”钟离摆摆手,“尸煞虽除,但此地怨气百年累积,不会轻易散去。需要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我会安排。”李慎之道,“平江县衙会处理此事。” 苏子卿忽然道:“钟离前辈,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井中之物的真相,为何不早说?” 钟离沉默良久,缓缓道:“因为二十年前,养煞之人,正是老夫的师兄。” 众人都是一惊。 “师兄痴迷长生之术,误入歧途,在此布下聚阴阵,想借尸还魂。”钟离眼中满是痛苦,“我发现后与他争斗,他落败逃走,阵法却已启动,无法停止。我只能在此守了二十年,防止煞气外泄。” “孙掌柜……” “他是师兄的弟子,负责维持阵法运转。”钟离叹息,“我本想度化他,但他执迷不悟,最终自食恶果。” 李慎之想起昨夜孙掌柜递给钟离的布包:“那他给你的……” “是他收集的活人生辰八字,用来喂养尸煞。”钟离从怀中取出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纸条,每张都写着姓名和生辰,“这些都是二十年来在此失踪的旅人。” 李慎之接过纸条,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陈守仁”三个字。 “陈县令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师兄便将他献给尸煞。”钟离道,“此事是老夫毕生之憾。今日李大人诛灭尸煞,也算是为陈县令报仇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夜终于过去。 第五章 超度 三日后,平江县衙的差役赶到,清理客栈废墟。从地下尸窟中,共起出骸骨一百四十七具,其中就包括陈守仁县令的遗骨。 李慎之主持了安葬仪式,将这些无主尸骸迁至义山,立碑纪念。钟离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超度亡魂。 第七日傍晚,法事结束。钟离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前辈要去何处?”李慎之问。 “云游四海,继续除魔卫道。”钟离道,“李大人是个好官,望你勤政爱民,不负朝廷所托。” “前辈放心。” 钟离又看向苏子卿:“苏公子,你那玉笛非同寻常,应是道门法器。你家中可有人修行?” 苏子卿躬身:“家祖曾是龙虎山弟子,晚辈只学了些皮毛。” “原来如此。”钟离点头,“你我有缘,这本《镇煞录》便赠予你,或许有用。” 苏子卿郑重接过:“多谢前辈。” 钟离最后看了一眼义山新坟,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李慎之回到县衙,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赵铁柱和王顺正式成为他的亲随,协助治理平江。 一个月后,李慎之收到苏子卿的来信。信中说,他已抵达京城,准备参加明春会试。信中附了一首诗: “古井深锁百年怨,尸煞惊破五更天。 幸有青锋诛邪祟,方见明月照人间。” 李慎之将诗收起,继续批阅公文。窗外,平江县的百姓正在准备中秋佳节,孩童嬉戏声远远传来。 荫尸客栈的废墟上,野草已开始生长。那口古井被彻底填平,上面种了一棵槐树。据说槐树能安魂,希望那些枉死之人,能真正安息。 偶尔有老人路过,会指着那片荒地说:“那里以前有个客栈,闹鬼,后来来了个李青天,把鬼除了。” 故事就这样口口相传,渐渐变成了平江县志中的一段记载:“景和十七年秋,县令李慎之赴任途中,遇荫尸作祟,遂诛之,迁骸骨于义山,民感其德。” 至于真相,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晓。 而那些黑暗中的低语、井中的呻吟、地下的心跳,都随着尸煞的灰飞烟灭,永远沉寂在时光深处。 李慎之有时深夜批阅公文,会忽然停笔,仿佛听到遥远的玉笛声。但当他侧耳细听,只有秋风掠过屋檐。 他摇摇头,继续伏案工作。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 鬼故事结束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总有像李慎之、钟离这样的人,执剑守护着那份脆弱的平衡。 而这份平衡,就叫做人间。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冥婚客栈 第一章 雨夜来客 大雨倾盆,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尺高的水花。 陈延年勒紧缰绳,胯下枣红马在泥泞中打了个趔趄,险些将他摔下。身后两名衙役更是狼狈,蓑衣早已湿透,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成水帘。 “大人,前面有亮光!”年轻衙役赵勇抹了把脸喊道。 陈延年眯眼望去,雨幕中果然有一点昏黄光晕在摇曳。近了些才看清,那是盏白纸灯笼,挂在一座二层木楼的檐角下。灯笼上墨迹淋漓四个字:客来客栈。 “总算有个避雨处。”陈延年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是新任青州县丞,本该十日前到任,却因秋汛冲垮官道,不得不绕行这偏僻山路。今夜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三人被困在山中,若找不到落脚处,只怕要出大事。 客栈门虚掩着,陈延年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霉味、香火和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内摆了七八张桌子,只坐了零星几桌客人。柜台后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眉眼细长,面色苍白,着一身暗红衣裙,正低头拨弄算盘。 “掌柜的,三间上房。”陈延年道。 妇人抬头,眼神在三人湿透的官服上扫过,露出一丝古怪神色:“只剩两间了。东厢房空着,西厢房有两间,但有一间……”她顿了顿,“有一间不干净,客官若不忌讳,倒可住下。” “不干净?”陈延年皱眉。 “死过人。”妇人淡淡道,“三个月前,有个行商暴毙房中。之后住进去的客人,都说夜里听到哭声。不过若阳气旺,倒也无妨。” 赵勇脸色发白:“大人,咱们挤一挤也行……” “无妨,就要那两间。”陈延年取出碎银放在柜台,“再备些热食。” 妇人收钱时,陈延年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不似寻常首饰,倒像佛珠,却颜色诡异。 “客官稍坐。”妇人转身朝后厨喊道,“阿秀,备饭菜!” 后厨帘子掀开,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清秀,却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她端着托盘走向最近一桌客人,那桌坐着三个挑夫打扮的汉子,正低声交谈。 陈延年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赵勇和另一名衙役孙武分坐两侧。三人卸下湿透的蓑衣,这才有机会打量客栈。 大堂墙壁上贴着褪色的年画,多是“囍”字和鸳鸯图案,但颜色暗沉,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诡异。房梁上悬着几串铜钱,用红绳系着,随风微微晃动。最古怪的是东南角设了个神龛,供的却不是常见的神佛,而是一尊蒙着红盖头的女子雕像,面前香炉插着三柱香,青烟袅袅。 “这地方透着邪性。”孙武压低声音,他四十出头,是多年的老衙役,见多识广。 陈延年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三个挑夫身上。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 “我说走,今晚就走!”一个黑脸汉子拍桌道。 “外面暴雨,往哪走?”另一个瘦子反驳,“再说了,咱们钱都付了……”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黑脸汉子声音发颤,“你们没听说吗?这客栈……”他忽然噤声,因为那叫阿秀的少女正端着菜站在他们桌旁。 少女放下菜盘,转身离开,全程面无表情。 三个挑夫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青衫书生缓步下楼,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俊,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扫了大堂一眼,径直走向柜台。 “老板娘,我的房间漏水。”书生道。 妇人抬头:“漏得厉害么?” “床榻已湿,今夜无法睡了。”书生语气平静,“可否换一间?” “只剩东厢房和西厢那间‘不干净’的。”妇人道,“公子若不嫌弃……” “就要东厢房。”书生打断她,“我加钱。” 妇人点头:“一会儿让阿秀给你换被褥。” 书生转身时,目光与陈延年对上,微微颔首示意,便上楼去了。 陈延年若有所思。这时阿秀端来他们的饭菜:一盆稀粥,几个粗面馍,一碟咸菜,还有一小壶酒。 “姑娘,”陈延年叫住她,“这客栈开了多久了?” 阿秀呆立片刻,才缓缓道:“十年了。”声音干涩,毫无起伏。 “一直是你和老板娘两人?” “嗯。” “方才那位书生住了几日?” “三日。” 阿秀答完便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赵勇凑近低语:“大人,这丫头不对劲,跟丢了魂似的。” 陈延年没接话,心中疑虑更重。他端起粥碗,忽然动作一顿——粥里有个东西。 他用筷子拨开,是一小截红线。 “这是什么?”孙武也看见了。 陈延年不动声色地将红线挑出,藏在手中。红线湿漉漉的,染着粥水,但仔细看,那暗红色不像染料,倒像……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别声张。”陈延年低声道,将红线收入袖中。 三人默默吃饭,那壶酒谁也没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饭后,妇人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东厢房是那位公子的,西厢两间是你们的。”妇人在二楼走廊停下,“最里面那间是‘那间房’,客官莫要走错了。” “哪间是死过人的?”陈延年问。 妇人指了指西厢最靠里的一扇门:“就那间。客官若害怕,三人挤一挤也无妨。” “不必,我住那间。”陈延年道。 赵勇和孙武同时开口:“大人不可!” “我阳气旺,无妨。”陈延年语气坚决,“你们住隔壁,夜里警醒些。” 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钥匙递过去:“客官好胆色。夜里若有动静,莫要理会,天亮自会平息。” “什么动静?” 妇人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笑意:“客栈老了,难免有些声响。客官记住,无论听到什么,莫开门,莫应声。” 她说完便提着灯笼下楼,光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走廊陷入黑暗。 陈延年掏出火折子点燃,昏黄光晕照亮三人苍白的脸。 “大人,这地方……”赵勇声音发颤。 “我知道。”陈延年沉声道,“但今夜暴雨,我们无处可去。记住,警醒些,武器放在手边。” 他走到西厢最里面的房门前,插入钥匙。铜锁发出涩响,转动艰难。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窗纸上破了个洞,冷风灌入,吹得油灯火苗摇曳。陈延年举起油灯细看,墙壁上有几处暗红色污渍,像是泼洒的茶水,但颜色太深。 床铺被褥倒是干净,只是那股甜腻香气正是从枕褥散发出来的。 陈延年检查窗户,发现外面被木条封死,无法打开。他试了试门,确认能从内锁上,这才稍松口气。 “大人,我们就在隔壁。”孙武在门外道,“有事就喊。” “去吧,夜里轮流守夜。” 陈延年关上门,插上门闩。他将油灯放在桌上,从行囊中取出一柄短剑压在枕下,和衣躺下。 窗外雨声渐弱,转为淅淅沥沥的滴答声。客栈陷入死寂,连虫鸣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陈延年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细微的声响。 是脚步声。 很轻,很慢,从走廊尽头传来,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陈延年屏住呼吸,手握紧枕下短剑。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 死寂。 接着,门板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划门。 一下,两下,三下。 陈延年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低语,声音模糊,分不清男女:“……时辰……到了……” 又是几下刮擦声,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陈延年缓缓坐起,额上冷汗涔涔。他下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走廊再无动静。 正要回床,眼角余光瞥见门缝——那里塞进了一小截东西。 他蹲下身,看清那是一张红纸,叠成三角。展开后,上面用黑墨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丙寅年 七月初七 子时三刻 正是他的生辰。 陈延年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的生辰八字,除了至亲无人知晓,怎会写在这诡异红纸上?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是赵勇的声音:“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陈延年拉开门,赵勇和孙武持刀站在门外,脸色惊慌。 “我们听到脚步声……”孙武道。 “我也听到了。”陈延年将红纸递给他们看。 二人脸色大变。 “这……这是……”赵勇声音发颤。 “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陈延年沉声道,“而且知道我的底细。” 孙武忽然道:“大人,您闻到了吗?” 陈延年一怔,随即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焚香,又夹杂着纸灰和……腐肉的气息。 味道从楼梯方向飘来。 “去看看。”陈延年握紧短剑。 “大人,那妇人说夜里莫要出去……”赵勇劝阻。 “正因她这么说,才更要去看看。”陈延年道,“你们若怕,留在此处。” “我等随大人同去!”二人齐声道。 三人小心翼翼走向楼梯。那古怪气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隐约的……歌声? 是女子的歌声,调子古怪,用方言哼唱,听不清词句,但哀婉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歌声从一楼传来。 陈延年示意二人噤声,悄步下楼。大堂一片漆黑,只有东南角的神龛处亮着微弱红光。 他们躲在楼梯拐角阴影中望去,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老板娘跪在神龛前,面前摆着一个小火盆,正将一张张红纸投入火中。每张红纸上都写着生辰八字。阿秀站在她身后,手持铜铃,有节奏地摇晃。 老板娘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模糊。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在红光中显得扭曲诡异。 她烧完红纸,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绺绺头发,用红绳系着。她将头发也投入火中,火苗猛地蹿高,变成诡异的青绿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时,神龛上那尊蒙着红盖头的雕像,忽然动了一下。 陈延年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下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雕像的手抬了起来,指向他们的方向。 “有客窥视。”老板娘头也不回,声音冰冷。 阿秀停止摇铃,缓缓转身,呆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楼梯方向。 “既然醒了,便下来吧。”老板娘道。 陈延年心知藏不住,索性走下楼梯,赵勇孙武紧随其后,刀已出鞘。 “掌柜的深夜不睡,在此做法?”陈延年沉声道。 老板娘缓缓站起,转身面对三人。火光中,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客官不是普通人,是官爷吧?” “青州县丞陈延年。” 老板娘笑了,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原来是陈大人。难怪八字这么硬,连‘她’都动不了你。” “‘她’是谁?”陈延年握紧短剑。 老板娘没回答,而是看向神龛:“您自己看吧。” 她伸手掀开了雕像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女子的脸,栩栩如生,眉眼如画,但面色惨白如纸,唇却涂得鲜红。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的,在火光下仿佛在转动,直直盯着陈延年。 “这是小女,柳青青。”老板娘轻抚雕像的脸,“十年前,她本该风光大嫁,却在新婚前三日暴毙。可怜她年纪轻轻,连洞房花烛都没经历,就去了阴曹地府。” “所以你做这些……”陈延年看向火盆。 “给她配阴婚。”老板娘语气平静,“每隔三月,寻一个八字相合的男子,让他们在阴间完婚,免得青青孤单。” “那些男子呢?”陈延年寒声问。 “自然是去陪她了。”老板娘微笑,“洞房花烛,春宵一刻,总得有新郎不是?” 赵勇失声道:“你杀了他们?!” “杀?”老板娘摇头,“是他们自愿的。洞房之夜,魂牵梦绕,自己走进洞房,就再也没出来。” 陈延年猛然想起那三个挑夫的对话,以及书生要求换房的情形。他盯着老板娘:“这客栈里,还有几个‘新郎’?” “本来有三个。”老板娘看向楼上,“但现在,只剩两个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书生的声音! 第二章 夜探洞房 陈延年转身冲上楼,赵勇孙武紧随其后。书生住在东厢房,房门紧闭,但门缝下渗出暗红色液体——是血。 “撞开!”陈延年喝道。 孙武后退两步,猛力撞向房门。木门应声而开,三人冲入房中。 房内空无一人。 床铺凌乱,被褥被撕扯得破烂,墙上溅满血迹,尚未干涸。窗户大开,冷风灌入,吹得油灯几欲熄灭。 “人呢?”赵勇颤声道。 陈延年走到窗边向下望,后院漆黑一片,只有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井边似乎有个白影一闪而过。 “在下面!” 三人冲下楼,却见老板娘和阿秀挡在通往后院的门前。 “客官要去哪?”老板娘面无表情。 “让开!”陈延年短剑出鞘。 老板娘笑了:“陈大人,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青青选中的人,你救不了。” “妖妇,你草菅人命,按律当斩!”孙武怒喝。 “律法?”老板娘嗤笑,“这荒山野岭,官府管得着么?十年了,来过多少官差,不都成了青青的新郎?” 陈延年心中一凛:“你连官差都敢害?” “八字合适,便是缘分。”老板娘道,“陈大人,其实你的八字与青青最合,若非你阳气太旺,今夜就该是你入洞房了。” 话音未落,阿秀突然动了。 她动作快得诡异,眨眼间扑到孙武面前,五指成爪直掏心口。孙武挥刀格挡,刀锋砍在阿秀手臂上,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阿秀毫发无伤,反手抓住刀刃,竟将钢刀生生折断! “她不是人!”赵勇惊骇后退。 陈延年挥剑刺向阿秀咽喉,剑尖抵在她皮肤上,却如刺金石,无法寸进。阿秀转头看他,呆滞的眼中闪过一抹红光。 “阿秀是我用秘法炼制的尸傀。”老板娘悠然道,“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陈大人,我劝你们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陈延年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袖中那截红线。他假意后退,从袖中掏出红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陈延年念出父亲所授的破邪咒——他父亲生前曾是道录司官员,精通道法,虽未传他全部本事,却也教了些保命手段。 染血的红线突然绷直,如灵蛇般射向阿秀,缠住她的脖颈。 阿秀发出非人的嘶吼,双手抓向红线,却如触电般缩回。红线越收越紧,在她脖颈上勒出深深痕迹,冒出青烟。 老板娘脸色一变:“道门手段?你究竟是谁?!” 陈延年不答,继续念咒。阿秀挣扎渐弱,最终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我的尸傀!”老板娘尖叫,从怀中掏出一把纸人撒向空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纸人遇风即长,落地时已化作七八个与真人等高的纸偶,面色惨白,双颊涂着圆形腮红,咧嘴笑着扑向三人。 “小心!”陈延年挥剑斩向一个纸偶,剑锋划过,纸偶一分为二,但两半纸片落地后又重新站起,变成两个稍小的纸偶。 “斩不尽!”赵勇惊恐道。 孙武忽然想起什么,掏出火折子吹燃,扔向一个纸偶。纸偶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火球,发出凄厉尖啸,片刻烧成灰烬。 “怕火!”陈延年喝道,“用火攻!” 三人背靠背,将所有能点燃的东西——账簿、门帘、桌椅——堆在一起点燃。火势腾起,纸偶畏缩不前,在火圈外徘徊。 老板娘见状,咬牙念咒,那些纸偶竟不顾火焰,强行冲入火中。一时间火星四溅,数个纸偶被点燃,但仍有三个冲破火圈,扑到近前。 赵勇被一个纸偶扑倒,纸偶冰冷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孙武挥刀砍断纸偶手臂,但断臂仍死死掐着赵勇。 陈延年一剑刺穿纸偶头颅,纸偶这才松手,化作一堆废纸。 这时,后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书生!”陈延年猛然想起。 他顾不上残余纸偶,冲向通往后院的门。老板娘想阻拦,被孙武一刀逼退。 后院空无一人,只有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井边散落着几件衣物——正是书生所穿的青衫。 陈延年冲到井边向下望,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缕长发。 “他……他跳井了?”赵勇跟过来,声音发颤。 “不是跳。”陈延年盯着井水,“是被拖下去的。” 井水忽然翻涌,一个气泡冒出,炸开时带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接着,水面下缓缓浮起一张脸。 是书生的脸,惨白浮肿,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黑水涌出。 “救……我……”微弱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不像是书生发出的,倒像是许多声音的重叠。 陈延年正要找东西打捞,书生的尸体忽然沉了下去,消失不见。井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人,这井……”孙武脸色惨白。 陈延年转身,看向站在客栈门口的老板娘。她面色阴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铜镜。 “陈大人,你毁我尸傀,坏我好事。”老板娘冷声道,“今夜,你们谁都别想走。” 她举起铜镜,月光照在镜面上,反射出惨白的光。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头戴凤冠,面容与神龛雕像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流着血泪。 “青青,醒来吧。”老板娘轻声道,“你的新郎们,都在等你呢。” 井水突然剧烈翻涌,无数气泡冒出,整个后院弥漫开浓重的腐臭。井口开始伸出惨白的手,一只,两只,三只……接着是头颅,是躯干。 一具具腐烂程度不等的尸体从井中爬出,有的还能辨认面容,有的已只剩白骨。它们穿着各色衣物,有布衣,有绸缎,甚至还有两具穿着官服。 “这些都是……十年来的‘新郎’?”赵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延年数了数,整整二十三具。它们站立在井边,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看”向三人。 “青青喜欢热闹。”老板娘微笑,“她说一个人寂寞,要多些人陪。这些新郎都很听话,日夜陪她嬉戏。现在,你们也要加入他们了。” 尸群缓缓移动,向三人包围过来。 陈延年心知硬拼毫无胜算,目光扫视后院,忽然落在东南角的一间小屋上。那屋子门窗紧闭,门楣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囍”字。 “那是洞房?”他问。 老板娘笑容一滞:“你想做什么?” 陈延年不答,突然冲向那小屋。尸群反应迟缓,竟被他冲开一条路。他冲到门前,一脚踹开木门。 屋内景象令人作呕。 房间布置成喜房模样,红绸挂满梁柱,桌上摆着龙凤喜烛,烛火早已熄灭。床榻上铺着绣鸳鸯的红被,被褥间堆着森森白骨。最骇人的是墙上,挂着二十三张人皮,完整剥下,用竹架撑开,像是二十三件衣裳,面部轮廓清晰可辨,表情定格在死前的惊恐。 每张人皮胸前都贴着一张红纸,写着生辰八字。 “你剥了他们的皮?!”陈延年转身怒视跟进来的老板娘。 “皮囊留着,魂才能安住。”老板娘淡淡道,“青青说,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陪她了。” 陈延年强忍恶心,迅速扫视那些人皮。他注意到,其中两具官服人皮的八字格外眼熟——正是三年前和五年前在此地失踪的两位巡检。 “你连朝廷命官都敢害……” “八字合适,便是天意。”老板娘打断他,“陈大人,你的皮囊,定是最好的一件。” 尸群已堵住门口,腐烂的手伸向陈延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清越的铃响。 “丁零——” 铃声仿佛有某种魔力,尸群动作一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板娘脸色大变:“谁?!” 一个身影轻盈落在院墙上,正是那本该已死的书生。他青衫整洁,面色红润,哪有一丝溺亡的迹象?手中拿着一串铜铃,铃声正是从此发出。 “柳夫人,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书生声音清朗,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是……”老板娘瞳孔收缩,“你是那个道士的徒弟!” 书生微笑:“家师玄尘子,十年前路过此地,本想超度你女儿,却被你暗算重伤。他临终前嘱托我,定要了结这段孽缘。” “玄尘子……”老板娘咬牙切齿,“若非他多管闲事,青青早已还阳!” “还阳?”书生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你强留女儿魂魄,用邪法炼尸,害死二十三条人命,罪孽深重,今日该了结了。” 老板娘厉笑:“就凭你?你师父都死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 她摇动铜镜,井中又爬出数具尸体,其中一具道袍破烂,手持断剑,正是玄尘子的遗骸。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师父……” “让你师徒团聚!”老板娘催动铜镜,玄尘子的尸骸挥剑斩向书生。 书生不闪不避,取出一张紫符贴在额前,念咒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紫符光芒大盛,玄尘子的尸骸动作顿住,空洞的眼窝中竟流下两行血泪。它缓缓转身,面向老板娘,断剑抬起。 “你……你做了什么?!”老板娘惊骇后退。 “师父虽死,一点灵识未泯。”书生含泪道,“他一直在等你悔改,可惜你执迷不悟。” 玄尘子的尸骸一步步走向老板娘,断剑举起。 老板娘尖叫一声,将铜镜砸向尸骸。镜面破碎,碎片四溅,其中一片划破她的脸颊,鲜血直流。 破碎的镜片中,映出无数张扭曲的脸,都是那些死去的新郎。它们尖啸着从镜中涌出,却不是扑向书生,而是扑向老板娘。 “不!青青救我!”老板娘惨叫。 井中缓缓升起一个红色身影。 是柳青青。 她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盖头已掀开,露出那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她飘到老板娘面前,伸手轻抚母亲的脸。 “娘,够了。”柳青青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十年了,女儿累了。” “青青,娘是为了你……”老板娘泪流满面。 “女儿知道。”柳青青微笑,笑容凄美,“但女儿不想再害人了。这些相公们……他们都很痛苦。” 她转身看向那些尸骸,轻声道:“都散了吧。若有来世,莫要再遇见我。” 尸骸们仿佛听懂了,一具具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中。玄尘子的尸骸也缓缓倒下,这次是真的安息了。 书生走到井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将瓶中药粉倒入井中。井水剧烈翻腾,冒出大量气泡,最后恢复清澈。 “我用师父留下的化尸粉净化了井水,从此这口井再无邪祟。”书生道。 柳青青飘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多谢道长。” 书生叹息:“柳姑娘,你本善良,是被你母亲的执念所困。如今执念已消,我为你诵经超度,你可愿往生?” 柳青青点头:“愿意。” 书生盘膝坐下,开始诵念《往生咒》。柳青青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老板娘瘫坐在地,痴痴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忽然大笑,又忽然大哭,状若疯癫。 陈延年走到书生面前,抱拳道:“多谢道长相救。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书生还礼:“贫道凌霄子,奉师命在此守候十年,终于等到今日。” “那道长之前伪装成书生……” “为查清真相。”凌霄子道,“柳夫人狡猾,若知道我是道士,定会防备。我伪装成赶考书生住进来,暗中调查,终于找到她施法的证据。” 陈延年看着疯癫的老板娘:“她该如何处置?” “交给你了。”凌霄子道,“按律法办吧。至于那些尸骸,我会做法事超度,让他们入土为安。” 三日后,青州县衙派人接管客栈。从井中打捞出二十四具遗骸(包括玄尘子),连同洞房中的二十三张人皮,一并安葬在义山。 老板娘柳氏被押回县衙,审讯后对罪行供认不讳。原来她本是民间巫女,女儿暴毙后悲痛欲绝,偶然得到一本邪法古籍,便按书中记载,用活人配阴婚,企图让女儿还阳。十年间害死二十三人,罪孽滔天。 案子震惊州府,上报刑部。秋后,柳氏被判凌迟,行刑之日,万人空巷。 陈延年因破获此案有功,被擢升为知县。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拆了那座客栈,在原址建了一座义庄,供奉无名尸骨,请高僧做法事四十九天,超度亡魂。 至于凌霄子,在案子了结后便飘然离去,只留给陈延年一句话:“世间鬼魅,多由人心所生。大人为官,当抚民心,安民生,则邪祟自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年后,青州县仍有老人记得那场大雨,记得客栈里的红嫁衣,记得井中爬出的尸骸。但故事传着传着,渐渐变了味道,成了孩童睡前听的精怪传说。 只有陈延年知道,那一夜他离死亡有多近。此后每逢清明中元,他都会到义山上香,祭奠那些枉死之人。 又是一年七月半,陈延年已白发苍苍,辞官归乡。路过青州时,他特地去义山祭拜。 夕阳西下,他正要离开,忽见山道上走来一个青衫人影,面容依旧年轻,正是凌霄子。 “道长!”陈延年惊喜。 凌霄子微笑:“陈大人,多年不见。” 二人坐在义山亭中叙旧。陈延年问起当年细节,凌霄子才透露,原来柳青青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还有一丝执念留在人间。 “她在等一个人。”凌霄子道。 “等谁?” “等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凌霄子叹息,“柳夫人用邪法强配阴婚,那些男子都是被迫的,魂魄充满怨气。柳青青心地善良,不愿强求,所以她的魂魄始终无法安息。” “那该如何?” “等。”凌霄子看向远方,“等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出现,自愿与她共赴黄泉。那时,她的执念才会真正消散。” “这要等到何时?” “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凌霄子起身,“但总有那么一天。” 他告辞离去,青衫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雾中。 陈延年独自坐在亭中,看着夕阳沉入西山。山风吹过,草木摇曳,仿佛有人在轻声哼唱那首古怪的歌谣。 他忽然明白了,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它们会变成传说,变成记忆,变成一代代人口中的“从前”。 而真相,永远比传说更加荒诞,也更加凄凉。 就像那二十三张人皮,那二十四具尸骸,那口吞噬生命的古井,那个等待真爱的女鬼。 它们都成了青州县志中短短几行记载:“景隆十年,县丞陈延年破客来客栈命案,诛妖妇柳氏,超度亡魂二十四具,民感其德。” 至于那些夜晚的哭声,井中的低语,洞房的红烛,都随岁月飘散,只剩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陈延年起身下山,背影佝偻,步履蹒跚。 在他身后,义山坟茔间,隐约可见一个红嫁衣的身影,静静站立,望向远方。 她在等。 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人。 等一段或许永远不会圆满的缘。 而这就是世间,最恐怖也最悲哀的鬼故事——不是妖邪害人,而是执念难消,深情错付,最终化作百年孤寂,千年等待。 夜风起,吹散坟头纸灰。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是一夜过去了。 鬼故事讲完了。 但等待,还在继续。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画皮灯笼 第一章 夜雨借宿 雨下得急,如万箭齐发,打在青瓦上噼啪作响。 陆文修勒紧缰绳,胯下老马在泥泞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几次险些将他摔下。天色已完全暗透,若不是远处山坳里那点微光,他真以为自己今夜要露宿荒野了。 “终于有人家……”他喃喃自语,催马向光亮处行去。 近前才看清,那是座颇为气派的宅院,青砖灰瓦,门前两盏白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照出门楣上模糊的匾额:梅园。 陆文修下马叩门,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冷。片刻,门开一线,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是个管家模样的老者。 “晚生陆文修,赴京赶考路过此地,遇此大雨,可否借宿一宿?”他拱手作揖,浑身湿透,甚是狼狈。 老者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背上的书箱和腰间长剑上停留片刻,缓缓道:“我家主人好客,公子请进。” 侧门打开,陆文修牵马而入。宅院比外观看去更加深邃,前后三进,庭院深深。老者引他穿过前院,雨打芭蕉声中,隐约听见东厢房传来丝竹之音,还有女子轻笑。 “府上有客?”陆文修问。 “是几位远亲来访。”老者淡淡道,“公子随我来,客房在西厢。” 西厢僻静,与东厢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老者推开一间房门,点燃油灯:“公子在此歇息,稍后送热水热饭来。只是……” “老丈请讲。” “宅子老旧,夜里或有怪声,公子不必理会,安心睡眠便是。”老者说完,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 陆文修环顾房间,陈设简洁却讲究,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他脱下湿衣,正要坐下,目光忽然被墙角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盏灯笼。 不是寻常的白纸灯笼,而是绢制的,呈八角形,八面绢帛上各绘一图。陆文修好奇地提起灯笼细看,画的是八位古装美人,或抚琴,或执扇,或对镜梳妆,栩栩如生。只是灯光昏暗,美人面目有些模糊。 “好精致的灯笼……”他赞叹。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个青衣小婢端来食盘。一碗热粥,两个馒头,一碟酱菜。 “公子慢用。”小婢放下托盘,眼睛却偷偷瞟向那灯笼,神色古怪。 “姑娘认得这灯笼?”陆文修问。 小婢慌忙低头:“不……不认得。公子用完放门外即可。”说完匆匆离去,像是怕极了什么。 陆文修越发好奇。他匆匆吃完,将托盘放门外,回房仔细研究那灯笼。提近油灯细看,才发现美人图画得极为精细,连发丝都根根分明。只是看久了,总觉得那些美人的眼睛……在跟着自己转动。 “错觉罢。”他摇头,将灯笼挂回墙角。 雨声渐疏,他吹灯躺下,连日赶路疲乏,很快沉入梦乡。 不知何时,他忽然醒了。 屋里一片漆黑,窗外雨已停,月光从窗纸透入,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陆文修正要翻身再睡,却听见轻微的声响。 是女子的歌声。 幽幽咽咽,似有若无,调子古雅哀怨,唱的是一阕旧词:“……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歌声从何处来?陆文修屏息细听,似乎就在房内。 他缓缓坐起,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定在墙角那盏灯笼上。 灯笼竟亮着。 不是烛火的光,而是幽幽的青白色荧光,映得八角画屏上的美人越发清晰。更诡异的是,灯笼在微微晃动,仿佛有人提着它轻轻摇摆。 歌声正是从灯笼中传来。 陆文修后背发凉,伸手摸向枕边长剑。这时,灯笼忽然不动了,歌声也戛然而止。荧光渐暗,最终完全熄灭,房间重归黑暗。 他保持姿势许久,直到确定再无动静,才松口气躺下。一夜无眠。 第二章 东厢夜宴 清晨,陆文修被鸟鸣唤醒。阳光透过窗纸,昨夜种种恍如一梦。 他穿衣出门,昨夜那老者已在院中等候:“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陆文修犹豫片刻,问道:“老丈,房中那盏八角灯笼,是何来历?” 老者脸色微变:“公子见到了?” “见到了,甚是精美。” 老者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那是前朝旧物,我家主人收藏把玩的。公子不必在意。”他岔开话题,“我家主人知有书生借宿,想请公子到东厢一叙,不知公子可愿?” 陆文修正想探个究竟,便点头应允。 东厢与前夜判若两地,阳光明媚,庭院中几株老梅开得正好。堂上已备好茶点,主位上坐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似是久病之身。 “晚生陆文修,见过主人。”陆文修行礼。 “免礼免礼。”主人姓梅,单名一个“晏”字,“听老仆说陆公子是赴考举子,学问必定不凡。寒舍偏僻,难得有读书人造访,故而冒昧相请。” 二人寒暄坐下。陆文修注意到,梅晏虽言谈斯文,眼神却时常飘忽,不时望向堂外,似在等待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茶过三巡,梅晏忽然问:“陆公子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陆文修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雨声而已。主人何故有此一问?” 梅晏苦笑:“不瞒公子,这宅子……不太干净。” “哦?” “三年前,舍妹病逝于此。”梅晏声音低沉,“她生前爱歌舞,尤善古曲。自她去后,宅中夜半常有歌声,正是舍妹生前常唱的那些曲子。” 陆文修想起昨夜灯笼中的歌声:“令妹可是……芳名中有个‘青’字?” 梅晏手中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公子如何得知?!” “昨夜听到的歌声中,有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梅晏脸色惨白,喃喃道:“是了……是青青最爱的一句……”他忽然抓住陆文修的手,“公子既能听见,必非凡人!求公子救我梅家!” 陆文修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主人何出此言?晚生不过一介书生……” “不!你能听见,说明青青选中了你!”梅晏眼神狂热,“三年来,借宿之人无数,唯有你听见了歌声!公子,求你留下,帮我送走青青!” “这……”陆文修为难,“晚生还要赶考……” “科举还有三月,公子在我这里温书岂不更好?我梅家藏书万卷,任凭公子翻阅!只求公子住到清明,清明一过,青青自会离去!” 陆文修心中疑窦丛生。这梅晏言行古怪,似有隐情。但他确实需要个安静处所温书,且昨夜那灯笼实在蹊跷…… “如此……便叨扰了。” 梅晏大喜,当即吩咐下人收拾书房,安排陆文修长住。 午后,陆文修在花园散步,遇见昨日那青衣小婢在扫落叶。他上前搭话:“姑娘如何称呼?” 小婢后退半步,低头道:“奴婢小翠。” “小翠姑娘,我有一事请教。”陆文修压低声音,“昨夜我房中那盏灯笼,究竟有何来历?为何你一见就怕?” 小翠脸色煞白,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颤声道:“公子……那灯笼不干净。三年前,青小姐就是提着那盏灯笼……投井的。” “投井?” 小翠点头,眼圈红了:“青小姐是主人的胞妹,才貌双全,却……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老爷反对,将她关在房中。那夜中秋,青小姐提着这盏灯笼,从后花园的井口……跳了下去。” “为何要提灯笼?” “那灯笼是情郎所赠。”小翠声音更低,“青小姐死后,那灯笼就邪门了。谁碰它,夜里就会听到歌声。前年有个丫鬟不信邪,提着它照夜路,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青小姐房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灯笼。” 陆文修听得脊背发凉:“你家主人为何不毁了它?” “毁不掉。”小翠眼中露出恐惧,“试过烧,烧不着;试过扔,第二天自己会回来。后来老爷将它锁在库房,可它……它总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比如借宿客人的房间?” 小翠重重点头:“公子,您快走吧。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管家的声音:“小翠!偷什么懒!” 小翠慌忙提帚离去。陆文修站在原地,望着花园深处那口被石盖封住的古井,陷入沉思。 当夜,梅晏设宴款待陆文修。席间除了梅晏,还有三位客人:一个胖商贾,姓朱;一个瘦书生,姓孙;一个江湖郎中,姓李。这三人都是梅晏的“远亲”,已在宅中住了月余。 酒过三巡,朱商贾已有醉意,拍着陆文修的肩膀道:“陆老弟,你可知这梅园有个规矩?” “请指教。” “夜里莫要独自出门。”李郎中接口,他五十来岁,目光精明,“特别是子时之后。” “为何?” 孙书生嘿嘿一笑,他三十出头,面色青白,眼下乌青,似是纵欲过度:“因为这园子里……有美人夜游啊。” 梅晏脸色一沉:“孙兄慎言!” “梅兄何必遮掩?”孙书生满不在乎,“那青衣美人,兄弟我都见过三次了。每次都在后花园井边,提着盏灯笼,唱着小曲,啧,那身段,那嗓子……” “孙兄!”梅晏厉声喝止。 陆文修心中暗惊。这孙书生描述的美人,与灯笼上的画像何其相似! 宴席不欢而散。陆文修回到西厢房,果不其然,那盏八角灯笼又出现在墙角,幽幽发光。 他这次不再害怕,反而走近细看。八面画屏,八位美人,虽姿态各异,但细看面容……竟有几分相似。 “莫非都是同一人?”他喃喃自语。 忽然,灯笼轻轻一晃。油灯下,陆文修清晰地看到,画中美人的眼角……流下一滴泪。 不是画上的颜料,而是真正的水珠,晶莹剔透,顺着绢面缓缓滑落。 陆文修伸手触碰,指尖冰凉。 “你在哭么?”他轻声问。 无人应答。只有灯笼荧光微微闪烁,似在回应。 第三章 井中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后数日,陆文修白天在书房读书,夜里则观察那盏灯笼。他发现,每到子时,灯笼必亮,荧光中美人画像格外清晰,歌声幽幽。而梅园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无人过问。 这夜,陆文修故意未睡,待灯笼亮起,他轻声道:“青青姑娘,你若真有冤屈,不妨告知在下。” 灯笼荧光骤然变亮,画中美人的眼睛仿佛转动,与他对视。接着,八角画屏开始缓缓旋转,八幅画连成一体,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第一幅:闺中少女灯下绣花。 第二幅:少女与书生月下相会。 第三幅:赠灯笼,定终身。 第四幅:兄长怒斥,拆散鸳鸯。 第五幅:少女被锁闺房。 第六幅:中秋夜,提灯笼至井边。 第七幅:投井。 第八幅:……空白。 唯第八幅画屏一片空白,只有一团墨渍,似是泪痕。 陆文修看得心惊:“第八幅是什么?你死后发生了什么?” 灯笼剧烈摇晃,荧光忽明忽暗。突然,所有画面开始变化,美人的脸扭曲变形,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八张脸变成八种表情:哀、怨、怒、恨、悲、苦、痛、绝。 “不好!”陆文修后退,却见灯笼腾空而起,直扑他面门! 他拔剑斩去,剑锋穿透灯笼,却如斩空气,毫无着力。灯笼中伸出数条白绫,缠向他的脖颈。 危急时刻,房门被猛地撞开,李郎中冲进来,手中一把糯米撒向灯笼! 白绫触到糯米,嗤嗤作响,冒起青烟。灯笼发出凄厉尖啸,荧光熄灭,掉落在地。 “你……”陆文修惊魂未定。 李郎中捡起灯笼,面色凝重:“陆公子,你触动她了。” “李郎中,你究竟是何人?” 李郎中苦笑:“实不相瞒,贫道姓李名淳,乃龙虎山弟子。三年前听闻梅园闹鬼,特来查探,伪装郎中住下。” 陆文修恍然:“那朱商贾和孙书生……” “朱兄是衙门捕快,孙兄是仵作。”李淳道,“我们三人奉命调查梅青青命案,却发现此事远比命案复杂。” “命案?不是自杀?” 李淳摇头:“起初我们也以为是自杀。但仵作验尸——虽已过去三年,但梅青青的尸身被梅晏用药保存,尚未腐烂——发现她颈骨断裂,是被人掐死后投入井中,伪装自杀。” 陆文修倒吸冷气:“凶手是……” “梅晏。”李淳沉声道,“我们暗中调查三年,已掌握部分证据。梅青青与一书生相恋,那书生家贫,梅晏坚决反对。中秋夜,兄妹争执,梅晏失手掐死妹妹,为掩人耳目,伪造投井现场。” “那灯笼……” “是那书生所赠。”李淳道,“梅青青怨气不散,附于灯笼之上。梅晏本想毁掉灯笼,却发现妹妹魂魄已与灯笼融为一体,毁灯笼即毁魂魄。他心中有愧,便留下灯笼,却不知怨气日益加深,已渐成凶煞。” 陆文修想起第八幅空白画屏:“灯笼八面,为何第八幅空白?” 李淳脸色一变:“你看到了八幅画?” “是。” “糟糕……”李淳喃喃道,“八苦灯笼……已到第七苦‘怨’,若第八苦‘痴’显现,则凶煞大成,届时方圆十里,生灵涂炭!” “何为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李淳解释,“此灯笼以八苦为引,吸收怨气。每显一苦,凶煞强一分。三年来,已显七苦,唯第八苦‘痴’迟迟未显,因梅青青对书生余情未了,痴心不灭。但若她由爱转恨,痴化为魔,则……”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惨叫! 二人冲出门,只见东厢火光冲天。赶到时,朱捕快和孙仵作已倒在血泊中,梅晏站在院中,手持染血匕首,面目狰狞。 “你们都知道了……”梅晏嘶声道,“不错,青青是我杀的!那贱人,宁可跟个穷书生,也不听兄长安排!我给她找的门当户对的亲事,她竟敢拒绝!” 李淳怒喝:“她是你亲妹!” “那又如何!”梅晏狂笑,“梅家的脸面更重要!可她死了也不安生,夜夜唱歌,让我三年不得安眠!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一起陪她吧!” 他掏出一张黄符,念咒焚毁。顿时,整座梅园阴风大作,所有灯笼同时亮起青光。 后花园传来井盖挪动的声音,接着是水声——有什么东西从井里爬出来了。 李淳脸色惨白:“他以血亲之身,用邪法唤醒了青青的尸身……这是要炼尸煞!” 梅晏狂笑中,一个浑身湿透的白衣女子从黑暗中出现。她长发遮面,指甲乌黑,行走间滴水不止,正是梅青青的尸身。 “青青,我的好妹妹。”梅晏柔声道,“杀了他们,哥哥让你解脱。” 尸身缓缓转头,“看”向陆文修和李淳。 李淳急道:“陆公子,我拖住他们,你快去书房!书架第三排有本《镇煞录》,照书中之法,可破此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你……” “快去!”李淳掏出铜钱剑,冲向梅晏。 陆文修咬牙,转身奔向书房。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梅晏的狂笑。 书房内,他找到那本《镇煞录》,急速翻阅。书中记载:“八苦灯笼,以情为根。欲破之,需以赠灯人之血,染第八面,补全痴苦,方可引魂归位,化煞为安。” “赠灯人……那书生!”陆文修猛然想起,“书生何在?” 书中又载:“梅氏案后,书生柳文轩悲痛欲绝,于梅园外结庐守候,三年未离。” 陆文修冲出书房,翻墙出府。梅园外果然有座茅屋,屋中一灯如豆。他破门而入,只见一消瘦书生伏案而眠,手中紧握一幅画卷,画上正是梅青青。 “柳文轩?”陆文修摇醒他。 书生惊醒,见陌生人,茫然道:“阁下是……” “没时间解释!青青有难,需你之血救她!” 听到“青青”二字,书生骤然清醒:“青青怎么了?!” 陆文修简略说明,书生脸色煞白:“我这就去!” 二人赶回梅园时,战况惨烈。李淳重伤倒地,梅晏被自己的尸煞妹妹掐住咽喉,面目紫胀。那尸煞虽受梅晏控制,但怨气反噬,竟要弑兄。 “青青!住手!”书生大喊。 尸煞动作一滞,缓缓转头。长发缝隙间,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 “文……轩……”沙哑的声音从她喉中挤出。 “青青,是我。”书生泪流满面,“对不起,我来晚了……” 尸煞松开梅晏,一步步走向书生。梅晏瘫倒在地,狂笑:“好一对苦命鸳鸯!可惜,人鬼殊途!” 陆文修趁机捡起地上灯笼,对书生道:“柳兄,血!” 书生咬破手指,将血涂在第八面空白画屏上。鲜血渗入绢帛,竟渐渐显出一幅画:书生与少女并肩而立,遥望明月,面容安详。 八苦俱全,灯笼突然大放光明,不再是青光,而是柔和的金光。 尸煞停在书生面前,抬起腐烂的手,似想触碰他的脸。书生握住那只手,轻声道:“青青,我带你走。” 金光中,尸煞的腐肉渐渐脱落,露出原本清秀的容颜。梅青青的魂魄从尸身中飘出,与书生执手相望。 “文轩,你老了。”她微笑。 “等你等的。”书生笑中带泪。 二人身影在金光中渐渐淡去。灯笼八面画屏一一碎裂,最终化为飞灰。 梅晏见状,嘶吼着扑来,却被李淳最后一枚铜钱击中眉心,倒地抽搐,七窍流血而亡。 黎明时分,梅园大火。陆文修背着李淳逃出,回头望去,整座宅院在火焰中崩塌,将那口古井、那些罪恶,尽数掩埋。 第四章 余音 三月后,京城,贡院放榜。 陆文修高中进士,殿试后授翰林院编修。赴任前,他特地去寻李淳。老道在京城开了间小医馆,兼售符箓。 “李道长,梅园之后,青青姑娘和柳书生……” “投胎去了。”李淳笑道,“八苦灯笼虽凶,却也成全了他们。以痴情补全八苦,反而化煞为祥,助他们来世再续前缘。” 陆文修叹息:“只是梅晏……” “咎由自取。”李淳正色道,“陆大人,你如今为官,当知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梅晏为家族颜面,杀妹炼尸,最终自食恶果。这般人,比鬼更可怕。” 陆文修点头。辞别李淳,他漫步京城街头,忽见一灯摊,摆着各式灯笼。其中一盏八角绢灯,样式朴素,并无绘画。 “公子买灯么?”摊主笑问。 陆文修怔怔看着那灯,良久,摇头离去。 身后,摊主提起那盏八角灯,自语道:“不画也好,画了……就怕画出故事来。” 风吹过,灯笼轻轻旋转。 仿佛有女子轻声哼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陆文修驻足回望,灯摊依旧,人来人往。 他摇头一笑,融入人群。 有些故事结束了。 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灯笼空空,等待下一个执笔人。 而画皮之下,是鬼是人,是情是怨,谁又说得清呢? 只愿世间有情人,莫要等到阴阳两隔,才知相思苦。 如此而已。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血衣戏班 第一章 夜宿凶栈 戌时三刻,天色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远道勒住缰绳,胯下老马喷着白气,在泥泞山道上打了个趔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前方山坳里那点飘摇的灯火,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有人家了。” 身后的衙役赵虎打马上前,压低声音道:“林典史,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个客栈,怕是不妥。” 另一名年轻衙役孙平也附和:“是啊大人,咱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兴许能赶到柳河镇。” 林远道何尝不知不妥。他是清河县典史,奉命押解一批重要文书前往府城,本该昨日抵达,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耽搁了行程。此刻三人浑身湿透,马匹疲乏,若再找不到地方歇脚,只怕要出大事。 “雨势太大,马走不动了。”林远道下马,“且去看看,小心些便是。”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是座两层木楼,门前挑着两盏白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两团飘忽的鬼火。灯笼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福来客栈。 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光。 林远道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霉味、香烛和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堂里摆了七八张桌子,空无一人。柜台后站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暗紫色夹袄,正低头拨弄算盘珠子。 “掌柜的,三间上房。”林远道朗声道。 妇人抬头,眼神在三人湿透的官服上扫过,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客官来得不巧,只剩两间了。西厢房空着,东厢房有两间,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东厢最里头那间,不干净。” 孙平年轻,闻言脸色发白:“怎么个不干净法?” “死过人。”妇人淡淡道,“十七年前,有个戏班子住店,班主就死在那间房里。之后住进去的客人,都说夜里听到唱戏声。” 林远道皱眉:“既是凶房,为何不封了?” 妇人苦笑:“封过,没用。门锁得好好的,第二天自己就开了。后来索性就留着,有胆大的客人愿意住,还能多挣几个钱。” 赵虎扯了扯林远道衣袖,低声道:“大人,咱们挤挤也行……” “无妨。”林远道从怀中取出碎银放在柜台,“就要那两间。再备些热食,马匹也要喂饱。” 妇人收钱时,林远道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像是佛珠,但颜色诡异,透着一股子腥气。 “客官稍坐,这就让伙计备饭。”妇人转身朝后厨喊,“阿福,热三碗面,切盘酱肉!” 后厨帘子掀开,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瘦得皮包骨头,眼神呆滞,动作僵硬。他端着托盘走向角落一桌——林远道这才注意到,那里居然坐着个人。 是个白发老者,佝偻着背,面前摆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少年将一碗面放在老者桌上,又机械地转身去端另外两碗。经过林远道身边时,林远道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肉混着香料,令人作呕。 “老人家,这么晚还独自饮酒?”林远道主动搭话。 老者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睛却异常明亮:“等人。” “等谁?” “等该来的人。”老者呷了口酒,目光在林远道脸上停留片刻,“官爷是路过?” “去府城公干。” 老者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喝酒。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女子的轻笑,幽幽的,若有若无。 妇人脸色一变,朝楼上喝道:“红玉!安分些!” 笑声戛然而止。 林远道与赵虎交换了个眼神。这客栈处处透着古怪。 面端上来,三人默默吃着。那叫阿福的少年站在柜台边,直勾勾盯着他们,眼神空洞得吓人。 “小兄弟,这客栈开了多久了?”林远道问。 阿福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他。 妇人忙道:“客官莫怪,这孩子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大好。”她走到阿福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去后院劈柴。” 阿福木然转身,往后院去了。 孙平压低声音:“大人,那孩子走路……脚不沾地似的。” 林远道也注意到了,阿福走路轻飘飘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款款下楼,穿着水红色襦裙,妆容精致,眉眼含春,与这破旧客栈格格不入。 “哟,来客人了。”女子声音娇柔,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林远道脸上,“这位官爷好生俊俏。” 妇人呵斥:“红玉,回房去!” 红玉撇撇嘴,却也不争辩,扭着腰肢往后院去了。经过林远道桌边时,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飘过,香得腻人。 “让客官见笑了。”妇人赔笑,“这是舍妹,脑子不大清楚,整天胡言乱语。” 林远道不动声色:“掌柜的家中就这几口人?” “还有个伙计,进城采买去了,明早才回。”妇人道,“客官吃完早些歇息吧,夜里……莫要乱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话里透着警告。 饭后,妇人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西厢房是这位小兄弟的。”妇人指了指孙平,“东厢两间,官爷您住外面这间,里面那间……”她顿了顿,“就是凶房。官爷切记,夜里无论听到什么,莫要开门,莫要应声。” 林远道点头:“多谢提醒。” 妇人将钥匙递给他,提着灯笼下楼了。光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赵虎低声道:“大人,我守夜吧。” “不必,你们也累了,好生休息。”林远道拍了拍他肩膀,“警醒些便是。” 三人各自回房。林远道推开东厢外面这间的门,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年画,画的是《西厢记》,颜色剥落大半,只余模糊轮廓。 他将行囊放下,检查门窗。窗户从内闩死,门锁完好。正要解衣休息,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唱戏声。 幽幽咽咽,是个旦角的唱腔,唱的正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段子:“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声音从墙壁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林远道屏息细听。唱腔哀婉凄绝,字字泣血,听得人心里发毛。他走到墙边,将耳朵贴上去,声音更清楚了。 突然,唱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墙上。 林远道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静待片刻,再无动静。他松口气,正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门缝—— 外面走廊上,站着个人影。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那人影一动不动,就站在他门外。 林远道缓缓拔出佩刀,悄步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是阿福。 少年直挺挺站着,脸贴在门板上,眼睛透过门缝往里看——正对上林远道的目光。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林远道猛地拉开门,阿福却不见了。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如霜。 “大人?”隔壁赵虎开门探出头,“怎么了?” “没什么。”林远道收起刀,“许是眼花了。” 赵虎却不放心,提刀出来巡视一圈,确实空无一人。 “大人,这地方邪性,咱们还是……” “夜深了,无处可去。”林远道打断他,“警醒些便是。” 二人各自回房。林远道闩好门,和衣躺下,刀放在手边。他闭目养神,却睡意全无。那唱戏声犹在耳畔回荡,阿福那双泛光的眼睛在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了。 几乎同时,隔壁凶房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咚、咚、咚。 不紧不慢,在房里踱步。 林远道坐起身,手握刀柄。脚步声停了片刻,接着是搬动桌椅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哼唱。 这次不是《西厢记》,而是一段他从未听过的戏文: “血染戏袍十七载,冤魂不散待君来。当年烈火焚身痛,今朝索命门自开……” 声音凄厉,饱含怨恨。 林远道听得心惊肉跳。他轻轻下床,走到墙边,正要细听,忽然—— “砰!” 墙壁传来重重的撞击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仿佛就贴在他身后: “官爷……帮帮我……” 林远道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房中却空无一人。 “谁?!”他低喝。 无人应答。只有窗外风声呜咽。 他额上渗出冷汗,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为官十载,他办过不少命案,见过各种惨状,却从未遇过这等怪事。 这时,门外走廊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很轻,很慢,一步步靠近。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 林远道屏住呼吸,盯着门缝。一张纸从门缝下缓缓塞了进来。 他等脚步声远去,才捡起那张纸。就着月光一看,是张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正中写着一行小字: 西厢房,床下,有真相。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成。 林远道心念电转。这客栈里,有人在暗中帮他?还是陷阱? 他犹豫片刻,决定冒险一探。轻轻拉开门闩,走廊空无一人。他悄步走到西厢房门前,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条缝。 孙平睡得很沉,鼾声均匀。 林远道闪身入内,反手关门。房中陈设简单,他蹲下身,看向床底—— 那里有个木箱。 他费力拖出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套破旧的戏服,色彩斑斓却沾满暗红色污渍。还有一面破碎的铜镜,几件头面首饰,最底下压着一本册子。 林远道取出册子,就着月光翻开。是一本账簿,记录着客栈十七年来的收支。但翻到中间某一页,他瞳孔骤缩。 那一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边上,隐约可见几个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七月十五,收……班银五十两……封口…… 账簿旁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清河县衙,林典史亲启。 林远道心中一震。这封信是给他的?而且写明了官职姓名?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七年前,福来客栈,血衣戏班二十七口,死于非命。凶手仍在。 落款是:知情人。 林远道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他猛然想起,十七年前,他刚入衙门做书吏时,确实听说过一桩悬案:一个戏班在赴演途中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无头公案。 难道就是这“血衣戏班”? 他正震惊,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 林远道急忙将东西塞回箱中,推回床底,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妇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阿福和红玉。三人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 “官爷,深更半夜,在我伙计房里做什么?”妇人声音冰冷。 林远道强作镇定:“听到动静,过来查看。” “哦?”妇人目光扫过房间,“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许是老鼠。” 妇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官爷说笑了。既然无事,就请回房歇息吧。阿福,送官爷回房。” 阿福上前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远道心知不宜硬来,便点头出门。回到自己房中,他闩上门,背靠门板,心跳如鼓。 这客栈,果然藏着惊天秘密。 而他现在,已经陷进来了。 第二章 戏子冤魂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林远道听到后院传来劈柴声。他推开窗,见阿福正在井边劈柴,动作机械,一下又一下。 妇人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水泼在地上。水渗入泥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掌柜的起得早。”林远道搭话。 妇人抬头,面色如常:“官爷也早。睡得好么?” “尚可。”林远道试探道,“昨夜似乎听到唱戏声……” 妇人脸色微变:“官爷听错了,是风声。” “是么?”林远道盯着她,“可我听得真切,唱的是《西厢记》,还有一段什么‘血染戏袍十七载’……” “砰!” 妇人手中木盆落地,水花四溅。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官爷……莫要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掌柜的心里清楚。”林远道步步紧逼,“十七年前,血衣戏班,二十七条人命。掌柜的,你知道多少?” 妇人连连后退,撞在井沿上。阿福停下劈柴,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时,红玉从客栈里走出来,依旧是那副娇媚模样:“哟,大清早的,这是唱哪出啊?”她走到妇人身边,扶住她,“姐姐,你脸色不好,回去歇着吧。” 妇人如梦初醒,深深看了林远道一眼,转身快步回屋。 红玉却不走,笑吟吟看着林远道:“官爷好本事,一夜工夫就查到这么多。” “你知道内情?” “我知道的,可比姐姐多。”红玉凑近些,脂粉香扑面而来,“官爷想知道真相?今夜子时,来我房里,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完,她扭身走了,留下一串娇笑。 林远道眉头紧锁。这客栈里的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早饭后,赵虎和孙平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林远道却道:“今日不走了。” 二人愕然。 “这客栈有蹊跷,我要查清楚。”林远道压低声音,“十七年前那桩戏班失踪案,可能就在这里。” 赵虎大惊:“大人是说……” “血衣戏班,二十七口,死于非命。”林远道将昨夜所见简要说了一遍,“凶手可能还在客栈中。” 孙平脸色发白:“那咱们快报官啊!” “我就是官。”林远道沉声道,“你们二人,今日去附近村落打听,十七年前这客栈可出过什么事。记住,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二人领命而去。 林远道独自留在客栈。大堂里,那白发老者依旧坐在角落,自斟自饮。林远道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老人家,等了这么久,可等到要等的人?” 老者抬眼看他:“等到了。” “是谁?” 老者不答,反问:“官爷可听说过‘血衣戏班’?” 林远道心中一凛:“略知一二。” “十七年前,七月初七,血衣戏班二十七人,入住此店。”老者声音沙哑,“班主姓白,有个女儿叫白小玉,年方二八,是当家花旦。那一夜,戏班本该赶去县城唱七夕堂会,却因大雨困在此地。” 林远道屏息倾听。 “半夜,客栈起火。”老者眼中泛起泪光,“火势太大,二十七人,无一逃生。事后清理废墟,找到二十六具焦尸,唯独少了白小玉。” “少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者苦笑,“有人说她逃了,有人说她烧成灰了。可我知道,她没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怎么知道?”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玉佩雕成鸾凤和鸣的图案,玉质温润,一看便非凡品。 “这是小玉的贴身之物。火灾后第三天,有人把这玉佩挂在客栈门口的槐树上。”老者颤声道,“她在告诉我们,她还活着,她在等……” “等什么?” “等真相大白,等冤魂昭雪。”老者盯着林远道,“官爷,你能帮她么?” 林远道拿起玉佩,触手冰凉:“您究竟是……” “我是白班主的故交。”老者起身,“该说的都说了,官爷好自为之。” 他步履蹒跚地走了,留下林远道独自沉思。 这时,后院传来争吵声。林远道循声而去,见红玉和妇人正在井边争执。 “你疯了吗?跟他说那些做什么!”妇人厉声道。 红玉冷笑:“怕什么?十七年了,该来的总会来。” “你懂什么!当年的事若被翻出来,我们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红玉声音尖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过够了!” 妇人扬手要打,红玉却不躲,反而迎上去:“打啊!打死我,就像当年打死白小玉一样!” 林远道听得真切,一步跨出:“白小玉是你们杀的?” 二人僵住,缓缓转身。妇人脸上血色尽褪,红玉却笑了,笑得凄厉:“官爷都听到了?也好,省得我夜里再说一遍。” 她指着妇人:“当年,就是她和她那死鬼丈夫,为了五十两银子,在酒里下药,迷晕戏班,然后放火烧店!二十七条人命啊,一夜之间,全没了!” 妇人嘶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红玉扯开衣领,露出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这伤怎么来的?不就是你那死鬼丈夫要杀我灭口时砍的吗?要不是我命大,早跟他们一样成了焦尸!” 林远道拔刀在手:“都别动!赵虎!孙平!” 无人应答——二人外出打听,还未归来。 妇人忽然笑了,笑得诡异:“官爷,你以为就凭你一人,能走出这客栈?” 她拍了拍手,阿福从柴房走出,手中提着一把砍柴刀。眼神不再是呆滞,而是冰冷凶狠。 “阿福,送官爷上路。”妇人淡淡道,“就像十七年前,送那些戏子上路一样。” 阿福举刀逼近。林远道握紧佩刀,冷汗涔涔。他虽有些武艺,但阿福力大无穷,又不怕死,胜负难料。 就在这时,客栈里忽然响起锣鼓声! 咚锵、咚锵、咚锵…… 接着是胡琴声,咿咿呀呀,拉的是《霸王别姬》的调子。 阿福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妇人更是面无人色,颤声道:“又来了……又来了……” 红玉却仰天大笑:“听见了吗?他们来了!血衣戏班的冤魂,来索命了!” 锣鼓声越来越响,胡琴声越来越急。大堂里,凭空出现一个个身影—— 穿着戏服,画着脸谱,有生有旦有净有丑。他们排成一列,缓缓走动,水袖飘飘,却无声无息。 为首的是一青衣旦角,身段窈窕,莲步轻移。她走到林远道面前,停下,缓缓抬头。 脸谱下,是一双流血的眼睛。 “官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为我们……申冤……” 林远道强忍恐惧,抱拳道:“姑娘可是白小玉?” 旦角点头,水袖一挥。身后那些戏子齐齐跪下,无声哭泣。 “十七年冤屈,今日该了结了。”林远道沉声道,“凶手是谁?本官为你们做主!” 旦角指向妇人和阿福,又指了指红玉,最后指向地下。 “都在……这里……”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阴风阵阵,腐臭扑鼻。 阿福狂吼一声,挥刀砍向林远道。林远道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劈在他肩上。阿福恍若未觉,又是一刀劈来。 这时,那些戏子冤魂动了。他们围住阿福,水袖缠上他的手脚。阿福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旦角飘到妇人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妇人双脚离地,脸色紫胀,眼珠凸出。 “饶……饶命……”她艰难哀求。 “当年……可曾饶过我们?”旦角声音凄厉,“二十七条人命……二十七个冤魂……今日,血债血偿!” 红玉瘫坐在地,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 林远道喝道:“白姑娘,且慢!让本官按律法处置她们!” 旦角转头看他,眼中血泪流淌:“律法?十七年……律法何在?” “是我的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见那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小玉,是我对不起你们……” 旦角松开妇人,飘到老者面前:“李伯伯……” “当年,我收了客栈老板五十两银子,隐瞒真相,只说是一场意外。”老者泣不成声,“这十七年,我夜夜噩梦,生不如死。今日,我愿以死谢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掏出匕首,就要自刎。 “且慢!”林远道夺下匕首,“一死容易,赎罪难。你把真相说出来,让本官记录在案,还冤魂一个公道!” 老者怔怔看着他,又看看旦角,终于点头。 第三章 真相大白 午时三刻,客栈大堂。 林远道端坐主位,赵虎孙平已归来,持刀立于两侧。老者、妇人、红玉跪在堂下,阿福被捆在一旁。那些戏子冤魂静静站在四周,无声见证。 老者开始讲述,声音苍凉: “十七年前,七月初七,血衣戏班途经此地,入住福来客栈。班主白老板与我旧识,那晚我们还把酒言欢。客栈老板姓陈,夫妇二人经营。” 他指向妇人:“就是她和她丈夫。当晚,县城张财主派人来,说愿出五百两银子,买白小玉为妾。白老板不允,说女儿已许了人家。陈老板见财起意,暗中与张财主勾结。” 妇人低头颤抖。 “半夜,陈老板在酒中下蒙汗药,迷倒戏班众人。本想只绑走白小玉,谁知白老板中途醒来,撞破此事。陈老板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灭口。”老者声音哽咽,“他堵死门窗,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客栈。” 红玉接口道:“我当时是客栈的帮工,撞见他们密谋。陈老板要杀我灭口,砍了我一刀,以为我死了,将我扔进井里。我命大,卡在井壁石缝中,活了下来。” 她扯开衣领,疤痕狰狞:“等我爬出来时,客栈已成废墟。我不敢声张,扮作疯癫,暗中调查,才发现真相。” 林远道问:“白小玉呢?” 旦角飘到堂中,幽幽道:“那夜,我因身子不适,早早回房,未喝那药酒。起火时,我惊醒,见父母和戏班众人皆昏迷不醒。我想救他们,却被陈老板抓住。” 她转身,背对众人,褪下戏服——后背是一大片灼伤疤痕,触目惊心。 “他把我拖到井边,推了下去。”旦角声音平静,却字字泣血,“我在井底,听着上面惨叫,听着父母呼救,却无能为力。井水不深,我挣扎着浮起,抓住井壁石头,才没淹死。” “后来呢?” “我在井里躲了三天三夜,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爬出来。”旦角道,“客栈已成焦土,二十七人,只剩我一人。我想报官,可陈老板是地头蛇,与衙门勾结。我无处可去,只能装疯卖傻,暗中收集证据。” 她指向老者:“李伯伯找到我时,我已奄奄一息。他心中有愧,暗中照料我,帮我查案。这十七年,我们一直在等,等一个清官,等一个公道。” 林远道看向妇人:“陈老板现在何处?” 妇人颤声道:“死……死了。火灾后第二年,他就暴病身亡。死时七窍流血,都说……是报应。” “张财主呢?” “三年前也死了,家道中落,死于非命。” 林远道沉默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阿福是谁?” 所有人看向那少年。他一直低着头,此刻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呆滞,而是深深的悲哀。 “我是……”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是陈老板的儿子。” 众人大惊。 阿福惨笑:“那年我五岁,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做那些事时,把我锁在柴房。等我出来时,一切都晚了。母亲告诉我,是一场意外。可我知道不是,我看见了,听见了。” 他指着自己的耳朵:“父亲怕我说出去,用烧红的铁钎刺聋了我的耳朵。我装疯卖傻,装聋作哑,才能活到今天。这十七年,我夜夜梦见那些戏子,梦见白姐姐在井里哭。” 阿福爬到旦角面前,磕头不止:“白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戏班所有人……我愿意偿命……” 旦角看着他,眼中血泪不止。良久,她伸手,轻抚阿福头顶:“你也是……苦命人……” 林远道心中恻然,却不得不问:“那这客栈闹鬼之事……” “是我做的。”红玉坦然道,“我恨陈老板夫妇,恨张财主,恨这世道不公。我暗中装神弄鬼,让这客栈名声扫地,让他们不得安宁。白姑娘的魂魄,也确实在此,她怨气不散,我不过是……借了她的势。” 真相大白,堂中一片死寂。 林远道起身,朗声道:“血衣戏班二十七条人命案,今日真相已明。主犯陈老板已死,从犯陈李氏、帮凶红玉、包庇者李老汉,皆供认不讳。本官判决:陈李氏、红玉押回府城,秋后问斩;李老汉包庇罪行,但年事已高,且十七年良心不安,判流放三百里;阿福年幼无辜,免于刑罚。” 他看向旦角:“白姑娘,如此判决,可还公道?” 旦角缓缓跪下,身后二十六名戏子冤魂齐齐下拜:“谢……青天……” 冤魂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化作点点荧光,升腾消散。旦角最后看了阿福一眼,轻声道:“好好活着……” 她也化作荧光,飘散空中。 客栈恢复寂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第四章 余音绕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日后,府城。 林远道将案卷呈交知府,详细陈述始末。知府震惊,下令严查当年包庇此案的官吏,并重修血衣戏班坟墓,立碑纪念。 秋后,陈李氏、红玉问斩。李老汉在流放途中病逝,临终前托人带话给林远道:“多谢大人,让我死前得以解脱。” 阿福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出家为僧,有人说他远走他乡。 林远道因破获陈年悬案有功,升任推官。赴任前,他特地去血衣戏班墓前祭拜。 二十七座坟茔,整齐排列。正中是白班主夫妇之墓,旁有一小坟,碑上刻着:爱女白小玉之墓。 林远道上香焚纸,轻声道:“白姑娘,安息吧。” 风吹过,坟头青草摇曳,仿佛有人在轻声哼唱。 他转身离去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戏文: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回头望去,只有荒坟寂寂,残阳如血。 三年后,林远道路过福来客栈旧址。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唯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 树下坐着个僧人,正在诵经。林远道走近一看,竟是阿福。 “施主。”阿福睁眼,目光清澈,“别来无恙。” “你……” “我已剃度,法号了尘。”阿福平静道,“在此为亡灵超度,赎我父罪孽。” 林远道点头,与他并肩而坐。暮色四合,远处村落传来孩童嬉戏声。 “有时我在想,”林远道轻声道,“若是当年有官如我,早早查明此案,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 了尘摇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能还他们公道,已是功德无量。” 二人沉默良久。 了尘忽然道:“白姐姐……可曾入梦?” 林远道摇头:“从未。” “那便好。”了尘合十,“说明她已放下执念,往生极乐。” 夜色渐深,林远道告辞。走出很远,回头望去,了尘依旧坐在树下,身影融入夜色。 远处不知哪家戏台开锣,咿咿呀呀的唱腔随风飘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林远道驻足倾听,恍惚间,似乎看见一群戏子,水袖飘飘,在月光下且歌且舞。 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有些故事结束了。 有些故事,永远留在戏文里,唱了一遍又一遍。 而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 无论要等多少年。 这便是人间公道,虽迟但到。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千灯古祠 第一章 迷途借宿 天色暗得像是浸了墨。 裴文远勒住缰绳,马儿在崎岖山道上喷着白气,蹄下碎石滚落深谷,回响久久不绝。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再次展开那张已经翻得起了毛边的地图。 “大人,咱们怕是走错路了。”随从赵四凑过来,声音发颤,“这地图上标的是官道,可这……这分明是往深山里去。” 另一随从王五解下水囊猛灌几口:“从午时到现在,连个人家都没见着。再走下去,怕是要在山里过夜了。” 裴文远何尝不知。他新任云州通判,奉旨赴任,本该三日前抵达,却因暴雨冲垮官道,不得不改走这条偏僻山路。谁知越走越偏,如今已彻底迷失方向。 “看!有光!”王五突然指向山坳处。 众人望去,果然见几点昏黄光亮在暮色中摇曳,似是灯笼。 “走,去问问路。”裴文远催马前行。 近前才看清,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约莫几十户人家,村口立着一座石牌坊,上书三个斑驳大字:千灯村。 牌坊下站着个老者,拄着拐杖,见有人来,微微欠身:“几位客人从何处来?” 裴文远下马还礼:“晚生裴文远,赴云州上任,不慎迷路至此。敢问老丈,此去云州城还有多远?” 老者眯眼打量他,目光在他官服上停留片刻:“原来是位官爷。云州城离此尚有八十里山路,天黑路险,不如在村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行。” 裴文远迟疑:“这……方便么?” “方便。”老者转身引路,“老朽姓陈,是本村里正。村中虽简陋,却有干净屋舍可供歇脚。只是……” “只是什么?” 陈里正脚步一顿,声音压低:“只是村中有些规矩,客人需遵守。” “请讲。” “第一,入夜后莫要出门;第二,若听到女子哭声,莫要理会;第三,”他回头,眼中闪过异色,“莫要靠近村东祠堂。” 裴文远与赵四、王五交换眼色。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 进了村,街道空无一人,户户门窗紧闭。虽才酉时,却已如子夜般寂静。唯有屋檐下挂着的一盏盏白纸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发出“吱呀”声响。 “这些灯笼……”裴文远问。 “村中习俗,每户门前挂灯,为夜归人照明。”陈里正淡淡道,“客人请随我来。” 三人被安置在村西一处小院,虽简陋,倒也干净。陈里正吩咐一个哑仆送来饭菜:一盆稀粥,几个粗面饼,一碟咸菜。 “村中贫瘠,怠慢官爷了。”陈里正拱手,“老朽住隔壁,有事可唤我。切记,入夜莫出。” 送走里正,王五掩上门,压低声音:“大人,这村子不对劲。您看见没,那些灯笼上……都画着符。” 裴文远早注意到了。那些白纸灯笼表面,都用朱砂绘着扭曲符文,在烛光映照下,如同血迹未干。 “既来之,则安之。”裴文远坐下,“今夜警醒些,明早天亮就走。” 三人默默吃饭。粥是温的,饼是硬的,咸菜咸得发苦。正吃着,窗外忽然传来“呜呜”风声,接着是若有若无的……歌声? 是个女子的声音,凄凄切切,唱的像是当地小调,词却听不分明。 “什么声音?”赵四手按刀柄。 歌声渐近,仿佛就在院外。裴文远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缝隙往外看——街道空荡,只有灯笼摇晃。歌声却清晰起来: “千灯照路人不归,血染祠堂怨成灰。待到月满中天时,冤魂索命门自开……” 声音幽怨,字字泣血。 “装神弄鬼!”王五啐了一口,就要开门查看。 “慢着。”裴文远拦住他,“莫忘了里正的告诫。” 歌声持续片刻,渐渐远去。三人松口气,却听隔壁传来陈里正的怒斥:“孽障!安敢扰客!” 接着是鞭打声、闷哼声,还有含糊的哀求。良久,一切归于寂静。 这一夜,三人轮流守夜,所幸再无怪事。 第二章 祠堂血字 次日清晨,裴文远被鸡鸣唤醒。推门一看,村中竟已人来人往,妇人在井边洗衣,孩童在巷中嬉戏,与昨夜死寂判若两地。 陈里正提着一篮鸡蛋过来:“官爷睡得可好?” “尚可。”裴文远试探道,“昨夜那歌声……” 里正脸色一沉:“是村中一个疯妇,每逢月圆便胡言乱语,惊扰客人了。老朽已责罚她。” “不知可否一见?” 里正愣了愣:“官爷见那疯妇作甚?” “晚生略通医术,或可诊治。” 里正犹豫片刻,点头:“随我来。” 疯妇关在村北一间破屋,门窗钉死,只留一小洞递饭食。里正打开门锁,屋内阴暗潮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妇人,衣衫褴褛,手脚拴着铁链。 她见有人来,猛地抬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她扑到裴文远脚边,嘶声道:“官爷!官爷救命!他们要杀我!” 陈里正厉喝:“胡说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疯妇却死死抓住裴文远衣襟:“祠堂……祠堂下面……全是死人……全是……” 里正一脚踢开她,对裴文远赔笑:“官爷莫听她胡言,这疯妇见谁都这般说。” 裴文远心中疑窦丛生。他蹲下身,温声道:“婆婆,祠堂下面有什么?” 疯妇眼中闪过恐惧,嘴唇哆嗦,却不敢再说。里正瞪着她,她才缩回角落,喃喃自语:“不能说……说了会死……灯笼会灭……所有人都会死……” 离开破屋,裴文远问:“里正,村东祠堂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陈里正脚步微顿:“是本村先祖。官爷,早膳已备好,用完便上路吧,莫误了行程。”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回到小院,裴文远对赵四、王五低语:“这村子有蹊跷。你们分头打探,打听祠堂和灯笼的来历。” 二人领命而去。裴文远则在村中闲逛,与村民攀谈。可但凡问及祠堂,村民皆色变回避。唯有一个在村口晒太阳的老翁,见他身着官服,犹豫再三,低声道:“官爷,听老朽一言,速速离去,莫管闲事。” “老丈何出此言?” 老翁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才颤声道:“十七年前,村里来了个戏班,在祠堂唱了三日大戏。第四日,戏班二十七人,全死了。” “怎么死的?” “说是瘟疫。”老翁眼中露出恐惧,“可哪有瘟疫只死外人不死本村的?戏班死后,村里就多了规矩:家家挂灯笼,夜夜闭门户。祠堂也封了,谁靠近谁倒霉。” “那疯妇……” “是当年戏班班主的女儿,唯一活口。”老翁声音更低,“她亲眼看见……看见祠堂里的……”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陈里正的咳嗽声。老翁脸色大变,闭口不言,佯装打盹。 裴文远心中已有计较。他回到小院,等赵四王五归来。二人带回的消息更令人心惊:村中壮年男子稀少,多是妇孺老人;祠堂周围十丈内寸草不生;每至午夜,村中灯笼会同时熄灭片刻,再亮时烛火变绿。 “大人,咱们还是快走吧。”王五咽了口唾沫,“这地方邪性。”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色憔悴,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官爷,民妇有冤。”妇人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裴文远扶起她:“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妇人拭泪:“民妇夫家姓李,三年前进山打猎,一去不回。村里人都说他被野兽吃了,可民妇知道不是。”她压低声音,“他失踪前,曾跟民妇说,发现了祠堂的秘密……” “什么秘密?” 妇人摇头:“他没说完,只说若他三日不归,就让民妇带着孩子远走。结果第二日,他就……”她哽咽道,“民妇去祠堂找他,被里正拦下。他说祠堂闹鬼,进去的人都出不来。可民妇听见了……听见夫君在祠堂里喊救命!” 裴文远眉头紧锁:“此事可报官?” “报了。县衙来了两个差役,在村里住了一夜,第二日就说查无实证,走了。”妇人苦笑,“后来民妇才知,里正给差役塞了银子。” “你今日为何找我?” 妇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是块残破的布料,沾满暗红污渍:“这是在祠堂后墙缝中找到的,是夫君的衣裳。上面……上面有血字。” 裴文远接过细看,布料边缘用血歪歪扭扭写着:灯油是人油,祠堂是坟场。 他浑身一颤:“人油?” “村里灯笼,用的不是寻常灯油。”妇人颤声道,“每盏灯下,都埋着一具尸骨。灯笼不灭,魂魄不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妇人脸色大变:“里正来了!官爷千万小心!”说罢匆匆离去。 陈里正带着两个壮汉赶来,面色阴沉:“官爷,村中有事,请速速离去。” “何事?” “不关官爷的事。”里正一挥手,两个壮汉上前,“送客。” 赵四、王五拔刀护主。裴文远却按住他们:“罢了,我们走。” 三人收拾行装,被“护送”出村。走出二里地,护送的壮汉才返回。裴文远立即道:“回去。” “大人?” “此村藏有大案,不可不管。”裴文远沉声道,“绕小路回村,暗中查探。” 三人从后山绕回,藏身于村外树林。待到夜幕降临,村中千灯齐亮,果然如妇人所说,烛火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子时一刻,所有灯笼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中,祠堂方向传来沉重的开门声,接着是拖拽重物的摩擦声,还有……低低的啜泣。 “走!”裴文远带头摸向祠堂。 第三章 地窟尸阵 祠堂坐落在村东山坡,白墙黑瓦,占地颇广。此时大门洞开,门内漆黑一片,如巨兽张口。 三人悄步靠近。赵四忽然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地上散落着森森白骨。 “大人,这……” 裴文远比了个噤声手势,继续前行。进入祠堂,只见正中供着一尊神像,红布蒙面,看不清面目。供桌上摆着数十盏油灯,灯油浑浊粘稠,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找找有无暗道。”裴文远低声道。 三人分头搜索。王五在神像底座发现异样——一块石板松动,撬开后,露出向下的阶梯,阴风阵阵,腐臭扑鼻。 “大人,这里!” 裴文远点燃火折,率先走下。阶梯极深,约莫下了三丈,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巨大的地窟,足有祠堂三倍大小。窟顶悬着数十盏灯笼,与村中灯笼一模一样。地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上百口棺材,有的陈旧,有的尚新。最骇人的是,每口棺材上方,都吊着一盏小灯,灯油滴入棺中,发出“滋滋”声响。 “灯油养尸……”裴文远想起那血字,胃里一阵翻腾。 地窟中央有个石台,台上躺着一具身着戏服的尸体,面目如生,竟似刚死不久。尸身周围摆着七盏油灯,灯火幽绿。 “这是……”赵四声音发颤。 裴文远走近细看,尸身颈上挂着一块木牌,上书:白小玉,年十七,庚申年七月初七卒。 “是那戏班花旦。”他忽然想起老翁的话,“十七年前死的,尸身怎会不腐?” “因为灯油。”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 三人猛地转身,见陈里正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手持柴刀棍棒。 “官爷果然回来了。”里正叹息,“老朽劝过你,莫管闲事。” 裴文远握紧佩剑:“陈里正,你作何解释?” “解释?”里正笑了,笑得狰狞,“官爷既已看见,何必多问?这地窟中一百零八口棺,埋着一百零八具尸骨。戏班二十七人,历年外客四十一人,本村不听话的四十人。他们,都是‘灯油’。” “你用人油点灯?!” “不止。”里正走到石台边,轻抚那具女尸,“小玉是极阴之体,尸身不腐,可镇此地煞气。以百人魂魄为灯油,供奉于她,可保千灯村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荒谬!”裴文远怒斥,“你草菅人命,就不怕天谴?” “天谴?”里正大笑,“十七年来,千灯村五谷丰登,无灾无疫,这就是天意!那些外乡人,那些多嘴的村民,能为村子献身,是他们的福分!” 他一挥手,壮汉们围了上来。 赵四王五拔刀迎战,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制住。裴文远挥剑砍倒一人,却被背后一棍击中后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四章 魂灯引路 醒来时,裴文远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赵四王五倒在身旁,不知死活。地窟中灯火通明,陈里正站在石台前,口中念念有词。 石台上,白小玉的尸身竟坐了起来,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时辰到了。”里正转身,对裴文远笑道,“官爷八字纯阳,是上好的灯引。以你之血点灯,可保祠堂十年太平。” “妖人!你敢杀朝廷命官!” “深山老林,谁知道呢?”里正取出一把匕首,“只会说裴通判赴任途中,遇山贼劫杀,尸骨无存。” 匕首寒光闪闪,逼近咽喉。 就在这时,地窟入口忽然传来巨响!堵门的石板被炸得粉碎,烟尘弥漫中,冲进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青衫道士,手执桃木剑,身后跟着十余名衙役。 “妖道!还不伏法!”道士厉喝。 里正大惊:“你们……” “云州捕快奉命查案,已包围千灯村!”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喝道,“陈老根,你杀人炼尸,证据确凿,速速就擒!” 里正狂笑:“就凭你们?”他咬破手指,在掌心画符,拍向白小玉尸身。 尸身猛地睁眼,眼中一片惨白。她飘然而起,长发无风自动,朝道士扑去。 道士不慌不忙,取出一面铜镜:“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照!” 镜光照射下,尸身发出凄厉尖叫,皮肤冒出青烟。但她不退反进,双手指甲暴长,抓向道士面门。 道士挥剑格挡,桃木剑与指甲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几个回合下来,道士渐处下风。 裴文远急中生智,大喊:“白姑娘!你父亲白班主是不是叫白振山?” 尸身动作一顿,缓缓转头。 “我见过你父亲!”裴文远急道,“他在云州城等你,等了十七年!” 里正厉喝:“胡说什么!她早没神智了!” “不!她有!”裴文远盯着尸身,“白姑娘,你可记得《牡丹亭》?你父亲说,你最擅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那段,唱得最好。” 尸身颤抖起来,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她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爹……爹还在?” “在!他一直在找你!”裴文远趁热打铁,“他相信你没死,年年去府衙问案,求官府寻你。你看这个——”他努力从怀中掏出一物,是块玉佩,“这是你父亲给我的信物,说你若见到,便知是他。” 那玉佩雕着鸾凤,正是白小玉生前所佩。裴文远离京前,白振山拦轿喊冤,塞给他此玉,求他若到云州,帮忙寻找女儿下落。他本未在意,此刻却成救命稻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尸身接过玉佩,贴在脸上,呜咽起来。血泪滴落,化作青烟。 里正见势不妙,掏出一把符纸撒向空中,念动咒语。符纸化作团团绿火,袭向众人。 道士大喝:“众人退后!”他咬破舌尖,喷血于剑,桃木剑顿时红光暴涨。他踏罡步斗,剑指尸身:“白小玉!你父盼你归去,莫要执迷不悟!” 尸身抬头,眼中血色渐退,露出清明神色。她看向里正,一字一句:“陈老根,你害我戏班二十七人,囚我魂魄十七载,今日,该还债了。” 她张开双臂,地窟中所有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浮现出点点幽光——是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这些年死在祠堂的冤魂。 “不……不可能!”里正惊恐后退,“我以灯油镇魂,你们不可能出来!” “灯油已尽,怨气冲天。”白小玉幽幽道,“兄弟们,姐妹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冤魂们飘向里正和那些壮汉。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地窟,很快又归于寂静。 灯笼重新亮起时,里正等人已瘫倒在地,双目圆睁,气绝身亡——竟是被活活吓死。 白小玉飘到裴文远面前,盈盈一拜:“谢官爷点醒。小玉愿往生,只求一事。” “请讲。” “毁掉此地,让冤魂安息。”她看向那些棺材,“灯油未尽者,尚有救。请官爷超度他们。” 道士上前:“贫道可做法事。” 白小玉点头,身影渐淡。最后时刻,她轻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歌声袅袅,魂归天地。 第五章 千灯尽灭 三日后,云州府衙。 裴文远将案卷呈交知府,详细陈述千灯村惨案。知府震惊,派兵查封祠堂,从地窟中救出十三名尚有气息的受害者,起出尸骨一百零五具。 道士做了七日法事,超度亡魂。最后一日,他点燃所有灯笼,念咒焚之。火焰冲天,黑烟滚滚,隐约可闻哭声渐渐远去。 千灯村村民,参与害人者下狱,不知情者迁往他处。村子从此荒废。 裴文远因破获大案有功,擢升知州。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重修戏班坟冢,立碑纪念。 清明时节,他前往祭拜。坟前已有一白发老者,正是白振山。 “白班主。” 老者转身,老泪纵横:“裴大人,小老儿……谢大人让小女安息。” 裴文远扶住他:“是令爱自己放下执念。她临走前,还在唱《牡丹亭》。” 白振山泣不成声。良久,他取出一盏小巧的纸灯笼,点燃,放在女儿坟前:“小玉啊,爹给你送灯来了……这次是回家的灯,照着路,莫再迷途……” 灯笼在风中摇曳,烛火温暖明亮。 裴文远静静看着。他想起了千灯村那些诡异的白灯笼,那些用人油点燃的、囚禁魂魄的灯。而眼前这盏,是父亲给女儿引路的灯,是温暖的,是回家的光。 原来灯本无善恶,善恶在于点灯人。 下山时,夕阳西下。裴文远回头望去,暮色中的坟冢静谧安宁。那盏小灯笼在坟前静静燃烧,像一颗温暖的星。 他忽然明白了白小玉最后那句话:“灯油尽时,方见光明。” 有些黑暗,必须用光去照亮。 而有些光,必须用生命去点燃。 这大概就是为官的意义吧。 裴文远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城中走去。身后,千灯村的传说渐渐被人遗忘,只有那盏小小的引路灯,还在坟前亮着,照亮亡魂归家的路。 也照亮生者前行的路。 如此,便够了。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