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乾,从病秧子开始蜕变》 第01章:血色北境 北境荒原,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黄沙,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地已被染成暗红色,断箭残戈斜插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残破不堪的“镇北军”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满是刀剑撕裂的痕迹和凝固的血块。 “守住阵线!哪怕死也要给我守住!” 方老将军喉咙沙哑地嘶吼着,手中长枪如龙,将三名蛮族士兵同时挑飞。 他银甲尽裂,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渗血,胸前还插着三支羽箭,却仍如山岳般屹立在阵前。 “父亲,右翼已破!蛮族重骑兵已冲破我军的防线。” 次子方文渊策马奔来,头盔已不知去向,脸上带着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狰狞伤口,鲜血直流模糊了他的左眼。 方震天心头一紧:“你大哥呢?” 方文渊声音沙哑,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大哥他...亲率铁卫冲入敌阵,以身为饵,引敌军深入雷火区,与两千蛮族精锐同归于尽了...” 方震天身形一晃,长枪深深插入地面才稳住身体。长子方文瀚,是他最骄傲的继承人,年仅四十便已统领北境三分之二的兵力,本是他方家未来的希望。 “阿爷,东面又有敌军增援!” 少年方云霆纵马而来,银甲染血,长剑已有多处缺口。 他是方家第三代中最出色的子弟,年仅十九,却已在战场上磨砺了三年。 方震天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孙儿,又望向四周越来越少的镇北军、心如刀绞。 “云霆,你带着剩余士兵后撤三十里,去与中军汇合!”方震天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少年倔强地摇头:“方家的儿郎,只有战死,没有逃兵!” “糊涂!”方震天怒吼,“你若战死,方家血脉就真的断了!京都还有你祖母和你三叔留下的铭儿、还需要你照料。” 提到那个自出生就体弱多病、被世人嘲为“方家病秧子”的方云逸,三人心中皆是一痛。 那是方家老三唯一的孩子,也是方家这一代血脉中最为脆弱的一个。 “轰隆隆——”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蛮族大军中分出一条通道,十余头披着铁甲的巨象缓缓走出,象背上架着巨型弓弩。 “铁甲战象,他们竟然动用王庭禁军!”有士兵惊恐大叫。 方震天脸色剧变,知道全线溃败已不可避免。铁甲战象是蛮族王庭的象征,它们的出现意味着蛮族已倾尽全力。 “父亲,您带云霆走,我来断后!”方文渊忽然平静下来,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他摘下胸前一枚青铜虎符,塞到方震天手中,“将这交给母亲,告诉她,儿子不孝,不能再侍奉她左右了。” “文渊,不可!”方震天刚欲阻止,方文渊已调转马头,高举手中长剑。 “镇北军,随我冲锋!” 残余的士兵如同回光返照,跟随着方文渊冲向铁甲战象组成的铜墙铁壁。 方文渊一马当先,长剑在阳光下闪耀,他的身影在冲锋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壮烈。 “二叔!”方云霆嘶声痛哭,想要立刻追击上去,却被方震天死死拉住。 “走!不要让他们的战死白费!”方震天老泪纵横,强忍悲痛拉着他向后撤退。 然而,似乎为时已晚,蛮族骑兵已从两翼包抄,切断了所有退路。铁甲战象喷吐着烈焰,将残余的镇北军困在火海之中。 方震天知道逃生无望,挺起长枪,对方云霆惨然一笑:“孩子,你怕吗?” 少年擦去眼泪,握紧手中长剑:“能与阿爷并肩作战,孙儿无所畏惧!” “好!这才是我方家好儿郎!”方震天仰天长啸,“镇北军,随我杀敌!” 血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夕阳如血般染红天际,北境战场上再无一个站立的镇北军士兵。 方震天浑身插满箭矢,倚枪而立,双目圆睁,已然气绝。 方云霆倒在他身旁,手中仍紧握着断裂的长剑,身下还压着一面残破的“镇北军”战旗。 ......…… 北境大败的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了整个大乾王朝。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入皇宫时,正值早朝。 “报——北境急报!” “北境镇北军全军覆没,方老将军与二位公子...尽皆战死!” 传令兵疲惫的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镇北军全军覆没?” “方老将军战死?” “北境防线一破,蛮族大军岂不是要挥军南下、直逼京师?” 而在龙椅之上,年近五旬的乾帝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煞白。 “你说什么?方老将军他...” “陛下,方将军满门忠烈,战至最后无一人后退,全部战死沙场!”传令兵泣不成声。 乾帝踉跄着后退,跌坐回龙椅,双手微微颤抖。“失了方家,如断朕一臂!” 群臣跪倒一片:“陛下保重龙体!” 然而,无人看到,在乾帝以袖掩面的那一刻,眼中闪过的不是悲痛,而是一丝释然。 方家权势太盛了。 方震天执掌北境兵权数十年,方文瀚、方文渊分掌东西大营,镇北军只听方家号令,已然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 如今方家男儿全部战死,军方势力终于可以重新洗牌,他也没了后顾之忧。 “拟旨!”乾帝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 “追封方震天为忠勇王,方文瀚、方文渊为一等公,方云霆为忠烈侯,以亲王礼制厚葬!举朝哀悼三日!” “陛下圣明!”群臣齐呼。 “此外,”乾帝眼中精光一闪,“北境不可一日无主,着兵部尚书赵元明暂代北境都督一职,统辖残余部队,抵御蛮族。” 几位老臣交换了眼色。赵元明是皇帝心腹,由他接管北境兵权,意味着皇帝将直接掌控北境军方。 退朝之后,乾帝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深处,一名黑袍人早已等候在此。 “方家真的全灭了?”乾帝低声询问。 黑袍人躬身回答:“北境战场上的方家男丁无一幸存,如今只有镇国将军府中、那位老太君和那个七岁的病弱孩童。” 乾帝嘴角微微上扬:“呵呵,就剩下那个病秧子了吗?方家强势三代,却出了这么一个废物,真乃是天意。” 第02章:病秧子方云逸 “陛下,是否需要.…..” 黑袍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乾帝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一个老妇人和一个活不过成年的病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杀了怕是会引起朝堂上的怀疑。就让方家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吧。” “陛下英明。” 乾帝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方老将军,莫怪朕心狠,要怪就怪你方家功高震主,让朕寝食难安啊。” ………… 镇国将军府坐落于京都西侧,朱漆大门上铜环擦得锃亮,门前石狮依然威严。 府内往来仆从虽面色凝重,却仍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东厢房内,七岁的方云逸蜷缩在厚厚的锦被中,小脸苍白,呼吸微弱,他已卧病半月有余。 看似濒死的幼小躯壳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半个月前,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病痛的折磨下最终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一个来自遥远异世的灵魂,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在朦胧间占据这具尚存余温的皮囊。 方铭,这个来自蓝星上二十一世纪华夏的灵魂,至今仍觉得恍若梦中。 他在蓝星上是个孤儿,在社会的资助下读完大学,怀着报效之心入了伍。 最后一次任务,是协助考古队探索一座新发现的、结构极不稳定的战国古墓。 突如其来的坍塌,黑暗,窒息……再睁眼,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这具沉重得无法动弹的身体。 最初几天,他如同被困在无形的茧里,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能被动地接收着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听着外界模糊的哭泣和叹息。 直到最近的三四天时间,他的意识才逐渐清晰,与那些散乱的记忆开始缓慢而艰难地融合。 这里是“大乾王朝”,一个历史上不曾存在的国度。他是镇国将军府方家第三的男丁,方云逸。 他的爷爷,是名震大乾的镇北大将军方震天。父亲是方家三子方文远,据说在他出生前便已战死沙场。 母亲……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府中也无人提及,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上面还有两位伯伯和一位堂兄,皆在镇北军中效力。 而他,从记事起便缠绵病榻,被外界嘲讽为“方家病秧子”,终生都将文不成武不就,是赫赫将门唯一的污点。 但这些记忆碎片带来的身份认知,远不如他此刻体内感受到的诡异状况来得真切。 方铭……不,现在是方云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阴寒、粘滞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潜藏在他瘦弱的经脉血液深处。这绝非先天衰弱那么简单! 前世在部队里接受过基础医疗和体能训练的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毒素。 它潜藏得极深,在平常状态下,恐怕连医术高明的医者也难以察觉,因为它的存在并未改变经脉和血液的基本表征。 在原主断气之时、身体机能停滞的那一刹那间,这些毒素似乎也陷入了“沉寂”。 而随着他这异世灵魂的入驻,生命体征重新出现,这些潜藏的毒素竟也像是被重新激活了一般,开始缓慢地、持续地侵蚀着这具稚嫩的身体。 这才是他常年病弱、乃至最终一命呜呼的真正原因!是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方云逸心中泛起寒意。 镇国将军府?这么看来,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平静。 而就在他努力梳理记忆、对抗体内寒意的时候,一阵压抑的、却无法忽视的悲泣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隐约传来,越来越清晰,最终汇聚成一片绝望的哀恸。 府邸上下,原本因他病重而气氛凝重,但还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可此刻,这种秩序被一种天塌了般的悲怆彻底击碎。 方云逸睁开疲惫的双眼,躺在床上仔细倾听。断断续续的词语传入耳中! “北境……全军覆没……” “老将军……还有二位少爷……以及云霆大公子……尽皆……战死沙场……” “天啊!方家的天……塌了啊!” “老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轰! 闻听着房间外面的话语,如同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方云逸融合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爷爷、大伯、二伯、那位年仅十九岁便已勇冠三军的堂兄方云霆……全都战死了? 那个支撑着方家门楣,让即便是他这个病秧子、也能在京都安然度日的镇北军,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对从未谋面的亲人逝去的本能悲伤,有对战争残酷的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强烈的危机感。 前世作为孤儿的经历,让他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观色,更明白世态炎凉。 一个功高震主的将门,突然失去了所有掌握军权的男丁,只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君和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弱幼童…… 这简直就像是摆在饿狼面前的肥肉! 皇权、政敌、甚至那些往日巴结逢迎的友人,谁会放过这个机会?方家的覆灭,恐怕不仅仅是在战场之上。 门外哭声越来越大,尤其是那个被众人搀扶、强忍着悲痛安排后事的老妇人的声音、那是他的祖母,方家如今的定海神针林婉君。 她的声音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那丝颤抖和绝望,却无法完全掩盖。 方云逸躺在床榻上,小小的拳头在锦被下悄然握紧。冰冷的毒素依旧在体内流转,带来刺骨的寒意和虚弱感。 但是此刻,一股更强的意志正在他的灵魂深处逐渐苏醒。 他不再是那个等死的病秧子方云逸。 他是经历过现代教育、受过军队锤炼的战士灵魂。 尽管被困在这具七岁且中毒已深的身体里,但求生的本能和对危机的警觉,让他无法再安然躺下去。 “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既然他的灵魂穿越来此,占据了这幅身体,那就以方云逸的身份重活一世。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沌的意识,也带来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具身体的原主。 第03章:毒素发作 自己既然继承了他的一切,用方云逸的身份活着,那么就要去面对这个即将风雨飘摇的家族。 他努力地集中精神,试图驱散脑中的晕眩,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府内的悲声似乎渐渐低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房间外的脚步声变得匆忙而谨慎,低声的交谈也带着刻意压制的哽咽。 方云逸知道,这是风暴暂时平息后的平静,是那位祖母强行稳定下来的局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细微的拐杖杵地声和低低的劝慰。 “……老夫人,您可要撑住啊,府内上下……现在都还需要您主事。”是一个老妇的声音,带着哽咽与担忧。 “老身知晓……”另一个声音响起,略带着苍老、沙哑,还有疲惫和悲恸。 似乎是在竭力的维持着镇定,“哭过了,痛过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逸儿……他怎么样了?这事万不能让他知道……先瞒着吧!” 这是……祖母的声音?房间内,躺在病床上的方云逸顿时感到心中一紧。 随着脚步声靠近,让他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闷痛。 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悲伤气息弥漫进来。 老太君在她的贴身老仆,赵嬷嬷的搀扶下,步履略带着蹒跚地走了进来。 仅仅只过了半天的功夫,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精神矍铄的老封君,仿佛是苍老二十岁。 银白的发髻有些散乱,眼窝深陷,红肿未消,脸上刻着悲痛留下的沟壑。 她身上的诰命服制已经换下,穿着一身素色的深色常服,更显得身形佝偻,脆弱不堪。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生怕惊扰到榻上“病入沉睡”的孩子。 当看到方云逸竟然睁开双眼,虽眼神黯淡无力,但确实是清醒着的时候,老太君和赵嬷嬷都是微微一怔。 随即,在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抑制着的、混杂着悲伤后的慰藉。 “逸儿?你……你醒了?” 老太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挣脱赵嬷嬷的搀扶,急急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掌颤抖着抚上方云逸苍白冰凉的小脸。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赵嬷嬷也连忙凑近,眼中含泪,强行挤出一丝略带着哭腔的笑容。 “小少爷醒了?” “真是老天爷保佑……总算……总算还有一点念想……”她的话没说完,便哽咽着别过头去,偷偷用袖子擦拭眼角。 方云逸看着眼前老人强忍悲痛、却依旧对自己流露出深切关怀的模样,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触动。 前世作为孤儿,他从未体验过什么是亲情。或许有原主残魂未散尽的缘故,一股热流涌上喉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这位年迈的祖母。 然而,就在他张开嘴时,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体内爆发开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凶戾! 仿佛有潜藏在他体内的毒蛇、终是露出嗜血的獠牙,要将他这刚刚燃起一丝生机的灵魂彻底吞噬。 “呃……”方云逸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随即一口暗红色、带着丝丝寒气的心血狂喷而出。 溅在床榻前的锦褥上,也溅到老太君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背上。 那血,触之冰凉! “逸儿!” “小少爷!” 老太君和赵嬷嬷同时失声惊呼,脸上的那点慰藉瞬间被恐慌所取代。 方云逸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向无尽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祖母那张瞬间血色尽失、写满绝望和惊骇的脸。 “太医!快!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把所有当值的太医都给我请来!” 老太君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她双手抱住方云逸的小身子,任由冰凉的血液溅落在她那苍老的脸庞上。 感受着方云逸急剧下降的体温和微弱脉搏,心如刀绞,仿佛是在被剜去血肉。 赵嬷嬷急忙冲出房间,嘶哑着嗓子将命令传达下去。整个镇国将军府被老太君压下去的悲伤气氛、再次紧绷。 而此刻,陷入深度昏迷的方云逸,却感觉自己进入一个奇异的状态。 他的身体,在外部看来正在剧烈地颤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冷汗浸透单薄的寝衣,但在他的意识深处,却仿佛脱离了对躯体的感知。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点紫芒悄然亮起。那紫芒越来越盛,逐渐勾勒出一座建筑的轮廓。 那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塔楼,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古朴的紫铜色,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洗礼。 塔身共有九层,每一层的飞檐翘角都清晰可见,塔尖似乎直指某种冥冥中的虚空。散发着一股苍茫、古老、而又无比凌厉的气息。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紫气,如拥有生命般,从塔身缓缓散发出来,并不扩散,而是受到吸引般,流向方云逸的意识所在。 这些紫气所过之处,那股在他经脉血液中肆虐的阴寒毒素,竟然像是遇到克星一般,躁动不安地退缩、避让。 紫气并未能直接祛除毒素,却是在开始疏导那些被毒素堵塞、侵蚀得近乎枯萎的经脉,抚平因剧痛而痉挛的血肉。 随着紫气的出现,痛苦,似乎是在逐渐的退去。虽然阴寒的毒素根源依旧盘踞在体内,但那种时刻被凌迟般的折磨,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方云逸的意识在这紫气包裹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温暖,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找到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他不知道这座剑塔从何而来,是因何出现,是穿越带来的福利,还是这具身体本身就隐藏着的秘密? 此刻他也无力深思,只是本能地汲取着这难得的安宁,意识逐渐沉浮在那温暖的紫气之中。 第04章:前厅灵堂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多久,那缭绕在意识周围的紫气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完全收回到那座神秘的九层剑塔之中。 剑塔微微颤动了一下,塔身的光芒内敛,再次变得古朴无华,随即悄然隐没在意识的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紫气完全消失的同一时间,方云逸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以及……外界的声音。 “……老夫人,太医院……太医院的人不肯来啊!”一个带着愤怒的年轻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压抑着不敢大声。 “我跑遍了太医院,那些太医……不是称病告假,就是被宫中贵人召去,再不然就说…小少爷这是胎里带来的弱症,他们……也束手无策,来了也是徒劳……” 房间内,沉默着。 方云逸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冰冷。 他能想象到,祖母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那不是悲伤,而是比悲伤更深刻的东西,一种心哀,一种看清现实后的冰冷彻骨。 方家,这座曾经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在顶梁柱尽数折断后,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推诿搪塞了。 这意味着,方家的权势,已然烟消云散,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知道了。”良久,老太君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破碎的心。 “去……去请城西的孙大夫,还有仁心堂的李老先生……他们以往常给逸儿看病,或许……还有些办法。” “是,老太君!” 仆人领命而去,脚步声仓惶。 方云逸静静地躺着,心中波澜起伏。 剑塔的紫气虽然压制了毒素的急性发作,让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身体的虚弱依旧。 更重要的是,外部的危机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太医院的推诿……就凭这一点就印证了他最初的预感。 方家这棵参天大树一倒,往日依附的猢狲瞬间散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 这冰冷的现实,似乎比他体内那阴寒的毒素更让人心寒。方云逸静静躺在床榻上,意识异常这会无比的清晰。 刚才那再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他能明确地感知到,在自己脑海深处,或者说灵魂中,巍然矗立着一座古朴的九层小塔。 塔身散发着微弱紫光,丝丝缕缕的紫气正从中弥漫而出,如同温润的溪流,缓慢地冲刷、滋养着他那千疮百孔的经脉。 正是这些神秘的紫气,将那股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猛烈毒力强行给压制下去。 原本如同被冰锥堵塞的呼吸道,此刻竟然顺畅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呼吸之间不再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窒息感。 这剑塔……方云逸努力回忆,破碎的记忆碎片被拼接起来——是了,在那座坍塌的战国古墓中,他在混乱中下意识抓住一件东西,触手冰凉,形状似乎就是一座小塔,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黑暗…… 没想到,它竟然跟随自己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细看。 三天后,方云逸在贴身老仆、福伯惊喜又担忧的搀扶下,离开躺了半月之久的病榻。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脚步虚浮,必须倚靠着福伯才能站稳。 但比起之前那种弥留之际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座神秘的剑塔。 推开房门,一股萧瑟的秋风迎面扑来,卷带着烧纸钱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方云逸的心猛地一沉。 昔日虽不张扬却也威严尚存的镇国将军府,此刻已彻底被一片素白笼罩。高大的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白色灯笼,门上贴着惨白的封条。 庭院中,原本象征生机勃勃的树木花草似乎也失去了颜色,枝头系着一条条白布,在秋风中无力地飘荡。 廊檐下,白色的挽联垂落,上面墨迹未干的“忠魂不朽”、“浩气长存”等字眼,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整个府邸听不到一丝往日的喧闹,只有压抑的哭泣声和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悲恸和绝望。 福伯搀扶着方云逸,一步步走向前院设立的灵堂。灵堂设在前厅,庄严肃穆,正中并排摆放着四口黑漆棺椁,因为并未寻回尸身,里面只是衣冠。 棺椁前立着灵牌,上书方震天、方文瀚、方文渊、方云霆的名讳。 香烛燃烧的气息混合着纸钱灰烬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然而,与方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的显赫功绩极不相称的是,灵堂内异常冷清。 除了府内披麻戴孝、神情悲戚的下人仆从,便只有寥寥数十名身着旧军服、缺胳膊少腿的老兵。 他们不顾身体残疾,挣扎着跪在灵前,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老将军!大公子!二公子!云霆少爷!你们走好啊!” “兄弟们……都在下面等着你们呢……” “这大乾……对不起方家啊!” 悲愤哭喊,道不尽沙场男儿忠烈与苍凉。 偶尔,会有几个穿着寻常布衣、做平民打扮的人匆匆进入灵堂,上三炷香,对着灵位深深作揖,然后快步离开,不敢有片刻停留,甚至不敢与方府的人有多余的眼神交流。 方云逸认得,其中有一位是兵部的一位低调侍郎,曾与二伯方文渊有些交情。 他们到来,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份情谊,在这世态炎凉之际,显得尤为珍贵,也愈发衬托出方家如今的孤立无援。 当方云逸这具病弱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小少爷!” “逸儿!” 惊呼声顿时响起。府中的老仆、嬷嬷们看到这个方家如今唯一的男丁,竟拖着如此虚弱的身子前来,更是悲从中来。 几位看着方云逸长大的老嬷嬷忍不住放声痛哭,既是心疼这孩子命苦,也是为方家的未来感到绝望。 “我的小少爷啊……您怎么起来了……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赵嬷嬷快步上前,想要搀扶,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第05章:蛮人入府 端坐在主位旁、一身缟素、面容枯槁的老太君,在看到孙儿的那一刻,浑浊的眼中更是涌出泪水。 她强撑了数日的坚强,在见到这唯一的血脉时,几乎是要崩溃。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逸儿……你……你不好好躺着,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歇着……” 方云逸在福伯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到祖母面前。他看着眼前老人仿佛彻底垮掉的精神气,心中酸楚难当。 他缓缓跪了下去,尽管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祖母……”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抹坚定,“孙儿是如今方家唯一男儿……阿爷、大伯、二伯、兄长……为朝捐躯,孙儿……理当披麻戴孝,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麻衣孝帽,让福伯郑重地帮他穿戴在身上。 那宽大的麻衣更显得他身形瘦小,仿佛随时会被压垮,但他挺直了瘦弱的脊梁,尽管摇摇欲坠,却未曾倒下。 他走到香案前,拿起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目光中,缓缓地、却无比郑重地跪了下去,将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 “孙儿方云逸,来送阿爷、大伯、二伯、云霆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灵堂里,“方家……还有人尚在。请长辈们……安息。” 这话一出,老太君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一把将方云逸瘦弱的身体搂在怀里,泣不成声:“我的逸儿……我苦命的逸儿啊……方家……就只剩下你了……” 周围的仆从、老兵也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里,有对方家满门忠烈的哀悼,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对这仅存血脉的怜惜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方云逸任由祖母抱着,他能感受到老人身体的颤抖和那份深沉的绝望。 他抬起手,轻轻拍着祖母的后背,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祖母,您放心!逸儿还在,方家不会因此而倒下。” 他的话,在旁人听来,只是一个七岁病童天真安慰,只有方云逸自己知道,这是承诺,是来自一个异世灵魂占据了原主身份的誓言。 就在这时,灵堂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名府内的老卒快步走进来,在老太君耳边低语了几句,面色凝重。 老太君抬手轻拭几下眼角,镇定下来! “请他们进来。” 片刻过后,只见三名穿着普通大乾百姓服装、戴着宽大斗笠的男子走进灵堂。 他们身形魁梧、气息沉稳,步伐矫健,举止间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彪悍气息。 为首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与中原人迥异的面孔——高颧骨,深眼窝,鼻梁高挺,皮肤因常年严寒酷晒而显得有些粗糙,正是标准的蛮族面貌! 就见他径直走到灵前,取下斗笠,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然后三鞠躬。 当他转过身时,灵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蛮人!” “他们怎么敢来这里!” 有老兵怒目而视,想要起身,却被身旁的人按住。如今方府势微,这个时候不能再节外生枝。 那蛮人首领对周围敌意目光恍若未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位上的老太君和披麻戴孝的方云逸身上。 他缓步上前,在距离老太君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蛮族的礼节,声音低沉而清晰。 “还请老夫人节哀。在下乃是蛮族王庭麾下,南征王亲卫统领,阿木尔。” 他大乾官话并不标准,言语顿了顿后、继续开口,带着一丝敬重。 “方老将军,以及两位公子,还有那位年轻的方小将军,皆是真正的勇士。” “我王有令,已将四位将军尸身,厚葬于北境雁门关下,面朝南方,并立有石碑。” “虽两朝交战,但各为其主,我王与麾下将士,皆敬佩方老将军镇守北境数十年的风骨与忠勇。” “此等英雄,不当曝尸荒野,受野狼啃噬。特命在下冒险前来京都,告知老夫人及方家后人,日后若有机会,可前往雁门关祭拜,我族绝不会阻拦。” 这番话,如同是平地响起惊雷,在灵堂内炸响。“蛮族……竟然会厚葬老将军?” “还特意派人来报信?” “这简直难以置信!是阴谋,还是真的出于对老将军他们的敬重?” 阿木尔说完,不顾方府众人惊疑、愤怒、复杂的目光,重新戴上斗笠。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方云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惋惜方家将门、如今竟只剩下如此一个病弱孩童。 随即不再停留,带着两名护卫,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府门外街道。 阿木尔的到来和离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让暗流更加汹涌。 几乎在他们三人离开方府的同时,几道隐藏在街角巷尾、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悄然动了起来。 其中一人迅速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振翅飞向皇宫方向。 另一人则打了个手势,数名身手矫健的秘卫、便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阿木尔一行人而去。 皇宫,御书房内。 乾帝看着秘卫呈来的暗报,眼神阴鸷。他猛地将纸条用力拍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蛮族王庭的亲卫统领阿木尔?竟敢潜入朕的京都!还去了将军府?” 乾帝的声音带着冰冷,“去查!查清他们来京除了报信,还有何图谋。” “令秘卫即刻尾随,寻机擒拿,若不能生擒,就地格杀,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京畿之地。” “遵旨!” 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旋即消失。 ………… 京都城外,荒僻小径。 阿木尔三人策马疾行,速度极快。在半炷香后,前方树林中闪出十余名商旅打扮的接应人马。 “统领,您冒险潜入京都,就为了给那方家报个信?这值得吗?” 一名被留在这里接应阿木尔他们三人的蛮族队长,看到三人出现,走到他面前忍不住询问。 阿木尔在南征王的军中地位不低,不仅是勇武过人的将领,更以智谋著称,是南征王倚重的臂膀。 第06章:武道境界划分 阿木尔翻身下马,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远处的京都方向,目光显得格外深邃。 “阿古达,你认为不值得吗?” “其一,方震天是个值得我们都敬佩的对手,告知其家属尸身下落,是勇士之间的礼仪,也能彰显我族气度,瓦解大乾军民的死战之心。” “其二,更是要借此机会,试探乾帝的反应,看看他对这忠心耿耿的方家,到底还有几分旧情。” 只是如今看来,呵呵…… 他冷笑一声,从方府灵堂上的冷清就可以看出来,正好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 “其三,我们真正要传递的消息,并非给方家,而是要通过乾帝的刀,传递给朝中某些有心人。” 乾帝越是猜忌,越是狠辣,大乾内部的裂痕就会越大。 别忘了,我们来大乾京都,可不止去了方府一处……下一步棋,该落子了。 他话音刚落,眼神骤然锐利,猛地抬手。 “有尾巴!准备战斗!” 只见后方不远处尘土飞扬,十几二十名气息精悍武者,骑着快马,手持劲弩利刃,追了上来,显然是被某人派来擒杀他们。 “杀!”阿古拉一声令下,蛮族众勇士瞬间展现出惊人的战斗素养。他们并非一味逃窜,而是迅速利用地形,反身迎击。 箭矢破空,刀光剑影,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这些蛮族勇士个个骁勇,配合默契,尤其是阿木尔,手中弯刀如同活物,招式狠辣刁钻,每每出手必取性命。 秘卫虽精锐,但阿古拉他们早有准备、在实力更强的蛮族高手面前,很快便落了下风。 前后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追击而来的秘卫尽数被斩杀,无一活口。 “处理干净,莫要留下痕迹!” 阿木尔冷静下令,众人迅速将尸体和战斗痕迹清理掩埋,动作熟练,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做完这一切,阿木尔看一眼京都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乾帝……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我们走!” 一行人不再停留,迅速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原地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场即将席卷大乾朝堂的暗流漩涡。 而此刻,镇国将军府内,方云逸正跪在冰冷的灵堂前,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与年龄和病体极不相符的深沉与疑虑。 蛮族将领阿木尔的出现,纷乱着他内心心绪。仅仅是为了告知敌将的尸身下落,以示敬重?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是完全经不起推敲。 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不信蛮族王庭那边会如此仁义! 还特意派遣亲卫统领潜入敌方都城,就为了对一个已然败亡的将门履行勇士的礼仪? 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目的。是挑衅?是离间?还是想借此窥探大乾朝堂对方家败亡后的真实态度? 方云逸凭借前世积累的敏锐直觉,感到此事绝不会那么不简单。 可惜,他灵魂穿越而来,与原主记忆融合尚且不完全,加之原主自幼体弱多病,几乎被禁锢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对外面世界、朝堂格局、蛮族虚实,所知甚少,宛如一张白纸。 这种信息匮乏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在此时此刻倍感焦灼。 “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方云逸在心中默念。指望他人讲述是不现实的,祖母沉浸在悲痛中,府中下人眼界有限。 他似乎想起,原主祖父方震天虽为一代武将,却并非粗鄙武夫,极为重视学识传承,在建将军府之初,便特意修建了一座藏书楼,收集兵法典籍、史册杂记、地理图志乃至一些武道基础的各类书籍。 原主身体原因,偶尔被允许去藏书楼静坐翻看些图画多的闲书,对那里有些模糊印象。 那里,或许是他如今可以快速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钥匙。 …………… 接下来的日子,方云逸身体状况,在剑塔散发的丝丝紫气滋养下,竟奇迹般地有了些许好转。 虽然看上去依旧虚弱,时常咳嗽,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濒临死亡。 他也以此为由,向祖母请求去藏书楼静养,说是那里清静,适合休憩,也能翻看些书籍分散悲恸。 老太君见其病情稍稳,心中稍慰,只当他孩子心性,想找个安静地方,自然不会阻拦,反而吩咐下人打扫藏书楼,添置暖炉软榻,务必让小少爷舒适。 于是,方云逸便开始整日泡在藏书楼,他仿佛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 从“大乾风物志”、“九州舆图”到“大陆通史简编”,从“武道筑基浅谈”到“兵书谋略”,……… 通过典籍,他了解到这个名为“苍玄大陆”的世界、以武道为尊,境界森严。 武徒,打熬身体,筑基锻体,体内气感初生,便是武道入门之基。 武士,体内元气初成,贯通经脉,力逾百钧,身手敏捷远超常人。 武师,元气外放,附于兵刃拳脚,开碑裂石,等闲数十人近不得身。到了此境,也算真正登堂入室。 方云逸想起,府中那几名气息沉稳的老卒护卫,似乎便是此等境界。 宗师,元气凝练如实质,可化形护体或远攻,洞察先机,以一当百并非虚言。 在军中可为悍将,在江湖可为一派之主。其祖父方震天,便是宗师境中的佼佼者,威震北境。 武尊,元气转为更精纯的真气,并与神魂初步交融,能引动些许天地之势,一招一式威力巨大,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境者,如今已是凤毛麟角,无一不是一方巨擘人物、或是各大皇朝与顶尖宗门中的底蕴力量。 武圣,传说中的境界,肉身无瑕,真气浩如烟海,神魂与天地共鸣,堪称人形天灾。数千年来,苍玄大陆未曾有明确记载,近乎神话。 就在方云逸沉浸在藏书楼时,朝廷对方家的追封旨意也正式下达。 追封爵位显赫无比,忠勇王、一等公、忠烈侯,葬礼极尽哀荣,乾帝甚至亲自扶灵,痛哭流涕,演足了一场君念臣忠的戏码。 第07章:光阴流逝 然而,葬礼的余温尚未散尽,另一道旨意便接踵而至。 乾帝以方家再无成年男丁承袭军中之职为由,收回“镇国将军府”的御赐牌匾。 继而转赐予乾帝的心腹大将,新任的北境大都督赵元明。 昔日车水马龙的镇国将军府门前,似乎只在朝夕之间变得门可罗雀。 辉煌显赫的方府,也从此坍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府邸外壳,和府内残存的悲凉与坚守。 老太君强忍着丧夫丧子之痛,撑起病体,打理着府内所剩无几的产业,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同时带着体弱多病的方云逸,在这暗流涌动的京都之中,艰难地维系着方府最后的一丝门楣。 …………… 时光荏苒,春秋交替,转眼便已过八年! 在这八年中,对于大乾京都而言,足以让许多事情被遗忘。 曾经威震北境的方家,早已成了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传说,甚至带着几分禁忌色彩。 而那个在世人眼中注定夭折的方家病秧子方云逸,也早已被认定为不在人世。 毕竟,连宫中最负盛名的太医和京都多位名医都曾断言,他绝活不过十岁。 谁又会去刻意关注一个“已死”之人,和一个日渐衰败的府邸呢? 方府,如今门庭冷落鞍马稀。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泽,蒙着一层淡淡的铜绿。 门前的石狮依旧矗立,却仿佛也沾染了暮气,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府内庭院,少了精心打理,杂草渐生,一些角落甚至有了破败的痕迹。 昔日众多仆从婢女,在这八年里,或因年迈故去,或因见方家势微另寻出路,早已换了几茬。 如今留在府中的,除了老太君身边的赵嬷嬷,以及一直照顾方云逸的福伯,便只有赵嬷嬷的儿子一家,和福伯的一个侄子,他们成了支撑这座偌大府邸运转的最后支柱。 然而,即便方府已然如此衰败,那些隐藏在暗处中的窥探目光,却并未完全消失。 仍有行踪诡秘之人在府外徘徊,或有小贩在街角长期驻留,目光时不时扫过方府大门。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许只有等到方家最后一点血脉彻底断绝,老太君也撒手人寰,这方府真正烟消云散,这些监视才会最终撤离。 藏书楼内,光线透过高窗洒落,映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一个身着素色青衫的病态少年静坐于窗下,手中捧着一卷“大陆宗门志”,眼神清明锐利,若有所思。 他正是方云逸。 八年的时光,他已从那个七岁的病弱孩童,长成了十五岁的清瘦少年。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但仔细看去,那苍白底下已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色,已经没有了往年那种死气沉沉的灰白。 身形虽然消瘦单薄,但也不可能会风吹就倒,静坐时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最引人注目是他那双眼,深邃、沉静,仿佛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与沧桑,偶尔闪过的精光,锐利得让人心惊。 这八年来,他几乎大半时间都沉浸在这座藏书楼中。通过海量的阅读,以及祖母偶尔的讲述,他已对苍玄大陆和周边王朝有了清晰的认知。 但更重要的收获,是他脑海中那座神秘而强大的九层剑塔。 大约在四年前,那日他体内毒素发作,意识在坠入黑暗之前,无意间推开了剑塔第一层那扇虚幻的门户。 塔内紫气缭绕,精纯无比。不仅能快速压制体内毒素发作,他还发现这第一层拥有储物之能,而且他整个人都能完全遁入其中。 而塔内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数倍,这为他提供了修习武道的空间。 在塔中心紫气最浓处,悬浮着一篇神秘功法——《紫霄剑经、初卷》。这功法玄奥莫测,共分九重,对应剑塔九层。 凭借剑塔紫气和《紫霄剑经》,方云逸早已悄然踏上了武道之路。 令人惊奇的是,那阴寒毒素并未被紫色根除,反而在紫气刻意的压制与磨砺下,如同磨刀石般,不断淬炼着他的经脉和意志。 如今,他虽外表仍显文弱,但体内元气早已初成,悄然贯通经脉,赫然已踏入了武道武师境。 而且因其紫气的缘故,他的根基无比扎实,元气凝练程度远超同阶。 八年的隐忍,八年的积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如同蛰伏的潜龙,借助神秘剑塔和《紫霄剑经》,悄然成长。 他苍白的脸色下,隐藏的是日益强大的力量和对这个世界日益深刻的认知。 方家的仇恨,自身的命运,还有外界的危机……这一切,似乎都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去面对,去揭开,去清算。 就在方云逸沉浸于书卷,思索着如何在这暗流汹涌的京都中寻找一条合适的出路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藏书楼内的宁静。 “小少爷。”福伯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方云逸从书卷中抬起头,看向门口。 福伯这些年苍老许多,背脊不再挺直,但眼神依旧清澈,对方家的忠诚从未改变。 “福伯,何事?” 方云逸放下书卷,声音平和。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和暗中修炼,他虽然外表依旧病弱,但中气已不再像幼时那般虚浮。 福伯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和凝重。“小少爷,前厅来了客人,老太君让您过去一趟。” “客人?” 方云逸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如今的方府,门可罗雀,连往日那些拐着弯的远亲都早已断了往来,生怕沾染上方家的晦气。 还会有谁来拜访? 而且,祖母竟然要他出面?这更不寻常。 他自幼体弱,方家病秧子的名声在外,祖母向来是能让他静养就绝不让他见客,以免徒增是非。 “可知来者是何人?” 方云逸询问,同时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福伯摇了摇头,低声开口! “我也不清楚,来人看着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不像寻常人家。”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和一对年轻男女。 第08章:府中来客 只是……看那年轻男子的做派,似乎有些来者不善。老太君正在前厅接待,脸色不太好看。 “来者不善?”福伯的声音落下,方云逸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如今的方府,难道还有值得人上门找麻烦的价值吗?还是说,某些人连这最后一点安宁都不愿给予? 此刻,在前厅的主位上,老太君端坐着,身上是一件半旧的深色锦袍,灰白色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但她脸上的皱纹深刻,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压抑的怒意。 在老太君下首,坐着一位身穿藏蓝色锦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手指修长,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老者刚抿一口、如今方府待客的茶叶,便微微蹙眉,毫不掩饰地将茶水吐回杯中,随手将茶杯搁在一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而在老者的身侧,则是站立着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穿绣着流云纹的白色劲装,腰缠玉带,面容俊朗,眉宇间充满了倨傲之色,下巴微抬,眼神扫过厅内陈设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正对着老太君,声音响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刺耳。 “老太君,不是晚辈无礼,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且不论贵府那位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病秧子少爷如今是死是活,单以方家如今这光景,还有什么资格妄图攀附我玄云宗的天之骄女?” “师妹林慕清如今已是我玄云宗的内门弟子,深受宗主器重,前程不可限量!” 年轻男子说着,目光瞟了一眼坐在老者右侧的一名少女,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今日我与徐长老携带着师妹前来,并非商议,只是通知你们方家一声。” “顺便,取回当年方家与林家定亲时留下的那枚青鸾玉佩信物。” “若是识趣,乖乖交出玉佩,日后还能留几分颜面。若是不知好歹,哼哼……” 男子冷笑两声,威胁之意溢于言表。“那就休怪晚辈不讲情面了!” “这京都,想必也多的是人愿意替我们玄云宗,让一个碍眼的破落府邸提前消失!” 老太君闻言气得手指微微发抖,脸色铁青。想她方家何等门楣,何曾受过一个小辈如此当面折辱? 若是放在八年前,这等狂徒早已被乱棍打出。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方家势微,对方又是来自玄云宗。 玄云宗乃是大乾王朝境内有数的武道宗门之一,势力盘根错节,绝非如今只剩老弱病残的方家所能抗衡。 她强压下心头怒火,目光却不由地投向那坐在徐长老身旁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穿一袭水蓝色绫罗长裙,裙摆绣着精致兰花,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身段已然亭亭玉立。 她的面容姣好,肌肤白皙,眉眼如画,确是有着几分美人的胚子。 只是此刻,她微微低着头,纤长的手指绞着衣角,面对年轻男子对方家的羞辱和退婚的要求,始终沉默不语,既未附和,也未出言反对,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静默得令人心寒。 这便是当年方震天在方云逸刚出生的那年,为其定下婚约的林慕清,京都林家嫡女。 林家本是京都官宦之家,虽不及鼎盛时期的方家,但也算清贵。 看来,林慕清是拜入玄云宗门下,有了更大的靠山,林家便迫不及待地想斩断与方家的这桩“不匹配”的婚约了。 “赵峰,休得无礼。” 那被称为徐长老的老者淡淡开口,打断了年轻男子的喋喋不休,但语气中并无多少真正的责备之意,更像是一种姿态。 他的目光依旧半眯着,似乎对方家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恰在这时,从藏书楼内出来的方云逸在福伯陪同下,缓步走进了前厅。 他的出现,相继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只见进来的少年,身形清瘦单薄,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穿着一袭半旧的青衫,更显得弱不禁风。 这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药罐子。 赵峰见到方云逸,眼中鄙夷之色更浓,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显然认定了这位就是方家的那个病秧子。 方云逸却仿佛没有看到赵峰那令人不悦的目光,他向着祖母恭敬地行了一礼,“祖母。” 然后,他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三人,最终落在那刚刚吐出茶水、一脸嫌弃的老者和趾高气扬的赵峰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带着一种与病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静和锐利。 “方才在门外,便听闻厅内喧哗。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客,不懂规矩。却不知,几位是何处高人驾临我这破落户?” 他的目光定格在赵峰身上,语气陡然转冷。“这位兄台,登门做客,却对主家高声呵斥,言语无状,威胁逼迫。” “莫非你家师门的长辈,只教了你武道修为,却忘了教你最基本的为客之道、为人之礼?” “还是说,这般行径,本来就是你背后师门、长辈一贯的教诲之风?” 此言一出,前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峰脸上的高傲和讥讽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暴怒,他何曾受人如此地质问和讽刺?尤其是对方竟敢牵扯到他的师门! 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元气隐隐波动,赫然是一名武道武士境的武者! “放肆!你个废物病痨鬼,敢辱我师门?” 赵峰怒喝,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峰儿。” 徐长老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压力,让赵峰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但看向方云逸的目光依旧如同要吃人一般。 徐长老这次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仔细地打量着站在厅中,看似弱不禁风,眼神却异常沉静的方云逸。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林慕清,也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这人……似乎和众人口中相传的那个病秧子,不太一样? 第09章:退婚戏码 徐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后的威严。他看向主位上面沉似水的老太君,“方老夫人,这位是……?” 老太君心中冷笑,眼前的这徐长老岂会不知来人是谁?方家如今除了她这个老婆子,就只剩下一个病弱的方云逸。 对方此行目的明确,此刻却故作不知,无非是想摆足姿态,甚至可能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方云逸这病秧子是否真的还活着,状况如何。 她强压下心头被羞辱的怒火,声音平稳却是带着冷淡。“徐长老,你何必明知故问?这便是我那孙儿,方云逸。” 老太君抬头看向方云逸,语气缓和些,带起眼里的慈爱,却透露着一丝无奈和提醒。 “逸儿,这几位是玄云宗的贵客。这位是徐长老,这位是赵峰,而这位……是林家小姐,林慕清。” 方云逸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徐长老和赵峰,至于林慕清,他仿佛只是扫视全场时无意间掠过,并未做任何停留。 老太君的介绍虽简略,但结合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已然明白这三人今日的来意。 心中不由觉得有些荒谬,他灵魂穿越而来,竟会遇上这等上门退婚的经典戏码。 不过,他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对长辈之命的婚约本就不在意,更何况是这种未曾谋面、毫无感情基础的所谓婚约。 如今方府没落,对方觉得是攀附,那解除便是,于他而言,反倒是卸下一个不必要的包袱。 他自然不会像某些故事主角那般,热血上涌,喊出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誓言。 这些戏码,在他看来,既无必要,也似乎太过于幼稚。 至于个人情绪?或许有一丝因对方态度而泛起的冷意,但也绝无被“羞辱”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世情的淡漠。 “原来如此。”方云逸的声音平淡,加上他那张病态脸庞的缘故,看不出喜怒。 “几位是为了当年那桩婚约而来,今日想要取回信物,是吗?”他直接点明了主题,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老太君看着方云逸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反应,心中微微一叹。她自然看得出他并非故作镇定,而是真的不在意这段婚约。 这让她既感欣慰,又觉心酸。欣慰的是他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扰。而心酸的是,方家竟已沦落到连曾经的婚约都保不住,需要受人如此逼迫的地步。 老太君确实有些不舍,这婚约是老头子当年为最疼爱的幼孙定下,也曾寄托着对方家未来的一份期望。 但如今时过境迁,方家败落,方云逸的身体……这些年,她唯一的念想就是他能平安度过余生。 要是与玄云宗硬碰,当下绝非明智之举。她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方云逸的猜测。 “祖母,”方云逸转向老太君,语气温和而坚定,“既然林家小姐已有更好的前程,我方家如今境况也确实……不宜耽误人家。” “强扭的瓜不甜,这门亲事,便依他们所请,解除了吧。还请祖母将那块青鸾玉佩取出,交还给他们便是。” 老太君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终是长叹一声,对侍立在厅堂后的赵嬷嬷微微颔首。 赵嬷嬷眼角含泪,带着愤恨与不甘,但还是依言转身入内。片刻之后,捧着一个略显陈旧的锦盒出来。 看到方家如此识相,赵峰脸上顿时露出得意和轻蔑的笑容,忍不住讥讽。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何等货色,配不上慕清师妹!” “早点如此,也省得我们多费唇舌!” 而一直端坐着的徐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这病弱少年出现,或许会因年轻气盛、或不甘受辱而闹上一闹, 方老夫人爱孙心切,可能也会强硬几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展露武师境修为进行威慑的准备。 却是没想到,这小子竟会如此干脆利落,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倒让他事先准备的一些说辞和手段没了用武之地。 接着,他便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这个结果。但心中却对这个病弱的小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 方云逸对赵峰的嘲讽充耳不闻,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一抹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他心中已然对赵峰宣判了死刑,并非因为退婚本身,而是因为此人的狂妄无礼和对祖母、对方家的屡次羞辱。 若非此刻是在自家府邸,祖母在身旁,他担心动起手来会受到波及,以他如今武师境修为,对付一个武师境的赵峰和这个徐长老,他有九成把握能够拿下。 至于那林慕清,气息不稳,应该是突破武师境不久,更不足为虑。 赵峰你这个跳梁小丑,就暂且让你多活一些时辰,方云逸心中冷然。 赵嬷嬷将锦盒递给徐长老。徐长老打开查验,里面正是一枚雕刻精美、流光溢彩的青鸾玉佩。 林慕清相继站起身,将锦盒中的玉佩拿在手里查验了一番后,神色开心地对着徐长老点了点头,随即收进怀中。 “既然如此,方家与林家的婚约便就此作废,信物收回。老夫也不再久留!” 徐长老起身,语气淡漠。 “不送。” 方云逸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甚至没有做出送客的姿态。 徐长老目光在方云逸身上停留一瞬,那种古怪的感觉愈发清晰,但他终究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只当是这少年心性异于常人,或是久病之下对世事已麻木。 他不再多想,带着一脸得意的赵峰和神色轻松的林慕清,转身离开方府前厅。 目送着三人离去,前厅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老太君仿佛被抽走力气,靠在椅背上,神情疲惫而哀伤。 “逸儿……” 她看着方云逸,眼中满是愧疚! “是祖母没用,护不住方家的颜面,也让你受了委屈……” 方云逸走到祖母身边,轻轻握住她枯瘦的手,“祖母,您这说的哪里话。” “孙儿并不觉得委屈,一门心思不在我方家的亲事,早解除早干净。” 第10章:暗中锋芒露 “至于颜面……”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方家的颜面,从来不是靠一纸婚约来维持的。” “今日他们上门来,他日,必会有人登门回。且看日后风云如何变幻!” 老太君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感觉到这孩子,此刻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她也权当是在安慰自己,拍了拍方云逸的手背。“你能想开就好。祖母如今什么都不求,只盼着你平安康泰。” “这京都……是非之地,人心凉薄,我们方家,终究是碍了某些人的眼。”她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对未来的担忧。 “祖母放心,”方云逸语气沉稳,“逸儿自有分寸。如今我身体似乎比往年好了些许,或许是天不绝我方家。” “日后,我会小心行事,也会想办法调养好自己身体。” 老太君看着他虽然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庞,心中莫名地安定些许。 她并不知道,这八年的时间里方云逸的变化。只是认为这孩子,历经大难,心性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要坚韧。 或许,这真的是方家的一线生机? ………… 另一边,离开方府的徐长老,三人乘坐马车回到林家。 林府坐落于京都东城,与西城方府的沉寂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东城乃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街道宽阔整洁,府邸鳞次栉比,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林府虽非豪门官员府邸,但门楣亦是不凡,两尊石狮威武雄壮,鎏金匾额在夕阳余晖下闪闪发光。 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回廊曲折通幽,假山池沼点缀其间,仆从婢女衣着光鲜亮丽,步履轻盈,处处透着一股精心打理的奢华与活力,与方府的暮气沉沉、门可罗雀宛若云泥之别。 马车径直驶入府,早有小厮上前伺候。徐长老三人刚下马车,已得到消息的林家家主林文博便已快步从正堂迎出。 只见他年约四旬,身穿一件藏青色绣有云雁纹样的锦袍,头戴玉冠,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眉眼间带着几分官场历练出的精明与世故。 他官居礼部郎中,正三品,虽非位高权重,但在清流之中也有一席之地,尤其女儿林慕清被玄云宗看重后,他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徐长老,峰贤侄,慕清,你们可算回来了!”林文博脸上堆满热情笑容。 “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赵峰先一步开口,得意洋洋地拱手,“林世叔放心,顺利得很!” “那方家如今就是个空壳子,那病秧子更是窝囊废一个,我们还没怎么着,他就主动把玉佩交出。真是个废物!” 林慕清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父亲,婚约已解,玉佩已取回。” 她摸向怀中那枚温润的青鸾玉佩,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终是落地。 想到自己差点就要与那个传闻中的病秧子绑在一起,她便觉得一阵后怕与庆幸。 林文博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笑容更盛,连连作揖:“太好了!真是有劳徐长老和峰贤侄了!” “说实话,若不是家父之前一直念着与方老将军那点微末情分拦着,我早在八年前方家败落时就已上门退婚!” “如今老爷子卧床不起,神志已不清,慕清又得玄云宗看重,前程远大,岂能再被那破落户拖累?” “此番能如此顺利解决,可真是去了我林家一桩心病!多谢,多谢!” 他言语中充满了庆幸,甚至带着一丝埋怨老爷子当初阻拦的意味。 林慕清闻言,亦是颔首,轻声开口,“早知如此容易,女儿或许也不必惊动师门长老和师兄亲自前来一趟。” 她觉得为了一个注定消亡的方家,劳动师门,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徐长老摆了摆手,面色却不如林文博父女那般轻松,眉头微蹙。 “林家主不必客气!” “此事虽了,不过……那方家小子,今日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老夫意料。” 他沉吟片刻,“那小子过于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更不像一个久病缠身、备受羞辱之人。只怕日后…” 赵峰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将他的言语打断,顿时引的徐长老脸色有些不悦。 “徐长老,您是不是有些高看那个废物了!一个病痨鬼,靠着一点运气苟延残喘至今,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我看他就是被我们玄云宗名头吓破了胆,知道自己不配,才故作镇定,赶紧交出玉佩免得让方家受羞辱之苦!” “慕清师妹如今摆脱这个累赘,才是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他说着,看向林慕清的眼中满是讨好之色。 林文博附和,“峰贤侄所言极是,徐长老无需多虑。那病秧子只不过是个强弩之末,能有什么特别?” “今日辛苦两位宗门师长,府中已备下盛宴,定要好好为小女庆贺一番!”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峰本就心性浮躁,几杯酒水下肚后,早已坐不住。 他好不容易从宗门来到这京都,岂肯一直呆在林府这让他略显拘束的地方? 趁着夜色渐深,他便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离开了林府。 京都的夜晚,虽已宵禁,但某些区域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可闻。 赵峰心猿意马,问清方向后,便朝着那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快步而去,脸上带着迫不及待的淫邪笑容。 他却是不知,从他踏出林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一双锐利的眼睛便已盯上了他。 街角阴影处,一个衣衫褴褛、脸上涂满锅灰的“乞丐”少年,看似在寒风中蜷缩发抖,实则目光如炬。 见到赵峰果然如公子预料般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少年迅速起身,闪进旁边一间早已打烊的杂货铺后院。 片刻后,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朝着西城方向飞去。 方府,藏书楼。窗棂微响,一只信鸽准确无误地落在窗台上。 正在翻阅一卷典籍的方云逸抬起头,伸手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里面纸条。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鱼已离巢,入烟花巷。” 第11章:埋伏刺杀 方云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凌厉的笑意。烛火映照下,他那张苍白的脸,竟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三年前,当他初步掌握剑塔之力,身体状况稍稳后,便开始暗中布局。 他利用祖母交给他的、为数不多的月例银子,以及偶尔变卖一些府中不起眼的旧物所得,通过府内的老卒、秘密收养了一批因战乱或饥荒流落街头的孤儿少年。 这些人被安置在京都几个隐蔽的据点,由那些对方家忠心耿耿、从战场上伤残退下来的老卒秘密训练。 他们学习潜行、追踪、刺探,甚至一些军中武艺,成为了方云逸埋在京都阴影下的眼睛和耳朵。 这只信鸽,便是联络方式之一。 “机会来了。”方云逸低声自语。 赵峰心胸狭窄,嚣张跋扈,今日在方府那般折辱祖母与他,方云逸早已将其列入必杀名单。 更何况,是毒蛇就要露出毒牙,总不能一直冬眠在洞内。也是时候,让沉寂多年的京都泛起一丝涟漪。 只有让京都乱起来,或者让整个大乾皇朝都乱起来,才能让自己于乱中寻到机会,从而让方府脱离如今的困境。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后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看似是墙壁,实则有一处暗格。 方云逸轻轻一推,暗格滑开,里面挂着一套毫无光泽的黑色夜行衣,以及一把长约两尺、样式古朴的连鞘短剑。 换上夜行衣后,将短剑悬于腰间。方云逸深吸一口气,体内《紫霄剑经》悄然运转,一股精纯紫色元气在经脉中流淌,将他周身气息彻底收敛,整个人仿佛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 接着推开藏书楼的后窗,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之中,身形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方府的高墙之外。 他早已对京都的街道了如指掌,尤其是那些偏僻、昏暗的巷弄。选择了一条从烟花之地返回东城林府的必经之路——乌鸦巷。 这条巷子狭窄而曲折,两侧是高耸的宅院后墙,夜间少有行人,且因为位置偏离主干道,宵禁后巡逻的城卫军经过的间隔时间较长,是埋伏的理想地点。 方云逸如同一只灵猫,在屋顶与阴影间穿梭,速度极快,却未发出丝毫声响。 不久,他便来到乌鸦巷中段一处最佳的伏击点,一个空置的宅院门楼阴影下。 这里视野开阔,可以观察到巷子两头的情况,且门楼的阴影足以完美隐藏他的身形。 他收敛全身气息,如同石雕般静静潜伏下来,唯有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冷静地注视着巷口的方向,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风带着寒意吹过空巷,卷起几片落叶。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二更天。 终于,巷口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哼唱声。只见赵峰满脸醉意,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他衣衫略显凌乱,脸上带着满足而淫靡的笑容,显然刚从温柔乡中尽兴而归。 他一边走着,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的美妙滋味,嘴里嘟囔着。 “嘿……京都的小娘子……就是比山下的水灵……等明日,再去……呃……” 话未说完,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已经锁定了他。 死亡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随着他的脚步,悄然弥漫在这条昏暗的巷道之中。 就在赵峰醉意朦胧,毫无防备地走到方云逸藏身的门楼正前方,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出来的刹那间。 方云逸动了,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激射而出。 他手中的短剑在微弱的视线下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寒芒,直刺赵峰的后心! 这一剑,力求一击必杀,快如闪电! 然而,赵峰毕竟是玄云宗弟子,武士境的武者,常年在宗门内修炼,让他培养出远超常人的危险直觉。 就在那冰冷的剑锋即将触及他衣衫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感到亡魂皆冒! “不好!”赵峰心中骇然,朦胧的醉意瞬间被惊飞了大半。 他来不及回头,完全是来自求生本能的驱使,体内元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竭尽全力地向着身后凝聚,试图形成护体元气。 一层淡白色的、略显仓促和稀薄的元气光晕,堪堪在他后背浮现。 但是,晚了! 或者是说,他这仓促间凝聚的护体元气,在方云逸那凝实、且带着一丝特性的紫色剑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那层淡白色的护体元气几乎没能起到任何阻碍作用,便被紫色剑芒轻易撕裂。 手中的短剑,也毫无阻滞地刺入赵峰的后心,剑尖透胸而出! “呃啊——!”剧痛让赵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猛地转过身,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痛苦和暴怒。 借着转身的力道,他也算看清了袭击者,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身影。 “你是谁?敢杀玄云宗弟子!” 赵峰面目狰狞,双目赤红,濒死的恐惧激发他全部的凶性。 他知道自己的心脉已被刺穿,绝无生理,但强烈的恨意和宗门弟子的骄傲,让他做出了临死前的反扑。 他不顾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将体内所有元气疯狂灌注于右掌,原本白皙的手掌瞬间变得赤红如火,带着一股灼热暴烈气息,猛地向身前的黑衣人胸膛拍去! 这是玄云宗的一门歹毒掌法“赤焰掌”,中者五脏如焚,即便他此刻重伤垂死,这一掌也蕴含着他毕生功力,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你还嫌弃死的不够快?”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想到赵峰临死反扑如此凶悍。 但他左手早已蓄势待发,握紧的拳头之上,浓郁的紫色元气瞬间凝聚,不闪不避,迎着那赤红的手掌一拳轰出! 拳掌相交! “砰——!”一声沉闷如鼓的巨响、在寂静的巷子里炸开。 两股截然不同的元气猛烈碰撞,产生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卷起地上的尘土落叶。 第12章:事后惊动 赤红色的元气与凝实的紫色元气僵持了不到一瞬,便已高下立判。 只见紫色元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击溃那看似凶猛的赤红掌力。 “咔嚓!”一声令人感到窒息的骨裂声响起。赵峰右臂以一种诡异角度扭曲,臂骨寸寸断裂。 他整个人更是如遭重锤轰击,背后插着的短剑被这股巨力震得退出几分。 狂喷着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地撞在巷道一侧坚实的青砖墙壁上。 “轰隆!”墙壁无法承受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轰然坍塌一片,碎砖尘土将赵峰大半个身子埋在下面。 方云逸站在原地,身形纹丝未动,只是甩了甩左手,感受着对方掌力中那点残余的灼热气息,心中对玄云宗的功法有了个初步评估。 “威力尚可,但元气驳杂不纯,远不如我修炼的《紫霄剑经》。” 刚才的碰撞声响不小,尤其是墙壁坍塌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远处已经传来城卫军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赶来。 “有些麻烦。”方云逸眉头微皱,必须尽快处理干净。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坍塌的砖石堆前。 赵峰被埋在下面,只有头和半边肩膀露在外面,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他胸口的短剑几乎是捅了个对穿,鲜血染红周围的砖石。 他看到黑衣人逼近,弥留之际的眼中充满极致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不甘。 他想不明白,京都城里,怎会有人敢杀他,又怎会有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方云逸蹲下身,冰冷的眸子透过面罩注视着赵峰濒死的眼睛,声音略带起些低沉和沙哑,刻意改变声线。 “下辈子,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我这就送你上路。” 话音落下,他不给赵峰任何反应的机会,右手握住露在外面的剑尖,猛地左右用力一拧! “呃……嗬……” 赵峰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涣散,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最终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至死,他的双眼都圆睁着,带着恐惧、痛苦和未能解开的疑惑,死不瞑目。 方云逸迅速拔出短剑,在赵峰的衣服上擦干净血迹归鞘。 他闻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方向,不再停留,身形一纵,如同轻盈的夜枭般跃过旁边一堵高耸的院墙。 在几个起落间,便彻底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就在方云逸离开的十几个呼吸之后,一队十人、身穿轻甲、手持长枪的城卫军士兵急匆匆地赶到乌鸦巷。 当他们看到坍塌的墙壁、喷洒凌乱的血迹以及被埋在砖石下半晌、明显已气绝身亡的赵峰时,所有人脸色巨变。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都城内杀人行凶!”带队的小队长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皇城内治安一向严格,尤其是在宵禁之后发生如此恶性事件,简直是不拿他们当回事,这是在打他们城卫军脸。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头儿,人已经死了!” 一名士兵上前检查后回报,“后背中剑、贯穿胸前,一击毙命。看这现场,动手的人实力极强!” 另一名士兵在赵峰的尸体上摸索了一番,很快摸出一块触手温凉、雕刻着流云纹样的令牌。 他脸色当即一变,连忙将令牌到小队长的手里。“队长,你看这个!” 小队长接过令牌,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观看,只见令牌正面刻着“玄云”两个大字,背面则是一个“内”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玄云宗……内门弟子令牌!”小队长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 玄云宗可是大乾境内有数的宗门,如今其弟子在京城被杀,这绝不是普通的凶杀案,搞不好会掀起滔天巨浪! 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城卫军能够处理的事情,必须即刻上报。 “快!立刻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小队长强自镇定,迅速下令。 “你,立刻去京兆尹府和城卫军统领府报信。就说……就说有玄云宗内门弟子在乌鸦巷遇害!快!” 被点名的士兵领命后,手里拿着火把快速转身,朝着漆黑的街道奔跑着离去。 剩下的士兵则紧张地围住现场,火把的光芒摇曳,映照着他们凝重而惶恐的脸庞,以及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天色微亮之前便已传遍京兆尹府和城卫军统领府。 两位主管京城治安的大员从睡梦中被惊醒,听闻玄云宗内门弟子在宵禁期间于城内被杀,皆是惊出一身冷汗。 玄云宗,那可是大乾王朝境内数一数二的武道宗门,势力盘根错节,门中高手如云,甚至与皇室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内门弟子如今惨死在皇城,这绝非小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滔天大祸。 京兆尹和城卫军统领不敢怠慢,立刻加派人手,全城戒严,严密盘查各门各户,尤其是靠近乌鸦巷的区域,同时派出最精干的仵作和捕头前往现场勘查。 然而,凶手行事干净利落,除了打斗的痕迹和赵峰的尸体、令牌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精准致命的一剑,以及能瞬间击溃赵峰临死反扑的强大实力,让经验丰富的捕头们都感到心惊。 行凶者,至少是武师境中的好手,甚至有可能更高。 早朝之上,乾帝听闻此事,当即龙颜震怒。并非为了赵峰之死本身,而是此事发生在京都,是对皇权威严的挑衅,更可能引发玄云宗与朝廷的纠纷。 “查!给朕彻查!三日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也给玄云宗一个交代!”乾帝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扫过垂首的群臣,心中却有一丝疑虑闪过。这事情,会不会与某些不安分的势力有关?比如……那些至今仍对方家遭遇心怀不满的军中旧部? 当赵峰的尸体被城卫军用担架抬回林府时,整个林府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恐慌。 第13章:重点怀疑 林文博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赵峰是玄云宗弟子,更是跟着徐长老和林慕清一起来到他林府的,如今惨死京都,他林家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玄云宗的怒火,他一个小小的礼部郎中如何承受得起?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清儿、日后在宗门内的培养。 徐长老在看到赵峰尸体的那一刻,周身气息骤然变得狂暴无比,一股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前厅。 厅内的桌椅杯盏嗡嗡作响,几个胆小的林家仆役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谁?是谁干的?” 徐长老须发皆张,目眦欲裂。 赵峰虽性格跋扈,但天赋不错,是他这一脉颇为看重的弟子,如今竟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让他如何不怒? 他猛地看向抬尸回来的城卫军小队副,声音冰寒刺骨:“在哪里发现的?可有发现凶手的什么线索?” 那小副队长被徐长老的气势所慑,战战兢兢地回应:“回……回长老,是在西城乌鸦巷……凶手……的实力很强,一击毙命,现场……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 “西城?乌鸦巷?” 徐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想起昨日去过的方府就在西城。虽然距离乌鸦巷有一段距离,但这未免太过巧合! “方家!” 徐长老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两个字,“定是方家怀恨在心,暗中下手!” 林慕清此时也闻讯赶来,看到赵峰的惨状,俏脸也是一阵煞白,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她听到徐长老的猜测,柳眉微蹙,轻声开口。“徐长老,方家……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方云逸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如何能杀得了赵师兄?这……”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长老打断她,“方家虽败落,但难保没有几个隐藏的忠心旧部。昨日赵峰在方府如此折辱他们,那老太婆和那小病秧子岂能不含恨在心?” “定然是他们买凶杀人,或者是动用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他越说越觉得可能,当即对着林文博开口喝道,“林家主,立刻派人,随我去方府!老夫倒要看看,方府装到几时!” 林文博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尽快撇清关系,连忙应声:“是是是,一切听凭徐长老吩咐。” 林慕清却显得冷静一些,她示意父亲和周围惊慌的家人稍安勿躁。 “父亲,诸位不必过于担忧。赵师兄遇害的事情既然发生在京都,自有朝廷和京兆尹府追查。” “我们林家与此事并无直接关联,只需配合调查即可。当务之急,是协助徐长老查明真相。” 她虽然不喜赵峰的为人,但同门之谊尚在,且此事关乎玄云宗颜面,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她内心深处,对于徐长老直接锁定方府,仍觉得是有些武断。 在前往方府之前,徐长老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将林慕清叫到一旁僻静处。 “慕清,你仔细想想,你赵峰师兄来到京都这几日,除了方家,可还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无异常之处?” 林慕清凝神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徐长老,赵师兄的性子您也清楚。他初到京都,自觉身份尊贵,行事确实……确实有些张扬。” 她斟酌着用词:“前日在东市,为争抢一匹西域宝马,他曾与永昌伯家的公子发生过口角,差点动手,幸被我和随行弟子拦下。” “昨日在酒楼用膳,也因座位问题呵斥过几个江湖客,言语间颇为不善。但若说因此就要取他性命,似乎有些牵强。” 徐长老冷哼一声:“永昌伯府?就那些纨绔子弟根本没这个胆量和本事。” “至于几个江湖客?倒是有些可能!” 不过,他眼中寒光闪烁,想起昨日在方府看到的那个病秧子,总觉得这事情应该会和他有关。 “方家,他们虽表面落魄,但那方震天经营北境多年,军中旧部无数,难保没有一两个潜伏在京都的死士。” “昨日赵峰那般羞辱,等于将方家最后的脸面踩在脚下,他们铤而走险,报复杀人,合情合理!” “可是长老,方云逸他……他那个样子,连走路都需人搀扶,如何能指挥得了杀手?” “而且方府至今还被多方监视着,若真有异动,岂能瞒过朝廷的眼线?” “哼,那病秧子或许是伪装的!又或者,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那老太婆自会安排。” 徐长老固执己见,“无论如何,方家的嫌疑最大。宁杀错,勿放过!” 今日老夫便要亲自去试一试那小子! “若他真是装病,或者说方府内藏有高手,定要叫他原形毕露。” 说罢,他不顾林慕清的些许疑虑,带着满腔怒火和杀意,大步向外走去。林慕清见状,只得轻叹一声,快步跟上。 方府内,方云逸刚在福伯的伺候下用完清淡的早膳,正靠在榻上假寐,实则是在脑海中观摩剑塔,巩固修为。 他预料到赵峰之死会引起风波,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且直接找上门来。 首先到来的是一队京兆尹府捕快,态度还算客气,以例行查案为由,询问府中昨夜众人的行踪,尤其是方云逸和几位主要仆役。 老太君强打精神出面应对,言明孙儿方云逸自幼体弱,昨夜一如往常,早早便在藏书楼歇下,有福伯和巡逻的老卒可以作证,从未离开过府邸。 至于府中的其他人等,也皆在各自岗位,并无人外出。 捕头仔细记录,又查看了方云逸的状态,见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确实不像有能力外出杀人的样子,而且方府墙高院深,一个病弱少年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出,难如登天。 他们并未发现什么疑点,便带着些客气地想要告辞,准备去查访周边邻里。 然而,他们还为走到门口,方府那扇略显斑驳的大门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 徐长老面色阴沉,带着林慕清以及几名玄云宗弟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林文博也带着几个家丁跟在后面,脸色忐忑。 “方老夫人,昨日之事尚未了结,今日老夫特来再问个明白!” 第14章:上门逼迫 徐长老声音如同寒冰,目光如刀般扫过闻声出来的老太君和福伯,最后定格在刚刚被福伯搀扶出来、看似虚弱不堪的方云逸身上。 老太君心中顿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徐长老去而复返,所谓何事?我孙儿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 “受不得惊扰?”徐长老冷笑一声,“我看是心里有鬼吧!赵峰昨夜在离你方府不远的乌鸦巷遇害,你们作何解释?” “什么?赵少侠遇害了?” 老太君是真的吃了一惊,她虽然恨昨日赵峰无礼,但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身死。 方云逸也适时地露出惊愕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赢弱身子微微颤抖一下。 “遇害?怎么会……” “装!你继续装!” 徐长老一步踏前,强大的气势压迫过去,福伯和老夫人顿时感到呼吸一滞。 “说,是不是你们方家怀恨在心,深夜派人去暗杀赵峰?” “徐长老!请你放尊重些!” 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我方家满门忠烈,行事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等暗中杀人的勾当,你有何证据?” “证据?哼!赵峰昨日在你们方府上受辱,晚上便横尸街头,这就是证据!” 徐长老蛮横道,“若要证明你方家清白,就让老夫检查一下这病秧子身体,看他是否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说罢,他竟不由分说,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方云逸面前,一只干枯的手掌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接拍向方云逸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暗劲,足以震断普通人的心脉,更是要试探方云逸体内是否有元气存在。 “逸儿!”老太君和福伯同时惊呼,目眦欲裂,想要阻拦却已不及。 方云逸心中冷笑,他早已料到对方可能会有此一招。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体内《紫霄剑经》疯狂运转,将所有的元气和气血瞬间收敛、压缩、沉入丹田深处。 同时巧妙地逆转一丝经脉,制造出气血逆乱、经脉淤塞假象。外表看来,他依旧是那副病骨支离、毫无反抗之力模样。 “噗——!” 徐长老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方云逸的胸口。方云逸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他重重摔倒在地,面如白纸,气息瞬间变得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小少爷!” 福伯扑了上去,老泪纵横。 “徐长老!你欺人太甚!” 老太君看到孙儿吐血倒地,积压了八年的悲愤、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猛地站直身体,原本佝偻的腰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股虽不强大却决绝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方家为大乾流尽最后一滴血,男儿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如今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和一个病弱的孙儿,你们还要如此相逼,真当我方家无人了吗?” 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福伯,去我房中,请出先皇御赐宝剑。老身今日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拿着御赐宝剑,进宫面圣。” “我倒要问问皇上,这大乾境内,还是不是讲王法的地方。” “方家是否就活该受此欺凌,连最后的血脉都要被逼死在我这府邸之中。” 老太君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在院中炸响。那几个原本就要离去的京兆尹府捕快,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不忍和尴尬之色。 为首的捕头硬着头皮上前,对徐长老拱手道:“徐长老,还请您息怒。查案之事,自有我京兆尹府负责。” “方家……方家毕竟于国有功,老太君更是诰命在身,您这般毫无证据便出手伤人,于理不合,于法不容。” “若真是闹到御前,只怕……只怕对玄云宗声誉也有损。” 徐长老看着倒地不起、似乎只剩一口气的方云逸,又看看状若疯狂、决意拼死一搏的老太君,眉头紧锁。 他刚才那一掌,确实没有感受到方云逸体内有丝毫元气,反而觉得其经脉紊乱脆弱不堪,确实是病入膏肓之象。 难道……真的不是方家所为? 但他嘴上却不肯认输,冷哼道:“好个先皇御赐宝剑?好大的威风啊!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徐长老的厉喝宛若一道惊雷,在方府压抑的庭院中炸响,带着一股霸道且森然的杀意。 他目光锁定在被福伯搀扶起来、嘴角溢血、气息奄奄的方云逸,锐利如鹰。 仿佛要穿透那副病弱的皮囊,看清其下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慕清则静立一旁,水蓝色的衣裙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造成如今这副局面的就是因她而起。 此刻她微微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微颤,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沉默,既未出声劝阻盛怒的徐长老,也未对眼前这近乎逼死孤寡的场面流露出丝毫怜悯或异议。 她的沉默,在此时,便是一种无声的立场,一种冰冷的默许,仿佛方家祖孙的生死荣辱,早已与她、与玄云宗无关,不值得她耗费半分心神。 这份置身事外的冷漠,比徐长老直接的咄咄逼人,更令方府的众人心寒。 方云逸半倚在福伯怀中,胸腔内气血翻腾,那一掌的暗劲虽被他巧妙引导、大部分化解,但剩余的力道依旧让他内腑受创,剧痛阵阵袭来。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徐长老这近乎偏执的针对。他心中飞快闪过数个念头,升起一丝诧异与警醒。 “这老匹夫,是当真凭借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法、看出了些许端倪?” “还是仅仅因为昨日赵峰在方府折辱最甚,故而凭直觉将我列为第一嫌疑?” “亦或是……他察觉到我不同寻常?” 方云逸迅速反思自己昨夜行动。自问出手干净利落,未留下任何直接证据,气息也收敛得极好。 看来,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周密。 不仅要清除明面上的痕迹,对这些高手的直觉和宗门可能拥有的探查手段,也要提前预估、设法规避。 第15章:不甘离去 自己因一时之快,导致祖母今天和方府落到如此严峻的险境。 方云逸带着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意。 若是事不可为,他会暴露出手,亲手斩了这徐长老,尽力带着祖母逃出京都。 但此刻,显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他在等,等监视方府的人出现。 在此之前,他还要需要完美地扮演着濒死病秧子的角色。眼神涣散,呼吸微弱急促,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似乎都已失去。 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轻咳,仿佛下一刻就会油尽灯枯。 庭院中的气氛剑拔弩张,徐长老周身元气隐隐鼓荡,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再次出手、甚至血洗方府的架势。 老太君手持先皇御赐的宝剑,虽武力不及徐长老,但那决绝的姿态与悲愤的目光,似乎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 府内闻讯赶来的老卒目眦欲裂,挡在方云逸和老太君身前,准备拼死一搏。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府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却透着威严的声音。 “圣上口谕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深紫色内侍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队约二十人、盔甲鲜明、气息精悍的羽林卫簇拥下,缓步走进了方府庭院。 这名内侍目光扫过满院狼藉和紧张对峙的众人,最后落在气势汹汹的徐长老身上,脸上挤出一丝不失礼数的笑容。 “徐长老,久仰玄云宗大名。” 内侍微微颔首,语气颇为和善,但话语内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方家乃是功勋之后,老太君更是朝廷诰命。您这般在方府动怒,恐怕于理不合,有损玄云宗清誉。” “还请长老息怒,一切,自有圣裁。”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晰传遍整个庭院。“奉陛下口谕,传方府老太君林氏,即刻入宫面圣!” 口谕落下,内侍转身看向徐长老! “玄云宗弟子遇害一事,陛下已有听闻,深感痛心,已令京兆尹、刑部及皇城司全力侦办,定会给徐长老一个交代。” “是非曲直,必会查明,绝不会冤枉无辜,亦不会放过真凶。”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徐长老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他的脸色变幻不定,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极不甘心。 但他再狂妄,也深知眼前代表的是大乾皇帝,是这京都、这大乾王朝名义上的最高主宰。 玄云宗虽强,却也不会为了一个内门弟子、去公然对抗一朝帝皇旨意的地步。 若是他强行在此刻发难,不仅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会立刻将玄云宗置于朝廷的对立面,那后果绝非他一个外门长老所能承担。 “哼!” 徐长老重重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目光如毒蛇般再次扫过奄奄一息的方云逸和悲愤交加的老太君。 “既然陛下有旨,那老夫便在林府拭目以待,希望陛下真能给我玄云宗一个公道。我们走!” 话音落下,他袖袍一甩,带着满腔的愤恨,转身大步离去。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林慕清,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场中情形,尤其是那个似乎随时会断气的少年,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上徐长老。 身后的林文博更是如蒙大赦,连忙擦着冷汗,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而那几名京兆尹府的捕头内心也松了口气,对内侍行了一礼,迅速退走。 内侍对徐长老的离去不以为意,转而看向老太君,语气缓和了些! “老太君,陛下还在宫中等着!” 老太君见到众人退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自己和逸儿赌对了。 方府周围遍布皇帝眼线,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玄云宗长老上门逼宫、甚至对“病重”的方家唯一血脉出手之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呈报御前。 乾帝可以坐视方家败落,可以默许甚至推动对方家的打压,但他绝不会允许残存的方家,被玄云宗以如此粗暴的方式逼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关乎皇权的体面,也容易寒了那些尚且念及方家旧情的人心。 更重要的是,乾帝自认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今方府的底细。 他是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老弱病残的府邸,有能力去刺杀一个玄云宗的内门弟子。若是有,方府早已经消失在大乾。 “老身……遵旨。” 老太君缓缓吐一口气,将御赐宝剑交给赵嬷嬷收好,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她看向福伯、和正在被一名羽林卫检查着状况的方云逸,眼中满是担忧。 那名羽林卫此时已收回搭在方云逸腕间的手,对着内侍微微摇头。 “王公公,方公子脉象虚浮紊乱,气血两亏,体内……确无半分元气根基,且伤势不轻。” 他的话语平淡,却如同最终宣判,彻底洗刷了方云逸身负武道的嫌疑。 内侍王公公点了点头,对方老太君再次开口。“老太君令孙的伤势要紧。咱家看,还是速请郎中诊治为妥。” 老太君连忙对福伯吩咐:“快,扶逸儿回房歇息!” “赵嬷嬷,你立刻去请仁心堂的李老先生过来,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到!” 接着她又转向王公公,言语中带着一丝恳求,“王公公,老身觍颜,可否请您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逸儿伤势沉重,寻常郎中恐力有不逮,若能得太医署……” 王公公摆了摆手,打断话音,“老太君,先进宫面圣要紧。” “令孙之事,咱家也会寻机向陛下禀明。”他的话没说死,但已是给了希望。 老太君不敢再耽搁,看了一眼被福伯和另一名老卒搀扶回房的方云逸,跟着王公公和羽林卫,毅然向府外走去。 回到那间弥漫着药味的卧房,方云逸被安置在床榻之上。福伯红着眼眶,连忙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当房门被轻轻掩上,屋内只剩下他一人时,方云逸那双原本涣散无神、充满痛苦的眼眸,骤然间变得锐利无比,寒光闪烁,如同暗夜中苏醒的孤狼。 第16章:意外之喜 方云逸胸腔内的剧痛依旧存在,但更为炽烈的,是心中翻涌的杀意与冰冷。 “姓徐的……玄云宗……林家……” 这几个名字在他心中反复碾过,带着血色的烙印。今日之辱,祖母之悲,濒死之戏,皆因你们而起! 你们不仅要退婚折辱,还欲将我方家最后的一点星火彻底踩灭。 “很好!” 方云逸在心中冷笑,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与毁灭欲望在滋生。 原本只想杀赵峰一人,了结私怨,顺便搅动风云。现在看来,是我太仁慈。 玄云宗,林家…你们既已选择做敌人,那便要做好有朝一日,被我连根拔起的准备。 待我剑塔再开几层,紫霄剑经习得新的境界,便是你等覆灭之时! 如今,他只能暂时将这份恨意与杀机埋入心底,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而方府内发生的这场风波,尤其是玄云宗长老欺上门,逼得方家病弱独孙吐血重伤、甚至惊动皇帝派内侍和羽林卫介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 正以惊人速度在京都的各大家族、权贵府邸乃至市井街巷间传扬开来。 “你听说了吗?原镇国将军府中的那个病秧子,居然还活着!” “可不是吗!都以为他早就……没想到熬到了现在,真是命硬啊!” “命硬?我看是命苦!” “方家都那样了,好不容易留下根独苗,还被玄云宗如此欺辱,听说被那徐长老一掌打得只剩半口气。” “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遥想当年方老将军在世时,那是何等威风……” “嘘!慎言!”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派人介入,是不是意味着……方家还有转机?” “难说……不过经此一事,这没落不堪的方府,怕是又要被不少人想起来了。” 各种议论、猜测、同情、唏嘘、乃至各种盘算,在京都的暗流中悄然涌动。 沉寂八年光阴,几乎已被人遗忘的方家,以及那个传说中的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以一种极其屈辱而又引人注目的方式,重新进入了京都众人的视野。 这潭深水,终究因一颗意外投下的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而潜藏于水下的暗流,也即将随之变得汹涌澎湃。 ………… 方府内,随着内侍王公公、羽林卫以及玄云宗等人的离去,短暂喧嚣过后,留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不安。 福伯和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将方云逸安置回卧房的床榻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呼吸微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命不久矣。 很快,仁心堂的李老先生被赵嬷嬷的儿子急匆匆地请了过来。 这位老郎中与方家算是旧识,这些年方云逸的病也多由他诊治。他仔细地为方云逸把脉,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 李老先生捻着胡须,喃喃自语,“小公子脉象虽依旧虚弱紊乱,气血亏空,但似乎内腑虽受震荡,却并未如老朽预想那般崩坏,仿佛有一股奇异的生机在暗中维系,吊住性命。” “只是这伤势,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开一些温养经脉、补益气血的方子。恐怕……药力十分有限,难以根治此番内创啊。” 接着,便书写下一剂温和的药方,嘱咐福伯按时煎药,又留下些固本培元的丸药,摇头叹息着离去。 方府因为方云逸一直病弱的缘故,府内一些寻常药物、常年不缺。 福伯立刻按方抓药,亲自守在厨房煎煮。 浓郁的药香再次弥漫在方府上空,却驱不散那越来越沉重的阴霾。 时间一点点过去,残阳渐渐西斜。老太君被传入宫,至今未归。而宫中承诺的太医,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方云逸躺在床榻,见到祖母迟迟未归,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担忧。 乾帝若真想为难他们祖孙,有太多更直接的手段,不必等到今日,更不必用这种扣留祖母的方式。 难道……除了赵峰被杀一事,朝中或者是北境,又发生什么其他变故,牵连到了祖母? 他心中虽有疑虑,但此刻,恢复伤势、提升实力才是重中之重。李老先生的药方对他而言,确实已无大用。 体内的阴寒毒素与紫气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寻常药物难以介入,而徐长老那一掌造成的暗伤,更需要精纯的元气来修复和冲击。 确认福伯已去煎药,房内无人后,方云逸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从床榻上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已置身于脑海深处那座神秘的九层剑塔第一层空间之内。 塔内空间依旧古朴,紫气环绕,比之外界浓郁精纯了不知多少倍。方云逸盘膝坐在塔中央,全力运转《紫霄剑经》第一层心法。 丝丝缕缕的紫气受到牵引,如同是百川归海,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这些紫气如今不仅温顺无比,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锐气。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化解着徐长老留下的暗劲。 就在疗伤过程中,方云逸惊讶地发现,徐长老那蕴含武师境元气的一掌,虽然让他受伤,但掌力中那股外来充满攻击性的元气,在被他以《紫霄剑经》炼化之后,竟然阴差阳错地,将他原本就已达到武师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的壁垒,震出了一丝缝隙。 “机会!” 方云逸福至心灵,立刻开始集中所有精力,引导着更为磅礴的紫气,如同汹涌的江河,向着那修为壁垒发起冲击。 《紫霄剑经》在他体内疯狂运转,同时他周身紫光大盛,整个一层剑塔空间都微微震颤起来。 武道一途,武徒筑基,武士凝气,武师境可使元气外放,附于兵刃拳脚,开碑裂石,但元气终究是气,虽能离体,却难以持久,威力也有限。 而宗师之境,是一个质的飞跃!需将体内元气不断压缩、凝练,直至化为更精纯、更凝聚的“真气”。 真气与元气,犹如铁汁与铁矿石,乃是本质上的提升。 第17章:武道宗师 真气不仅能长时间离体攻击,威力倍增,更能初步与神魂交融,产生灵觉,洞察周遭细微变化,感知危险,甚至能引动一丝天地之势,加持己身。 “轰——!” 仿佛天地初开的一声巨响,在方云逸的体内深处炸开。那层困扰他一年之久的壁垒,在浩瀚紫气冲击下,轰然破碎。 刹那间,他体内原本如同雾气般的紫色元气急剧收缩、凝聚,最终化为一股更加凝实、更加灵动、蕴含着的紫色液体。 这正是武道宗师境标志性的真气! 他周身毛孔舒张,一股强横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却又被剑塔空间牢牢束缚在内。 方云逸的五感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塔内紫气流动的轨迹。 甚至隐隐感知到塔外现实世界中,福伯正在厨房那边忙碌着的脚步声。 筋骨齐鸣,血液奔流如汞!一种脱胎换骨、力量充盈的感觉充斥全身。 原本徐长老造成的暗伤,在这突破的瞬间,被澎湃的真气和紫气彻底修复,甚至经脉比受伤前更加宽阔、坚韧。 十五岁的武道宗师!方云逸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电一闪而逝。 据他所知,在这苍玄大陆有明确记载的历史中,能在四十岁前突破宗师者,已是凤毛麟角,被视为绝世天才。 而他,年仅十五! 这其中,固然有着他两世为人心志坚韧、厚积薄发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脑海中这座神秘剑塔和《紫霄剑经》的逆天功效。 没有这八年紫气日夜不停的滋养和淬炼,没有这无上功法的引导,他绝无可能打破这年龄的极限。 就在他成功突破至宗师境,体内紫色真气稳固运行的刹那,异变再生! 只见剑塔第一层的中央,那原本悬浮着《紫霄剑经》初卷文字的地方,空间一阵扭曲。 一道由纯粹紫光构成的螺旋阶梯,缓缓浮现,向上延伸,通往那之前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第二层。 “果然!”方云逸心中激动。 “这是需要《紫霄剑经》第一层心法圆满,再配合相应的武道境界,才能开启的下一层。” 他在这第一层心法上四年前便已达到圆满,只因修为卡在武师境,才迟迟无法打开第二层。 方云逸按捺住心中的期待,迈步踏上紫色阶梯。阶梯看似虚幻,踩上去却坚实无比。 一步步向上,仿佛穿越无形的屏障。 当他落下最后一脚,眼前豁然开朗! 剑塔第二层的空间,比第一层要广阔数倍不止。这里的紫气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 深吸一口,顿时便感觉到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体内真气活跃。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浓郁的紫气之中,还混杂着一缕缕如同星辉般的银色气流和一丝丝充满生命气息的青色流光。 “这是……星辰精华?还有乙木生机之气?”方云逸根据阅读过的典籍猜测道。 这些特殊的气流,对于淬炼肉身、滋养神魂、加速修炼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此地的能量层次,远非第一层可比。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第二层空间的时间流速,似乎比第一层还要快。 若说第一层是外界的数倍,那么这第二层,恐怕接近十倍。这意味着,他在这里修炼十天,外界才过去一天! 而就在他打量环境之时,塔内空间震动,一个个耀眼的金色文字自空间内虚空浮现,如同受到召唤,化作一道洪流,瞬间涌入他的眉心识海。 《紫霄剑经、第二卷》! 这一次,并非需要他观看记忆,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灵魂深处,心法奥义自行流转,理解起来毫无滞涩,仿佛与生俱来。 这第二卷心法,正是对应宗师境的修炼法门,如何凝练真气,如何初步做到交融神魂,如何引动天地之势……… 体会过心法,他的目光,随即被二层空间中心的物品牢牢吸引。 那里,插着一柄剑! 剑身长约三尺三寸,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深邃的紫色,仿佛由某种神秘的金属铸造而成。 剑柄如龙盘旋,护手处镶嵌着一颗不知名的宝石,内里仿佛有星云流转。 剑身之上,铭刻着无数细密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游动,散发着苍茫、古老、凌厉的气息。 仅仅是注视着它,方云逸就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割裂。 体内新生的紫色真气不受控制地奔腾雀跃,发出阵阵清越的剑鸣,与之呼应。 一股无形的剑压笼罩着整个二层空间,若非方云逸受到剑塔庇护,且修炼同源功法,恐怕瞬间就会被这股剑压碾碎。 “好一柄神兵!”方云逸心中震撼。 这柄剑的气息,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兵器,仿佛它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剑道”。 他尝试着上前,想要握住剑柄。 然而,就在他距离剑身还有十步之遥时,一股强大无比的阻力陡然出现,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将他阻挡在外。 任凭他如何催动宗师境的真气,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看来,以我初入宗师境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此剑。”方云逸并未气馁,反而更加期待。 这剑塔第二层,无论是修炼环境、时间流速、后续功法,还是这柄神秘强大的剑,都为他打开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他盘膝坐下,运转《紫霄剑经》第二卷心法,同时吸纳空间中浓郁的紫气、星辉和乙木之气,巩固突破宗师境修为,并尝试感悟那玄之又玄的“势”。 外界风云变幻,暗流涌动,而他,在这无人知晓的间塔中,以惊人的速度,积蓄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当方云逸重新回归到现实,窗外天色已然昏暗,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下,暮色如墨般浸染着天空。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却又被完美收敛的宗师境真气,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力量感油然而生。 方云逸知道,从此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病弱少年,方家这一世的未来,将由他来改写。 第18章:书房密谈 他刚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袍,就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又带着疲惫的脚步声,是福伯端着熬好的汤药正走了过来。 随即,便在福伯的叮嘱下,方云逸不得不喝下对他根本起不到效果的汤药。 直到满满的一大碗喝完汤药,将带着些许残渣的大碗递到福伯手里,福伯这才略带着心安的退了出去。 而方云逸也并未留在卧房,而是悄然起身,走向祖父方震天生前常用的那间书房。在那里,承载着方家曾经的荣耀与意志,也更为僻静,适合接下来的谈话。 随着天色彻底暗淡,老太君才回到方府,在赵嬷嬷的搀扶下,急匆匆地来到方云逸的卧房外。 她苍老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愁容与倦意,宫中漫长应对和得知的消息让她心力交瘁,但最挂心的还是方云逸伤势。 “逸儿怎么样了?李老先生来看过了吗?老太君一连声地询问,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急切。 赵嬷嬷刚想回话,却见房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床榻上只有凌乱的被褥。 “老太君,小少爷他没在房里!” 老太君微微一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与一丝愠怒。“没在房里?他伤得那么重,不好好躺着休息,乱跑什么?这孩子……真是胡闹!” 在她看来,方云逸今日硬受徐长老一掌,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此刻正该卧床静养,怎能随意走动? 赵嬷嬷连忙道:“老太君别急,老奴刚才好像看到书房那边有烛光……小少爷会不会去了先前老爷子的书房?” “书房?”老太君眉头皱得更紧,心中的疑惑起来。逸儿去那书房做什么? 那里除了些旧书籍和老头子留下的东西,并无其他。 但她还是压着心中的不解与担忧,在赵嬷嬷的搀扶下,转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缕昏黄的烛光从门缝中透出。老太君刚走到门前,还未抬手,门便从里面被轻轻拉开。 方云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没有了往日那种涣散无神或强撑的镇定,而是如同暗夜中的寒星,深邃、沉静,却又内蕴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与锐气。 此刻,他的身姿似乎也不再是那般弱不禁风,虽然依旧略显单薄,却隐隐有一种松柏般的挺拔与坚韧。 “祖母,您回来了。” 方云逸开口,声音平和,中气虽未十足,却也不再是那种气若游丝的虚弱,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沉稳。 老太君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孙儿,一时竟有些恍惚并且愣住。 这……这真的是她那个缠绵病榻十五载、今日白天还吐血濒死的孙儿吗? 虽然病态犹存,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变化,绝不可能是一个重伤垂死之人该有的状态。 “逸儿……你的伤……” 老太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方云逸,确认这不是幻觉。 方云逸主动上前一步,轻轻握住祖母枯瘦的手,一股温润平和的真气悄无声息地渡了过去,驱散着她一路带来的寒意与疲惫。 “祖母放心,孙儿的伤已无大碍。外面风大,我们进屋里说。” 他搀扶着仍旧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老太君,走进书房,然后对跟在后面的赵嬷嬷温和中却带着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嬷嬷,劳烦您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与祖母有要事相商。” 赵嬷嬷看着小少爷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度,心中虽也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激动和服从,她连忙应下,顺便轻轻带上房门,守候在书房外面。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祖孙二人的身影。方云逸搀扶着老太君在祖父昔日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椅上坐下,自己则恭敬地站在一旁。 老太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方云逸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逸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伤……还有你……你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方云逸知道,是时候让祖母知道部分真相。他不能再让这位年迈的老人,日夜为自己担惊受怕,生怕方家这最后的血脉也随时会一命呜呼。 他微微躬下身子,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 “祖母,孙儿首先要向您告罪,并告诉您两件好事。” “其一,孙儿自幼的体弱多病,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也非先天弱症,而是自小便被人下了毒!” “什么?” 老太君猛地睁大眼睛,霍然起身,身体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下毒?谁?是谁如此狠毒,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这个消息宛若是晴天霹雳,炸得她头晕目眩。她一直以为是胎里带来弱症,从未想过竟是人为的阴谋! 方云逸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祖母息怒,此事孙儿也是后来才知晓。” “此毒异常阴险隐秘,潜藏于经脉血液深处,寻常医者根本难以察觉,只会认为是先天不足。” “此毒,它是缓慢侵蚀人的生机,若非……孙儿恐怕早已……” 他的话语顿了顿,抛出第二个消息,“其二,便是件值得开心的好事!” “孙儿的毒,如今已被压制下去,虽未根除,但十年内已是无性命之忧。孙儿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 老太君紧紧抓住方云逸的手臂,老泪瞬间涌出,那是混合着后怕、愤怒、以及巨大惊喜的泪水。 “压制下去了?好转了?真的吗?逸儿,你真的……”她泣不成声,十五年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似乎是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透入久违的光明。 方云逸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他看着祖母激动的模样,决定趁热打铁,说出部分实情,以安其心,但也需要编织一个合理的解释。 “祖母,您先别激动,听孙儿给你慢慢说。”他扶着老太君坐下,声音沉稳。 “其实,在这八年来,孙儿住在藏书楼,并非全然只是为了静养和读书。孙儿的病症,大部分时候是伪装出来的。” 第19章:善意谎言 “伪装?”老太君再次愣住。 “是。”方云逸目光坦然,“包括今日被那徐长老打伤,也是孙儿故意为之。 “孙儿运转秘法,制造出重伤濒死假象,就是为彻底洗脱嫌疑,避免玄云宗和朝廷的后续追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冷意。“至于那赵峰……不错,正是孙儿所杀。” 老太君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孙儿承认,还是让她心神剧震。 她看着方云逸,眼神复杂无比,有担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审视。 杀人,伪装,承受武师境长老一掌而安然无恙……这真的是她那个病弱的孙儿能做到的吗? “你……你如何能……”老太君的声音干涩,心中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孙儿,何时有了这等本事?他的毒是谁解的?他的武道从何而来?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方云逸知道、祖母此刻心中定是带着无数个为什么,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他不能暴露剑塔和穿越的秘密,那太过惊世骇俗,也可能会给祖母带来危险。 于是,一个被他虚拟出的“世外高人”形象被他适时地推了出来。 “祖母,您此刻心中的疑惑,孙儿明白。”方云逸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神秘。 “这一切,都要源于孙儿在八年前遇到的那位师傅。” “师傅?”老太君喃喃道。 “是的。” 方云逸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仿佛在回忆。“八年前,孙儿在藏书楼中昏迷之际,意识模糊中,在昏迷中遇到一位游历至此的世外高人。” 他看出孙儿身中奇毒,心生怜悯,便以无上秘法为孙儿压制毒性,并认为孙儿心志坚韧,是块可造之材,遂暗中收孙儿为徒,传授孙儿武道与医术。 他编造着细节,“师傅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性情也有些古怪。” 他嘱咐孙儿绝不可对外人提及他的存在,孙儿身上的奇毒,正是师傅以秘法压制,还有武道,也是他老人家一手教导。 “师傅曾经说,孙儿体内的奇毒虽未除,但祸福相依,这些年在毒性磨砺……与他传授的特殊功法淬炼下,孙儿的根基反而比常人更为扎实。” 他回过眼神看向老太君,“祖母,逸儿如今不仅毒性暂控,武道修为亦小有所成,已有自保之力。” 您不必再日夜为孙儿的性命担忧,方家,不会就此而沉沦。 孙儿向您保证,终有一日,我会让方家重现昔日荣光,甚至……超越以往! 老太君听着孙儿的叙述,心中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世外高人?暗中收徒? 这一切听起来如同传奇话本,但看着孙儿那迥异于往昔的气度与眼神,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坚定与力量,她又不得不信。 若非有如此奇遇,如何解释逸儿身上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又要如何解释他能悄无声息地杀掉赵峰,又能硬受徐长老一掌而无事?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但这次是喜悦和希望的泪水。 她握住方云逸的手,哽咽出声,“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 我方家列祖列宗保佑,让我逸儿得遇贵人,这位恩师……这位恩师如今何在? 老身……老身真想当面叩谢他的大恩大德,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方云逸连忙按住她,“祖母,师傅他老人家淡泊名利,并不喜俗礼。” “他行踪不定,孙儿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他老人家说过,该出现时自会出现,平常莫要寻他。” 他将高人形象塑造得更加超然物外。 老太君闻言,虽有些遗憾,但也理解这等奇人必有怪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与感激,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老身唐突了。恩师救命授艺之恩,我方家当永世不忘!” 老太君看向方云逸,心中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充满生机与前所未有的希望。 她还欲再详细询问关于这位师傅以及方云逸修炼的事情,方云逸却适时地将话题转移。 “祖母,今日您被陛下召进宫,直到此刻才回来,可是宫中发生了何事?” 方云逸神色转为凝重,“按理说,即便为了赵峰之事和徐长老上门欺辱,陛下安抚一番便可,不至于留您如此之久。莫非……除了此事,还发生了别的?” 提到宫中之事,老太君脸上的喜色稍敛,被浓浓的愁容所取代。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方云逸的手背,示意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逸儿,你猜得不错。” 老太君的声音沉重起来,“陛下召我入宫,表面是因玄云宗之事进行安抚,并严令京兆尹、刑部彻查赵峰之案,声称必会给我方家一个公道,实际上,更主要的是因为北境……出了大事!” “北境?”方云逸目光一凝。 “嗯。”老太君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抹忧色。“八年前那一战,镇北军主力尽丧,你爷爷、大伯、二伯、云霆他们…皆是战死在北境。” “虽然陛下派了赵元明接管北境,但在这八年来,北境防线一直不稳,军心涣散,全靠一些念着方家旧情的军中老将和残部在苦苦支撑。” 她话语顿了顿,变得愈发沉重:“而近日,蛮族王庭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再次蠢蠢欲动,频频在边境挑衅,小规模冲突不断。” 更麻烦的是,朝廷这些年对北境军饷多有克扣,赵元明只顾排除异己,安插亲信,导致军中怨声载道。 三日前,以你爷爷昔日部下,现任北境巡防营统领周将军为首,因不满军饷被层层盘剥,以及赵元明胡乱指挥导致大量士兵无辜牺牲,竟联合起来,扣押赵元明派去的督粮官,控制巡防营驻地。 声称……朝廷若是不严惩赵元明,补足军饷,给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他们就要……就要…… 老太君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微微颤! “他们就要自行其是,从此不再听从朝廷号令!这……这形同兵谏啊!” 第20章:祖孙商议 方云逸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北境镇北军旧部……兵变?” “虽未明言,但也相差无几了。” 老太君惨然道,“消息传回京都,朝堂震动。陛下龙颜大怒,认为这是方家旧部心怀怨望,意图不轨。” “但眼下北境局势紧张,蛮族虎视眈眈,朝廷又无人能真正弹压住那些骄兵悍将。赵元明更是早已吓得称病不出,躲在中军大营不敢动弹。” 她看着方云逸,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期盼:“所以,陛下召我入宫,是希望我们方家能出面,安抚北境旧部。” “陛下说,只要周将军他们肯放下兵器,交出督粮官,一切皆可既往不咎,军饷也会尽快补足。”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以方家未亡人的身份,写一封亲笔信,由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劝周将军他们以大局为重,莫要行差踏错,辜负……辜负你爷爷他们用性命守护的北境安宁。” 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窗外,夜色深沉,仿佛预示着大乾王朝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 北境动乱,蛮族压境,朝中无人……这一切,似乎都将一个巨大的漩涡,再次推到了已然没落的方府门前。 方云逸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如渊。 北境……方家曾经的根基所在地,阿爷、父亲、伯伯、兄长们血洒之处,如今再次成为风暴中心。 这是危机,或许,也正是他们方家可以重新崛起的一缕契机! 他抬头,看向忧心忡忡的祖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祖母,这封信……我们写。”方云逸声音不高,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地回荡。 老太君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之色。她原以为方云逸会因方家所受的屈辱和皇室的凉薄而拒绝,或者至少会犹豫而后愤怒。 却是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逸儿,你……”老太君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张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深邃如渊的脸庞,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这还是她那个需要人时时搀扶、汤药不离口的病弱孙儿吗? 方云逸迎上祖母震惊的目光,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冷静。 他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桌面,缓缓开口。“祖母,北境是阿爷、大伯、二伯、还有云霆哥他们用命守护的地方,是无数镇北军将士埋骨之所。” “方家可以恨朝中某些人,可以怨陛下凉薄,但不能坐视北境防线崩溃,让蛮族的铁蹄践踏我大乾山河,让将士们的血白流。” “这封信,于公于私,我们必须写。”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而富有谋略:“但是,祖母,我们不能白白被陛下当枪使。” “写信可以,方家甚至可以派人亲自将信送往北境,以示诚意,确保信件能送达周将军手中,并说服他们。不过,我们得有两个条件,必须让陛下答应。” “条件?”老太君的心提了起来,与皇帝谈条件,这可是大忌。 “对,条件。”方云逸目光灼灼! “第一,陛下必须下一道明旨,公告朝堂,言明此次北境之事,皆是因军饷拖欠、指挥失当引起。” “朝廷体恤边军将士艰辛,对参与此次事件的镇北军旧部,一律既往不咎,绝不以任何形式秋后算账。” “不仅要明旨,最好还能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并传示各州府。” 老太君瞬间明白其用意,这是要杜绝乾帝事成之后反悔清算的可能。 有了这道明旨,至少在明面上,乾帝便不好再对周将军他们下手,否则便是自打脸面,失信于天下。 “第二,”方云逸继续开口,“粮草和军饷,必须在我们的信件抵达北境,周将军他们释放督粮官、解除武装的同时,由朝廷钦差押运,足额、即时发放到每一个士兵手中。” “不能只是空头许诺,必须要见到实实在在的粮饷。北境将士苦久矣,不见实惠,空口白话难以取信于人。” 老太君听着孙儿条理清晰、思虑周全的分析,心中的震惊一浪高过一浪。这孩子……何时有了这般缜密的心思和深远的谋虑? 他不仅想到化解眼前的危机,更想到如何保全那些忠诚于方家的旧部,甚至借此机会为北境将士争取实实在在的利益。 这绝不是一个十五岁病弱少年能想到的,更不像是一个常年卧病、不通世事之人能提出的策略。 她看着方云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孙儿。这么多年,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究竟隐藏了多少?那所谓的“世外高人”,究竟将他教导到了何种地步?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酸楚涌上老太君的心头。 欣慰的是,方家血脉未绝,更是出这样一个心思深沉、隐忍果决的继承人,方家复兴有望! 酸楚的是,这孩子究竟背负多少,才能在如此年纪,就拥有这般城府和算计? “逸儿……”老太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复杂,“你……你真是让祖母……又惊又喜。” 她顿了顿,努力平复心绪,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你说得对!陛下既要我方家出面平息事端,就不能让我方家寒心,更不能让北境将士寒心。” “这两个条件,既合情也合理!” 方云逸见到祖母理解并支持,心中一定,“祖母,孙儿还有一个想法。此次送往北境的信,意义重大,寻常仆役恐怕难以胜任,也显不出我方家的诚意。” “孙儿想……亲自去一趟北境。” “什么?不可!” 老太君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开口反对,“北境路途遥远,凶险万分,且如今局势混乱,你的身体……” “祖母,”方云逸打断她,语气沉稳而自信,“孙儿身体已非昨日吴下阿蒙,足以应付路途艰辛。” 第21章:老太君进宫 “更重要的,只有孙儿亲自前往,以方家唯一男丁、方震天孙儿身份,才能最大程度地取信周将军他们,安抚军心。”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而且,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孙儿到北境,见到周将军和其他旧部,便可相机行事。” “我们方家在北境经营数十年,根基犹在。孙儿想要去亲眼看看,重新联络那些还念着方家旧情的将领士卒,为方家留一条后路,或者说,为将来可能复起,埋下种子。” “京都虽好,却是牢笼,方家若想真正重现荣光,根基或许……仍在北境。” 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老太君心中炸响。她彻底明白,方云逸所图甚大! 他不仅仅是要解决眼前兵变危机,更是要借此机会,跳出京都这个囚笼,重返方家的权力根基之地,去经营,去布局。 这份胆识,这份谋略,这份隐忍,老太君看着方云逸,仿佛看到当年丈夫方震天年轻时的影子,不,甚至比当年的丈夫更加深沉,更加果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冲击。良久,她重重地点点头,眼中泪光与决然交织。 “好!好!逸儿,你有此志气,祖母支持你。方家未来,就交到你手上了!” 既然已经决定方向,祖孙二人立刻行动起来。老太君亲自铺开宣纸,研墨提笔。 她虽年迈,但笔力依旧遒劲,字里行间带着真挚情感与昔日方家的份量。 信中,她先是追忆了方震天与周将军等人的袍泽之情,肯定镇北军将士保家卫国的功绩与牺牲,然后痛陈朝廷确有失当之处,理解他们的愤怒与无奈。 但紧接着,她笔锋一转,恳切劝诫他们以大局为重,以黎民百姓和北境安危为先,切不可行差踏错,背负叛军之名,让九泉之下的老将军和无数兄弟蒙羞。 她承诺,朝廷已认识到错误,陛下将下明旨赦免一切,并即刻补发所有拖欠粮饷,希望他们能相信朝廷,相信方家,释放官员,各归其位,共同抵御外敌。 信写完后,老太君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里面珍藏着方震天生前的一方私印。 她郑重地蘸上印泥,在信末端端正正地盖上了“方震天印”四个朱红大字。 这方印,在北境军中,有着比圣旨更加令人信服的力量。 “有此信和此印,周将军他们……会听的。”老太君抚摸着印章,仿佛在触摸丈夫往日的荣光。 “剩下的,就等明日祖母进宫,与陛下分说。”方云逸将信件小心吹干,折叠好,放入一个特制的防水信囊中。 ………… 次日清晨,皇宫,养心殿。 乾帝看着下方恭敬行礼,却脊背挺得笔直的老太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悲悯。 “老夫人快快请起。玄云宗之事,朕已严令彻查,定会还方家一个公道。北境之事,还要倚仗老夫人啊。” 老太君缓缓起身,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老身谢陛下关怀。为国分忧,乃臣子本分。” “北境之事,老身昨夜回府之后思虑再三,已草拟一封家书,或可劝说周将军等迷途知返。” 乾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哦?老夫人深明大义,朕心甚慰!不知信件何在?朕即刻命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 “陛下且慢。” 老太君抬起头,目光直视乾帝,“老身愿意写信,也相信周将军他们会看在亡夫面子上,给朝廷、给方家一个机会。” “但是,老身尚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够谅解恩准。” 乾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掠过一丝不悦。这方家竟然敢跟他提条件? 他按捺住内心情绪,淡淡开口,“只要于大乾有利,老夫人但说无妨。” “其一,”老太君声音清晰,“为安北境将士之心,免其后顾之忧,恳请陛下降旨朝堂,言明此次事件缘由,言明对所有参与将士概不追究,永无后账。” “其二,朝廷拖欠北境粮草军饷,需在信件抵达,北境将士遵令行事同时,由钦差足额、发放到位,以示朝廷诚意,解将士燃眉之急。” 老太君顿了顿,补充道:“此外,为显我方家诚意,确保信件万无一失,并当面陈说利害。” “老身打算让孙儿云逸,亲自持信前往北境,一为面见周将军。二为去他阿爷和两位伯伯的墓前祭拜一番。” “陛下也知道,自从他们埋骨北境至今已过去八年,身为方家血脉,还从未去祭拜过,望陛下体恤恩准!” 乾帝听着老太君一条条说出要求,脸上的温和逐渐消失,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他没料到,这个看似已经认命、风烛残年的老太君,竟然敢如此直接地跟他提条件,提出的更是直指核心,堵死他事后清算的可能,还要派那个病秧子去北境?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方家,都已经落魄至此,还敢跟他这个皇帝讨价还价?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底气?是那些北境的丘八吗?还是…… 他仔细打量着下方的老太君,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昨天的她,还是一副悲愤无助、只能依靠皇权庇护的模样,为何过了一夜,就变得如此冷静且有底气? 还有这些要求,昨天她为何不提? “老夫人,”乾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明旨赦免,岂非助长边军挟持朝廷之风?至于粮饷,国库空虚,筹措也需要时间。” “还有让云逸那孩子去北境……他身子弱,如何经得起路途颠簸?若是出了意外,朕如何对得起方老将军在天之灵?” 老太君似乎早已料到皇帝会如此,神色不变,缓缓开口! “陛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如今北境局势危如累卵,蛮族虎视眈眈,若不能快速稳定军心,一旦防线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明旨赦免,是为迅速平息事端,避免酿成更大祸患,乃是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方家如今绝无任何的私心。” 第22章:风起朝堂 “粮饷之事,老身知道朝廷艰难,但北境将士的肚子等不起,军心等不起。” “若连基本温饱都无法保证,又如何能要求他们效死力?” 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决然:“至于逸儿……他是方家男儿,为国奔波,纵死无悔。” “况且,唯有他亲自前往,以方家血脉的身份,才能最大程度地取信于那些念旧的将领。” 若陛下觉得为难,或是信不过老身这封信的效力,那……老身也无能为力。” 老太君的话语软中带硬,将北境安危这个大帽子扣了下来,同时隐隐以“无能为力”相胁。乾帝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当然知道北境的重要性,也知道此刻安抚住那些骄兵悍将是唯一的选择。 方家老太君的要求虽然让他不爽,但确实是目前最快、代价最小的解决方式。 若是真逼反了北境边军,或是导致防线崩溃,那大乾或许会陷入困境中。 权衡利弊过后,乾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猜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老夫人言重了!” “为大乾北境安定,朕……准了!” 即刻便拟旨,明发各州府,赦免北境将士一切罪责,并责令户部、兵部,全力筹措粮饷,确保随钦差一同抵达北境。 “老身,代北境所有将士,谢陛下隆恩!”老太君躬身深深一拜。 “至于云逸……”乾帝沉吟片刻,“既然老夫人和他都有此心,那便去吧。朕会派一队羽林卫沿途护送,确保他的安全。” “多谢陛下。”老太君再次拜谢,心中却是一凛,护送?恐怕监视的成分更多。 待老太君离开养心殿后,乾帝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片冰寒。 他猛地一拍御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一个方家!好一个老太君!” 乾帝咬牙切齿,“昨日还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今日就敢跟朕提条件了?还要派那个病秧子去北境?她想做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老太君今天的表现,与昨日可谓是判若两人。 这背后,定然有人指点! 是谁?是朝中某些还念着方家旧情的老臣?还是方家暗中还联系了其他势力? 还有,明知道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没多少活头,还去北境?说什么去祭奠方家长辈,真当朕是个傻子吗? 莫非他毒已解?已经恢复了不成? 不过,他一想到那毒天下间无解,又认为不可能,还是绝对的不可能。 “来人!”乾帝随即厉声喝道。 一名秘卫悄然从外面进入养心殿,跪伏在地后,聆听着接下来的旨意。 “给朕查!仔细地查!” 乾帝时目光阴鸷,“查方府最近几个月…不,最近几年所有的出入人员,接触过谁。” “特别是昨天老太君回府后到今天进宫前,方府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什么陌生面孔出现?” “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给方家出谋划策,想要助他们脱离困境!” “遵旨!”秘卫低声领命,起身后离开。 乾帝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养心殿内,手指敲打着龙椅扶手,眼中寒光闪烁。 方家……看来还是不能太放心,那个方云逸,被诸多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如今不仅活到了十五岁,还要去北境?是真的命硬,还是……另有隐情? 他感觉,本以为已经掌控的一切,似乎因为方家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变故,开始出现一些脱离掌控的迹象。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快,以及一丝隐隐的不安。 北境的风波或许可以暂时平息,但京都的暗流,却因为方家祖孙这番看似妥协实则进取的行动,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方云逸的北境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而乾帝的猜疑和调查,也如同悬在方家头顶的一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翌日,金銮殿上。 晨曦透过高大的殿门,洒在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疑惑。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屏息静气,等待着今日的早朝。许多消息灵通之辈已经隐约听闻前日玄云宗长老逼宫方府以及陛下召见方老太君之事,心中正自揣测不休。 “陛下驾到——”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打破寂静。 乾帝身着龙袍,面色沉静,步伐稳健地登上御阶,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跪倒的群臣,带着一股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 乾帝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例行政务奏报后,乾帝并未如往常般询问“众卿还有何事”,而是直接对身旁的内侍监点了点头。 内侍监上前一步,展开一道明黄色的绢帛,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将士,戍边卫朝,劳苦功高。” “近日闻北境巡防营因军饷拖欠、指挥失宜,偶生事端,朕心甚悯。此皆朝廷体察未周之过,非将士之罪也。” “着即,所有参与此事北境将士,无论官阶,一概既往不咎,望其等能体会朕心,速归建制,共御外侮!钦此!” 圣旨内容一出,满朝哗然! 这道旨意不仅承认朝廷的过失,更是给出不会秋后算账的承诺,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陛下何时变得如此……宽宏大量,甚至有些软弱了? 兵部尚书赵元明,虽遥领北境大都督,但常在京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道旨意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承认他在北境指挥失当。 他嘴唇微动,想要出列说些什么,但看到乾帝那深邃无波的眼神,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心中惊疑不定。 户部尚书钱益之则是眉头紧锁,心中飞快盘算着补发北境军饷需要动用的库银,以及这笔开销对如今本就有些拮据的国库意味着什么。 他偷偷抬眼看看龙椅上的皇帝,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这不像他平日锱铢必较的风格。 几位以刚直敢言著称的御史则面面相觑,有人本已准备好弹劾北境将领“拥兵自重、形同谋逆”的奏章,此刻却被这道圣旨堵了回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3章:府内宣旨 而一些老成持重的勋贵和老臣,如英国公张维,则是眼中精光一闪,敏锐地察觉到这道旨意背后必然与昨日方老太君入宫有关。 陛下此举,看似退让,实则是以最小的代价快速平息北境可能爆发的巨祸,同时……似乎也将方家再次推到风口浪尖。 他捋着发白的胡须,沉默不语,心中暗叹。“方家……终究还是被卷了进来。” “众卿可有异议?”乾帝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下朝堂上的窃窃私语。 无人敢在此刻触怒已有决断的皇帝。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只是这声音中,包含太多的复杂情绪。 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下达,任命礼部右侍郎李文翰为钦差大臣,即日启程,押运首批足额粮饷前往北境宣旨安抚,并全权处理相关事宜。 李文翰是帝党中人,虽为文臣,但做事干练,深得乾帝信任。 让他去,既显示朝廷的重视,也确保旨意能够准确执行,同时……或许也负有监视之责。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怀着满腹的疑惑和猜测,缓缓退出金銮殿。 乾帝看着臣子们离去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快刀斩乱麻,先稳住北境再说。 至于方家……他倒真想要看看,弱小孤寡的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的方府,依旧笼罩在一种悲凉与紧张交织的气氛中。 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和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福伯急匆匆赶来禀报,“老太君,小少爷,宫里有天使携圣旨到了发府!” 老太君与方云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凝重。来了,这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快上不少。 “开中门,设香案,准备接旨!” 老太君迅速下令,尽管此刻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只在片刻后,方府略显破败但打扫干净的前院中,香案已然设好。 一队盔明甲亮、气息精悍的禁军士兵分列两侧,肃杀之气弥漫。 为首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的中年太监,手持明黄圣旨,昂然而立,正是前日来过方府的王公公。 老太君在赵嚒嚒的搀扶下,站在最前方,她身着诰命服制,虽然老旧,却显得庄重。 方云逸则站在她身侧稍后位置,脸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由福伯虚扶着,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府中其余仆役,包括赵嬷嬷一家和福伯的侄子,则皆恭敬地跪在后方。 王公公目光扫过众人,在方云逸身上略微停留一瞬。陛下特许,方公子年弱体虚,又有伤势在身,无需跪迎旨意。 话音落下,随即展开手中的圣旨,尖细的声音朗朗响起。 “诏曰:咨尔方氏,忠烈遗孤,一门英杰,为朝捐躯,朕心常恻。” “今北境不稳,需赖旧勋。” “特准方老太君所请,着方家子孙云逸,携家书前往北境,宣慰将士,祭奠先灵,以安边陲,以慰忠魂。” “兹事体大,特允方云逸随钦差大臣李文翰同行,即日出发,不得延误。” “钦此!” 圣旨内容简洁,却信息量巨大。 不仅同意方云逸北上,更是明确他宣慰将士的使命,并将时间定在即日! “臣妇、草民接旨,谢陛下隆恩!” 老太君微微躬身,方云逸也随着祖母的动作微微低头。他们享有帝皇特许的不跪之权,此刻便显出不同。 王公公将手中圣旨合拢,递到老太君手中,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老太君,方公子,陛下的恩典可是天高地厚。北境事急,钦差李大人已在南门外集结队伍,午时便要出发,还请方公子尽快准备,莫要误了时辰。” “有劳王公公。”老太君示意赵嬷嬷递上一个准备好的、不算太丰厚的红包。 王公公瞥了一眼,随手收起,并未多言,便带着禁军转身离去,留下满院的肃穆与一丝匆忙。 圣旨已接,府内顿时忙碌起来,却也带着一股仓促和不安。 “即日出发……陛下这是半点不给准备的时间啊。”老太君握着方云逸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逸儿,你身体这一路舟车劳顿……” “祖母放心,”方云逸反握住祖母冰凉的手,语气沉稳。 “孙儿撑得住。陛下如此急切,正说明北境局势已刻不容缓,孙儿认为此行更有必要。” 他顿了顿,低声道,“祖母,京都并非善地,孙儿离开后,您要万事小心,紧闭门户,非必要不出府。” “若有急事,可让福伯去找……” 他声音压得更低,说了几个名字和暗号,都是他这些年通过那些孤儿和伤残老卒暗中建立的、极其隐秘的联系点。 老太君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方云逸的嘱咐牢记于心。 方云逸回到自己房间,迅速换上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布衣,虽然依旧显得空荡,但比那宽大的病号青衫利落许多。 他从床榻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里面除了一些应急的金疮药和银两外,还有两封密封好的信。 他将福伯叫到跟前,郑重地将信交到他手中。“福伯,这两封信,待我离开京都后,你悄悄前往南城陈记杂货铺,将信交给掌柜,就说北地的故人托送山货,他自会明白。” “老奴明白,小少爷放心!” 福伯将信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浑浊的眼中虽然有诧异,但是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老太君本想安排两个年轻力壮、略通拳脚的仆从跟随,却被方云逸开口拒绝。 “祖母,人多眼杂,反而不便。孙儿自有打算,一个人行动更灵便。” 他知道,此行绝非是坦途,若是带上仆从,反而是累赘。他真正的依仗,是脑海中那座剑塔和已然晋升宗师境的修为。 见方云逸态度坚决,老太君知他必有深意,不再坚持,只是红着眼眶,一遍遍地替他整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襟。 “一切……一切以安全为重,到了北境,见到周将军,万事……多与你周叔叔商量……” “孙儿记下了。”方云逸躬身行礼,“祖母保重,等孙儿回来!” 第24章:离京 话音落下,方云逸不再犹豫,转身大步向府外走去。 他那背影在老太君模糊的泪眼中,似乎不再单薄,反而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挺拔。 京都南门外,旌旗招展。 钦差大臣李文翰的车驾仪仗已然齐备,数百名精锐禁军骑兵护卫左右,中间是装载着粮饷物资的马车,队伍绵延,气势不凡。 李文翰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三缕长须,身着绯色官袍,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中,正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文臣特有的矜持与不耐。 他对于陛下突然安排方家那个“病秧子”随行,心中颇不以为然,认为他纯属是个累赘。 眼看着午时将至,队伍即将出发,方云逸却是还未到来。 “哼,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此紧要之事,竟也敢迟到!” 李文翰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副手抱怨着开口,“若不是陛下旨意……”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色布衣、身形清瘦、脸色苍白的少年,正独自一人,步履看似缓慢,却异常稳定地走向队伍。 来人正是方云逸,他来到李文翰的马车前,微微拱手示意。 “李大人,在下方云逸,奉旨随行,因事耽搁,来迟片刻,还请见谅。” 他的声音平和,不卑不亢。 李文翰缓缓撩开车帘,上下打量着方云逸,见他果然是一副病弱之相,心中鄙夷更甚,淡淡地开口。 “方公子既然是身负皇命,当时刻谨记,岂能因私废公?此番便算了,下次若再延误,休怪本官按律行事。” 方云逸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队伍。 他发现,除李文翰的马车和运载物资的车辆外,并未给他准备任何代步工具。 而就在这时,一名禁军牵着一匹看起来颇为神骏,但略显普通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方公子,请上马吧。北境路远,皆需要骑马而行。”语气虽不算无礼,但那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让一个“病秧子”长途骑马?这简直是故意为难。若方云逸真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少年,恐怕不出半日就得从马上摔下来,或者累得旧病复发。 方云逸心中冷笑,看来这队伍里,想看他笑话、甚至想让他意外消失的人,不在少数。 这恐怕不仅仅是李文翰的意思,背后或许还有乾帝的默许,或者有其他势力的手脚。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或不适,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有劳了。” 话音落下,他走到马前,动作看似有些笨拙地伸手抓住马鞍,脚踩马镫。 微微一用力,在外人看来,他几乎是晃了晃才勉强爬上马背,坐稳之后还微微喘息一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几分。 那禁军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归于平静。李文翰同样在马车内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放下车帘。“出发!” 队伍缓缓启动,带着粮草、圣旨,以及一个被所有人视为累赘和棋子的“病秧子”,向着北方,踏上未知的征程。 就在方云逸随着一行人离开京都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到皇宫之中。 养心殿内,乾帝听着秘卫的禀报,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前龙案。 “哦?他居然真的骑马跟上了?没有叫苦,也没有掉队?”乾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回陛下,据眼线回报,方云逸虽然看上去十分吃力,脸色苍白,但确实坚持骑在马上,未曾落队。”秘卫恭敬回答。 乾帝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这倒是有点意思。” “传朕口谕,将方云逸随着朝廷钦差北上,前往北境宣慰将士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玄云宗的人知道。” “还有,当年被方震天打压过的那几个世家,比如陇西李氏、河东裴氏,也让他们知道知道。” “奴才遵旨。”秘卫心领神会,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或者至少是要给方云逸的北行之路增添无数的风景。 “告诉禁军中的眼睛,给朕盯紧那方云逸,朕倒要看看,这个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如此坚持要北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乾帝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就看他是真的只为送信祭祖,还是……另有所图?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即刻密报!” “遵旨!” 秘卫退下后,乾帝独自望着殿外沉沉的天空。北境的风云,京都的暗流,还有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方家遗孤……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是在老太君的要求下,权衡利弊之后、特意放出方云逸这颗棋子。 这样做,既是为了稳住北境,也是为了能够彻底消除掉北境军中的混乱,更加想看看还能捞出些什么意外之事。 至于方云逸最后是死是活,在乾帝心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家这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威胁,必须被彻底掌控,或者……清除。 如今圣旨已下,棋局已开。 乾帝稳坐京都,冷眼旁观,等待着北境之路上的风霜刀剑,如何能够自然地磨灭那点看似微弱的星火。 ………… 离京的官道蜿蜒,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巨蟒,匍匐在冬意渐浓的苍茫大地上。 枯草覆霜,周遭树木凋零,寒风卷起尘土,带着一缕缕刺骨凉意,扑面而来。 钦差队伍迤逦而行,数百精锐禁军骑兵护卫着中央的马车和辎重,马蹄踏在黄色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打破路途的寂静。 方云逸骑在分配给他的那匹看似颇为神骏、但十分普通的战马上,身子随着马匹的行进而微微晃动。 他低垂着头,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略显宽大的深色布衣里,脸上依旧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因干燥和寒冷而显得有些发紫。 这副模样,任谁看去,都以为是一个强撑着病体、在艰苦路途中苦苦挣扎的少年郎。 他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咳,声音在风中显得微弱而无力,引得旁边护卫的禁军偶尔投来或怜悯、或鄙夷的一瞥。 第25章:刻意针对 钦差李文翰端坐在温暖舒适、铺着厚厚毛皮的马车内,透过微微被他掀开的车帘,看到外面寒风中那个单薄身影,嘴角不由得撇了撇,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倒是能撑……”他低声自语,随即放下车帘,拿起身旁的书籍、便不再关注。 只要这病秧子不死在队伍里,给他添太大的麻烦,他根本懒得理会。 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慢,显然李文翰也想着尽快完成这趟苦差事。 一路北上,地势逐渐变得有些陡峭起伏,官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丘陵和光秃秃的林地。 残阳西斜,天色渐晚。寒风变得愈发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小刀割肉。 领队的禁军统领,一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姓王,官拜校尉,抬头看看天色,又打量一下四周环境,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前方五里处有一背风坡,地势相对平坦,靠近水源,就在那里扎营!”王校尉声音洪亮,带着习惯性的命令口吻。 队伍再次启动,不久后便抵达选定的扎营地点。这是一处位于两座矮山之间的缓坡,背靠北风,坡下不远处有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溪,传来潺潺水声。 周围则是片片枯黄的草地和稀疏的林地,视野相对开阔,易守难攻,确实是宿营的好地方。 随着王校尉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禁军士兵立刻行动起来。 士卒卸下物资,搭建营帐,挖掘简易灶坑,收集柴火,取水饮马……一切井然有序,效率极高。 半炷香左右的时间,一座座牛皮营帐如同蘑菇般在坡地上立起,中央区域升起几堆巨大的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 驱散着暮色和寒意,也照亮士兵疲惫而警惕的脸庞。饭菜的香气开始在空中弥漫,混合着柴火燃烧的味道。 方云逸被一名士卒引到一处靠近营地边缘、不算起眼的小帐篷前。 这帐篷位置,既远离核心区域的热闹与相对舒适,又恰好处于负责夜间巡逻的士兵休息区域的旁边。 这时,王校尉带着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队长走了过来。王校尉目光扫过方云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排。 “方公子,今夜你就宿在此处。你身体孱弱,需要好好休息,就不用参与夜间值守了。” 他顿了顿,指向那名刀疤队长,“这是刘队长,他这一队人马今夜不轮值,就在你旁边帐篷休息。” 说着,他转向刘队长,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几名正在忙碌的士兵都能听见。 “刘队长,方公子身份特殊,且体弱多病,晚上你们多照顾着点,务必确保方公子能安心休息,明白吗?” 那“照顾”和“安心”二字,被他咬得略重,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刘队长心领神会,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略显夸张的假笑,对着王校尉抱拳躬身。 “统领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然后他转向方云逸,那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里却毫无暖意,反而带着一丝戏谑和审视。 “方公子,您就安心歇着!” “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觉得冷了、怕了,尽管招呼弟兄们!” “我们就在旁边,一定随叫随到,保准让您睡个好觉’!” 他刻意将“睡个好觉”几个字拖长音调,周围听到的几名士兵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这话是个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所谓的照顾,实则是监视,甚至是骚扰,目的就是不让他晚上真正安宁。 方云逸抬起苍白的脸,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显得微弱。 “有劳……刘队长和各位军爷。”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怒气或不满,仿佛是真的接受这番好意安排。 他心中一片冷然,对此早有预料。 这些针对,无非是就不想让他安稳休息,或者克扣他的食物饮水,再加以言语上的嘲讽,试图摧垮他本就虚弱的身体。 在他没有抵达北境、交出信件,这些人并不会让他死,但是让他吃尽苦头、甚至意外病重,却是某些人乐见其成的。 刘队长见方云逸如此逆来顺受,眼中轻视更甚,嘿嘿笑了两声,便带着手下走向旁边的帐篷,隐约还能听到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和嘲笑声。 方云逸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到自己的小帐篷前,并未立刻进去。 他站在那里,目光扫过营地。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寒星,残月如钩,洒下清冷的光辉。 营地里,除了几堆主要的篝火,各处也燃起不少火堆,士兵们围坐在一起,烤火、进食、低声交谈,兵器搁在手边,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营地,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卷起地上的枯草和尘土,也让那些篝火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马匹膻味,以及靠近北方荒野特有的干冷气息。 方云逸抬起头,望向那深邃漆黑的夜空,感受着入冬后愈发刺骨的寒风吹拂在脸上、身上。 这足以让寻常人瑟瑟发抖、裹紧身上的衣袍,但对他如今武道宗师境的体魄而言,却如同春风拂面,毫无影响。 今天这一路,不过是在伪装。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冽的笑意。 如今棋局已开,究竟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就要看各自的手段、布局了。 ………… 京都,林府。 一间守卫森严、烛火通明的书房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与凝重。 玄云宗外门徐长老,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手指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椅背。 下首,坐着林家家主林文博,他上午下朝回来,便将方云逸随钦差北上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徐长老。 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忐忑。 除了他们二人,密室内还肃立着六名身着玄云宗服饰的弟子,男女皆有,个个气息沉稳,眼神精亮,显然修为都不弱。 他们是徐长老接到消息,利用玄云宗在京都暗线,紧急召集而来的宗门精锐。 第26章:各自安排 “消息确认了?” 徐长老声音带着沙哑,还有压抑着的怒火,“那个病秧子,受了老夫一掌、不仅没死,还跟着钦差队伍北上?” “千真万确!”林文博连忙点头。 “今日早朝陛下下的旨意,午时队伍就已出发。礼部右侍郎李文翰任钦差,还有一队五百人的禁军精锐护送。” “哼!好得很!” 徐长老眼中寒光爆射,“杀我宗门弟子,还想安然北上?” “真当我玄云宗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站立着的六名弟子。“方家小贼,必须死!” “否则,我玄云宗颜面何存?赵峰师侄的仇,又如何能报?” 一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青年弟子踏前一步,“徐长老,请您下令!弟子等人必取那贼子项上人头,祭奠赵师弟!” 徐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们六人,即刻出发,暗中尾随钦差队伍。” “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务必做得干净利落,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刺杀!” 他顿了顿,强调道,“记住,你们的首要目标是方云逸!尽量不要与护送钦差的禁军发生正面冲突,更不可死战。” “李文翰是皇帝钦差,若他出事,麻烦太大。只要宰了那小子,立刻远遁,返回宗门复命即可!” “弟子领命!” 六人齐声应道,杀气腾腾。 徐长老挥了挥手,“你们去吧,小心行事,莫要暴露宗门身份。” 六名玄云宗弟子再次行礼,随即退出书房,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待他们离开,徐长老看向林文博,语气稍缓。“林家主,赵峰的遗体需要尽快送回宗门安葬。” “明日一早,老夫便带着慕清,先行一步返回玄云宗。京都这边,以及后续事宜,就劳你多费心。” 林文博站起,躬着身回应! “徐长老放心,晚辈晓得轻重。慕清能得长老亲自护送回宗,是她的福气。” 徐长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狠厉。“方云逸……无论你隐藏什么,这次北境之路,必是你的葬身之所。” …………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都几家与方家曾有旧怨、或是在军方利益上与方家有过冲突的世家府邸深处,也收到方云逸北上的消息,并悄然做出安排。 陇西李氏,祖上曾出过镇边大将,因在镇北军中不听方家号令,而被斩首示众以证军法,这份仇怨李氏从未忘却。 河东裴氏,则是文官世家,但与掌控北境军权的赵元明关系密切,方家的存在,始终是赵元明彻底掌控北境的一道阴影,也是他们政治投资的一个潜在风险。 这两个世家,在得知方家那个本该死掉的病秧子竟然还没死,并且被乾帝允许前往北境后,立刻感到不安。 他们皆是认为,斩草需除根! 随即,他们便各自召见府中培养的死士首领,下达类似的命令。 “方家小子,绝不能让他活着到达北境!找机会,在途中解决他。” “记住,手脚干净点,最好能做成意外,或者嫁祸给蛮族、或者玄云宗。” 更关键的是,这两家在禁军中都有经营,安插有自己的人手。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利用秘密渠道,将消息和指令传递给随行护卫钦差队伍的某些自己人。 这些内应,将会在关键时刻给他们提供情报、制造混乱,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刺杀创造机会。 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已然在方云逸北上的路途上,悄然张开。 ………… 营地边缘,寒风中。 方云逸站在帐篷外,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那刘队长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着。 “方公子,外面风大,您这身子骨可别被冻坏了,还是快进帐篷休息吧!” “弟兄们还得照顾您呢!” 言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方云逸像是才被惊醒般,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 “这就……进去。”他动作略显迟缓地掀开帐帘,钻进那顶冰冷的小帐篷。 帐篷里只有一条薄毯,寒意透骨。但对于方云逸而言,这环境与温暖如春并无多少区别。 他盘膝坐在冰冷枯草上,并未入睡。 帐篷外,刘队长那队士兵果然是尽职尽责,时不时故意在帐篷外大声说话、走动,甚至假装争执,制造出各种噪音。 然而,这些干扰对于能潜入剑塔修炼的方云逸来说,毫无意义。 他大部分意识沉入剑塔第二层,在那时间流速缓慢十倍、紫气星辉缭绕的空间里,继续巩固宗师境的修为。 感悟着紫霄剑经第二卷的奥妙,同时分出一丝心神,感知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异常动静。 他知道,今夜或许不会平静。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不会放过这远离京都、荒郊野外的第一个夜晚。 一夜,在表面的嘈杂与暗流的涌动中过去。当黎明的曙光驱散黑暗,营地中响起号角时,方云逸适时地醒过来。 他掀开帐帘走出,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仿佛真的被一夜的照顾和寒冷折磨得不轻。 这一幕,让恰好走出豪华马车活动筋骨的钦差李文翰,以及正在指挥士兵拔营的王校尉都感到一丝意外。 李文翰皱皱眉,瞥了方云逸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这小子,命倒是真硬。 王校尉则目光微凝,他本以为经过一夜的特殊照顾,这病秧子就算不病倒,也至少会萎靡不堪,没想到看起来和昨天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更疲惫了些。 “倒是小瞧了他的忍耐力。”王校尉心中冷哼,随即不再关注,扬声下令! “收拾行装,一刻钟后拔营出发。” 队伍再次启程,向着更北方,向着那片埋葬了方家男儿、也隐藏着无数凶险与机遇的北境荒原,继续前进。 方云逸沉默地翻身上马,跟在队伍中。前方的路还很长,而他,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风雨的准备。 这北境之行,于他而言,是危机,更是潜龙出渊、搅动风云的开始! 第27章:刺杀开始 队伍远离京畿之地后,路途变得愈发崎岖难行。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方云逸始终保持着那副病恹恹的姿态,白日里在马上摇摇欲坠,夜晚则在特殊照顾下辗转难眠。 他的坚韧、或者说,在旁人看来的命硬,让王校尉和刘队长等人颇感意外,却也是仅此而已,只当是这病秧子回光返照般的强撑。 这一日,队伍行至一片名为落鹰峡的险要之地。两侧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官道在峡谷中蜿蜒,最窄处仅容两辆马车并行。 天空被高耸山崖挤压成一条细线,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石和腐叶的混合气味。 王校尉经验老道,立刻下令全军戒备,骑兵收缩队形,斥候前出探查。 就连一直待在马车里的李文翰,也忍不住掀开车帘,紧张地打量着两侧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山崖。 方云逸低垂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地,是绝佳的伏击场所。他敏锐地感知到,两侧山崖之上,有几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杀意的气息潜伏着。 不像是军中悍卒那种铁血之气,反而更像是江湖武者的阴冷与刁钻。看来,有人已开始按捺不住,第一波刺杀,来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显得更加惶恐,身体在马背上缩了缩。 仿佛被这险恶的地形吓到,不由自主地朝着队伍中几名看起来最精锐的、隶属于王校尉直系的骑兵靠近了些。那几名骑兵皱了皱眉,但碍于身份,并未驱赶。 果然,就在整个队伍行进至峡谷中段的时候,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左侧山崖上响起,箭矢并非射向钦差马车,而是直指靠近骑兵的方云逸。 那是淬了毒的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色的光芒,速度快得惊人。 “敌袭!保护钦差大人!”王校尉反应极快,厉声高呼。禁军士兵立刻举起手中盾牌,将李文翰的马车护得严严实实。 而射向方云逸的弩箭,眼看就要将他喉咙射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几名被方云逸无意中靠近的精锐骑兵,正好处于弩箭的飞行路径上。 他们听到箭矢破空声,本能地挥动兵器格挡或是侧身闪避。 “叮当!”几声,大部分弩箭被这几名骑兵挡下或避开,但也有一支箭矢,擦着一名骑兵臂甲,改变些许方向,“噗”地一声,深深扎入方云逸所乘马匹的脖颈! “希津津——!”战马凄厉长嘶,剧痛之下人立而起,随即发狂般向前猛冲。 “啊!” 方云逸发出一声惊恐尖叫,整个人宛如风中残叶,被疯马带着冲向队伍前方,险之又险地避开后续射来的几支毒箭。 他双手死死抓住马鞍,身体伏低,看上去完全是凭借求生本能才没被甩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方云逸运气好,因为靠近几名精锐骑兵,才侥幸未被毒箭射中,却又因坐骑中箭而陷入更大的危险。 “拦住那匹马!” 王校尉脸色难看,若是方云逸死在这里,还是因为他们禁军护卫不力导致惊马摔死,他多少也有些责任。 几名骑兵试图上前阻拦,但那疯马速度极快,而且路线飘忽,反而冲撞出队伍前部的阵型。 就在这混乱之际,在左侧山崖上,六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下,正是玄云宗那六名弟子。 他们身法灵动,手中剑光闪烁,目标明确,直指还在马背上挣扎的方云逸。 “大胆狂徒!”王校尉怒喝,亲自带着一队亲兵迎了上去。他看出这些刺客身手不凡,绝非普通毛贼。 禁军顿时结阵而战,配合默契,长枪如林,刀光如雪。顷刻间,便将六名玄云宗弟子缠住。 然而,这六人武功确实高强,尤其是那名为首的精悍青年,剑法凌厉,已是武师境好手,一时间竟与王校尉等人斗得难分难解。 混乱中,那匹疯马驮着方云逸,歪歪斜斜地冲向峡谷右侧的一片乱石堆。 眼看就要撞上一块巨岩,方云逸似乎力竭,手一松,从马背上摔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恰好滚入一块巨岩的阴影凹陷处,一动不动,仿佛昏死过去。 而那匹疯马则是一头撞在巨岩上,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这个位置极其刁钻,恰好处于战场的边缘,又有巨石遮挡,无论是山崖上可能存在的弩箭射击,还是下面混战双方,都不容易直接攻击到他。 玄云宗弟子见目标昏死在乱石堆,心中大急,想要冲破阻拦去补上一剑。 但那精悍青年发现,每当他们试图靠近方云逸所在的方向时,禁军的抵抗就变得格外顽强,尤其是那个王校尉,总是能及时挡住他的去路。 “师兄,禁军难缠,久战不利!”一名弟子急声道。 精悍青年也已发现,这些禁军训练有素,结阵之下,他们虽能自保,却难以迅速突破去斩杀目标。 而且,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撤!”精悍青年当机立断,虚晃一剑,逼退王校尉,发出撤退信号。 六人身形急退,如同猿猴般迅速攀上山崖,消失在密林之中。 王校尉担心有诈,也未深追,立刻下令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同时加强戒备。 经此一役,禁军伤了七八人,多是轻伤,无人阵亡。而玄云宗六人则无功而返,消耗不少气力。 李文翰惊魂未定地从马车里探出头,连声询问,“刺客呢?方云逸呢?” “他死了没有?” 王校尉走到乱石堆旁,看着蜷缩在岩石凹陷处、脸色惨白、昏迷的方云逸,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回大人,刺客已退。方公子……还活着,似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王校尉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复杂。 他总觉得刚才的混乱有些蹊跷,这病秧子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点。 毒箭被挡,惊马狂奔却恰好躲开了后续攻击,摔下来又正好找到这么个安全的死角…… 可这一切看起来又都是那么自然,找不到刻意的痕迹。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28章:一波接一波 “没死就好!” 李文翰松了口气,随即怒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袭击钦差队伍。王校尉,可看出这些刺客的来历?” 王校尉沉声回应,“这些人武功路数像是江湖门派,出手狠辣,目标明确,是冲着方公子来的。”他隐去对玄云宗的猜测,没有证据,不便妄言。 “哼!方家这个麻烦精!” 李文翰低声骂了一句,“赶紧把他弄醒,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方云逸被士兵用冷水泼醒,自然也是装的,他虚弱地咳嗽着,脸上满是后怕。 对着王校尉和李文翰连连道谢,感谢禁军将士的救命之恩。那惶恐无助的样子,任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队伍重新整顿后,加速离开落鹰峡。 这次刺杀,方云逸未动丝毫真气,仅凭对环境的预判和细微的引导,便借助禁军之力化解了致命危机。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侥幸存活的病弱少年,但暗中的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已然在悄然转变。 接下来的几天,队伍提高警惕,但刺杀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频繁和诡谲。 第二次是在夜晚扎营时,几名被其他世家收买的禁军内应,试图在方云逸的饮水中下毒。 然而,方云逸早已通过他们细微的眼神交流和动作看出了端倪。 他也并未声张,而是等到对方下毒之后,不小心打翻水囊,然后口渴难耐地接受旁边另一名不明所以的士兵、好心分享的清水。 而那名下毒的内应,在不久后夜晚巡逻时,竟意外踩中营地外围布置的、用来防备野兽的捕兽夹。 惨叫声惊动全营,自然也暴露他试图脱离岗位的行为,被王校尉严加审问。虽未供出主谋,却也废了一条腿,从此被剔除出禁卫军。 第三次,刺杀来得更为隐秘和周密。 那是队伍在离开落鹰峡三天后的一个黄昏,队伍行进了一日,人困马乏,正准备在前方一处依山傍水的河滩地扎营。 此处地势相对开阔,视野良好,按常理并非最佳伏击地点,但也正因如此,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王校尉依旧下令加强警戒,但连日来的疲惫以及前两次有惊无险的经历,让部分禁军士兵的神经不自觉地松懈了几分。 方云逸蜷缩在马上,看似萎靡,实则是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当营地内炊烟袅袅升起,大部分士兵放下手中的长枪准备休息用餐之时,异变突生! “轰——!” 一声巨响从侧边山坡上传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滚营地中央、在钦差李文翰那顶最为华丽的帐篷附近炸开。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战马的惊嘶,目标似乎直指钦差! “保护大人!” “有刺客!结阵!” 王校尉顿时目眦欲裂,怒吼声响彻整个营地。所有禁军士兵瞬间被惊醒,顾不上疲惫,立刻抓起兵器,试图将钦差的帐篷团团护住。 营地内出现混乱,火光、浓烟、惊叫声、奔跑的人影……这一切都成了最好的掩护。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爆炸和钦差安危吸引过去的刹那,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暮色与混乱掩护,从营地侧翼、河滩旁的芦苇丛中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出。 他们的身法极其高明,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行动间如狸猫般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目标很明确,营地边缘,那个因为混乱而无人关注、正惊慌失措地试图躲向马车底下的病弱少年,方云逸! 这是一招声东击西的毒计! 以刺杀钦差吸引所有禁军的注意力和兵力,真正的杀招则是直指此次北行的真正目标。 这次的策划者深知,他们只要方云逸的性命,至于钦差并不会真的去动。 三名刺客显然是精心挑选的死士,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呈品字形向方云逸包抄而来,封死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然而,他们的一切行动,早在方云逸的意料之。就在一名刺客的短刃即将刺入方云逸后心的瞬间,方云逸脚下似乎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这看似狼狈的摔倒,却恰到好处地让他避开致命的一刺。同时,他向前扑倒的方向,恰好是旁边一辆装载着部分兵器的辎重车。 “砰!”方云逸重重摔在车辕旁,似乎撞到什么,发出痛哼。 而那名刺客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力道巨大,收势不及,手腕“恰好”撞在坚硬的包铁车辕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被周围的嘈杂所掩盖。那刺客闷哼一声,手腕剧痛,短刃差点脱手。 另外两名刺客见状,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再次扑上,刀光直取方云逸的脖颈和心口。 方云逸似乎吓傻,蜷缩在车轮旁,双手胡乱挥舞,仿佛想要格挡。 就在刀光及体的前一刻,他胡乱挥舞的手臂“不小心”,又碰到辎重车上固定货物的一条皮索。 那皮索原本绑着一捆备用长枪,被他这一碰,绳结神奇地松开,七八杆长枪哗啦一声滑落下来,带着沉重的力道,正好砸向那两名刺客。 事起的太突然,两名刺客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只得收刀后撤格挡。 长枪沉重,虽然被他们挡开,却也阻了他们一瞬,弄得他们颇为狼狈。 而这时,几名原本背对着这边、正紧张望着钦差帐篷方向的禁军士兵,被身后长枪落地声音惊动,下意识地回头看来。 “有刺客!在这里!” 他们立刻发现了这三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大声呼喝起来。 瞬间,十几名禁军士兵被吸引,纷纷持械围过来。那三名刺客见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惊愕,对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形几个起落,便再次没入河滩的芦苇丛中,消失不见。 方云逸则是瘫坐在车轮旁,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吓人,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一遭。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看似巧合的摔倒、碰触皮索,需要多么精准的计算和对时机的把握。 第29章:联手蛮军 “方公子,你没事吧?” 一名士兵上前搀扶起他。 方云逸带着些虚弱地摇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 “没…没事…多谢…多谢军爷……” 这场精心策划的潜行刺杀,再次被他以一系列“意外”和“巧合”巧妙化解。 钦差李文翰虽然被保护得很好,并未受伤,但帐篷被毁,亲随在爆开的火石中死了两个,自己也受极大的惊吓。 他脸色铁青地听着王校尉的汇报,当听到刺客的真正目标可能是方云逸,而自己只是被当作吸引注意力的幌子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混账!” 李文翰再也维持不住文官的矜持,破口大骂,“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为了杀一个方云逸,竟敢连本官都敢刺杀?” 他感到浓浓的危机。 之前的两次刺杀,贼人目标明确是方云逸,他还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暗中看戏。 但这一次,对方竟然不惜用刺杀钦差来作饵,这已经完全触碰到他的底线,也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死亡威胁。 谁知道下一次,这些疯子会不会假戏真做,顺手连他也给一起宰了? “王校尉!” 李文翰声色厉茬,“传本官命令!” “自即日起,但凡有形迹可疑者试图靠近队伍,或是有任何刺杀行径,不论目标是谁,一律视为对钦差仪仗的挑衅,格杀勿论!无需请示!” “是!大人!”王校尉肃然领命。 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刺客越来越猖獗,手段也越来越狠辣,若再不采取铁血手段,恐怕真会出大事。 命令下达,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肃杀。禁军士兵打起十二分精神,巡逻岗哨增加一倍,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注视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真正的刺杀风暴,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终于降临。 此时,队伍已经穿过重重关隘,进入了北境的地界。空气中的寒意更甚,风中似乎都带着北荒原特有的苍凉与肃杀。 四周是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夜色浓重如墨,高空也是星月无光。 营地设在一处背靠石山的缓坡上,篝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警惕的脸庞。 子夜时分,正是人最困顿之时。 突然,凄厉的箭矢破空声如同鬼哭,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再是零星的狙击,而是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 “敌袭——!结阵防御!”王校尉的吼声瞬间划破夜空。 禁军士兵的反应速度极快,立刻举起盾牌,组成紧密的圆阵,将钦差马车护在中心。 箭矢叮叮当当地射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窒息的声响,偶尔有箭矢穿过缝隙,带来一声闷哼和血腥气。 但这,也仅仅只是开始。 “杀——!” 伴随着低沉而充满野性的嘶吼,一道道魁梧的身影从黑暗的林地中冲出,如同扑食的饿狼,悍不畏死地冲向禁军阵型。 这些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凶光的眼睛。 他们的身形普遍比大乾禁军要高大魁梧,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手中武器也与大乾制式兵器迥异,多是弯刀、重斧、骨棒等重兵器,挥舞起来带着狂野的风声。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于大乾军队的章法配合,而是带着原始的野性和凶残。 他们不惧伤亡,甚至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招式大开大合,力量奇大,往往一刀劈下,就能连人带盾将禁军士兵劈飞。 “是蛮人!” 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惊恐地大叫。 虽然他们都蒙着面,但那独特的身形体态,那狂野的战斗风格,以及武器上隐约可见的部落图腾纹饰,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来自北境荒原的蛮族战士! 方云逸在袭击开始的瞬间,就被两名负责照顾他的士兵、下意识地拉到阵型相对靠后的位置。 但此刻,整个营地都已陷入了血腥的混战,哪里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可言?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蛮族战士狂野的战吼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到处都在鲜血飞溅,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不断出现的蛮族人,就是为了全歼掉这支钦差队伍而来。 他们绝不允许这个带着乾帝圣旨而来的钦差,抵达北境镇北军旧部驻地。 蛮族王庭在八年前那场大战后,并未放弃南下的野心。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暗中策划,并且成功与北境镇北军部分因军饷拖欠、对朝廷极度不满的将领搭上了线,正在秘密协商,许以重利,试图策反这部分力量。 一旦成功,北境防线将不攻自破,蛮族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占领肥沃的幽州城以及周边之地。 而这支钦差队伍到来,尤其是方云逸携带的、可能安抚住那些躁动旧部的方家亲笔信,无疑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大变数。 所以,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支队伍抹杀在半路! 钦差李文翰何曾见过这等地狱般的景象?他躲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濒死的惨嚎,感受着马车被撞击的震动,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裤裆处甚至传来一阵骚臭。 什么朝廷大员的体面,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恐惧。 “顶住!给我顶住!” 王校尉身先士卒,手持长枪,与一名蛮族勇士战在一起,枪影翻飞,每一击都蕴含着他武师境的全部功力。 他已经杀红眼,身上沾满鲜血,有自己的,更多的则是敌人的。 战斗一开始就惨烈到了极点,禁军虽然训练有素,结阵而战,但在这些悍不畏死、个体战斗力极强的蛮族战士亡命冲击下,防线不断被压缩,伤亡急剧增加。 而更让方云逸眼神冰冷的是,在混乱的战场中,有十几道身影,避开与蛮族和禁军主力的纠缠,如同毒蛇般,穿过血腥战场,径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扑来。 第30章:谁是猎手 这些人,身形相对蛮族略显瘦削,动作灵活,使用的武器和武功路数明显是大乾的江湖路子。 甚至其中几人的招式,让方云逸感到一丝熟悉,与之前落鹰峡遇到的玄云宗弟子颇有几分相似。 他们竟然与蛮族人联手了? 或者是说,他们利用蛮族人袭击的机会,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们勾结蛮族,提供钦差队伍的行踪。 由蛮族对付难缠的禁军和钦差,他们则负责趁乱斩杀自己? 而事成之后,一切都可以推给凶残的蛮族,他们则可以安然身退,不留后患。 “真是……好算计!” 方云逸心中杀意沸腾。 此刻,营地彻底大乱,人人自危,都在拼命。那两名原本看着他的士兵,也被卷入战团,自身难保。 眼看那十几名刺客冲破零星阻挡,杀气腾腾地逼近,方云逸脸上露出惊恐,尖叫一声,仿佛被吓破胆,转身就朝着营地外侧、那片漆黑的山林亡命奔去。 “追!别让他跑了!”为首的一名刺客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凶光。 十几道身影立刻脱离混乱的战场,如同跗骨之蛆,紧追着方云逸,没入那漆黑的林地之中。 战场上的厮杀仍在继续,鲜血染红坡地,没有人会注意那个病秧子的逃离,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无暇顾及。 方云逸在前面踉踉跄跄地奔跑,速度看似不快,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与后面的追兵保持着一段距离。 既不让对方跟丢,又不让对方立刻追上。他专门挑选崎岖难行的路径,引得后面骂声不断。 一路追逐,离背后的喊杀声和火光越来越远,已深入漆黑寂静的山林。 约莫半炷香后,方云逸奔至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中央有几块巨大布满苔藓的岩石,在微弱星光下如同蛰伏巨兽。 周围古木参天,枝桠虬结,如同鬼爪般伸向夜空,投下浓重的阴影。夜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仿佛力竭般,在一塊最大的岩石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背对着追兵,看似在剧烈地喘息着。 “嗖嗖嗖!”十几道身影迅速掠至,呈扇形散开,将方云逸的所有退路封死。 他们看着那个瘦弱、颤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跑啊?你这个病秧子怎么不跑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嗤笑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 “你倒是继续跑啊!一路上你命倒是挺硬啊!竟然让你几次三番都躲开,害得老子们大半夜还要钻这鬼林子。” 另一个声音接口,带着浓浓的嘲讽! “不过,这里的环境倒是真不错,幽静,没人打扰。” “你倒是挺会挑地方,给自己选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作为葬身之所,嘿嘿……” 众人发出一阵低沉的哄笑,仿佛已经看到方云逸跪地求饶,被他们乱刀分尸的场景。 而就在这时,方云逸缓缓直起身,转过来。脸上的惊恐和虚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漆黑的夜色下,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而冰冷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十二名穷凶极恶的刺客,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为何……你们不认为,这是我特意为你们选的风水宝地?”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哄笑,眼泪似乎快笑出来。 “哈哈哈!他……他说什么?” “为我们选的风水宝地?” “这病秧子是不是已经被吓疯了?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以为你是…” 讥讽声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们笑声最酣畅、戒备最松懈的刹那,方云逸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又仿佛他瞬间融入了夜色。 不,不是残影,是速度太快,快到超出他们视觉捕捉的极限!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颈骨断裂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站在最前方、笑得最欢的那尖嘴猴腮汉子和另一名壮汉,脸上的讥讽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眼神就已经彻底凝固、涣散。 他们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静!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十名刺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无边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没看清方云逸是怎么动的,只感觉到一股微风吹过,然后两个同伴身死, “你……你……”为首的那名刺客,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方云逸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轻轻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 他抬起眼眸,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沉静或伪装出来的惶恐,而是如同千载寒冰,深邃冰冷,带着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若不是因为一些原因,需要我一直隐藏着,你们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 他的声音很轻,响在密林里,却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武道……宗师?” 感应到方云逸身上那已泄露出的、如同洪荒巨兽般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首领终是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尖叫。 武道宗师,这个被他们视为废物、病秧子的少年,竟然是个武道宗师? 十五岁的武道宗师?这怎么可能?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剩下的十名刺客心中疯狂蔓延。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猎人,而是从一开始,就踏入了猎物精心布置的死亡游戏, “逃!” 不知谁喊了一声,十人瞬间失去了所有斗志,肝胆俱裂,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方云逸的身影再次动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隐藏武道。 月色似乎恰好在此刻穿透云层,洒下一缕清辉。清辉之下,方云逸的身影仿佛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在林间闪烁、穿梭。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率的杀戮。 第31章:老者与少女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名转身欲逃的刺客身后,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其后心。 那刺客身体猛地一僵,胸口突兀地炸开一个血洞,一声未吭便扑倒在地。 身形再闪,掠过另一名刺客身旁,手刀随意一挥,那刺客持刀的手臂便齐肩而断,断臂和武器还未落地,他的喉咙已被一股无形气劲洞穿。 “噗!”“咔嚓!”“嘭!” 沉闷的击打声、骨裂声、身体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快!太快了! 在武道宗师绝对实力和速度面前,这些最高不过武士境的刺客,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他们的惊恐,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挣扎,在方云逸眼中毫无意义。 有人试图拼死一搏,刀剑带着凄厉的风声劈向身后的紫色流光,却只劈中了空气,下一刻,意识便陷入永恒的黑暗。 有人跪地求饶,声音凄惨,但方云逸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指尖轻弹,一道紫色剑气便洞穿其眉心。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当方云逸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空地中央时,周围已经再没有一活口。 十二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泊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浓郁的血腥味在寂静的林间空地上弥漫开来,引起附近阵阵的兽吼,与之前的寂静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方云逸面无表情地扫过地上尸体,眼神深邃。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周身那凌厉无匹的宗师气息缓缓收敛,再次变得朴实无华。 他走到空地的边缘,望向远处营地方向,那里依旧传来隐约的喊杀声和火光。 “蛮族……内奸……玄云宗……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世家……” 他低声自语,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再次浮现,“这北境的水,果然够浑。” “也好,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把这北境……给彻底搅翻!” 方云逸低声自语,眼眸中闪烁着冰冷且决绝的光芒。 他扫视了一眼这片被他亲手化为修罗场的林间空地,十二具刺客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随即便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漆黑的密林,向着营地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气息也重新收敛,恢复之前那副病弱不堪的模样。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两道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在这片弥漫着浓郁血腥气的林间空地上。 出现的人,是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女。 老者身形清瘦,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袍,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肌肤如同婴儿般细腻,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隐现,深邃得仿佛能包容星辰大海。 他负手而立,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 少女约莫二三年华,身穿一袭月白色的流仙裙,外罩一件银狐裘的斗篷,勾勒出她那窈窕动人的身段。 她的容貌极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澈灵动,顾盼生辉。 只是此刻,她那精致的脸庞上却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诧异,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方云逸消失的方向。 “师尊!”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收回目光,看向身旁负手而立的老者,语气中透露出疑惑。 “刚才那人,他的武道修为,莫非是已至宗师之境?” 她的话语顿了顿,似乎是需要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才继续开口,声音带着疑惑与不解。 “那人的年纪,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不少?这怎么可能?” 少女,自幼便被宗门视为百年不遇的武道天骄,集合宗门内资源倾力培养,而她也从未懈怠,至今也不过是刚刚突破至武师境巅峰,触摸到宗师境门槛而已。 她深知武道修行之艰难,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无数心血与资源。 如今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少年,竟然已是宗师?这有些颠覆了她的武道认知! 灰袍老者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残留着一丝诧异。 就见他轻轻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十足的断定。“不错,此子确已踏入宗师之境,而且……”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回味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丝残留气息、以及不远处隐约传来出的、那短暂而凌厉的元气涟漪。 “观其气息凝实程度,还有出手时那股引而不发、却凌厉无比的剑意,根基之扎实,元气之精纯,绝非初入宗师之辈所能拥有。” “此子武道宗师境已然极为稳固,甚至……有可能是在一年前便已突破。” 老者手中捻着长须,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如此年轻的武道宗师,纵观整个大乾,乃至周边诸朝,老夫亦未曾听闻。” “究竟是哪方势力,竟能培养出这般惊才绝艳的后辈?” “莫非………他是来自大乾皇朝中的皇室,暗中培养的麒麟儿?” 但他随即便摇了摇头,似乎又否定这个猜测。“不对,大乾皇室的功法霸道凛冽,与此子方才流露出那股苍茫古老的凌厉气息迥然不同。” “怪哉,真是怪哉……” 感慨过后,老者看向身旁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少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灵儿,今日你亲眼所见,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虽天赋不俗,在宗门内外、同龄人中已是堪称翘楚,但切不可因此生出骄矜之心,须知武道无涯,勤勉不辍方是永恒的正道。” “若因些许虚名便懈怠了修行,终将泯然众人,难以攀登武道巅峰。” 少女闻言,娇躯微微一震,脸上的震惊逐渐化为凛然。她恭敬地垂下头!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日后定当更加勤勉,不敢有丝毫懈怠。”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嗯,你能明白就好。我们走吧!” “月影幽兰”只会在子夜月华最盛时显现,若非为了寻到它,你我也不会深夜至此,更无缘得见方才那一幕。 “看来此番北境之行,倒是有趣!也该为你突破宗师做准备了,要不然咱们宗内的年轻一辈,怕是要弱于人后咯。” 第32章:救援的边军 话音落下,老者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的气劲托起少女,两人身影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如同是融入月色清风之中,悄然消失在这片血腥的空地,继续去寻找他们所需的灵药而去。 与此同时,营地那边的战斗似乎也已经快要接近了尾声。 就在禁军防线即将被悍不畏死的蛮族战士彻底冲垮,王校尉身负数创、钦差李文翰绝望等死之际。 一阵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直接发起了骑兵冲锋。 “是边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几名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禁军老兵嘶声呐喊,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火光下,只见一支装备略显陈旧、但杀气冲霄的骑兵队伍,如同钢铁洪流般从侧翼狠狠撞入蛮族队伍的腰肋。 这些骑兵久经沙场,常年与蛮族小股部队摩擦,对蛮族的战斗方式极为熟悉。 他们冲锋起来毫无花哨的动作,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劈砍刺杀。 配合着胯下战马的冲势,如同热刀切油般,瞬间将蛮族的阵型搅得大乱。 一时间,战场上形势逆转! 边军铁骑来回冲杀,马刀挥舞间,都带起一蓬蓬猩红的血雨。 蛮族战士虽然悍勇,但在突然间、且被精锐边军骑兵正面冲击的情况下,个体武勇难以弥补战术和阵型的劣势。 一时间,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鲜血加速染红了这片坡地,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 蛮族首领见事不可为,发出几声不甘的怒吼,带着残余的几名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仓惶遁入黑暗之中,留下满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战斗得以平息,营地内一片狼藉,篝火大多已被踩灭或被鲜血浇熄,只有零星的火苗在燃烧。 尸体纵横交错,有蛮族的,更多的是禁军的。原本五百人的精锐禁军,此刻还能站立的,已不足百人,且个个带伤。 王校尉拄着满是缺口的玄铁长枪,浑身如同血人,左臂不自然地垂下,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但他依旧强撑着身体,指挥着幸存者开始救治伤员、清点损失。 钦差李文翰在亲随拼死保护下,虽未被蛮族刀剑加身,却被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射穿了左肩胛骨。 此刻瘫坐在被砸得变形的马车旁,脸色惨白如纸,豆大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随行的医官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每当碰触到箭杆,李文翰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涕泪横流,毫无朝廷大员的体面。 “轻点!哎呦……你个废物!” “想疼死本官吗?本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定诛你九族!” 他一边惨叫,一边用还能动的右手拍打着地面,对着医官破口大骂,言语恶毒不堪。 也就在这时,营地边缘的阴影处,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正是他人认为“侥幸逃生”的方云逸。 他此刻的模样比李文翰还要不堪,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 深色的布衣上沾满泥土和草屑,头发散乱,眼神中充满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一股茫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李文翰正疼得龇牙咧嘴,一抬眼看到完好无损、像是只受到惊吓的方云逸,对比自己的惨状,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顾不得伤口疼痛,尖声怒骂! “该死的病秧子,你TM就是个扫把星、恶心人的祸害。要不是因为你,本官又何至于遭受此大罪!” “你怎么没死在那些蛮子手里?你个废物东西,除了会拖累人还会干什么?” 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从李文翰嘴里喷出,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委屈都倾泻到方云逸身上。 方云逸仿佛被吓住,缩了缩脖子,低垂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对李文翰的辱骂置若罔闻,仿佛已习惯这种对待。 只是在无人看到的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一闪而逝。 而那位救援过来的边军领军者,是位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皮肤黝黑、身着玄黑色铁甲、肩甲上有着猛虎吞口纹饰的将领,正在指挥士兵清扫战场、救助伤员。 他的目光沉稳,行事干练,显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 当他的目光扫过营地,落在刚刚回来的方云逸脸上时,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他盯着方云逸那张虽然苍白、却依稀能看出几分熟悉轮廓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明显愕然之色。 同时,他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但他很快便控制住情绪,脸上的诧异迅速收敛,恢复古井无波的刚毅神情,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蹙眉从未发生过。 他继续沉着声发布命令,仿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一个无关紧要的幸存者。 然而,他这细微反应,却没有逃过方云逸那看似低垂、实则洞察四周的眼眸。 “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方家的人?” 方云逸心中微动,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维持着那副受惊过度的怯懦模样。 他看到有士兵在吃力地搬运同袍的尸体,有伤者在痛苦呻吟,便怯生生地走上前,想要帮忙搀扶伤员,或者递送一些绷带清水。 “走开走开!” “你这病秧子别在这里添乱!” 一名手臂受伤、正自己包扎的禁军士兵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万一你碰倒了什么,或者自己累趴下了,还不是得我们来照顾你!” 旁边几个正在忙碌的士兵也投来嫌弃的目光,显然都认为他是个累赘。 方云逸见状,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委屈和无措,喏喏地后退了几步,果真不再上前,乐得清闲地找了个远离血腥气的角落,抱着膝盖坐下来,默默地恢复惊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战场初步打扫完毕,伤员也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 阵亡的禁军士兵遗体被就地掩埋,蛮族的尸体则被堆叠起来,准备焚烧,以免滋生瘟疫。 第33章:抵达铁壁关 那位边军将领安排好警戒哨位后,大步走到钦差李文翰面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且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末将北境巡防营副将,周猛!” “参见钦差大人!” 他报出的名号,让坐在角落里的方云逸眼皮微微一跳。 周?北境巡防营?是巧合,还是…… 李文翰此刻稍微缓过点劲,但脸色依旧难看,忍着疼痛,有气无力地询问。 “周将军,多亏有你及时来援……此地凶险,不宜久留,你看……” 周猛瞬间反应过来,“李大人所言极是。此处虽已清理,但难保蛮族人不会卷土重来。” “末将建议,队伍即刻启程,由末将率部护送,前往五十里外铁壁关休整。” “在关内有医官药物,也可妥善救治伤员,大人也可安心养伤。” 一听到蛮族可能卷土重来,李文翰便吓得浑身一哆嗦,也顾不得肩膀上钻心的疼痛,连声答应下来。 “好!好!好!就依周将军之言,我们立刻出发,马上就走。”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丝毫没有掩饰。 周猛眼中微不可察闪过一丝鄙夷,但脸上恭敬。“末将遵命!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下令,声音传遍营地! “所有人听令,轻伤者相互扶持,重伤者由边军弟兄背负,整理行装,即刻开拔,目标铁壁关!” 随着命令下达,幸存的禁卫军立刻行动起来,虽然疲惫伤痛,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们。 很快,一支由残存禁军、边军骑兵以及钦差车驾组成的混合队伍,在周猛所部边军的护卫下,拖着疲惫伤残之躯,踏着微露的晨曦,朝着北方那座象征着安全的边关要塞,匆匆行去。 方云逸默默地跟在队伍末尾,回头望一眼那片被鲜血浸透、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营地,又看看前方那位名叫周猛的边军将领宽阔的背影,眼神深邃。 残存下来的禁卫军在周猛所部边军的护卫下,一路向北。途中,又有几名重伤的士兵没能撑住,在颠簸和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被草草掩埋在路旁荒丘之下。 钦差李文翰的伤势虽不致命,但箭疮疼痛,加之惊吓过度,一路上也是呻吟不断,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王校尉则是强撑着伤体,由几个亲信轮流照顾着。看向方云逸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这个病秧子,在昨晚那般惨烈的袭击中,竟然又一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看起来……似乎连皮都没擦破? 就这运气,未免好得有些过分。 方云逸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觉,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体内的元气自行流转,滋养着他的身体,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那位名叫周猛的副将,偶尔会投来审视的目光,但很快便会移开,并未与他有任何交流。 夜幕下的天色逐渐变亮,北方的寒风却是愈发地凛冽,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视野所及,大地变得愈发荒凉,枯黄的草原逐渐被裸露的岩石和冻土取代。 在临近中午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道巨大的阴影,如同是一只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 “铁壁关到了!”有边军骑兵发出疲惫却带着一丝放松的呼喊。 跟随在队伍后方的方云逸抬眼望去。 只见一座雄关扼守在两道绵延山脉之间的天然隘口上,关墙高耸,依山而建,仿佛与两侧灰褐色的山岩融为一体。 墙体是由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上面布满风雨侵蚀和战争留下的斑驳痕迹,无数刀劈斧凿、箭矢钉射的凹坑清晰可见。 一道道暗红色的污渍浸染着石缝,那是常年累月血战留下的烙印。 关墙之上,垛口如齿,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箭楼和望台,隐约可见身披铁甲的士兵如同钉子般矗立在那里,冰冷的兵刃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着寒芒。 一面依稀能辨认出“乾”字的巨大龙旗,在关楼最高处猎猎飘扬,旗面被风撕扯出条条裂口,却依旧倔强地舞动。 关隘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斜坡,此刻已被清理出大片的营地。连绵的营寨如同灰白色的蘑菇群,依地势层层分布,外围设有拒马、壕沟和瞭望塔。 营寨中军旗林立,除了代表大乾的旗帜,更多的是各种将领的姓氏旗。 其中一面绣着“赵”字的大旗尤为醒目,矗立在营地中央最大一处营盘上空。 营寨内外,可见一队队士兵在巡逻走动,他们大多穿着制式的边军棉甲,外面套着皮袄,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整个铁壁关及其周边的营寨,都透着一股森严、压抑而又疲惫的气息,仿佛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龇着獠牙的困兽。 使臣队伍的到来,显然早已被关上的守军察觉。还未等他们靠近营寨大门,寨门便轰然打开,一队约百余人的骑兵簇拥着几名将领疾驰而出。 为首的一员将领,年约四旬,面皮白净,微有短须,身穿一套做工精良的亮银锁子甲,外罩一件锦绣战袍。 与周围那些风尘仆仆、甲胄斑驳的边军将领显得格格不入。他胯下是一匹神骏的白马,马鞍、辔头皆装饰华丽。 在他身后,跟着四五名顶盔贯甲的将领,个个气息彪悍,眼神锐利,显然都是久经沙场之辈,但此刻都隐隐以那白面将领为首。 这队人马在钦差队伍前十余步处勒马停下。那白面将领翻身下马,动作颇为矫健,脸上堆起热情却难掩一丝倨傲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对着被亲随搀扶下马车的李文翰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末将北境都督府参军,兼铁壁关镇守使,张怀远,参见钦差李大人!”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皆齐刷刷下马,躬身行礼,“恭迎钦差大人!” 方云逸在队伍末尾,冷眼旁观。 张怀远……都督府参军,铁壁关镇守使,这显然是北境大都督赵元明的绝对心腹,掌控着铁壁关这一前线要冲。 看其做派,与其说是戍边大将,不如说更像是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 第34章:帐内密谋 李文翰虽然伤痛在身,但见到张怀远这个熟人出寨迎接,还是强打精神,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张将军不必多礼,诸位将军辛苦。” “昨夜遭遇袭击,还的多亏周猛将军及时来援,否则本官恐怕……” 张怀远连忙接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慨与关切。“让大人受惊了!蛮族猖獗,竟敢袭击天使,末将等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末将也是心急如焚,奈何关防重任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只能派周副将火速前往,万幸大人洪福齐天,安然抵达!” 他说话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残存的禁军和后面的方云逸,在方云逸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闪过一丝冷蔑之色,随即又回到李文翰身上。 “大人伤势要紧,快请入关休养!关内早已备好暖帐和医官。”张怀远侧身让路,做出恭请的姿态。 李文翰连连点头,在张怀远等人的簇拥下,向着营寨内走去。 王校尉指挥着残存的禁军跟上,周猛则默默带着自己的部下,向张怀远复命后,便自行引兵回归本队驻防区域,并未跟随入内。 此时,阴沉沉的天空,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雪花。起初还只是零星几点,但很快便密集起来,如同鹅毛般洒落。 给这座冰冷的雄关和连绵的营寨,蒙上了一层凄迷的白色。 钦差李文翰,被张怀远等人前呼后拥着给请进了中军大帐。那里早已备好了炭火、热汤和舒适的床榻。 而方云逸,则被一名张怀远麾下的低级校尉,不咸不淡地引到营地边缘一处偏僻、简陋的小帐篷前。 “方公子,你就暂且在此歇息。关内人多眼杂,为了你的安全,没什么事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那校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说完,便指派两名看起来颇为精悍的士兵,一左一右地站在帐篷外。 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和软禁。 方云逸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篷里一张硬板床和一条薄毯,别无他物,寒意透骨。他走到床边坐下,听着帐篷外两名守卫低低的交谈声和落雪的簌簌声,眼神平静无波。 他此刻已然明白,那个名叫周猛的副将,并非是他祖父方震天的旧部,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在这北境,方家的影响正在被有意无意地抹去,真正的方家旧部,被排挤、被监视,处境恐怕比他所见的还要艰难。 ………… 此刻,在中军的大帐内,几个炭火盆中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李文翰经过医官精心处理和包扎,又喝下一碗参汤,脸色好看不少,正半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软榻上。 张怀远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几名心腹将领,以及另一位面色阴鸷、留着山羊胡的参军,吴先生。 “李大人,陛下圣旨……” 张怀远目光看向李文翰试探着问道。 李文翰则是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开口。“圣旨在行囊中,完好无损。” “陛下之意,乃是安抚北境军心,赦免前嫌,并补发拖欠粮饷,令边军将士感念天恩,同心御敌。” 他的话音落下,张怀远与孙霸、吴先生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孙霸一直是个急性子,闻言已抢先一步开口。“大人!那些旧部骄兵悍将,目无军纪,扣押督粮官,形同谋逆。” “若就此轻轻放过,且还足额发放粮饷,这岂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日后这北境,还有谁能治得了他们?” 李文翰皱眉,他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但圣意难违,而且他此刻只想尽快完成这倒霉差事,平安回京。 “孙将军,此乃陛下的旨意,我等作为臣子,唯有遵旨而行。” 这时,那位一直沉默的吴先生,捋着山羊胡,阴恻恻地开口。 “李大人,孙将军所言,虽急躁,却也是不无道理。陛下远在京都,不知北境详情。” “那些旧部,打着方家的旗号,桀骜不驯,早已尾大不掉。” “此次若让其得逞,拿到粮饷,只怕气焰更盛,届时若与蛮族勾结,来个里应外合,则铁壁关危矣,北境危矣!”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更何况,赵都督曾有密信传来,言明北境之事,一切有他斡旋,绝不会让诸位将军难做。” “陛下的旨意嘛……只要是事情办得妥当,出了任何纰漏,自然有蛮族、或是那些不服管教的乱兵来承担罪责。” 这话里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赵元明授意他们,可以阳奉阴违,甚至不惜制造事端,将那些镇北军旧部彻底解决,黑锅则由蛮族或乱兵来背。 李文翰心中一震,他虽是文官,但也听懂了这其中的狠毒。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想到赵元明在朝中权势,以及自己肩膀上的箭伤和昨晚的恐怖经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叹口气,闭上眼睛,算是默许。 即便他不同意又如何,这些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提及赵元明密信,那就足以证明,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一个弄不好,他怕是回不到京都去。 张怀远见李文翰识趣,心中大定,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他看向吴先生,“先生足智多谋,不知有何妙计,可解此局?既要完成陛下的交代,又要永绝后患。” 吴先生捋着山羊胡,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感。 “将军,此事并不难。陛下既然想要安抚,那我们便做足表面文章。” “明日便可大张旗鼓宣布陛下赦免旨意,并言明三日后,将由末将亲自押运第一批足额粮饷,前往乌山关犒劳将士。” 张怀远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吴先生,你这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若他们拿到粮饷,岂非更难对付?” 吴先生阴恻恻一笑,“将军莫急,粮饷自然是要送的,不过...我们可以在这粮饷中做些手脚。” 他压低声音,“我们可在粮草中混入蛮族特有的毒草断肠红,此毒不仅无色无味,混入粮食中极难察觉,需连续食用三日方会发作。” 第35章:乌山关旧部 “此毒素发作时会腹痛如绞,并且全身逐渐溃烂、七窍流血,状似瘟疫。” 一旁的孙霸几人,眼中相继闪过狠厉之色,“吴先生,你的意思是.…..” “待粮饷送达乌山关,我们便派人暗中在关内水源也投下此毒。三日后,关内将士毒发,我们再放出风声,说是蛮族细作潜入下毒。” 吴先生眼中同样寒光闪烁,微微地点了点头。“届时我们以救援为名,率军入关,将那些中毒无力反抗的旧部...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帐内斜躺着的李文翰,听着他们几人的毒计,只觉脊背发凉,“这...这也太...” 吴先生转向李文翰,语气带着些明显的威胁之意。“李大人,此事若成,回京后之后还需要你向陛下禀报此事经过。” “就说是镇北军那些旧部不幸遭蛮族投毒,我等虽奋力救援,仍全军覆没。” “届时,陛下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嘉奖我等抗击蛮族、稳定北境的功劳。” “想必李大人,应该是不会拒绝我们送给你的一份功劳的吧!” 李文翰能做到如今的左侍郎、三品官位,又岂会是个无脑之人。他知道这些以赵元明为首的将领,这是要硬拉他下水。 只不过,如今他毫无办法,况且若是事情按照他们的密谋,成功后,对回到京都后的他来说,也的确是一桩功劳。 吴先生见到李文翰脸上神情变化,就知道他这里已无后顾之忧。 随即,他便继续说出,“至于那些可能走漏风声的督粮官...既然他们已被扣押在乌山关,那就正好与那些镇北军旧部一同殉国,岂不干净?” 张怀远当即抚掌大笑起来,“妙!妙啊!如此一来,既全了陛下的面子,又除了心腹大患!” “只是,那方家小子又当如何处置?” “那个病秧子不是要去祭拜方家的墓冢吗?而那墓冢在乌山关外十里处的落霞坡,那是可是蛮人每日的必经之路。” “我们可派人假扮成蛮族骑兵,在他祭拜时突袭。一个病弱少年,死在蛮族刀下,再合理不过。” 哈哈!孙霸狞笑,“我亲自带队去办此事,保证让他与方家列祖列宗团聚!” “孙将军要切记,要做得干净,用蛮族的弯刀和箭矢,留下几具蛮兵尸体。” 届时我们还可借此向朝廷禀报,蛮族愈发猖獗,竟深入我境杀害忠烈之后,正好为后续对蛮用兵造势。 张怀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依先生之计!李大人,您意下如何?” 李文翰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已被拉下水,若不从,恐怕难以活着回到京都。 他只得颤声开口,“一切...一切但凭张将军和吴先生安排。” …………… 第二天一早,铁壁关前方三十里处! 这里与铁壁关的坚固繁华不同,乌山关显得破败而沧桑。 关墙由粗糙的青石垒成,多处已有裂缝,墙面上布满箭孔和撞击的痕迹。 关上的守军穿着打满补丁的棉甲,外面套着破旧的皮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关楼内,几名将领围坐在炭火旁,炭火不旺,难驱寒意。 主位上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将,鬓角已白,左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正是寒鸦关守将周擎天。 他是方震天当年的亲兵队长,跟随方震天征战二十年,是方家忠诚旧部之一。 左下首坐着副将陈烈,黑脸膛,脾气火爆,正是他当初一怒之下扣押督粮官。 右下首则是参军赵谦,面白须长,也算是如今军中的智囊。 “刚刚得到消息,朝廷钦差已经到铁壁关,昨夜在落鹰峡遭遇蛮族袭击,损失惨重。”周擎天沉声道。 陈烈闻言冷哼一声,“活该,京都那帮娇生惯养的禁卫军,都是一些没上过战场的,遇到蛮族,那肯定是不堪一击。” 赵谦则是摇头,“重点不在这里。探子回报,方老将军唯一在世的孙子,云逸那孩子,也随钦差队伍来了北境。”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几人脸上都浮现复杂神色。 周擎天长叹一声,“方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他怎么这个时候来北境?京都难道不安全吗?” 陈烈握紧拳头,“定然是京都有人容不下他!妈的,方家满门忠烈,就剩这么一个病弱的孩子,他们还不放过。” 赵谦忧虑道,“我更担心的是,云逸此时来北境,怕是会被张怀远那些人给利用。我听说他在铁壁关已被软禁起来。” 周擎天猛地站起,“他们敢?” 赵谦示意他冷静,“将军,如今我们自身难保。扣押督粮官已是形同造反,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在这里,要么...叛出大乾。” “叛出大乾?投靠蛮族?我陈烈宁可战死,也绝不做这等背祖忘宗之事!” 我与陈将军想法一致。 “前番我们与蛮族接触,不过是权宜之计,让张怀远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但真要投靠蛮族,那是绝无可能。” 周擎天沉重地坐回位置,“但我们如今扣押朝廷命官,已是重罪。陛下怎会饶过我们?除非...” 赵谦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除非那孩子来北境就是给我们带来转机的,我听说他带来了方老夫人的亲笔信。” “或许,这是朝廷给我们的机会。” 陈烈嗤笑,“朝廷?朝廷何时给我们活路了?这些年,克扣粮饷,排挤方家旧部,哪一桩不是朝廷默许的?” 周擎天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无论如何,云逸是方家血脉,我们不能不管。” “赵谦,你想办法联系我们在铁壁关的内应,务必确保云逸的安全。” “我已安排好了,不过据内应传回消息,那孩子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周擎天追问出声。 “内应说,虽然云逸看起来确实是病弱的状态,但一路上的几次刺杀中,他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最后一次蛮族袭击,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他却完好无损的出现。若是说运气好,那么这运气好得有些诡异。” 第36章:军营软禁 陈烈却不以为然,“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命硬罢了。” 周擎天若有所思,“方家的种,不会那么简单的。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我总觉得...北境要变天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破旧关楼内回荡,带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炭火盆中的最后一点余烬忽明忽暗,映照着几位将领凝重而疲惫的脸庞。 方家独苗方云逸的突然出现,如同是一颗石子、投入这潭本就浑浊而不清的水中。虽轻,却可能激起无法预料的涟漪。 “报——!” 就在几人沉默思索,盘算着如何加强关防、应对可能来自铁壁关或蛮族的下一步动作时,一名亲卫带着一身寒气,急匆匆地闯入帐内,单膝跪地。 “将军!关墙下来了一队铁壁关的人马,为首的是张怀远将军麾下传令官。他们带来张将军口信!” 帐内几人神色顿时一凛,相互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张怀远的人?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讲!”周擎天沉声开口。 “传令官说,朝廷钦差李大人于昨日晨曦抵达铁壁关,但在落鹰峡遭遇蛮族刺杀,负伤,无法亲临乌山关宣旨。” 这个消息与他们的探报吻合,周擎天微微颔首,示意亲卫继续。 “传令官还说,钦差大人携有陛下赦免我等此前行为、并补发所有拖欠粮饷的圣旨。” “但……但需要周将军您亲自前往铁壁关,面见钦差,方可领取圣旨,并商议粮饷交接事宜。” 亲卫的话音落下,让关楼内的几人陷入沉思,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寒风声。 “砰!”几个呼吸过后,陈烈猛地一拍身前桌案,霍然起身,怒目圆睁。 “放他娘的狗屁!让将军去铁壁关?” “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就是个陷阱!” 赵谦语气中带着凝重,“将军!万不可孤身犯险,此事或许有诈。” “钦差抵达铁壁关是真,受伤也可能为真,但让您亲自去领取钦差手中的赦免圣旨和粮饷?这完全不合规矩!” “圣旨岂是如同货物一般需要当面领取之物?这分明是张怀远和赵元明的阴谋,想诱您离开乌山关,届时便可轻易将您拿下。” “一旦您出什么事,那乌山关势必群龙无首,到时候他们便可为所欲为。” 周擎天脸色阴沉如水,他何尝不认为这是一个陷阱?张怀远对他们早已视若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会轻易拿出圣旨和粮饷?这让他亲自前去,绝对是想趁机将他扣下,来要挟他的这帮兄弟。 陈烈也急着开口劝说,“将军,您可绝不能去。那钦差既然带着圣旨而来,就算他爬,迟早也得来咱们乌山关宣旨!” “这是朝廷法度,咱们就以近来蛮族斥候活动频繁,恐有大举进攻之虞,关防重任在身,您无法轻离为由,先拖上他几天,咱们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赵谦也点头表示赞同,“陈将军所言极是,拖字诀眼下最为稳妥。” “我们也可借此机会,一方面加紧防备,另一方面派人设法接触云逸,弄清楚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和朝廷的虚实。” 周擎天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 他虽不惧死,但也不能白白送死,更不能让麾下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陷入绝境。 “回复铁壁关的传令官,”周擎天最终决定下里,看向眼前的亲卫,“就说本将军已知悉。只是近日乌山关外蛮族异动频频,斥候回报,似有大规模集结迹象。 “关防重任,关乎整个北境安危,本将军身负守土之责,不敢片刻懈怠,恕难从命离开。” “若钦差大人持有圣旨,按律当前来乌山关宣谕。至于粮饷,乃朝廷体恤边军将士之本分,应即刻发放,以安军心,何需本将军亲往?”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语气可以讲的客气些,但立场必须坚定。” “另外,加派斥候,严密监控铁壁关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诺!”亲卫领命,起身后快步离去。 陈烈和赵谦稍稍松口气,但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张怀远如今既然出了招,就绝不会轻易罢休。 ………… 与此同时,在铁壁关内,营地边缘那顶简陋的帐篷里。 方云逸静坐着,看着帐篷外两名士兵如同木桩般矗立,且时不时回望里面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从那夜蛮族的袭击,到入关后这明显的软禁,无不说明张怀远等人是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以目前北境的局势看来,就如同是一张逐渐拉满的弓,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想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伸手掀开帐帘。 外面寒冷的北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两名士兵立刻警觉地转身,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而不善。 “何事?” 左侧那名脸颊带疤士兵冷硬地询问。 方云逸脸上带着那副病弱的苍白,但眼神却不再闪烁,平静地看着对方。 “我要见张怀远将军。” 两名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右侧那名矮壮士兵嗤笑出声,“要见张将军?你以为你是谁?” “张将军军务繁忙,岂是你一个……哼,想见就能见的?” 他们甚至懒得用敬语,言语间的轻蔑溢于言表。一路上的传闻和方云逸表现出来的懦弱,让他们根本看不起这个所谓的方家小少爷。 方云逸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回应他们。“既然你们不去通报,那我就自己过去见他总可以吧?” 说着,他抬脚就要迈出帐篷。 “站住!” 两名士兵几乎同时上前一步,锵的一声,佩刀出鞘半尺、寒光闪闪,将他的去路给挡住。 带疤士兵厉声喝道,“奉将军令,没有允许,你不得离开帐篷半步!” “现在退回帐内,否则………”他的话语并未说完,但那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方云逸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两把出鞘的军刀,又看向两名士兵充满威胁和鄙夷的脸。 第37章:帐外冲突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怎么?” 方云逸的声音略微提高,确保周围一些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士兵都能听到。 “他张怀远是打算将我软禁在此,还是准备就在这里杀了我?”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虚弱,反而语气中带着一股锐气,让两名士兵和周围看热闹的士兵都感到一丝意外。 “你在胡说些什么?”矮壮士兵怒道。 “我胡说?” 方云逸猛地踏前一步,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一股无形的气势却陡然散开,竟让两名持刀士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方云逸奉陛下旨意,随钦差前来北境宣慰将士,祭奠先灵。如今却被尔等持刀拦在帐内,形同是个囚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你们今日要么就在这里动手斩了我,要么就给我滚开。” 方云逸目光如电,扫视着两名脸色微变的士兵,以及周围越聚越多的士兵,声音铿锵落地。 “你们去问问张怀远,他是不是确定要这么做?他有没有考虑过,如此对待一个奉旨而来的方家之人,这后果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一路上唯唯诺诺、病病殃殃的病秧子吗? 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强势?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一名身着中级将领铠甲、面色倨傲的军官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此人是张怀远的心腹之一,姓孙的校尉。他就在附近,早已听到这边的吵闹。 “都TM吵什么吵!” 孙校尉人未至,呵斥声先到。 他走到近前,鄙夷地看着方云逸,仿佛是在看一只碍眼的臭虫。 “小子,我看你是认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铁壁关!不是你京都那个破落的方府。 “敢在这里撒野,你真不怕死么?” 方云逸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讥笑。 “我怕死?我怕死就不会来这北境!” “倒是你,还有你背后的张怀远,莫不说他区区一个铁壁关镇守使,就是京都那个老不死的赵元明,你问问他敢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动我。” 他这话可谓掷地有声,直接将矛头指向北境大都督赵元明,点破那层窗户纸。 孙校尉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听到方云逸直呼赵都督为老不死的。 他一时间被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你……你TM这是在找死!”他怒吼一声,呛啷一声完全抽出腰间佩刀,雪亮刀锋带着杀气,作势就向方云逸劈砍而下。 他本就是性情暴躁之辈,被方云逸如此当众打脸,哪里还忍得住。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 一些残存的禁军士兵也围过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病秧子…今天怎么突然如此硬气? 而且他说的这些话,虽然是难听,却似乎……有点道理? 眼看孙校尉的刀锋就要落下,一声厉喝声从人群外传来。“住手!” 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人群分开,只见张怀远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面色铁青地快步走来。 孙校尉手中的刀僵在半空,不甘地看向走过来的张怀远。“将军,他……” “把刀给我收起来!”张怀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在暗骂其蠢货。 他其实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本想看看这病秧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却没料到这小子言辞如此犀利,更没料到孙校尉这个莽夫竟然真的敢当众动刀。 张怀远也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碍事的方家小子,但是他知道此刻不能。 方云逸有句话戳中他的痛处,那就是连京都的赵都督,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这病秧子下死手,何况是他张怀远? 方家是败落了不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并非就没有了念及方家旧情的老臣,军中也并非全都服赵都督。 更重要的是,方家背后似乎还牵扯到一些连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讳莫如深的隐秘。 否则以方家功高震主的程度,当年就不只是男丁战死沙场那么简单,京都的老太君和这个病秧子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有些底线,不是他能轻易踏破的,尤其是在这军中、且在众目睽睽之下。 孙校尉悻悻地收刀入鞘,但盯着方云逸的眼神依旧如同要吃人。 张怀远缓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杀意,转向方云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却依旧带着冷意。 “方公子,何必动怒?下面的这些人不懂事,也是为确保你的安全。北境不比京都,蛮族细作无孔不入。” 方云逸看着张怀远那副虚伪嘴脸,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漠然。 “张将军,你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安全?被自己人持刀相向,我看不出哪里还会有安全。” 他顿了顿,直接道,“我现在要离开这里,去关外祭拜我阿爷和伯兄。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给我个痛快话。” “若是不同意,尽管动手拦我,看看是我这病秧子的血先流干,还是你张将军的官帽子先落地!” 他这话已是毫不客气,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抛给他张怀远。 张怀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怒火翻腾。他目光盯着方云逸,仿佛是要将他看穿。 这个病秧子,怎么和得到的情报不一样,他到底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周围的士兵,尤其是那些禁军,都屏息静气地看着方云逸。 他们看着那个在寒风中衣袂单薄、脸色苍白,却站得笔直,与张怀远这位实权将军正面相对的少年,心中无不泛起惊涛骇浪。 这哪还是那个路上需要人照顾、宛如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病秧子? 这分明就是一头暂时收敛起爪牙的幼狮,若不是他那病态的脸色依旧,他们几乎要以为换了一个人。 僵持片刻过后,张怀远从牙缝里挤出话。“方公子既然执意要祭拜先人,本将军……自然不会阻拦。” “只是关外凶险,还望你好自为之!” 第38章:离营 张怀远最终还是选择退让。在彻底撕破脸、做好万全准备前,不能授人以柄。 方云逸闻言,“呵呵”地冷笑一声! 随即,他便不再多看张怀远一眼,径直分开人群,向外走去。 一开始的那两名士兵还想阻拦,却被张怀远用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回去。 方云逸步履看似缓慢,却异常坚定地穿过那些过来围观的人群。 所过之处,士兵皆是纷纷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今日与众不同的病秧子。 就在他即将走出营寨大门时,一匹快马疾驰而入,马上的斥候浑身是血,显然是经历过惨烈的厮杀。 刚冲到寨门内,便力竭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嘶声呐喊。 “报…乌山关外发现大队蛮族游骑…” 话音未落,那匹无人控制的战马正好停在方云逸身边,焦躁地打着响鼻。 方云逸目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一把抓住缰绳,脚下一蹬,动作流畅得与他病弱的外表截然不符。 “你!”旁边的士兵和将领都已惊呆。 方云逸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回望一眼脸色铁青、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张怀远等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借马一用。” 话音未落,他便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冲出铁壁关营寨的大门。 将身后喧嚣、震惊、疑惑、愤怒的目光,给远远地抛在漫天风雪之中。 张怀远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方云逸夺马而去,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有下令拦截。 同时,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念头,这个病秧子离去,北境这盘棋,似乎有脱离他掌控的趋势。 “将军,就这么让他走了?” 孙校尉看着方云逸远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不甘心地询问出来。 张怀远望着方云逸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鸷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你还想拦下他不成?” “殊不知,他越是急着去祭祖,就越是急着去送死。你去传令给那边,一切按照商议的计划进行!” 风雪更急,将方云逸留下的马蹄印迅速覆盖。北境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虚空中酝酿而来。 方云逸策马冲入茫茫风雪,铁壁关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风与漫天飞舞的雪沫。 他紧握手中缰绳,伏低身子,尽量减少风阻,任由战马沿着依稀可辨的官道向北方向的乌山关疾驰。 寒风吸入肺中,带着一股荒原特有的凛冽与肃杀。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穿透风雪,审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里是方家男儿世代浴血奋战、最终埋骨之所,家族的命运与此地紧密相连。 他也是第一次踏在这片长年会被鲜血浸透的疆域。脚下这条路,通往的不仅是祖父和伯父们的埋骨之地,更通往一段被刻意模糊的惨痛历史。 “铁壁关…”方云逸在心中冷冷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座关隘,在八年前那场决定命运的大战发生时,根本不存在!” 八年前,北境防线核心乃是乌山关。 乌山关地势更为险要,卡在通往南方富饶之地的咽喉要道,是方震天经营数十年的心血。 然而,那场突如其来的、疑点重重的大败,导致乌山关瞬间被汹涌而至的蛮族铁骑攻破。 爷爷方震天、大伯方文瀚、二伯方文渊、堂兄方云霆,以及近十万镇北军,尽数殉国,血染荒原。 乌山关一失,北境门户洞开。 蛮族大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两百里外的幽州城。幽州,那可是北境仅次于北境都护府的重镇,人口稠密,商贸繁华。 但在镇北军主力尽丧、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幽州城仅仅抵抗数日便被攻破。 破城之后,蛮族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几乎将整座城池屠戮一空,财物洗劫一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繁华的幽州化为一片焦土鬼域。 这是大乾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也是整个北境军民心中永远的痛。 直到一年后,乾帝在初步清洗、掌控了方家遗留的军权之后,才得以腾出手来,举兵三十万,以雷霆之势北征。 彼时,蛮族因劫掠大量物资,各部族分散,王庭也有所懈怠,被大乾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加之新任北境大都督的赵元明用兵如神,大军一路推进,收复幽州,并趁势夺回已成残垣断壁的乌山关,将蛮族主力逼退回乌山以北的荒原。 然而,收复乌山关后,赵元明并未选择大力重建并继续以此为核心防线。 反而是上奏乾帝,言称乌山关经历大战,城防损毁严重,地势虽险但已不稳固,且过于突前,补给困难。 他极力主张在乌山关外三十里,另择地势,修建一座全新的、且更加坚固的关隘,这便是铁壁关的由来。 这在任何一个帝皇看来都是丢失国土的行为,但是乾帝却欣然准奏。 于是,大量的国库银钱、人力物力被投入铁壁关的修建,使其在数年内便成为一座关高池深、装备精良的雄关。 而原本的乌山关,只是在镇北军旧部苦苦哀求下,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修复,重新成为抵御蛮族的第一线堡垒。 如此一来,战略态势彻底改变。 铁壁关成为新的北境边境,由赵元明嫡系心腹张怀远牢牢把守,兵精粮足,位置相对安全。 而所有的镇北军旧部,那些依旧念着方家、对八年前大败心存疑虑、对朝廷和赵元明心怀不满的刺头,则被尽数打发到最前线的乌山关。 并且,美其名曰“倚重老将,守卫国门”,实则是将他们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既要直面蛮族兵锋,又远离中枢,粮饷器械时常被克扣短缺。此番周擎天等人扣押督粮官,也实在是被逼到绝境。 “好一招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方云逸眼中寒光闪烁。 赵元明和乾帝,不仅利用八年前那场大战清除功高震主的方家,如今更是想借蛮族之手,将这些忠诚于方家、知晓些许内情的旧部彻底抹去。 第39章:蛮军计划 而他方云逸,如今方家这个最后的病秧子,此次北行,恐怕也被他们视为需要一并清理的麻烦。 风雪扑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涌出的杀意与决心。 乌山关,他必须去。 不仅要送去祖母的信,更要亲眼看看那些依旧在忠诚守卫着大乾边境的叔伯将士,看看那座埋葬了方家荣耀与悲壮的故关!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速度再增,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风雪弥漫的乌山关方向。 ………… 与此同时,乌山关外西北五十里,蛮族王庭南征前沿大营“黑石堡”。 与铁壁关的坚固不同,黑石堡充满了蛮族的粗犷、原始的风格。 它并非完全建立起来的,而是在一处天然陡峭的山丘基础上,用巨大的黑色岩石和硬木垒砌加固而成。 堡墙不算极高,但极其厚实,墙上布满了用于投掷巨石和倾倒滚油的设施。 堡内营房密集,炊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肉的腥膻味、皮革和金属混杂的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荒原狼群的野性味道。 蛮庭大军也丝毫不担心大乾敌袭,因为这数百年来,能打到这里的敌军,也就是数十年前方家的那位三将军。 也仅此一次而已! 此时,堡垒最高处的议事大厅内,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彪悍而充满野性的面孔。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员魁梧异常的蛮族大将。他身披一件完整的雪狼王皮制成的大氅,裸露的左臂上肌肉虬结,布满狰狞的伤疤和青黑色的图腾刺青。 他脸庞如同刀削斧劈,颧骨高耸,深陷的眼窝中,一双褐色的眼眸开阖间精光四射,仿佛能穿透人心。 此人正是蛮族王庭此番南征主帅,南院大王,兀术鲁。他也是刚刚从王庭述职归来,身上还带着一路的风尘。 在其下首左右,分别坐着七八名蛮族将领,个个气息凶悍。 其中,赫然有前夜袭击钦差队伍的那名首领,他名叫戈尔泰,是兀术鲁麾下的千夫长,以勇猛和残忍著称。 “戈尔泰,”兀术鲁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本王离开不过半月,你便擅自调动本部人马,去袭击乾人的钦差队伍?结果如何?”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威严。 戈尔泰慌忙起身,右手抚胸行礼,脸上带着一丝不甘与懊恼。 “回禀大王!末将得到密报,乾人钦差携有安抚乌山关守军的圣旨和大量赏赐,若能截杀,必可重创守军士气,甚至引发内乱。” “故而……故而末将未经请示,便带人前去劫杀。可惜乾人护卫拼死抵抗,加上有一支边军骑兵及时来援,功亏一篑。” “导致末将率领的勇士,折损了数百名,肯请大王降下责罚!” 兀术鲁冷哼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戈尔泰。“莽撞!乾人钦差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此番,你打草惊蛇,反而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念你也是为了蛮王,暂罚你三个月俸禄。下次若再敢擅自行动,那便提头来见! “是!谢过大王!” 戈尔泰松了口气,悻悻坐下。 兀术鲁不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神色变得凝重。“本王此次返回王庭,面见蛮王大汗,带来最新的王命!” 众将领顿时挺直腰板,神情肃然。 “如今已是秋过入冬,严寒将至。”兀术鲁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王庭周边,乃至是更北方的大小部落,都面临着物资奇缺的困境。” “牛羊冻毙,草场被大雪覆盖,这个冬天若没有足够的粮食、布匹和铁器,不知要饿死冻死多少族人!” 他语气加重后,顿了顿,“蛮王大汗有令,命我等不惜一切代价,在半个月之内,攻破乌山关、铁壁关,南下劫掠!” 目标,首先是距离铁壁关最近的几个乾人城镇,那里囤积着过冬的粮草。 若能攻破铁壁关,甚至再次兵临幽州城下,所得物资,足以让我王庭及其附属部落,安然度过这个严冬! 众将闻言眼中顿时冒出贪婪与兴奋的光芒。南下劫掠,是他们获取生存物资最直接、也是最习惯的方式。 “大王,那乾人在乌山关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据险而守,尤其那个周擎天,是个硬骨头,不太好对付啊。” 一名较为稳重的老将,迎着兀术鲁的目光,脸色忧虑地开口。 兀术鲁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硬骨头?再硬骨头,也要砸碎!” 大汗已下令,从王庭禁卫军以及周边三大部落紧急征调五万精锐,由本王统一指挥,不日即可抵达黑石堡。 届时,我大军人数将远超乌山关与铁壁关的守军,装备亦是最为精良。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一副用细泥制作的舆图前,指着乌山关。 “强攻,自然会有损失,但我们并非没有内应。赵元明那边,似乎也很希望周擎天和他那帮镇北军旧部消失。” “据传回的密报,他们可能会在粮饷上做手脚,甚至……制造些混乱。” 戈尔泰等众将、顿时眼睛一亮,“大王的意思是……” 兀术鲁眼中精光一闪,“要密切关注乌山关动向,一旦他们内部生变,或者乾人自己送来的礼物生效,便是我大军压境,一举踏平乌山关进攻铁壁关之时。” 他猛地一拳砸在泥盘上,代表着乌山关的木制关隘剧烈晃动。 “半个月!半个月之内,我要让铁壁关插上我蛮族的苍狼旗。” “要让南方的富庶之地,再次在我族的铁蹄下颤抖。为了部落,为了王庭,也为了我们的族人可以活下去。” “为了部落!” “为了王庭!” “为了我们族人可以活下去!” 所有蛮族将领齐声怒吼,狂暴的杀意和贪婪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冲破黑石堡的屋顶,与北境空中酝酿的风暴融为一体。 风雪依旧,一场针对乌山关,针对镇北军旧部,也针对方云逸的致命风暴,已然在黑石堡和铁壁关的同时策划下,缓缓拉开了序幕。 而此时的方云逸已抵达乌山关下! 第40章:破旧的关溢 凛冽的北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呼啸着掠过荒原,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声。 映入方云逸眼帘的乌山关,与他离开的铁壁关,简直是云泥之别,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铁壁关高耸巍峨,墙体由崭新的青黑色条石砌成,垛口整齐,箭楼林立,旌旗招展,透着一股森严的、近乎炫耀的武力。 而眼前的乌山关……却像是一个匍匐在风雪中、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巨兽。 关墙明显是后期仓促修复的,墙体上布满巨大的、用泥土和碎石勉强填补的裂缝,如同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与如今的艰难。 墙体的颜色是灰暗的,浸透着多年风霜雨雪和血火留下的污迹,许多地方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带着暗红色的夯土。 垛口残破不堪,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豁口,只是用削尖的木桩临时填补。 关楼在风雪中看上去摇摇欲坠,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一面残破的“乾”字军旗在风雪中顽强地、却又无力地飘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关墙上站立着一些身影,他们穿着破旧,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棉甲,外面裹着破烂的皮袄或简陋的蓑衣。 在能冻裂骨头的寒风中,如同一个个凝固的雕塑,紧握着手中磨砺得发亮的长枪或弓弩,警惕地注视着关外白茫茫的荒野。 方云逸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守军,内心不由得微微发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这些将士,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年复一年地坚守下来的。 与他之前在铁壁关看到那些兵甲鲜明、年纪相对轻壮的边军不同,这里的守军,大多看上去都已不再年轻。 许多人鬓角已经斑白,脸上刻满风霜与岁月留下的沟壑,腰背或许不再挺拔,但那双双望向关外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坚定,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淬炼后才有的沉稳与沧桑。 年轻的面孔很少,即便有,也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疲惫。他们就像这关墙一样,饱经摧残,却依旧死死地钉在这里,用血肉之躯,抵御着关外虎视眈眈的蛮族。 就在这时,关墙上一名值守的老兵注意到了关下这匹孤零零的战马和马背上那个被风雪裹挟、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老兵的脸冻得通红发紫,眉毛和胡须上都结满白霜,他立刻提高警惕,厉声呵斥,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一股杀伐。 “站住!来者何人?这里是军事重地乌山关,不是你们平头百姓该来的地方!速速退去,否则弓箭伺候!” 随着他的呵斥,附近几名守军也立刻紧张起来,弓弩上弦,锋利的箭簇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关下的方云逸。 方云逸闻言,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名出声呵斥的老兵。他抬起手,轻轻拍打掉兜帽和肩头的积雪,露出那张虽然苍白,却眉目清晰的脸庞。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运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真气,让自己声音清晰地传上关墙,不高,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到。 “在下方云逸,自京都而来,特来求见周擎天,周将军!” “方……方云逸?” “他说他叫方云逸?” “哪个方?难道是……?” 关墙上,听到这个名字的守军,尤其是那些年纪较大的老兵,身体都是猛地一震,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厉声呵斥的老兵更是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前探出身子,似乎想将关下那少年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些。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方”这个姓氏,在这些镇北军旧部的心中,有着山岳般沉重的份量。 那是带领他们百战百胜的军魂,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抛头颅、洒热血的统帅,是八年前那场惨烈大战中与无数兄弟一同殉朝的将军们共同的姓氏。 也是他们这些年被排挤、被苛待,却依旧坚守在此的精神支柱之一。 “你……你说你是谁?再说一遍!” 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确认道,他的眼神中带着期盼、紧张,还有一丝害怕听错的惶恐。 方云逸迎着无数道聚焦而来的目光,挺直原本因伪装而微微佝偻的脊梁,清晰而郑重地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 “晚辈方云逸,家祖,方震天!特从京都而来,求见周擎天将军,并有家祖母亲笔书信呈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方老将军的孙子!” “是云逸少爷!是三爷的那个孩子吗?” “老天爷,他还活着,还来了北境?” 确认的瞬间,关墙上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 那名之前呵斥的老兵,眼眶瞬间微红,浑浊的泪水似乎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雪水,留下两道温热痕迹。 他猛地转身,对着关内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嘶声大喊。 “将军!周将军!快!快出来啊!是云逸少爷!方家的云逸少爷来了!” 他口中一边喊着,一边快速冲下关墙的阶梯,要去亲自禀报。 其他留在关墙上的老兵,也个个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们扒着冰冷的垛口,向下张望。 看着风雪中那个牵着马、静静伫立的少年郎,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到昔日那位勇冠三军、与他们一同大口喝酒、并肩杀敌的三将军方文远的影子。 许多人的眼角都湿润了,低声的啜泣和压抑的哽咽在风雪中隐约可闻。 八年了,他们以为方家的血脉早已在京都那个繁华却复杂的地方凋零,没想到,竟然还能亲眼见到老将军的后人,来到这片他们方家男儿为之付出一切的战场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破旧的乌山关。 不过片刻功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便从关内传来。只见以周擎天为首,陈烈、赵谦等几位乌山关的主要将领,几乎是跑着冲上了关墙。 第41章:牵马入关 周擎天甚至来不及披上大氅,只穿着一身旧铠甲,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他冲到垛口前,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关下的方云逸。尽管八年未见,当年那个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孩童已然长成了清瘦少年,但那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与记忆中那位英姿勃发的方文远,有着惊人的相似。 “像……太像了……”周擎天身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校尉喃喃自语,忍不住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眼睛。 周擎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心绪,运足中气,朝着关下喊道:“云逸!可是你?” 方云逸抬头,迎上周擎天那锐利而激动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叔叔,是我,方云逸!” “快!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迎云逸少爷入关!”周擎天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急切。 沉重的绞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饱经风霜的木质吊桥缓缓放下,砸在冻结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扇修补了无数次、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关门,也艰难地向内开启。 方云逸牵着马,踏着吊桥,走进乌山关。 当他身影穿过那扇饱经风霜的关门,踏入关内时,原本嘈杂激动的关墙上下,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风雪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些,让更多的光线落在少年那张苍白却轮廓分明的脸上。 关内闻讯赶来的将士越来越多,他们挤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 当看清方云逸面容的刹那,许多年纪稍长的老兵,身体都猛地僵住,眼神似乎在瞬间变得恍惚起来。 太像了! 那眉宇间的英气,那鼻梁的挺拔,尤其是那双沉静眼眸开阖间的神采,除了那层挥之不去的病态苍白,几乎与他们记忆中的那位鲜衣怒马、笑傲沙场的三将军方文远,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一位缺了只耳朵的老兵,嘴唇哆嗦着,浑浊的双眼瞬间模糊。 他仿佛透过眼前这单薄少年的身影,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在北境荒原上纵马驰骋,银枪白马,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潇洒身影。 “三…三将军……” 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哽咽,旁边几个同样鬓角斑白的老兵亦是红了眼眶,陷入沉默的回忆。 那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方家三子方文远,虽不如其父方震天那般威名赫赫,不如长兄方文瀚沉稳持重,不如次兄方文渊勇猛精进,却是方家男儿中最具灵气、最得将士喜爱的一个。 他性情洒脱,能与士卒同饮劣酒,同卧冰雪,枪法得方震天真传,更兼智计百出,用兵奇诡,常能以少胜多,是蛮族极为痛恨的“银枪狡狐”。 可天妒英才,方文远在方云逸出生前,便在一次看似寻常的巡边中,遭遇不明伏击,力战而亡,连尸首都未能寻回,只留下一杆断裂的银枪。 如今,看到与他容貌如此酷似的儿子,这些曾跟随方文远出生入死、侥幸活到今日的老兵,如何能不心潮澎湃,如何能不忆往昔峥嵘岁月? 周擎天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大步上前,重重拍了拍方云逸的肩膀,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好孩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他的手触碰到方云逸的肩膀,感受到那衣袍下的清瘦骨骼,心中又是一痛。 这孩子,比看上去还要瘦弱。 “周伯。” 方云逸微微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走,这里风大,别冻着,随我去关楼内说话!”周擎天揽住方云逸的肩膀,转身对周围激动的人群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该值守的值守,该休息的休息!云逸既然来了,就不会马上走!” 他的话音落下,一名亲卫即刻上前,将方云逸的马匹牵去马厩,人群这才缓缓散去。 但许多老兵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方云逸在周擎天等人的簇拥下,向着关内走去,目光中带着慈爱、感慨与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方云逸随着周擎天前行,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关内的景象。 与他想象的边关重镇不同,乌山关内一片破败萧索。脚下的道路是泥泞的土路,被冻得硬邦邦,又因人来人往而显得坑洼不平。 两侧的营房大多低矮简陋,墙体是土坯垒成,许多屋顶覆盖着茅草和破旧的油布,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偶尔能看到几间稍好的砖石房屋,墙壁上也布满裂缝。 时近傍晚,关内各处升起袅袅炊烟,但那烟色黯淡,带着一股劣质柴火和潮湿霉木的味道,远不如铁壁关内那股子粮食和肉汤的香气。 沿途看到的士兵,无一例外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身上的棉甲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补丁叠着补丁,许多人连件像样的御寒皮袄都没有,只能将破旧的毡毯裹在身上,在寒风中缩着脖子,靠不停地跺脚来驱散寒意。 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大多陈旧,枪矛的木杆磨得光滑,刀刃上带着缺口,弓弩的弦也显得有些松弛。 但就是这样一群看似叫花子般的军队,每个人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同磐石般坚守在这最前沿的阵地上。 一路上,不断有老兵停下脚步,默默地向方云逸行着注目礼。他们的眼神没有了最初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关切与悲悯。 他们看着这个与三将军如此相像的少年,看着他脸上那不健康的苍白,看着他单薄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心中五味杂陈。 周擎天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向方云逸介绍着,“那边是伤兵营,条件差,药材也缺……” “那是粮仓,你也看到了,只是已空,那是匠作营,现在也就勉强修补些兵器甲胄,打造新的……难了。” 他的声音沉重,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无奈。 方云逸默默地听着,心中已然明了。 怪不得周伯他们会愤而扣押督粮官,这哪里是简单的克扣军饷?这分明是要将他们活活困死、冻死、饿死在这乌山关! 第42章:关楼忆旧 乾帝、朝廷,又或者说如今掌控北境大权的赵元明,这些人其心可诛。 当他走到关楼前,这栋乌山关内最高大的建筑,也同样是显得破败不堪。木制的门扉歪斜,上面的漆皮早已剥落殆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进入后,一股混合着霉味、汗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关楼大厅内颇为空旷,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巨大的、布满刀痕箭孔的木质沙盘,和几张粗糙的木椅。 唯一的一个大火盆放置在中央,里面的炭火似乎已经熄灭,只剩下些许灰白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温度,根本无法驱散楼内刺骨的寒意。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为周擎天、方云逸以及随后进来的陈烈、赵谦等几位主要将领搬来椅子,又提起一个黑漆漆的铁壶,给每人面前破旧的陶碗里倒上热水。 那水也只是微温,在这严寒的关楼里,杯口连一丝热气都冒不出来。 周擎天看着那冰冷的水碗,又看了看方云逸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对那名亲卫轻轻地挥挥手。“去,把……把库里那点竹炭取来,生上火盆。” 亲卫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舍的神色,迟疑道,“将军,那竹炭……所剩不多了,是留着……” “让你去就去!”周擎天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云逸的身子骨弱,受不得寒。” 亲卫看看方云逸,最终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去。不多时,他捧着一个不大的布袋回来。 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十几块黑褐色的竹炭,动作轻柔地放入冰冷的火盆中,然后用火折子费力地将它们点燃。 竹炭燃烧起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带来一丝暖意和淡淡竹香。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在这冰冷的关楼内,却显得如此珍贵。 方云逸看着亲卫那不舍的动作,看着周擎天眼中闪过的决绝,心中触动更深。乌山关的处境,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艰难百倍。 众人落座后,周擎天为方云逸一一介绍。 他指着那位黑脸膛、脾气火爆的将领! “这是陈烈,陈副将,往年担任过你父亲的亲兵,也是你二伯一手带出来的悍将。” 陈烈站起身,对着方云逸抱了抱拳,声音洪亮,“云逸!”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陈叔叔。”方云逸恭敬回礼。 周擎天又指向那位面白须长、眼神睿智的参军。“这位是赵谦,赵参军,足智多谋,如今是我们乌山关的智囊,当年也曾在老将军的帐下效命。” 赵谦站了起来,只是微微地躬身,目光中却是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 “赵先生。”方云逸同样恭敬。 接着,周擎天又介绍了另外几位将领,无一例外,都是当年方震天或方文瀚、方文渊麾下的旧部,皆是对方家忠心耿耿。 方云逸站着与这些进入关楼内、未曾见过的叔伯见礼,态度不卑不亢,言辞清晰得体。 众人看着这位方家如今唯一的血脉,虽然病弱,但礼数周全,眼神清明,并无传闻中那般顽劣或痴傻,心中皆是感到一丝欣慰。 布满风霜的脸庞上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只要这孩子品性不差,方家就还有希望。 “云逸,你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周擎天介绍完后,关切地询问,语气中带着真挚的怀念。当年他在方府养伤时,没少受老太君的照顾。 方云逸神色一黯,轻声开口,“祖母身体尚可,只是……八年前得知阿爷和伯父兄长们的噩耗后,便忧思成疾,苍老了许多。” “这些年,全靠一股心气撑着。” 楼内的众人闻言,皆是沉默,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方家满门忠烈,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人心寒。 “那你呢?” 周擎天看着方云逸苍白的脸,眼中带着一抹心疼之色。“你这孩子,从小就……唉!”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你三岁的时候,你祖母将你牢牢地抱在怀里。 你那时高烧不退,小脸憋的通红,气息弱得跟猫儿似的,浑身滚烫,就连好几个太医看了都直摇头……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病痛中挣扎的幼儿。 “我们都以为……以为你熬不过那年的冬天。没想到,老天爷开眼,你竟挺了过来,还长这么大了……好,真好!” 他这番话,勾起在场所有老将的回忆。 众人皆是知道方家有个自出生就体弱多病的幼孙,也是方家上下最大的牵挂。 他们从未责怪过方家,更未责怪过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北境祭奠。因为他们知道,这孩子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是啊,云逸,你如今能来到这里,我想老将军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很高兴。” 陈烈粗着嗓子说道,试图驱散关楼内、此刻显得有些悲伤的气氛。 赵谦也适时开口,“京都繁华,却也是个非之地。老太君和你能在京都安稳度日,已是不易。” “若是祭奠之事,心到即可,老将军和诸位将军在天之灵,也定能体谅。” 方云逸听着这质朴却充满真情的话语,看着这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对他流露出毫不掩饰关切的脸庞,心中那股自穿越以来便深藏于底的冷漠与疏离,竟有些松动。 他很好奇,究竟是何等的恩义,何等的人格魅力,才能让祖父方震天,在身死族衰八年后,依旧能让这些悍将老兵,死心塌地,在如此绝境中依旧坚守着方家的旗帜? 这份忠诚,似乎超越生死,也超越时空。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信件。 “周伯,诸位叔伯,这是祖母的亲笔信。” 方云逸将信件双手递给周擎天,“祖母在信中,已将京都情况,以及陛下明旨赦免、补发粮饷之事,尽数写明。” 周擎天神色一肃,郑重地接过信件,展开仔细阅读起来。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脸上的刀疤随着他的表情微微扭动。 第43章:众将震惊 看完之后,他又沉默了片刻,才将信件递给身旁早已迫不及待的陈烈,陈烈看完又传给赵谦,几人轮流观看。 待众人都看完,周擎天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方云逸,沉声开口询问。 “云逸,钦差李文翰,如今情况如何?” “陛下在朝堂上宣告的明旨,不追究我等罪责,是否为真?粮饷……何时能到?” 他问题直指核心,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 方云逸迎着他的目光,平静而答! “李文翰肩部中箭,伤势不轻,如今正在铁壁关休养。明旨赦免之事,千真万确,是我谋划,祖母亦在宫中确认。至于粮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按旨意,应由钦差押运,随行发放。” “但如今李文翰受伤,铁壁关又完全被张怀远把控,只怕是会横生变故。” 方云逸的话音落下,关楼内刚刚因他到来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更沉重的寒意所取代。 周擎天、陈烈、赵谦等几位将领的眉头几乎同时紧紧锁起,脸上布满了阴云。 方云逸说的没错,他们太了解张怀远,以及张怀远背后的赵元明。那是两条毒蛇,蛰伏在铁壁关,时刻准备着将他们这些镇北军旧部给一口吞下。 如今钦差受伤,正好给了他拖延和操作的绝佳借口。想到关内如今岌岌可危的状况,即将见底的粮仓,短缺的药材,破损的兵甲,以及在酷寒中苦苦支撑、士气日渐低迷的将士。 在座的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棘手。指望张怀远乖乖奉旨发放粮饷?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在这片凝重的气氛中,周擎天与赵谦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再次交汇。 两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方云逸话语中的一个关键信息,“明旨赦免的旨意,是我谋划”。 周擎天那双历经风霜的虎目之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诧与探究。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脸色带着苍白的少年,试图从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找出些许端倪。 一个常年卧病、被外界视为方家累赘的病秧子,如何能参与到朝堂博弈,甚至影响到皇帝下旨?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赵谦此刻亦是如此,他抚着胡须的手微微停顿,睿智的双眼里精光闪烁,仿佛要将方云逸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这孩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两人极快地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对方眼中的意思,“那就是此事关乎重大,但现在人多眼杂,并非深谈之时,需得稍后私下再仔细询问。” 赵谦心领神会,轻轻咳嗽一声,率先打破关楼内几乎已经凝固下来的气氛。 他将那份惊疑压下,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语气缓和,仿佛只是长辈关心晚辈路途见闻般开口,顺势转移了话题。 “云逸贤侄,你一路辛苦。” “我们接到消息,你这一路上似乎并不太平,遭遇了数次刺杀,甚至还有蛮族大队人马的袭击。” “听说……几次都险象环生,却最终都化险为夷?难道说,你全靠运气不成?” 这个问题,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拉回到了方云逸身上。陈烈等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是啊,一个病弱少年,如何在那样凶险的连环杀局中存活下来? 仅仅是运气好,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就连周擎天,也暂时压下了对方云逸那句“是我谋划”的震惊,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感受着众人汇聚而来、带着疑惑与探究的视线,方云逸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自信弧度。 他并没有打算对眼前这些忠于方家的叔伯们过多隐瞒,有些实力,是时候适当展露,以安军心,也为后续计划铺垫。 “运气?或许……有吧!” 方云逸声音听着平和,却带着一股神秘的自信。“赵先生,周伯,诸位叔伯,仅凭一路上的那些土鸡瓦狗,我想还伤不了我!” “若是我没有一点自保的手段,我又岂会孤身一人、涉险来到这里。” 话音未落,他看似无意间,将一直刻意收敛的气息,悄然泄露出一丝。 但也就是泄露出的这一丝气息,便如同是平静的湖面上被投入一块巨石! “轰!” 一股精纯、凝实、带着古老苍茫意味的凌厉气息,以方云逸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虽然只是瞬间的一放即收,短暂得仿佛是错觉,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感知敏锐之辈,岂会感受不到? 刹那间,关楼内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瞪大双眼,如同是白日见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安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少年。 陈烈手中的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赵谦抚着胡须的手猛地一颤,不觉间已是被狠狠揪下几根黑中夹灰白的胡须。 周擎天更是“霍”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那道狰狞的刀疤都因肌肉紧绷而扭曲起来。 他目光紧紧地落在方云逸的身上,嘴唇哆嗦着,几乎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武道宗师?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凝练如实质,带着引动周遭空气细微震颤的威压,分明是只有武道宗师才可能拥有的特征! 但,这……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才多大?十五岁! 一个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岁、被全天下嘲笑了十五年的病秧子……竟然是个武道宗师? 这个消息,可比蛮族大军压境更让他们感到震撼。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几十年来的认知! 谁说方家这位独苗文不成武不就,是方家将门唯一的污点? 这TM要是污点,那天下间还有天才吗? 十五岁的宗师!放眼整个大乾,不,是整个苍玄大陆,恐怕都是凤毛麟角,堪称妖孽! 震惊过后,众人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他们都不是蠢人,瞬间想明白其中许多关窍。 第44章:各自谋划 方云逸既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却一直隐忍不发,伪装成病弱之躯,直至今日才在他们面前稍稍显露…… 他千里迢迢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北境,真的仅仅只是为了送一封老太君的书信吗? 这绝无可能! 他必然有着更深层的目的! 联想到他刚才提及的“谋划圣旨”,再结合他此刻展露的实力,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潮澎湃的念头,在周擎天、赵谦等几人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方家这最后的血脉,恐怕所图非小! 他来到北境,或许正是要借助他们这些旧部的力量,在这方家根基之地,搅动风云,甚至……重振方家声威。 方云逸将众人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适当的震慑,加上引而不发的意图,才能让这些骄傲的悍将真正重视他的到来,而非仅仅将他当作一个需要保护的故人之子。 就在这时,周擎天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方云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试探,沉声开口。 “贤侄,你……你来此,恐怕并非只是为了送信这么简单吧?” 他的话音落下,陈烈、赵谦以及其他几位将领,也瞬间将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方云逸身上,眼神中带着凝重、期待与探寻。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很想知道,这位隐藏至深、一鸣惊人的方家继承人,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乌山关,乃至整个北境的未来,或许就将因他接下来的话语而改变。 ………… 与此同时,铁壁关,中军大帐内。 炭火烧得正旺,与乌山关的凄冷形成鲜明对比。张怀远端坐主位,下方站着孙校尉和那位留着山羊胡的吴先生。 “将军,乌山关那边回复,周擎天以蛮族异动、关防重任为由,拒绝前来铁壁关面见钦差领取圣旨。”孙校尉瓮声瓮气地禀报。 张怀远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丝预料之中的狞笑。“果然是不出先生所料,这老狐狸谨慎得很。” 吴先生阴恻恻地一笑,捋着山羊胡,“他若真来了,反倒省了我们一番手脚。既然他不来,那便按计划进行吧。” 张怀远眼中寒光一闪,“好!先生,一切就依你之计!孙霸!” “末将在!”孙校尉上前一步。 “你立刻去准备,将库里那批……加料的粮草清点出来。”张怀远语气森然! “再精心挑选出一批心腹死士,要绝对可靠,身手利落的,配上蛮族的弯刀和箭矢,随时待命!” “是!” 孙霸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领命而去。 吴先生补充道,“将军,我们还需派一能言善辩之人,明日再去乌山关传信。” “就说是钦差大人体恤边军将士艰辛,虽重伤无法亲至,但已下令,三日后由我军护送首批足额粮饷前往乌山关,以安军心。务必让周擎天他们……盼着这批救命粮。” “哈哈,好!让他们在希望中绝望!” 张怀远抚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乌山关毒发溃乱、周擎等人授首的场景。 “还有那个方家小病秧子,不是去了乌山关吗?这样正好,就让他们爷孙、叔侄……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 此时的黑石堡,蛮族议事大厅。 南院大王兀术鲁看着刚刚抵达、风尘仆仆的王庭信使,以及随行而来的几位身材格外魁梧、气息凶悍的部落首领,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戈尔泰!” “末将在!” “王庭援军和三大部落的精锐已至,我军兵力、士气皆已达到顶峰!” 兀术鲁声如洪钟,回荡在大厅内,“你立刻加派斥候,给本王死死盯住乌山关!” “尤其是在三日之后,给本王看清楚,他们关内是否会有烟火升起!” 他所谓的“烟火”,自然指的是吴先生计谋中,那毒草“断肠红”发作时可能引发的混乱迹象。 “其余各部,即刻整顿兵马,检查兵器甲胄,备足箭矢粮草!” 兀术鲁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直指南方,“三日之后,若乌山关生变,便是我大军南下,踏破此乌山关,直取铁壁关,兵锋再指幽州之时!” “要让南人的财富和粮食,填充我族人的仓库,让我族的苍狼旗,插满南方的城头!” “吼!吼!吼!” 所有蛮族将领齐声咆哮,狂暴的战意和贪婪汇聚成实质般的声浪,冲出大厅,与北境荒野上空愈发密集的风雪交织在一起。 一场针对乌山关和方云逸的致命风暴,已然在铁壁关与黑石堡的同时运作下,完成了最后的部署,只待时机一到,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降临! 而此刻,在乌山关破旧的关楼内,就剩下方云逸和周擎天、赵谦三人。 竹炭燃烧的微弱噼啪声,在寂静的关楼内显得格外清晰。炭火带来的有限暖意,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方才残留的震惊。 周擎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方云逸,那道狰狞的刀疤在跳动的炭火映照下更显凶悍,但此刻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 “云逸……”周擎天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沉默,“你……你刚才说的话,还有你显露的修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来乌山关,绝不仅仅是为了送信,对吗?” 赵谦虽未开口,但那双睿智的眼睛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方云逸,手中无意识地捻着那几根被揪断的胡须,等待着方云逸揭开谜底。 方云逸迎着两位长辈探究的目光,脸上那抹病态的苍白并未消退,眼神却深邃如渊,再无半分伪装出的怯懦。他轻轻摩挲着手中冰冷的陶碗边缘,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开口。 “周伯,赵先生,事到如今,逸儿也不再有所隐瞒。此次北上,确有三大目的。” “其一,求自保,也为方家谋一条生路。” 第45章:此来有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剖析! “京都方府,看似尚有祖母诰命支撑,实则已是空中楼阁,危如累卵。” 乾帝对方家猜忌已深,八年前阿爷、伯父们战死,或许正合他意。 如今方家男丁仅剩我一人,且是世人眼中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这才能暂保平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我年岁渐长,即便一直病弱,只要我还活着,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一旦祖母百年之后,京都将再无我方云逸立锥之地,届时,方家血脉断绝,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周擎天和赵谦的心中,让他们想起京都的波谲云诡和帝心的难测。 因此,我必须跳出京都那个囚笼。 北境,曾是我方家根基所在,唯有来到这里,借助诸位叔伯尚存的力量,我方有一线生机,为方家,也为自己,谋划一条能够活下去的后路。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方家最终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周擎天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陛下……他怎能如此凉薄!” “方家满门忠烈啊!他虽然愤怒,却知道方云逸所言,极可能就是残酷的现实。” 赵谦则缓缓点头,眼中露出了然与赞许! “金鳞岂是池中物。” “贤侄能看透此局,并毅然北上破局,此等心性与胆识,已远超常人。” “这第一条,老夫明白了。那第二呢?”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继续开口,“其二,便是为了破开眼下北境,特别是诸位叔伯和镇北军旧部的死局。” 他目光扫过这破败的关楼,“乌山关的状况,我一路看来,已是山穷水尽。朝廷克扣粮饷,张怀远步步紧逼,外有蛮族虎视眈眈。” “若是再无转机,不出月余,乌山关不攻自破,诸位叔伯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就会被冠上叛军之名,死无葬身之地。” 周擎天和赵谦脸色阴沉,这也正是他们日夜忧心之事。 北境越乱,对掌控北境的赵元明而言,越是掌控不力,对朝廷而言,越是头疼。而这混乱,恰恰是我们的机会。 方云逸语出惊人,“只有将水搅浑,我们才能于乱中取胜,找到一线生机。” “对于镇北军旧部,我的谋划是……” 方云逸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 “首先,必须活下去。” 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先确保粮草,稳住军心。其次,示敌以弱,麻痹张怀远和蛮族。我们需要时间积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后,在寻找战机。” 蛮族并非铁板一块,张怀远与赵元明也并非无懈可击。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矛盾,甚至……可以设法让蛮族的目光,更多地投向铁壁关。 他看向周擎天和赵谦,“但是具体如何行事,还需根据局势变化而定。” 也请周伯和赵先生相信,逸儿此来,并非空谈,而是带着与诸位同生共死、共度难关的决心。 我方云逸,要的不是诸位叔伯为我方家殉葬,而是要带着大家,一起杀出一条活路,甚至……重现镇北军昔日荣光! 他的这番话,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老辣与格局,让周擎天和赵谦心神激荡。他们从方云逸身上,看到了超越其父辈的谋略与魄力。 “好!好小子!”周擎天虎目含泪,激动不已,“你若真有此心,我周擎天和这乌山关上下数千弟兄,这条命,交给你又何妨!” 赵谦也深吸一口气,郑重拱手,“贤侄之志,老夫叹服。愿效犬马之劳。” 方云逸微微颔首,接受了他们的表态,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沉重,缓缓说出了第三个目的。 “而这其三……是为了调查八年前,北境那场大败的真正真相!” 此言一出,关楼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周擎天和赵谦脸上的激动瞬间化为极致的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惊骇。 这件事,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血腥与迷雾的疮疤,深深刻在每个镇北军旧部的灵魂深处,无人敢轻易触碰,也无人能真正看清。 “云逸,你……”周擎天声音发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朝廷已有定论,是蛮族势大,我军驰援不及,陷入重围……” “我不信!” 方云逸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阿爷用兵如神,镇守北境数十年,对蛮族了如指掌。” “大伯、二伯皆是沙场宿将,堂兄云霆亦非庸才。十万镇北军精锐,怎会如此轻易全军覆没,连一个像样的突围都没能组织起来?这不合常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擎天和赵谦,“这其中,定然有隐情!这牵扯到我方家三代人,牵扯到十万忠魂的性命!” “他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此事,我必须要查清楚,给方家故去的人一个交代,也给那无数战死沙场、至今仍被埋在雁门关下的忠魂一个交代!” 周擎天和赵谦彻底动容,心神俱震。 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方云逸的第三个目的,竟是如此石破天惊。 赵谦深吸一口凉气,努力平复心绪,沉声开口,“贤侄,你可知道,调查此事,凶险万分?当年之事,幕后若有黑手,其能量恐怕超乎想象。老将军他或许早已有预感啊!”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说出了一直深藏在心的秘密。“大战爆发前的数天,老将军以各种理由,将我们这一批较为年轻的将领,或是调往次要防线,或是派去押运粮草,或是像老夫这样,以参赞军务之名留在相对安全后方。” “当时我等还不解,甚至有些怨言,如今回想……老将军他,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为我们留种子啊!” 周擎天也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痛苦与追忆。“没错!在战败后,我们也觉得败得莫名其妙。蛮族如何能精准把握我军动向?” “为何几路援军都恰好被阻?为何军中传言四起,扰乱了军心?” 第46章:猜测 “我们私下也曾调查过,可每次一找到关键线索,要么证人突然暴毙,要么物证不翼而飞,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将真相死死捂住!” 这些秘辛,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两人喘不过气。他们也渴望真相,但八年来的徒劳无功和无处不在的阻力,让他们深感无力。 方云逸听着,眼神越发冰冷。 果然如此! 当年阿爷的预感,战败的蹊跷,调查的阻力……这一切都在证明八年前的战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决绝。“周伯,赵先生,我明白其中的凶险。此事牵扯太大,背后之人位高权重,甚至可能……直指乾帝。” 方云逸的话未说尽,但周擎天和赵谦都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若真如此,那对手将是何等的位高权重! “但是,”方云逸话锋一转,“再难,我也要查!不过,此事也急不得。” “如今八年都已过去,我有的是时间。” “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乌山关这边的困境,让大家先得以活下去。” 他将话题拉回到现实,展现出极强的分寸感和大局观。“只有活下去,我们才有资格和能力,去追寻那个迟到的公道。” 周擎天和赵谦闻言,心中稍定,同时也对眼前这位少年愈发有些钦佩。恩怨分明,谋定后动,知进退,此子当真了得! “云逸,你说得对!”周擎天沉声道,“眼下确是该先解决粮草和蛮族之危。” 你方才说,张怀远可能在粮草上做手脚? 方云逸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依我所见,张怀远公然违抗圣旨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阳奉阴违、在粮饷上做文章却是极易。” “我与他有短暂的接触,可以看出此人狠辣的性格,若是他真送来粮草,恐怕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催命符。” 他根据前世看过的权谋剧和史书案例,冷静分析。“我猜测,张怀远极有可能在粮草中下毒。而且,不会是立刻发作的剧毒,而是需要连续食用几日才会爆发的慢毒。” “届时,乌山关内将士毒发,他便可对外宣称是蛮族细作投毒,或是军中爆发瘟疫,再以救援为名,趁机接管甚至……屠关,将一切罪责都推得干干净净。” 他这番推测,合情合理,且毒辣至极,听得周擎天和赵谦脊背发凉。若真如此,乌山关顷刻间便会化为地狱! “所以,若是这几日,张怀远果真好心送来粮饷,周伯务必下令,所有粮草,未经严格检验,任何人不得食用!” “宁可饿着,也不能中了张怀远的毒计!” “好!我记下了!” 周擎天凛然应诺,背后却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方云逸点破,他们很可能在绝望中欣喜地接过那些救命粮,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谦看着方云逸,眼中异彩连连。 这位方家独苗,不仅武道惊人,心思竟也缜密至此,对人心险恶的洞察,丝毫不逊于朝堂上的老狐狸。 方家三代英杰,果然无一是庸碌之辈! 尤其是想到他那被称为“银枪诡狐”的父亲方文远,智计百出,用兵奇诡,如今看来,其子更是青出于蓝。 就凭方云逸光是这十几年的隐忍,就绝非是寻常少年所能企及。 方云逸继续开口,“此外,他们定然也不会放过我。我要出关祭奠,对他们而言,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届时,他们只需假扮蛮族骑兵,在我祭拜时突袭。我一个病弱少年,若是死在蛮族的刀下,那是合情又合理。” 他们只要打死不认,朝廷也不会为了一个已死的病秧子、从而大动干戈。或许……乾帝还巴不得我死在这里,彻底绝了后患。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这其中的凶险,让周擎天和赵谦都在不觉间捏紧拳头。 “所以,祭奠之事,我将计就计。”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想杀我,我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否反戈一击,至少,也要砍掉他们伸过来的爪子,让他们肉痛!” 他看向周擎天和赵谦,“因此,我需要乌山关最近半年,所有关于蛮族兵力部署、调动规律、小队活动区域等详细情报。我要研究一下,看看能否利用这次祭奠,设下一个局。” 既能应对他们的刺杀,或许……还能找到乌山关脱困的突破口。 比如,劫掠一支蛮族的补给队,或者,制造一场让蛮族和铁壁关产生摩擦的误会。 周擎天闻言,毫不犹豫,立刻起身! “好!” “我马上让人将这半年内,所有关于蛮族的情报卷宗都给你送来。如今关内最好的探马斥候,也随时听你调遣!” 他此刻似乎已将方云逸视作主心骨,对他的能力和谋略虽有怀疑,但无条件支持。 赵谦也抚掌道,“此计大善!若能成,既可化解危机,亦可获取急需的物资,更能挑动蛮族与铁壁关的关系,可谓一箭三雕!” “贤侄之智,老夫拜服!” 事情安排妥当,周擎天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 “云逸,你之前说,陛下那明旨赦免,是你谋划?这……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方云逸知道这是取得他们完全信任的关键,也不再隐瞒,坦诚而言。 “其实说穿也并不复杂。我不过是利用信息差和北境的危局,与乾帝做了一场交易。” “我让祖母向乾帝陈明,北境局势已到了崩溃边缘,镇北军旧部若被逼反,或是乌山关被蛮族攻破,整个北境将生灵涂炭,他赵元明难辞其咎,朝廷颜面扫地。” “而若能及时赦免、发放粮饷,则可快速稳定军心,成本最低,效果最快。” “我料定,乾帝虽不喜方家,但更在乎北境安稳和他的江山社稷。”在更大的祸乱面前,暂时安抚我们,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 第47章:情报分析 所以,那封明旨,看似是恩典,实则是他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而我,只是通过祖母,帮他算清了这笔账,递给他一个看似最不坏的选择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周擎天和赵谦却能想象到,这背后需要对朝局、帝心、边关形势何等精准的把握,以及何等胆魄,才敢与虎谋皮,推动这场交易! 周擎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看着方云逸,仿佛看到方家未来崛起的希望,他重重拍了拍方云逸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谦则是深深一揖,“贤侄运筹帷幄,洞察人心,老夫……心服口服。方家有后,老将军、诸位将军在天之灵,当可欣慰!” 夜色渐深,风雪依旧。但在这座破旧的乌山关楼内,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一个病弱少年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演变成席卷整个北境的滔天巨浪。方云逸的北境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送走了心情激荡、满怀希望的周擎天与赵谦后,破旧的关楼内便只剩下方云逸一人。 那盆珍贵竹炭仍在散发着有限的暖意,驱散着角落的寒意,却也映照出他脸上那份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沉静与深邃。 不久后,几名周擎天的亲兵手里抱着一卷卷不同的情报卷宗,恭敬地送入关楼。 这些卷宗有羊皮卷的、有粗糙的纸张,甚至还有用木炭简单记录在木板上的信息。 这些,便是乌山关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关于蛮族半年来的动向详情。 更有一份份相对精简,但信息更为敏感的情报,来自周擎天安插在铁壁关内的眼线,记录下张怀远所部的兵力调配、物资往来以及一些异常举动。 方云逸让那几名亲兵退下,闩好并不牢靠的木门。走到桌前,随手拿起几份卷宗,就着桌上那盏摇曳不定、光线昏黄的烛火,缓缓坐了下来。 烛火将他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他摒弃心中杂念,心神完全沉浸在这些枯燥却至关重要的信息之中。 手指划过粗糙纸面,上面记录着蛮族游骑出没的日期、地点、人数规模、装备情况,以及与我军斥候遭遇的战果。 他看得极快,目光如炬,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过滤、分析、归纳出他想要了解的东西。 “黑石堡方向,蛮族斥候活动频率,近一月增加三成……主要巡逻路线向东南偏移,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压缩乌山关的侦查空间……” “大批小队劫掠事件,多发生在午夜或黎明前,目标明确,行动迅捷,得手即远遁,不与我军纠缠……这是精锐猎手的手法,并非普通部落散兵游勇。” “铁壁关方面,张怀远麾下第三营、第五营半月前进行了一次不明目的的换防,换防路线刻意绕开乌山关的视野范围……” “同期,有数批身份不明的车队在深夜入关,未经验查,直接进入中军重地……” “粮草官记录,铁壁关拨付于乌山关的物资,连续三个月低于定额六成,且以陈米、劣质兵器充数……而铁壁关自身军械库,据闻新入库了一批来自京都工坊的劲弩……” 一条条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用手指在蒙尘的桌面上轻轻划动,勾勒出无形的战略地图。 蛮族大军的骄横与试探,铁壁关的阴险与算计,乌山关的困顿与坚韧……北境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在他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特别注意到,其中几份关于蛮族一支名为血狼的精锐百人队的情报。 这支队伍行踪诡秘,战斗力极强,擅长小队渗透与突袭,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乌山关西北方向约四十里的一处山谷,时间在三天前。 而那个方向,恰好有一条隐秘的小道,可以绕过乌山关的主要警戒区域,直插后方。 “血狼……”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位置……” 方云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是先锋侦察?还是……在为某种更大的行动做准备?” 他继续翻阅,寻找着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细节,寻找着破局的关键。 乌山关的存亡,镇北军旧部的命运,乃至他自身的安危,都系于他对这些情报的精准判断之上。 烛火燃尽一根,他又默默换上一根。 关楼外,北风呼啸,卷着越来越密集的雪片,拍打着门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为这暗夜中的孤影智者,奏响一曲肃杀的前奏。 …………… 与此同时,在距离关楼不远的一处相对完好的营房内,周擎天与赵谦并未入睡。 房间中央同样生着一小盆炭火,但气氛却与关楼内的孤寂分析不同,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与难以排解的疑虑。 周擎天背负双手,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来回踱步,脸上的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却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老赵,你说……云逸这个孩子,今日所言,能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终于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地开口询问! 赵谦坐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热水,眉头微锁。 “将军,此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十五岁的武道宗师,隐忍这多年,一朝北来,便直指北境死局核心…… 若非是我亲眼所见其气息,亲耳听闻其剖析,我定以为是在天方夜谭。 “是啊!”周擎天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那份沉稳,那份谋略,绝不是一个常年卧病、不通世事的少年所能拥有。” “可他若真有如此本事,为何早不显露?” “非要等到方家凋零至此,等到自身也陷入危局,才肯北上?” 赵谦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出言回应,“或许,这正是其高明之处。京都水深,陛下对方家猜忌已非一日。” “若他早早显露锋芒,恐怕活不到今日。” “唯有以病弱无能示人,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放松警惕,得以保全性命,直至……有了拥有足够的力量破局。” 第48章:关外埋伏 “力量?”周擎天目光一凝,“你是说,他的背后还有世外高人在给他出谋划策?” 赵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背后有没有高人存在,暂且不论。但云逸本身武道修为做不得假,此乃最大依仗。” “至于其智计…观其今日对张怀远毒计之推测,对北境局势之把握,绝非纸上谈兵。” “我甚至隐隐觉得,他仿佛……早已洞察一切,此行乃是谋定而后动。” 周擎天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风雪笼罩的漆黑夜色,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他所说的三件事…前两件,自保、解乌山之围,我信!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可第三件,要查八年前的真相……这牵扯太大。当年我们暗中调查,处处碰壁,那股阻力……你我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他一个少年,即便有武道宗师修为,又如何能与那等庞然大物抗衡?会不会是……有些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赵谦再次沉默一会后,才继续开口,“将军,或许……我们不该将他仅仅只是看作一个少年。” “他能隐忍十五年,其心志之坚,远超你我想象。他既然敢提,或许……真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或线索。” “况且,查清真相,亦是告慰老将军和十万弟兄在天之灵的唯一途径,此志可嘉,亦是我等心中所愿,只是……力有未逮罢了。” 周擎天转过身,脸上带着一股决然! “无论如何,他是我方家血脉,是文远兄弟唯一的儿子!他今日肯对我们坦诚部分实力和计划,已是极大的信任。” “于公于私,我乌山关上下,都必须护他周全!至于其他……边走边看吧。” 若他真有能力带领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我周擎天这条命,交给他又何妨! “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希望他莫要太过激进,北境这潭水,比他想得更深,更浑。” 赵谦深以为然,“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张怀远的粮草和可能的刺杀,我们且看云逸明日会如何安排。” “我等全力配合,同时也需暗中观察,看看这位方家麒麟儿,究竟能带来何等惊喜,或者说……惊涛骇浪。” 两人的对话在风雪声中渐渐低沉下去,心中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一颗希望的种子,已然在绝境中悄然种下,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深夜无话。 当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铅云和漫天飞雪时,北境的严寒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风雪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得几乎遮挡了视线,狂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气温骤降,呵气成冰,连乌山关那破败的墙体似乎都要被这极致的寒冷冻裂。 关内的守军蜷缩在四处漏风的营房里,靠着彼此挤靠和少量劣质炭火维持着体温,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对严寒的忍耐。 临近中午时分,风雪中,一骑快马艰难地驶近乌山关。马上骑兵穿着铁壁关制式的厚实棉甲和外罩斗篷,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关下何人?” 关墙上的守军立刻警惕地发出喝问,弓弩上弦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沉闷。 那骑兵勒住马匹,仰头高喊,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有些失真。 我乃铁壁关张怀远将军麾下参军副使,王通。奉张将军与钦差李大人之命,有要事面见周擎天将军。事关粮草物资,速速开门! 消息很快传到周擎天和赵谦那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凝重——果然来了。 “让他进来。” 周擎天沉声下令,“带他到议事厅。” 沉重的吊桥再次放下,关门开启。 王通策马而入,马蹄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一进入关内,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便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起来。 他看到的是比传闻中更加破败的景象! 泥泞冻结的道路,低矮漏风的营房,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士兵,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混合着霉味、汗味和绝望的气息。 这一切,都与他所在的铁壁关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心中暗自冷笑,同时也仔细记下守军的精神状态和关防布置,这都是张怀远将军需要的情报。 在王通仔细观察关内情况的同时,乌山关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负责看守西侧一段废弃墙垣的校尉钱贵,正紧张地搓着手。 他眼神闪烁,不时瞟向远处缓缓进入关内的王通一行人。趁着守军注意力都被使者吸引,他悄悄对身后阴影里打了个手势。 很快,约莫二十余个身影,借着风雪的掩护和钱贵有意无意的放水,从一段早已被积雪半掩的破损暗道,悄无声息地溜出乌山关,迅速消失在关外白茫茫的风雪山林之中。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眼神凶悍,正是领命出关、准备趁着方云逸祭奠袭杀他的孙霸。 他们出关后的第一时间,便换上蛮族“血狼”小队特有的皮甲和弯刀,箭囊里的箭矢也换成了蛮族制式的骨箭。 钱贵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贪婪与忐忑交织的神色。 他是在八年前那场大败后,被张怀远用重金和前程许诺收买的。 这些年,他潜伏在乌山关内,提供了不少情报,也帮着干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只希望这次事情结束后,张怀远能兑现承诺,把他调回相对安全的铁壁关,甚至更进一步。 孙霸带着人出关后,根据钱贵提供的地图和之前侦察的情报,径直朝着落霞坡,方震天衣墓地所在的方向摸去。 他们在距离墓地不远的一处背风山坳里停了下来,迅速清理出一片落脚地,隐匿起来。 “都给我藏好了!” 孙霸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部下吩咐。 “这鬼天气,真TM冻死老子了!” “但你们都给我忍着,那病秧子很可能今天就会出来祭拜他那死鬼爷爷和他的族人。” 第49章:明日计划 “等那病秧子一出现,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杀出,务必将他的脑袋给砍下。” “我们动作要快,要像蛮族那样凶狠,完事后,把这些蛮子的武器留几件在现场!” 众人皆是纷纷点头,用力裹紧了身上冰冷的皮甲,在风雪中蜷缩起来,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与此同时,乌山关议事厅内。 王通见到周擎天和赵谦,脸上那抹倨傲之色毫不掩饰,只是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周将军,赵参军,别来无恙?” 他假意寒暄,目光却带着审视。 “王副使,有什么话直说吧!”周擎天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 王通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 “奉张将军与钦差李大人令,特来告知周将军。陛下仁德,体恤边军将士艰辛,虽李大人重伤不便亲临,但已严令张将军,务必在三日后,筹措首批足额粮饷。” “皆是会亲自押送至乌山关,以解贵关燃眉之急,安我军心,共御外侮!” 他话语流畅,语气恳切,仿佛铁壁关上下为了乌山关真是操碎了心。 “张将军知此前或有误会,此次定当亲自前来,与周将军冰释前嫌,共商守边大计!” 周擎天和赵谦两人听后,在心中几乎同时冷笑出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周擎天淡淡回应,“哦?那便有劳张将军和李大人费心了。乌山关上下,翘首以盼。” 王通见对方似乎并未怀疑,心中一定,话锋一转,故作关切地开口询问。 “对了,听闻方老将军的孙儿,云逸公子也随钦差到了北境,如今可在关内?” “关外风雪酷寒,蛮族猖獗,若是云逸公子欲出关祭奠先人,还需万分小心。” “我铁壁关可派遣出精锐的小队,沿途护送,以确保方家血脉安全无虞。” 他的话音落下,周擎天却冷哼一声,断然拒绝。“大可不必,云逸既已到我乌山关,他的安危,自有我们会负责,就不劳张将军和王副使操这份心!” 王通碰了个钉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干笑两声。 “既然如此,那便好,那便好……在下使命已达成,这便返回铁壁关复命。” 他意图不着痕迹地打探几句方云逸的动向和身体状况,但是都被周擎天和赵谦不咸不淡地给挡了回去。 半炷香后,王通带着他观察到的情报,在乌山关守军冷漠的目光中,骑马离开。 而就在王通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不久,方云逸从关楼的阴影处缓步走出,来到议事厅门口。他刚才并未现身,却将王通的话语和神态尽收眼底。 他望着王通离去的方向,带着病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峭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粮草稳我心,刺杀绝后患……张怀远,你的手段,倒也直接。” 他目光仿佛穿透漫天风雪,看到落霞坡方向,那支正在严寒中苦苦等待的“蛮族”伏兵。 “关外……想必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了吧?” 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也好,就让他们先在风雪里好好享受一番。这天气,我想应该够他们难受的了。” 他不急。 主动权,已经开始悄然转移。方云逸转身,步履看似虚浮,实则沉稳地走向议事厅。 他需要与周擎天和赵谦,商议一下,如何利用这场对方精心布置的刺杀,反过来,送给张怀远和那些蛮族“盟友”一份大礼。 北境的风雪更急,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席卷荒原的风暴,即将因这个病弱少年的谋定后动,而提前引爆。 方云逸步入议事厅,周擎天和赵谦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凝重与询问之色。 “云逸,王通那厮已走,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你的动向,看来张怀远是铁了心要在你祭祖时动手。” 周擎天沉声道,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赵谦也缓缓开口,“他特意强调三日后送粮,这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同时也是给动手的那伙人创造动手的时机。” “贤侄,你接下来要打算如何应对?” 方云逸走到炭火盆旁,伸出修长手指,仿佛在汲取那微弱的暖意,脸上却是一片冰寒。 “周伯,赵先生,不必担忧。” “他们想演一出蛮族袭杀的好戏,我们便陪着演下去,只不过……这戏的结局,得由我们来定。” 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首先,我猜测准备袭杀的那群人,此刻想必已经在落霞坡附近埋伏。” “如今这漫天风雪,酷寒难耐,就让他们先好好享受一夜。人在极端环境下,耐心会消磨,反应会迟钝,这对我们有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其次,关外蛮族的斥候也不是瞎子。” 关外是他们的地盘,那群人潜入出关,不可能不被其发现。所以,我们不仅要利用这一点,还要把动静闹得更大。 周擎天和赵谦精神一振,知道方云逸已是有了谋划。“云逸,那你的意思是?”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带着一丝冷酷的决绝。“明日,我会大张旗鼓,带着少量乌山关将士,前往落霞坡祭奠。” “不仅要让那伙袭杀我的人看见,更要让所有监视关外的蛮族斥候都看清楚——方家的独苗,方云逸,出关了!” “此举,一是引蛇出洞,让那伙人确信时机已到,主动跳出来扮演蛮族。二是吸引所有目光,为我们的真正行动打掩护。” “真正行动?”赵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没错。” 方云逸手指在蒙尘的桌面上划过,勾勒出无形的战略地图。 “就在那伙人对我动手,蛮族所有斥候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落霞坡之时……”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周伯,你需要从关内挑选出数百名最精锐、最熟悉关外地形、也最可靠的弟兄。” “让他们脱下乌山关的破旧军服,换上铁壁关的制式棉甲和装备!” 第50章:逼迫 要让他们分成三到四支队伍,每一支队伍都要由最得力的老卒带领。 周擎天瞳孔微缩,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云逸继续说出,“他们的任务,不是救我,而是趁乱绕过落霞坡战场,以最快的速度,突袭关外距离最近、防备相对空虚的那几个小型蛮族部落。” “要做的是,烧掉他们的帐篷,抢走他们的牛羊、粮食、皮货!无论蛮人抵抗与否,皆是格杀勿论。” “同时,他们的行动要快,要狠,务必在得手后立刻撤回,不留一个活口!”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记住,行动时,要故意遗落一些带有铁壁关标记的物品。” “比如箭矢、刀鞘,甚至可以让懂蛮族语的弟兄,在用我们大乾官话喊杀时,不小心夹杂几句铁壁关一带特有的口音或者……直接喊出为张将军效死之类的口号!” 周擎天和赵谦听得那是心神剧震。 这一招,太狠了! 不仅要以身为饵,反杀刺客,还要趁火打劫,解决乌山关的物资危机。 更要嫁祸给张怀远,让蛮族认为这是铁壁关发起的、针对他们后方部落的残酷扫荡! 一旦成功,张怀远将百口莫辩。 蛮族在损失部落和物资后,滔天怒火必将转向铁壁关。而乌山关届时面临的压力将大大减轻,甚至可能坐山观虎斗。 “妙!妙啊!” 赵谦激动得胡须微颤,“一石三鸟!贤侄此计,简直是将张怀远和蛮族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周擎天也是热血上涌,但随即担忧道! “云逸,此计虽妙,但你以身做饵,太过危险!袭杀的那伙人,武道必是不可小觑。” 方云逸摆了摆手,脸上那病弱之气瞬间被一股凛然的自信取代。 “周伯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们只需按计划行事。乌山关能否破局,就在此一举!”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掌控着力量的绝对自信。 周擎天看着他那张与方文远酷似却又更加深邃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安排,三百精锐,伪装铁壁关的制式皮甲刀箭,保证万无一失!” …………… 铁壁关,张怀远的中军大帐。 王通已经返回,正恭敬地向张怀远和吴先生汇报乌山关之行。 “将军,先生,那乌山关比传闻中更加破败不堪,守军面有菜色,士气低迷。周擎天和赵谦虽然嘴硬,但对粮草之事极为上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王通语气带着不屑。 “可见到那方家小子?”对于离开军营的方云逸下落,张怀远更关心这个。 “未曾亲眼见到,但据关内的眼线暗中回报,那方云逸确实在关内,而且……周擎天似乎正在准备祭品。” “看样子,那病秧子很可能就在这一两日内,出关祭奠方震天等人的衣冠冢。”王通补充道,这是他花钱从钱贵那里得到的消息。 张怀远与吴先生闻言,相继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 张怀远抚掌笑道,“那小子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孝心倒是可嘉,可惜……他这是赶着去送死!” 吴先生捋着山羊胡,阴恻恻地道,“如此甚好。孙校尉那边想必已经就位。只等那病秧子一出关,便是他的死期。” “王通,你做得不错。” 张怀远心情大好,“下去领赏吧。” “谢将军!”王通躬身退下。 帐内只剩下张怀远和吴先生。 张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先生,乌山关这边安排妥当了,李文翰那边,咱们也该再加把火,让他彻底听话。” 吴先生点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再去探望一下李大人。” 两人随即起身,前往李文翰的营帐。 李文翰此刻正趴在榻上长吁短叹,见到两人又来,心中叫苦不迭。 “李大人,伤势可有好转?” 张怀远假意关怀。 “劳将军挂心,还是老样子……” 李文翰显得有气无力。 吴先生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大人,刚得到密报,乌山关内似有异动,周擎天恐有狗急跳墙之势。” “为确保陛下旨意得以顺利宣达,稳定北境,三日后我军押送粮饷前往乌山关时,还需大人您……亲自坐镇中军,一同前往!” “你说…什么?”李文翰惊得差点从榻上跳起来,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吴先生,本官……本官这伤……” “大人!” 张怀远打断他,语气强硬了几分,“此乃非常之时!唯有钦差大人亲临,方能彰显朝廷威严,震慑宵小。 “若是大人因伤推诿,导致北境生乱,这责任……恐怕大人您也担待不起啊!” 他目光锐利,带着明显的威胁。 李文翰看着张怀远那隐含杀气的眼神,又瞥见吴先生那智珠在握的阴冷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算是彻底明白,这两人是要硬逼着他上船,用他钦差身份,去给他们行动做背书!如果他不去,恐怕就不是他伤势能不能好的问题了…… 在这里,天高皇帝远! 他一个受伤的文官,根本无力反抗这些手握重兵的军阀。 李文翰心中带着恐惧和悔恨,只想立刻回到京都那繁华安全之地,远离这北境的腥风血雨。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道! “既…既然事关重大,那…那本官…便依将军之言…三日后,一同前往……” 张怀远脸上顿时露出满意地笑容,“大人深明大义,末将佩服!” “大人放心,末将定护得大人周全!” 目的达成,两人心满意足地离去。 帐内,李文翰如同虚脱般瘫在榻上,望着帐顶,眼中满是绝望。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缠得越紧。这北境,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落霞坡外,背风山坳。 孙霸和他带来的二十多名精锐死士,蜷缩在临时清理出的雪窝里,冻得瑟瑟发抖。 狂风卷着雪沫,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的皮甲缝隙,带走本就可怜的热量。 第51章:乐得看戏 此时的气温低得可怕,呵出的气瞬间变成冰晶,眉毛、胡须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这鬼天气,让我们在这里蹲守那个病秧子,真算是要了我老命。”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低声骂道,使劲搓着几乎冻僵的手。 他们已经在这冰天雪地里熬了快一天,此刻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 “头儿,消息准不准?” “那病秧子细皮嫩肉的,这种天气真敢出来?别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吧?”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怨气。 孙霸也是脸色铁青,嘴唇冻得发紫。 他何尝不怀疑?但想到张怀远的狠辣和事成后的重赏,他只能咬牙坚持。 “都给老子撑住!”孙霸低吼道,声音因寒冷和愤怒而扭曲。 “钱贵那个王八蛋拿了老子的钱,不敢骗我。那病秧子肯定出来,等宰了他,回到铁壁关,美酒女人管够!” “谁TM再敢抱怨,老子先剁了他!” 众人噤声,但眼中的不满和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掩饰。这一夜,风雪依旧,寒冷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刺着他们的骨髓。 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对温暖的渴望和对任务的怀疑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不仅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更是即将被献祭的诱饵。 一场针对他们,也针对他们主子的更大风暴,正在这漫天风雪中悄然酝酿。 而孙霸一行人的踪迹,正如方云逸所料。 当他带着他那二十余名精锐死士,借着钱贵的掩护和风雪的遮蔽,潜出乌山关,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向落霞坡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另外几双隐藏在雪幕后的眼睛。 关外,是广袤而残酷的北境荒原,是蛮族世代游猎、赖以生息的土地。在这里,每一片雪丘,每一丛枯林,都可能潜藏着蛮族最优秀的猎手和斥候。 他们像狼一样熟悉这片土地,像雪狐一样善于隐匿。除非拥有特殊的手段或者逆天的运气,否则,任何大乾人员出关,想要完全避开蛮族无处不在的斥候监视,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孙霸等人离关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距离他们潜行路线约两里外的一处雪坡上,几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积雪”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两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们身上披着白色的伪装皮毛,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和白色颜料,整个人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头儿,看那边。” 一名年轻的蛮族斥候压低声音,用蛮族语对身旁的首领说道,他的目光穿透风雪,精准地落在孙霸一行人模糊的身影。 “一队人,大约二十多个,从乌山关里溜出来的。看动作,不像普通士卒,倒像是乾人军中的好手。” 被称为“头儿”的蛮族斥候队长,是个脸上带着一道冻疮疤痕的中年汉子,他眯着眼睛观察了片刻,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哼,这般鬼鬼祟祟,还换上了咱们血狼的皮子?可惜,形似神不似,走路的架势和雪地里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乾人那些习惯走官道的软脚虾。” 他略一思索,对年轻斥候下令,“你,立刻回黑石堡,禀报兀术鲁大王。” “就说发现一队乾人精锐,伪装成我族战士,潜行方向是落霞坡。意图不明,但很可能与方家那个刚到乌山关的小崽子有关。” “是!”年轻斥候领命,如同雪地里的白色狸猫,悄无声息地滑下雪坡,迅速消失在风雪中,朝着黑石堡方向疾驰而去。 斥候队长则继续带着剩下的人,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远远地吊在孙霸队伍的后面,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并将他们的最终埋伏地点——落霞坡侧翼的那个背风山坳,给牢牢记住。 ………… 黑石堡,蛮族王庭南征大营。 南院大王兀术鲁刚刚听完斥候回报,他庞大的身躯窝在铺着完整熊皮的宽大座椅里,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坚硬的扶手。 “伪装成我族战士?去了落霞坡?”兀术鲁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戏谑。 “落霞坡……那里埋葬着方震天老儿的一家老小吧!呵,看来张怀远那条乾人的狗,是迫不及待地想替他的主子清理门户了。” 他麾下的一名千夫长闻言,立刻躬身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请命。“大王!既然知道他们的阴谋,不如让末将带一队人马,将他们连同那个方家小子一起……” “不急。”兀术鲁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 “这些乾人,往往自以为是,认为一切事物都应该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张怀远,此人阴险狠辣,不可不防。” “他竟然选择了对方家那小子动手,怕是有所准备,或者是想要栽赃嫁祸。” “但是那又如何,他上演一出好戏,我们看看又何乐而不为呢?窝里斗的狗咬狗,先不要急着插手?”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粗糙舆图前,伸出手指、指着落霞坡的位置。 “传令给监视的斥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给本王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张怀远养的这些狗,是怎么咬死方家最后一点血脉的。顺便,也看看乌山关那些方家旧部,会有什么反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或者等那方家小子人头落地,我们再出去收拾残局也不迟。” “若是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趁机咬下乌山关一块肉来。” “大王英明!”帐内众将齐声应和,脸上皆是露出了看好戏的狰狞笑容。 在他们看来,大乾内部倾轧,是他们南下的最佳助力。既然有人愿意代劳清除障碍,他们也乐得坐享其成。 于是,一道命令从黑石堡内传出,严密监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一时间,无数双蛮族斥候的眼睛,如同黑夜中幽狼,从四面八方聚焦于落霞坡,等待着那场预料之中的“好戏”上演。 第52章:出关祭奠 次日,中午。 肆虐了一天一夜的暴风雪,终是渐渐平息。虽然天空中依旧是铅云低垂,寒风依旧刺骨,但雪势已小许多,能见度大大提高。 举目四望,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积雪深可没膝,唯有乌山关那残破的轮廓,如同一个倔强的老人,矗立在银装素裹的荒原之上。 乌山关内,周擎天已为方云逸准备好了祭品——三牲虽不丰盛,但已是关内能拿出的最好东西,香烛纸钱也一应俱全。 “云逸,都准备好了。” 周擎天看着一身素色棉袍,外罩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带着苍白,但眼神异常沉静的方云逸,沉声道,“让我或者陈烈陪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陈烈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附和,“对啊,云逸侄儿,让陈叔陪你去!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动你!” 方云逸轻轻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虚弱。 “周伯,陈叔,你们好意逸儿心领了。” “但此行,人多反而目标太大,尤其是你们出现,容易引得蛮族大军警觉。” “若是蛮族以为我们要大举出击,派出重兵围剿你们,反而是件坏事。”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只需一队精干亲卫,大张旗鼓前往,既能让那伙贼人确信我是孤身犯险,诱他们出手,也能让蛮族斥候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祭奠,不会过分关注。” “若非要需要配合演戏,我甚至想独自前往。毕竟出关就伴随各种不可预测的风险,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伤亡也要竭力去避免。” 周擎天和陈烈对视一眼,知道方云逸心意已决,且所言确有道理。 周擎天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早已肃立等待的一队亲卫开始吩咐。“周虎!” “末将在!”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军官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他正是周擎天的亲卫队长,也是他的远房侄子,武士境巅峰的好手,对周家、对方家都忠心不二。 他身后跟着的九名亲卫,也皆是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显然都是乌山关守军中的精锐老兵。也是如今乌山关内为数不多的,算是最年轻的一些将士。 “你带一队弟兄,护卫云逸少爷前往落霞坡祭奠。记住,无论如何,务必护得云逸少爷周全!若有闪失,我唯你是问!” 周擎天语气凝重地命令道。 “将军放心!” “除非我等死绝,否则绝不让云逸少爷少一根汗毛!”周虎抱拳,斩钉截铁地应诺。 方云逸对着周擎天和陈烈微微颔首,然后在周虎等人的簇拥下,翻身上了一匹准备好的战马。 这匹马并非昨日他抢来的那匹军马,而是一匹看起来更为温顺的驽马,更符合他“病弱”的身份。 “出发。”方云逸轻声道。 出关的吊桥沉重的被放下,关门开启。 方云逸一马当先,周虎率领九名亲卫紧随其后,一行人打着简单的仪仗,带着祭品,毫不避讳地骑出乌山关,踏上关外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荒原,朝着落霞坡方向,迤逦而行。 就在方云逸出关后不久,乌山关内,另一场行动也在悄无声息地展开。 周擎天与赵谦迅速回到议事厅。 厅内,陈烈以及另外三名被挑选出来、绝对可靠的都尉已经等候在此。 除了他们,关内其他将士,甚至包括大部分中下层军官,都对即将发生的真正行动一无所知。 “人都到齐了?”周擎天沉声问道。 赵谦用力点了点头,“按照计划,三百名最精锐的弟兄,昨晚已被我以加强夜间警戒为名,秘密集中到西侧废弃营区,由陈将军亲自看管。” “武器、装备,还有从库房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几十套铁壁关制式棉甲和箭矢,都已准备妥当。” 陈烈闻言咧了咧嘴,脸上带着即将嗜血的兴奋。“将军,赵先生,放心吧!弟兄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这次出去打牙祭呢!” “我们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把黑锅给张怀远那龟孙扣得结结实实!” 周擎天重重拍了拍陈烈肩膀,“陈烈,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要狠!” “得手之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回,不可恋战!你们的安危,同样重要!” “明白!”陈烈和其他三名都尉肃然领命。 没有更多的战前动员,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简洁有效的命令和对任务的绝对执行。 很快,陈烈等人便悄然离开议事厅,前往西侧废弃营区,与那三百名精锐汇合。 他们将在那里等待,等待落霞坡方向的信号——那意味着刺杀的开始和蛮族注意力的被吸引。 届时,他们将化身“铁壁关精锐”,如同数支利箭,射向蛮族防备空虚的后方部落。 …………… 关外,雪原之上。 方云逸在周虎等亲卫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朝着落霞坡行进。 马蹄踩在深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旷野中传出老远。 他看似虚弱地靠在马背上,时不时掩口轻咳,仿佛不胜风寒。但那双低垂的眼眸,却是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们出关的那一刻起,就有不下十几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投射过来。那是蛮族的斥候,如同附骨之蛆,远远地缀着他们,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甚至能大致判断出这些斥候潜藏的位置——左侧那片枯木林的边缘,右前方那个微微隆起的雪堆后面,更远处那个视野开阔的小山包上…… 周虎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些窥视的目光,他策马靠近方云逸,低声开口,“云逸少爷,周围有不少眼睛。” “无妨。” 方云逸声音平淡,“让他们看,他们看得越清楚,就对我们越有利。” 他就是要让所有监视者都看清楚,他方云逸,方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带着寥寥无几的护卫,离开相对安全的乌山关,正毫无防备地走向一个预设的死亡陷阱。 第53章:意外暴露 与此同时,在落霞坡的周围,更多的蛮族斥候已经就位。 他们利用地形优势和伪装,完美地隐匿在雪地中,如同等待猎物的雪狼。 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地域,以及还在山坳里苦苦煎熬的孙霸小队。 斥候之间用特有的方式传递着信息,将方云逸队伍的一步步接近,实时汇报回去。 落霞坡,背风山坳。 当远远看到方云逸那一行人影出现在雪原尽头时,几乎快要冻僵、精神也濒临崩溃的孙霸等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来了!终于来了!”一个死士声音沙哑地低吼,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杀意。 这一天一夜的等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煎熬。极寒消耗着他们的体力,风雪折磨着他们的意志,不确定性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他们蜷缩在冰冷的雪窝里,靠着一点点烈酒和对完成任务后奖赏的幻想支撑着,每一个人都脸色青紫,手脚麻木,眼神因为长时间的紧张等待而布满血丝。 孙霸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所有的怨气,所有的煎熬,此刻都化作了对方云逸的滔天恨意。 “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病痨鬼!害得老子们在这鬼地方受这等活罪!”他咬牙切齿地低语,猛地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埋伏在雪地里的死士立刻精神一振,强忍着身体的僵硬和不适,纷纷取出背上的劲弩。 搭上淬毒的弩箭,箭头在雪地微光的反射下,泛着幽蓝色的毒芒,对准了缓缓而来的方云逸一行人。 “听我号令!”孙霸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等他们再近点,进入五十步内,给我瞄准那个被护在中间的病秧子,还有他身边的护卫,往死里射!一个不留!”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方云逸被毒箭射成刺猬,想听到他临死前的惨叫,想用他的人头回去向张怀远复命,然后逃离这个该死的冰窟。 此时,方云逸的队伍,正在不紧不慢地前行,距离孙霸埋伏的山坳也越来越近。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就在即将进入弓箭最佳射程的边缘,大约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时,方云逸忽然勒住了缰绳,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微微蹙着眉,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警惕和不安,目光扫过前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山坳,以及更远处几个可能潜藏蛮族斥候的制高点。 “周队长,”方云逸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身边亲卫听到,“前方地势险要,是个设伏的好地方。让大家小心戒备,注意两侧和前方。” 周虎立刻应声,“是!全体戒备!” 十名亲卫瞬间握紧手中的兵刃,盾牌手微微前靠,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将方云逸护在众人中心。 方云逸看似在观察前方的“伏击点”,实则在心中飞速计算着。 他在判断孙霸那伙人可能发动攻击的角度和时机,更在估算着那些潜伏在更外围的蛮族斥候的精确位置。 他的计划很简单,待会儿孙霸等人一旦现身,他就带着周虎他们,装作惊慌失措、且战且退的样子,将战火引向最近的一股蛮族斥候所在的方向。 他要让这场“蛮族袭杀”的戏码,变成一场真正的三方混战。 他要让蛮族斥候也被迫卷入其中,坐实铁壁关官兵袭击蛮族斥候、或是小队的罪名,为陈烈他们的行动创造更完美的借口和时机。 山坳里,孙霸看到方云逸的队伍竟然在射程边缘停下来,还摆出戒备的姿态,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妈的!这个病秧子,属兔子的吗?这么警觉!”他死死攥紧手中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只差那么一点!只要再往前二十步,他就有把握一轮弩箭就将对方大部分人射杀! 此刻,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多等一刻,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也多一分被冻僵无法战斗的风险。 “头儿,怎么办?他们不过来了!” 旁边一个死士焦急地问道,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着冰冷的弩机,已经有些僵硬。 孙霸眼神凶狠,内心焦灼。 是继续等待,还是主动出击? 等待,可能错失良机。出击,对方有了防备,突袭的效果大打折扣。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或许是长时间的煎熬让神经变得脆弱,或许是极寒导致的身体失控,埋伏点侧翼,一名死士因为过度紧张和寒冷,手指一颤—— “咻——!” 一支弩箭离弦而出,划过一道略显无力的轨迹,最终“噗”地一声,插在了方云逸队伍前方约十步远的雪地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停。 这一箭,并非瞄准,像是一次意外走火。 但这一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雪原上脆弱的平衡,也点燃早已蓄势待发的杀戮导火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雪地上那支兀自颤动的毒箭所吸引。 方云逸苍白脸上,适时浮现出一抹惊骇。 孙霸在山坳里,先是一愣,随即暴怒地瞪向箭矢射出的方向,心中狂骂这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而远远监视着这一切的蛮族斥候们,则精神一振,知道“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雪原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杀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妈的!到底哪个蠢货动的手?” 山坳内,孙霸气得几乎要吐血,那支意外离弦的箭矢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眼见行踪已然暴露,再隐藏已是徒劳,他眼中凶光毕露,猛地抽出腰间淬毒的弯刀,厉声嘶吼。 “弟兄们,杀!” “宰了那个病秧子,一个不留!” “杀——!” 二十余名早已被严寒和等待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死士,如同挣脱牢笼的饿狼,发出疯狂的嚎叫,从雪窝中一跃而出。 他们不追求隐蔽弩箭狙杀,而是凭借人数优势,呈扇形散开,一边狂奔,一边用手中劲弩朝着方云逸一行人覆盖性射击,试图以密集箭雨压制对方,并迅速拉近距离,完成合围。 第54章:见面即拼杀 嗤嗤嗤——! 淬毒的弩箭划破寒冷的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飞蝗般罩向方云逸和他的亲卫。 “举盾!保护少爷!” 周虎瞳孔骤缩,暴喝出声。 训练有素的亲卫瞬间反应,盾牌手迅速前顶,厚重的包铁木盾“砰砰”连响,挡下了大部分弩箭。 但仍有几支刁钻的箭矢从缝隙中穿过,险之又险地被其他亲卫用兵刃格开,毒箭钉在雪地上,发出“滋滋”轻响,腐蚀着周围的积雪。 方云逸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箭矢破空的声音微微晃动,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仿佛随时会坠下马来。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下,他的眼神却冷静如冰,飞速地扫视着全场。 就在孙霸等人冲出,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的刹那,方云逸用只有周虎能听到的、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急速下令。 “周队长,听令!所有人,不要恋战,随我向东北方向那片枯木林边缘突围!” 他看似随意地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之前感知到的、一股约莫数十人的蛮族小队隐匿之处。 “途中,我会指出几个方位,那里藏着蛮族的眼睛。你们分出人手,找机会摸过去,务必解决掉,绝不能放走一个,走漏风声!” 周虎闻言大惊,一边挥刀格开一支流矢,一边急道,“少爷!东北方有蛮子?那我们还往那边冲?太危险了!您的安危……” “执行命令!”方云逸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抬起眼眸,瞥了周虎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渊,竟让身经百战的周虎心头一凛。 “放心,就凭这些土鸡瓦狗,再加上那几十个蛮族军、还伤不了我。”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极强的自信。 周虎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份超乎常理的镇定,再联想到昨日关楼内那惊鸿一现的恐怖气息,一咬牙,重重点头。 “诺!” “全体听令,紧跟少爷,向东北方,冲!” “想跑?围住他们!” 孙霸见状,狞笑一声,指挥手下加速包抄,弩箭射击更加密集,试图阻断他们去路。 方云逸一勒缰绳,胯下那匹看似温顺的驽马竟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地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疾驰。 周虎等人紧随其后,刀盾手在外,长枪手在内,结成一个移动的小型锋矢阵,一边格挡箭矢,一边奋力前冲。 风雪被疾驰的速度拉扯成模糊的线条,方云逸伏在马背上,声音清晰的传入一众亲卫军的耳中。“左前方三十步,雪堆后,两人。” “右翼五十步,枯树后,三人。” “正前方木林边缘,分散潜伏,约五人。” 他每报出一个位置,周虎便立刻用手势指派两名或几名最擅长潜行刺杀的老兵脱离队伍,借着积雪和地形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扑向目标。 这些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对北境雪地作战极有经验,得到明确指示后,动作迅捷而致命。 与此同时,方云逸一马当先,已经非常接近那片枯木林。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林中那些披着白色伪装的身影、因为他们的突然靠近而出现的细微骚动。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眼看着方云逸不仅不往乌山关方向逃,反而直直地朝着自己藏身之处冲来,那支蛮族斥候小队的首领——一名脸上带着冻疮疤的百夫长,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对方这明显不是慌不择路,这分明是祸水东引,要把身后那些伪装成蛮族的杀手引到自己这边来! “狡猾的乾人狗!我们被发现了!” 蛮军百夫长又惊又怒,眼看方云逸越来越近,他当机立断,厉声下令。“放箭!射杀那个领头的!不能让他们冲乱我们的阵脚!” 他们原本是来看戏的,没想到戏台子直接塌到了自己头上! 霎时间,枯木林边缘弓弦响动,十余支蕴含着蛮族特有劲力的骨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出洞,射向一马当先的方云逸。 这些蛮族军使用的硬弓力道极强,箭速远超孙霸等人使用的制式劲弩,威力足以洞穿普通的铁甲。 “少爷小心!”周虎看得目眦欲裂,失声惊呼。他距离方云逸尚有数步,救援已然不及。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近乎必杀的箭矢,马背上的方云逸,那看似虚弱的身躯却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 他仿佛早已预判到箭矢轨迹,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在马背上做出几个细微到极致、却又妙到毫巅的侧身、后仰。 数支致命箭矢,就那样贴着他的衣袍,擦着他的面颊,险之又险地飞过,连衣角都未能射穿。 更震惊的是,在闪避的同时,他右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淡紫色气芒,如同弹击琴弦般,随意地在那匹驽马脖颈侧后方、以及马鞍旁轻弹了几下。 “噗!”“噗!” 几支射向马匹要害的箭矢,竟被他指尖那股凝练的真气生生弹开,改变方向,斜斜地插入雪地之中。 那匹驽马受此一惊,长嘶一声,速度反而更快几分,载着方云逸,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入蛮军小队的隐匿范围之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蛮族斥候放箭,到方云逸完美闪避并弹开箭矢,不过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 后方正拼命追赶的孙霸等人,以及刚刚下令放箭的蛮族百夫长,全都惊呆了。 这……这是一个病秧子能做到的? 那诡异的身法,那轻描淡写弹开箭矢的手段……这绝非常人! 而就在这时,方云逸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嘹亮的嘶鸣。 他目光扫过因为惊愕而有些愣神的蛮族斥候,以及身后追来、杀气腾腾的孙霸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就是现在,散开!按计划,清除掉所有眼睛,这里交给我!” 话音落下,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周虎等人,虽然心中担忧至极,但军令如山,加上方云逸刚才展现出的非人手段给了他们一丝信心,立刻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第55章:棋盘上的舞者 剩下的六七名亲卫,如同水滴入海,瞬间散入周围的枯木和雪丘之中,朝着方云逸之前指示的、其他几个蛮族斥候潜伏点扑去。 场中,顿时只剩下方云逸一人一马,孤零零地处在蛮族斥候小队和孙霸追杀队伍的中间。 那蛮族百夫长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虽然惊疑但依旧凶狠扑来的孙霸等人,他们穿着血狼小队的皮甲,手持弯刀,面目狰狞。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中计了!这病秧子和这帮假蛮子是一伙的!他们演这出戏,就是为把我们引出来,好让其他人去清除我们的外围哨探。” 他们目标是我们这些监视关口外的眼睛! 这个念头一起,百夫长顿时怒火攻心,感觉自己受到巨大的愚弄和威胁。 “该死的乾人!竟敢算计到我们头上!” “都给我杀!先宰了这个装神弄鬼的病痨鬼,再干掉后面那些假货!” 他彻底放弃了看戏的心态,将方云逸和孙霸都视为必须清除的敌人。 而孙霸此刻虽然也对方云逸的身手感到震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目标近在咫尺,他红着眼睛怒吼。“别管那些蛮子!目标只有一个,杀了方云逸!上啊!” 顷刻间,场面变得混乱。蛮族军小队放弃隐匿,抽出弯刀骨斧,嚎叫着冲向看似孤立的方云逸。 而孙霸带领的二十余名死士,也无视蛮军的存在,眼中只有方云逸,疯狂地扑杀过来。 两股人马,竟然在方云逸这个“诱饵”的引导下,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 “挡住那些蛮子!杀方云逸!”孙霸挥刀格开一名蛮族战士劈来的骨斧,厉声下令。他以为这些蛮族是乌山关安排来接应方云逸的! “杀了这些乾人狗!一个不留!”蛮族百夫长也怒吼着,将孙霸等人当成方云逸的同党。 混战,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蛮族战士悍勇狂野,孙霸的死士狠辣刁钻,双方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最惨烈的搏杀。 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利刃入肉声、临死前惨嚎声,瞬间打破落霞坡寂静,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绘出一幅残酷而艳丽的画卷。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方云逸,却如同激流中的礁石。他身形在马背上看似摇摇欲坠,每每在致命之际,总以毫厘之差避开劈砍而来的弯刀和刺来的长枪。 他并未主动攻击,只是驾驭着战马在混乱的战团中穿梭,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又像是一个精准的引导者。 他的存在,本身就加剧双方误会和厮杀。 一名孙霸手下的死士,眼看就要砍到方云逸,却被一名杀红眼的蛮族战士从侧面一斧劈开后背。 一名蛮族斥候,骨箭瞄准方云逸后心,却被一名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人”的死士用弩箭射穿喉咙。 方云逸如同一个幽灵,在刀光剑影中翩翩起舞,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冰冷,计算着每一步,引导着每一分杀戮。 偶尔,有实在避不开的攻击临近,他或是指尖轻弹,一股无形的气劲将兵刃荡开。 或是手腕微抖,马鞭如同毒蛇般抽出,精准地抽在攻击者的手腕或眼睛上,引得对方发出一声痛呼,攻势顿缓,随即被混战中的另一方趁机斩杀。 他就像是在下一盘棋,而场中厮杀的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厮杀的棋子。 ………… 就在落霞坡的混战爆发,所有蛮族监视者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的同时。 乌山关西侧,陈烈率领的三百名换上铁壁关制式装备的精锐,如同暗夜中扑食的猎豹。 他们兵分三路,悄无声息地扑向了距离乌山关最近、且因主力斥候被调往落霞坡而防守相对空虚的三个小型蛮族部落。 这些部落大多依附于强大的黑石堡,分散在荒原上,以放牧和劫掠为生。 他们习惯了乾人龟缩关内,何曾想过会有一支装备精良、打法凶悍的铁壁关军队,在这个风雪刚歇的午后,如同天降死神般出现在他们的营地外? “杀——!为了张将军!为了大乾!” 陈烈一马当先,手中仿制的铁壁关制式马刀高高扬起,发出怒吼。 他刻意模仿着铁壁关军官的口音,甚至在冲杀时,用生硬的蛮族语夹杂着大乾官话咆哮。“该死的蛮狗!受死吧!抢光!烧光!” “为了张将军!”身后的士兵们亦发出震天的吼声,如同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入毫无防备的部落营地。 一时间,部落内人仰马翻,惊呼声、哭喊声、牛羊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火焰,冲天而起。干燥的帐篷和草料被火把点燃,迅速蔓延,浓烟滚滚,映照着士兵们冷酷无情的面容。 锋利的马刀毫不留情地劈砍下去,无论是试图抵抗的蛮族战士,还是惊慌逃窜的妇孺老幼。鲜血染红了帐篷,染红了雪地,也染红了士兵们手中那带着铁壁关标记的兵器。 “快!动作快!” “抢走所有能带走的粮食、皮货、牲畜!” 陈烈一边挥刀砍翻一名冲来蛮族汉子,一边大声催促。他亲眼看着一个年轻士兵,在杀死一名蛮族老人后,顺手将一支刻有铁壁关编号的箭矢,扔在了燃烧的帐篷旁。 冷酷,高效,残忍。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北境荒原上的生存法则。没有怜悯,没有仁慈,只有你死我活,以及……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三处部落,几乎在同时陷入了血与火的地狱。抢掠进行的非常顺利,大量牛羊、皮货、以及过冬的肉干和奶制品被迅速集中、捆绑。 “撤!按预定路线,立刻撤回乌山关!” 陈烈看到物资抢得差不多,不敢恋战,立刻下达出撤退的命令。 三百精锐来去如风,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营地、冲天火光、遍地的尸体和绝望的哭嚎。 只有那些刻意遗落的,带着铁壁关标记的箭矢、刀鞘,甚至是一面被不小心扯下的、绣着铁壁关某营编号的破烂军旗,在火焰和血泊中,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暴行的主谋。 第56章:他是武道宗师 落霞坡,战团之中。 厮杀已经持续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孙霸带来的二十余名死士,和那支几十人的蛮军小队,在相互误杀和方云逸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已然损失惨重。 孙霸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人,个个带伤。 而那名蛮军的百夫长,也只剩下二十多名部下在还在苦苦支撑。 直到此时,孙霸和那蛮族百夫长才逐渐从疯狂厮杀中清醒过来,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不对! 太不对了! 那个病秧子……他怎么可能在如此混乱的战团中毫发无伤? 他那看似狼狈的闪避,却每一次都恰到好处。他那偶尔出手的干扰,却每一次都精准地让双方两败俱伤! 他根本不是在逃命! 他是在……操控这场杀戮! 孙霸猛地看向依旧端坐马上,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方云逸,一个让他灵魂战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 这他妈哪里是什么病秧子? 这分明是一个怪物,一个对战斗节奏、对人心把握到了极致的怪物。 那蛮族百夫长也意识到问题,他看着周围倒下的都是自己精锐兄弟,又看了看虽然伤亡惨重但同样被当枪使的孙霸,再看向方云逸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撤退!我们中计了!快撤!” 百夫长用蛮族语嘶声吼道,他不想再纠缠下去,这个乾人少年实在是太诡异了。 孙霸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萌生退意。任务失败固然可怕,但把命丢在这里更不值得。 “走!快走!”他对着残余的手下喊道。 然而,就在他们心生退意,准备脱离战团的刹那—— 一直如同旁观者般的方云逸,动了。 他轻轻一拍马颈,那匹驽马温顺地停下脚步。接着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想要逃离的孙霸和蛮族百夫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杀意。 “现在想走?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所有幸存者心头一沉。 下一刻,一股磅礴浩瀚、如同沉睡火山骤然爆发般的恐怖气息,以方云逸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 轰——! 仿佛无形的风暴降临,周围的积雪被这股气息压迫得向下塌陷,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那股气息苍茫、古老、凌厉,带着碾压一切的绝对力量,瞬间笼罩整个战场。 武道宗师! 这绝对是武道宗师的气息! 孙霸和那蛮族百夫长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血色尽褪,带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宗……宗师?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方家那个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竟然是武道宗师?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他们对武道的所有认知! 孙霸浑身冰凉,他终于明白自己接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任务,来刺杀一个武道宗师? 这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他想到铁壁关内的张怀远,不过是个武师境巅峰,在真正的宗师面前,屁都不是。 宗师啊!那是能以一当千,坐镇一方,连皇朝都要极力拉拢、礼遇有加的巨擘人物! 那蛮族百夫长更是肝胆俱裂,他身为蛮族战士,更清楚一位武道宗师在战场上是何等可怕存在。那根本就不是人数可以抗衡的力量。 逃!必须立刻逃离!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两人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然而,方云逸既然已经展露宗师气息,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他看着惊恐欲绝的众人,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刀,精纯紫色真气瞬间凝聚,化作一道长约丈余、凝为实质的恐怖刀芒。 那刀芒吞吐不定,却散发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之气。“是时候……结束了。” 他轻声自语,右手猛的左右一挥。 嗤——! 两道巨大紫色刀芒,如同死神的镰刀,呈扇形横扫而出。刀芒过处,空气被切割开,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尖锐厉啸。 雪地之上,被犁出两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二十几名残余的蛮族战士,包括那名面露绝望、试图格挡的百夫长,以及孙霸身边那几名同样吓破了胆的死士。 他们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在接触到刀芒的瞬间,身体如同被热刀切过的牛油,拦腰而断。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内脏洒落一地,瞬间将周围的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浓烈到极点的血腥气味,混合着内脏的腥臭,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现场,刹那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吹拂着血腥气息。以及,那满地残肢、如同修罗地狱般惨烈景象。 孙霸因为站的位置稍偏,且方云逸刻意控制,那刀芒只是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他震飞出去数丈远,重重摔在雪地里。 他虽然没有被腰斩,但也筋骨断折,口喷鲜血,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他瘫在血泊和碎尸之中,看着那个依旧端坐在马背上,脸色苍白、衣袂飘飘的少年,眼中充满无边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一个武道宗师,为什么会是这般病弱的模样?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境?为什么……要来杀他们这些蝼蚁? 就在这时,周虎和其他几名亲卫,也相继返回。他们身上带着血迹,显然成功解决方云逸指示的那些外围斥候。 然而,当他们看到落霞坡中央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场景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满地狼藉的残尸,被腰斩的蛮族战士和死士,那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以及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宗师威压…… 这……这都是云逸少爷做的? 他们看着马背上那个清瘦、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又看了看这修罗场,强烈的反差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周虎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方云逸眼神,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敬畏。 他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亲眼见到宗师手段,那种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是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第57章:自我了断 方云逸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目光平静地落在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孙霸身上,驱马缓缓走了过去。 马蹄踩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孙霸几乎崩溃的心神上。 方云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眸子,深邃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他声音很轻,却让孙霸如同坠入冰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铁壁关……或许也要完了。招惹一位如此年轻、如此隐忍、如此杀伐果断的武道宗师,张怀远、吴先生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 风雪不知何时又渐渐大了起来,飘洒的雪花,试图掩盖这满地的血腥与杀戮,却只能让这片洁白的雪原,更添几分凄艳与残酷。 落霞坡的伏杀,以一方全军覆没,一方首领被生擒活捉而告终。而由此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北境的天空。 满地的残肢断臂和肆意横流的鲜血,在洁白雪地映衬下,构成一幅极端残酷而凄艳的画面,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令人作呕。 孙霸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与温热的血污之中,浑身多处骨骼断裂,剧痛钻心,但更让他绝望的,是那如同万丈山岳般笼罩在他身上的恐怖威压。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哪里还是什么病秧子?分明是一尊来自九幽的杀神,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 武道宗师……这个念头如同梦魇,反复碾磨着他仅存的意志。 方云逸居高临下,目光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寒潭,看不到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漠然。 他并未开口询问,但那无形的压力,已让孙霸明白,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谈条件的资格。 “呵……呵呵……”孙霸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沙哑的惨笑,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努力想抬起头,直视那双让他灵魂战栗的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几乎耗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为敌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个道理,他孙霸混迹行伍、替张怀远干尽阴私勾当多年,岂能不懂? 如今落入敌手,还是落在一位武道宗师的手中,奢求活命?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怀远不会来救他,也救不了他。 甚至,为了掩盖掉真相,张怀远可能比谁都希望他永远闭嘴。 背叛?求饶?或许能多活片刻,但最终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会辱没了他作为军武之人最后那点微末的尊严。 他孙霸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临死前,这点选择如何死的勇气,他还是有的。 避口不提,自我了断。 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也是最能保全……或者说,最不辱没自己的方式。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极致恐惧,逐渐变得灰败,继而闪过一丝决绝。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咬紧牙关! 方云逸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孙霸眼中神采的变化,从恐惧到绝望,再到最后的死志决然。他读懂了那份无声的言语。 他本可以出手阻止,以宗师手段,有无数种方法让孙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撬开他的嘴,得到想要的口供。 但他没有。正如孙霸所想,既为敌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今他胜了,孙霸败了,败者选择有尊严地结束,这是一种在血腥规则下难得的气节。 强行折辱,并无必要,反而落了下乘。 成全他这份选择,于方云逸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对敌人这重身份,最后的、也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尊重。 就在孙霸舌根即将用力,意图咬舌自尽的刹那,方云逸微微偏开目光,落在了远处苍茫的雪原上,仿佛对孙霸的动作毫无察觉。 “咔嚓!” 一声轻微的、却令人窒息的骨裂声响起。 孙霸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双目猛然圆睁,瞳孔迅速涣散,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紧闭的嘴角汹涌而出,染红他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白雪。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漏气声,最终脑袋一歪,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气息断绝。 他选择自我了断,以一种最直接、也最惨烈方式,保全他心目中那点可怜的气节,也带走所有可能指向张怀远的直接口供。 方云逸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已然气绝的孙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在寂静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清理战场,将所有蛮族尸首的首级割下,筑成京观,立于落霞坡前。这些刺客的尸体……就地掩埋。” “是!少爷!”周虎等人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领命。 他们看着方云逸,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这位云逸少爷的手段和心性,远超他们的想象。 “周队长,你带人警戒四周,若有蛮族斥候窥视,格杀勿论。”方云逸继续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属下明白!”周虎肃然应道,立刻指挥手下亲卫分散开来,占据有利地形,警惕地注视着风雪弥漫的荒原。 安排完,方云逸才轻轻一夹马腹,驾驭着那匹看似普通的驽马,朝着战斗开始前,被周虎他们匆忙放下祭品的地方缓缓行去。 祭品被妥善地放在一个相对干净、背风的雪堆旁,三牲、香烛、纸钱,虽简陋,却摆放得整整齐齐。 方云逸下马,脚步略显虚浮,仿佛之前的激烈厮杀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力气。 他弯下腰,亲自提起那些祭品,然后步履沉稳地,向着落霞坡更高处,那四座孤零零的衣冠冢走去。 那是他阿爷方震天、大伯方文瀚、二伯方文渊、以及堂兄方云霆的埋骨之地——或者说,是他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印记。 八年前的那场惨败,方家男儿几乎尸骨无存,能找到的些许遗物,便被埋葬于此,立碑为念。 第58章:回关 令人讽刺的是,这四座墓地与墓碑,并非由大乾朝廷,也非由幸存镇北军旧部所立,而是在那场大战之后,蛮族大军主帅,那位被称为“苍狼”的蛮族大汗,亲自下令修建。 墓碑由北境特有青黑色岩石打磨而成,高大、粗粝,带着蛮族特有的粗犷风格。 碑上并无太多花哨纹饰,只有用蛮族文字和大乾文字共同刻写的墓主名讳与简单的身份——“大乾镇北将军方震天埋骨处” “大乾镇北军副将方文瀚埋骨处” “大乾镇北军参将方文渊埋骨处” “大乾镇北军先锋方云霆埋骨处” 这些字迹深刻,带着一种对手之间的、近乎残忍的尊重。 墓地朝向,并非大乾传统的坐北朝南,而是……朝着南方,朝着大乾京都的方向。 这或许是那位蛮族大汗某种意义上的宣告——方家男儿,至死遥望故国。 却是再也无法归去。也或许,是一种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用意。 这是方云逸,也是方家任何人,八年来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来到亲人墓前。 风雪拂过墓碑,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无数英魂在低声诉说。 方云逸走到墓前,默默站立了片刻。他伸出手,拂去祖父方震天墓碑上的积雪,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英灵。 接着,是大伯、二伯、堂兄……他将四座墓碑上的积雪都仔细清扫干净,露出那冰冷而坚硬的碑身。 然后,他将带来的祭品一一摆放在墓前。 三牲虽不丰盛,却是乌山关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他点燃香烛,插在墓碑前的雪地里,橘黄色的火苗在寒风中顽强地跳动着,散发出淡淡的松香味。 他拿起酒囊,拔掉塞子,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缓缓将清冽的酒液倾倒在四座墓碑之前,酒水渗入冰雪,留下深色的痕迹。 “阿爷,大伯,二伯,云霆哥……” 方云逸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他病弱外表不符的沉稳与坚定。 “逸儿……来看你们了。” 拿起纸钱,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们在寒风中迅速蜷缩、焦黑、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八年,方家承受了太多不白之冤,你们在地下,想必也难以安眠。” 他低声的说着,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立誓,“京都那些人,以为方家气数已尽,可以随意拿捏、抹去。” “北境这里,也有人想借蛮族之手,将忠于方家的最后一点力量连根拔起。” “但方家,还没亡。” “我,方云逸,还活着。” 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 “我知道,八年前那场仗,打得蹊跷,输得不明不白。这背后,定然藏着见不得光的阴谋和背叛。这笔血债,逸儿记下了。” “今日,我以张怀远派来的刺客之血,以蛮族斥候之头,祭奠你们在天之灵。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的声音渐渐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北境的风,该变一变了。” “那些躲在暗处魑魅魍魉,那些忘恩负义之辈,那些视我方家如绊脚石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 “方家的荣耀,不会就此沉沦。你们未竟的事业,未雪之耻,由我……来继承。” 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纸钱彻底燃尽,看着香烛一点点缩短。 风雪吹动他宽大的斗篷,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足以擎天的力量。 祭奠仪式简单而肃穆,没有嚎啕痛哭,没有长篇祭文,每一份动作,每一句低语,都蕴含着沉重如山的哀思与坚定不移的复仇之志。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入风雪,方云逸缓缓躬身,对着四座墓碑,深深三揖。 此时,天空变得愈发暗淡,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是触手可及。荒原的冬天,白日短暂,黑夜总是来得迅疾而深沉。 暮色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就已弥漫开来,吞噬着天地间最后的光亮。 “少爷,天色已晚,该回关了。”周虎安排好警戒和清理事宜,上前低声提醒。 关外夜间极度危险,不仅有更多的蛮族游骑,还有各种凶猛的耐寒野兽。 方云逸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四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的墓碑,转身,翻身上马。 “回关。” 一行人护卫方云逸,踏着渐浓的夜色,朝着乌山关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再次大了起来,很快便将他们留下的马蹄印和身后的血腥战场,逐渐覆盖、掩埋。 等他们抵达乌山关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关墙上燃起零星的火把,在漆黑的夜色和风雪中,如同指引归途的微弱星辰。 吊桥放下,关门开启。 方云逸刚踏入关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周擎天便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急切。 “云逸!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 周擎天上下打量着方云逸,见他除了脸色更显苍白些,似乎并无大碍,心中稍安,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问填满。 落霞坡方向的动静和隐约感知到的恐怖气息,早已经让他心绪不宁。 “周伯,我无事。”方云逸平静回应,“此地不是说话处,去议事厅。” “好!”周擎天点头,他正有满腹话要问。 两人快步走向议事厅。 一进厅内,便看到陈烈和赵谦早已在此等候,除了他们,还有几名参与此次行动的核心都尉。众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复杂神色! “云逸侄儿,你回来了!” 陈烈的嗓门洪亮,带着按捺不住成功后的激动,“你那边怎么样?我们可是满载而归!” 方云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烈身上。“陈叔,你们行动可还顺利?” “顺利!太顺利了!” 陈烈用力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兵分三路,直扑那三个部落!” “那帮蛮子根本就没想到我们会突然杀出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粮食、皮货、牲口,抢回来一大堆。足够咱们关内弟兄们撑上大半个月了!” 第59章:兀术鲁 陈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按照你的吩咐,手脚做得干净,该留的记号一个没少。保证蛮族的那群崽子会把这笔账,清清楚楚地算在铁壁关张怀远头上!” 赵谦抚着胡须点头,“行动迅速,撤退及时,这次突袭的伤亡极小。” “贤侄此计,可谓是一箭双雕,既解了燃眉之急,又成功嫁祸,挑动蛮族与铁壁关的矛盾。” 方云逸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走到一旁坐下,看似随意,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度。 “落霞坡那边,张怀远派来的二十余名死士,以及一支监视我们的蛮族小队,已尽数伏诛。孙霸……他自尽了。” 他语气平淡地通报了结果。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尽数伏诛并且涉及蛮族小队,周擎天等人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可知道,孙霸带去的人都是好手,那支蛮族斥候小队也绝非易与之辈。 云逸竟然……真的仅凭他的一己之力,或者说,带着十个亲卫就做到了? 尤其是在感受到方云逸话语间那丝若有若无、尚未完全平息的凌厉气息。 周擎天和赵谦对视一眼,心中那个骇人的猜测几乎得到了证实。 “好!杀得好!”陈烈听得热血沸腾,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是让他感到大快人心。 ………… 与此同时,黑石堡,蛮族王庭南征大营。 气氛与乌山关的暗流涌动截然不同,此刻如同是被点燃的一个火药桶,充满狂暴的怒火与杀意。 南院大王兀术鲁面色铁青,粗壮的手指捏着王座的扶手,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 他面前,跪着几名狼狈不堪、身上带伤的蛮族战士,他们是那三个被袭击部落的幸存者,带来部落被血洗、物资被抢掠的噩耗。 “你……你们再说一遍?”兀术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大……大王!” 一名幸存者涕泪交加,悲愤地哭喊,“是乾人!是铁壁关的乾人军队!” “他们穿着铁壁关制式铠甲,用的也是制式武器!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放火烧了我们的帐篷!他们还喊……喊着为了张将军……” “我们部落……完了啊大王!” “我的部落也是!” “还有我的!” 另外两名幸存者也相继发出哭嚎,声音中带着绝望与仇恨。 “铁壁关……张怀远!” 兀术鲁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带起一股恶风,褐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滔天怒火。 他之前接到落霞坡的汇报,还在嘲笑乾人的内斗,以为张怀远只是想借刀杀人除掉方家小子。没想到,张怀远竟然如此狠毒狡诈! 利用方云逸出关祭奠,吸引所有斥候的注意力,暗地里却派出精锐,突袭他后方缺少斥候监视的空虚部落。 “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张怀远!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 兀术鲁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你以为嫁祸给那些乌山关的残兵败将就能瞒天过海?” “你铁壁关的制式铠甲和武器,还有那些留下的口音和标记!真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原本对方云逸展现出的诡异实力还有一丝疑虑和忌惮,但此刻,部落被血洗的愤怒彻底压倒一切。 在他想来,方云逸一个病弱少年,就算有些古怪,也不可能同时指挥落霞坡的变故和袭击三个部落的行动。 这必然是张怀远精心策划的阴谋! “传令!” 兀术鲁咆哮声震动整个大厅,“集结黑石堡所有能动用的骑兵!明日午时兵分两路!” “一路,由戈尔泰率领,五千轻骑,给本王扫平乌山关在外所有的哨卡、巡逻队!” “遇到任何大乾的人,一律杀无赦!把他们伸出来的爪子,给本王全部剁掉!” “另一路,由巴鲁赤率领,五千重骑,直奔乌山关隘口喊话,就说此战只为报复攻打铁壁关,若是不想死,就让他们放开关口。” “若是周擎天冥顽不灵,就给本王将乌山关破开。关破之时,一律杀光,鸡犬不留!”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张怀远,敢动本王的部落,抢本王的粮食,本王就要他拿镇个北境来付出代价。” “本王倒是要看看,没了乌山关这个前沿屏障,他那铁壁关,还能固若金汤到几时。” “再派快马,将此事禀报王庭!” “请求大汗授权,本王要集结大军,不日便要踏平铁壁关,用张怀远的人头,祭奠我族死去的亡魂!” “是!大王!” 麾下众将齐声怒吼,战意沸腾。部落被袭,同胞被杀,物资被抢,这彻底激怒了所有蛮族将士。 此刻,他们恨不得立刻杀到铁壁关下,将张怀远碎尸万段。 随着兀术鲁的命令下达,黑石堡这个战争机器轰然启动,无数蛮族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在夜色和风雪的掩护下,带着滔天的仇恨,扑向铁壁关的方向。 一场因方云逸的谋定后动而引爆的、更大规模的冲突与风暴,已然在北境的夜空中,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铁壁关与蛮族之间本就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乌山关破旧的议事厅内。 方云逸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唯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冽寒光。 议事厅内,炭火盆中的竹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映照着众人脸上尚未散去的兴奋与刚刚升起的凝重。 赵谦最先从突袭成功喜悦中冷静下来,他捻着胡须,眉头微蹙,沉声打破短暂的沉默。 “云逸贤侄,此计虽妙,如今已是一举两得,然则……后患亦是不小啊。” 赵谦目光扫过方云逸,带着一丝忧虑! “张怀远遭此嫁祸,以兀术鲁的性子,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 “蛮族大军报复在即,首当其冲的,恐怕并非铁壁关,而是我们这座挡在最前面的乌山关!” 第60章:应对之策 周擎天闻言,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拳头不自觉攥紧。“赵先生所言极是!” “蛮族若要攻打铁壁关,我乌山关便是他们必须拔除的钉子!否则大军南下,岂容我等窥伺其侧翼?”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蛮族大军若倾巢而来,以乌山关如今的状况,恐怕……” 周擎天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关墙残破,兵力不足,粮草虽暂得补充,但面对数万甚至更多的蛮族主力,能支撑多久? 陈烈也是收起笑容,粗声粗气开口,“他娘的,光顾着痛快了!这下可好,似乎捅了马蜂窝!” “那群蛮子肯定红了眼要来报仇,咱们这点家底,够他们塞牙缝吗?” 他看向方云逸,虽然对这位侄儿的实力和智谋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但面对大军压境的现实,心中开始带起一丝不安。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目光都再次聚焦到方云逸身上。这位今日展现出雷霆手段和深沉智谋的少年,已然有成为乌山关主心骨的趋势。 他们很想知道,这位方家继承人,在面对这看似必死之局时,又将做如何的应对。 方云逸感受着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其中有关切,有忧虑,也有一些莫名的信赖。 他轻轻咳嗽一声,声音照常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虚弱,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如坠冰窟,又似有惊雷炸响。 “周伯,赵先生,陈叔,诸位叔伯,”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蛮族大军压境,已在预料之中。” “他们若要报复张怀远,我乌山关确实是其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必经之地,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那抹冷冽寒光再现,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 “我们为何要死守?为何要在这里,用诸位叔伯和近万名弟兄的性命,去硬撼蛮族的兵锋,替张怀远那个奸贼挡灾?” “云逸,你的意思是……”周擎天似乎捕捉到什么,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一个大胆到令他灵魂战栗的念头浮现出来。 “没错。”方云逸迎上周擎天震惊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蛮军想过去,那便放他们过去。” “什么?放蛮军过去?”陈烈第一个站了起来,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逸侄儿,你疯了不成?放蛮子入关?” “那我们坚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这乌山关,这北境防线,难道就成为了摆设?” 赵谦也是脸色微变,“贤侄,此事可万万不可,实在是太过凶险!” “我们一旦放蛮族大军长驱直入,铁壁关若破,后方州县也必将生灵涂炭。” “届时消息传回朝廷,不,根本无需朝廷问罪,我等便已成天下罪人,必将背负上万世的骂名!” “方家世代的忠烈之名,亦将从此毁于一旦。这……这简直是自绝于天下啊!”他痛心疾首,觉得方云逸此计已走入魔道。 其他几位都尉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抗拒。坚守北境,护卫疆土,几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信念。 如今方云逸竟要主动放开防线,这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守卫边疆的认知。 面对众人激烈反应,方云逸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抬抬手,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流露,让躁动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仍旧平稳不急,却似乎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诸位叔伯,稍安勿躁。且把话说完。”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粗糙的沙盘前,手指点在乌山关的位置。 “我说放他们进来,并非是要让蛮族大军在我大乾境内肆意驰骋,屠戮百姓。” “那非是破局,而是在造杀孽,我方云逸虽非迂腐之人,却也知底线何在。” 他的手指沿着乌山关向南方滑动,越过代表铁壁关的标记,最终落在了铁壁关后方,一片相对狭窄、两侧有山脉夹峙的区域。 “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仅仅守住乌山关,或者看着蛮族与铁壁关两败俱伤。” “我们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 “是要让这北境外的蛮族主力,尤其是那位南院大王兀术鲁,这一次,有来无回。” 方云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有来无回?” 周擎天感觉倒吸一口凉气,“云逸,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蛮族主力不下数万,皆是精锐骑兵,兀术鲁更是蛮族名将,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留下的? 就算我们放蛮军过去,他们只要破开铁壁关,劫掠一番后,依旧可以扬长而去,我们要如何阻拦? “所以,我们不仅要放他们进来,还要想办法,让兀术鲁觉得胜券在握才行。” “让他将黑石堡乃至更后方王庭援军的所有主力,尽可能多地投入进来。” 方云逸手指重重地点在铁壁关位置,“我们要让铁壁关,成为蛮族的坟墓,也成为我们收复北境威望、立下不世之功的基石!” 赵谦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闪烁不定! “贤侄,你的意思是……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可这门……铁壁关坚固异常,张怀远麾下亦有近万兵马,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蛮族攻破的?” “若是蛮族久攻不下,损兵折将,恐怕会迁怒于我乌山关,先行掉头来吃掉我们。” “赵先生所虑,正是关键。”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所以,我们要确保铁壁关……必须被攻破!” “而且,是要在兀术鲁认为值得投入全部主力,并且是在他亲自督战的情况下,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被攻破。” 他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智计的光芒,也逐渐开始透出丝丝狠辣。 “无毒不丈夫!张怀远、赵元明视我等为弃子,欲借蛮族之手除之而后快,我们又何必对他们心存怜悯?” 铁壁关内守军,皆是赵元明的嫡系,他们享受着我们镇北军旧部用血肉换来的安宁,却克扣着镇北军的粮饷,如今,也该是他们为北境、为大乾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了。 第61章:计谋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蛮族大军抵达乌山关时,演上一场不敌的戏码,朝着右手边的山林里遁去。同时,还得给入关的蛮军帮帮忙! 方云逸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是如同毒蛇吐信,让在场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脊背发凉。 “如何帮?”周擎天沉声询问,他意识到方云逸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方云逸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动着,开始详细阐述他那胆大包天却又环环相扣的毒计。 “第一,示弱与诱敌。” “明日开始,乌山关需做出惶惶不可终日之态。可故意派出小股部队出关骚扰,然后狼狈败回,让蛮族斥候以为我军被张怀远逼得已无活路。” “同时,还需要周伯、您旧伤复发,并且卧床不起,进一步麻痹兀术鲁。 “让他认为乌山关已不足为虑,可以放心大胆地绕过我们,最多只留少量蛮军监视住即可。” “第二,献上破城之策。”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心腹死士,携带一份密信,出关去被蛮族擒获。 密信内容就以我的口吻来写。 信中需言明几点! 其一,我方云逸因张怀远、赵元明乃至朝廷苛待方家旧部,克扣粮饷,被逼入绝境,更屡次派刺客欲置我于死地,已与朝廷、与赵元明一系势同水火,此仇不共戴天。 其二,我趁周擎天将军旧伤复发、卧床不起之际,凭借方家血脉威望与雷霆手段,夺取乌山关兵符,如今关内兵马尽在我掌控之中。 其三,为报家仇,雪前耻,我愿与大王合作。可佯装不敌,放大王主力通过乌山关,直扑铁壁关。 为取信张怀远及朝廷,需请大王配合,于关前做一场攻防之戏,我自会败退而走,届时我会引兵遁入西侧山林。 如此,大王兵锋便可顺理成章抵达铁壁关下,而我之败退亦可在朝廷那边有所交代,不至连累京都祖母。 其四,待大王攻破铁壁关,擒杀主张怀远时,我愿引乌山关剩余兵马,里应外合,助大王扫清赵元明在北境的势力。 事成之后,我只要张怀远、赵元明项上人头,以及朝廷承认我方家统领北境之权。 至于北境之地,愿与大王划界而治,互通商贸,永息刀兵。 他话音落下,议事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这番说辞,将背叛理由、合作基础、行动计划以及事后的分赃都勾勒得清清楚楚,听起来合情合理,极具诱惑力。 赵谦眉头紧锁,率先提出疑虑,声音中带着凝重。“贤侄,此计虽看似周全,但风险极大!那兀术鲁乃是蛮族枭雄,生性多疑,岂会如此轻易相信你这单方面的投诚?”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方云逸,压低声音,“还有,即便他信了,此密信便是你通敌叛国的铁证。” “一旦落入他人之手,或者日后蛮族反咬一口,公之于众,你方云逸,乃至方家曾经的威望都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样的污名,恐怕是比八年前战败之辱更甚,永世都将难以洗刷。” 方云逸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深思熟虑。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缓声道! “赵先生有此所虑,正是关键之处。但正因如此,兀术鲁反而有可能会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飘雪,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 “兀术鲁不是傻子,八年前那场大捷来得太过蹊跷,他蛮军虽勇,但若无人配合,岂能如此轻易葬送我十万镇北军精锐?” 他内心深处,必然清楚我方家与朝廷、与赵元明之间早已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 我这因私仇而叛朝的动机,在他看来说不定顺理成章。此番献信,亦是试探,试探他兀术鲁对八年前真相,究竟知道多少! “还有!”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经今日落霞坡一战,我显露部分实力,却又故意放走几个蛮族斥候回去报信。” “他兀术鲁此刻必然已得知我并非简单病秧子,而是一个隐忍多年、身负武道、行事果决之人。” “这样一个方家继承人,在遭受如此不公与迫害后,为复仇而行事疯狂、不择手段,在他想来,才更加合理?他至少会信上五成。” 他走回沙盘前,手指重重点在乌山关与铁壁关之间的通道上,语气斩钉截铁。 “至于通敌罪证……我自有后手,何况我又不会放蛮军越过铁壁关一步,对大乾百姓也造成不了伤害,敌军的诬陷届时又有何惧。” 即便这封信将来可能成为我的催命符,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只要护住大乾朝土上的百姓,催命符也不见得不是举兵的借口。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感到一阵胆寒,方云逸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离经叛道。 方云逸的声音继续响起,“只要兀术鲁认为我是在示好、并且有了表明合作诚意的投名状。他就一定会动心,也会按照我剧本走!” 听着方云逸抽丝剥茧般的分析,将敌方心理、自身劣势巧妙转化为诱饵和筹码,赵谦背后不禁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他看着眼前少年那苍白而平静的侧脸,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这小子,怕是在决定去关外祭奠之前,就已经谋划好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事情! 他从以身作饵开始,就在引导着所有人的行动。张怀远的刺杀,蛮族的监视,甚至周擎天的旧伤……这一切仿佛都成了他棋盘上早已算定的棋子。 他这是以身入局,走一步,算五步,当真是……有些可怕。 赵谦心中暗忖,只要对手被他引入这棋局,恐怕每一步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最终走向他预设的结局。 这份心机与谋略,简直远超其父辈! 厅内其他将领,包括周擎天和陈烈,也都沉浸在方云逸这庞大而危险的计划所带来的震撼中。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场席卷北境的巨大风暴,正在这个病弱少年的指尖悄然凝聚。 第62章:心中不安 与此同时,铁壁关,张怀远的中军大帐。 张怀远面色阴沉地听着一名心腹校尉的禀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背。 “将军,乌山关内线传回消息,方云逸已于傍晚时分安全返回关内,看上去……似乎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张怀远敲击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孙霸他们呢?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我们的人只看到方云逸回去,关于孙校尉及其所部,以及方云逸出关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关外我们的眼线也如同石沉大海,联系不上。” 张怀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方云逸安然回归,意味着孙霸的行动失败了。但失败得如此彻底,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这就极为的不寻常。 他们是遇到蛮族大军被歼灭了?还是……被乌山关的人识破并反杀了? 接着便霍然起身,在帐内烦躁地踱步,对着帐外厉声喝道。 “来人!去请吴先生,速来见我!” 不多时,吴先生撩开帐帘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阴鸷沉静的模样,但看到张怀远难看的脸色,心中也已猜到了七八分。 “将军,可是乌山关那边有变?” 张怀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将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盯着吴先生。 “先生,你怎么看?” “孙霸他们……是死是活?方云逸那病秧子,到底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吴先生捻着山羊胡,三角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缓缓开口分析! “将军,情况无非几种。” “最坏的可能,孙校尉他们行动暴露,被乌山关提前察觉,设下埋伏,全军覆没。方云逸此番出关,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张怀远变得眉头紧锁,“乌山关那群残兵败将,有这等本事?能在野外全歼孙霸带来的二十多名好手,还不走漏一点风声?” “若是周擎天他早有所准备,并非就没有可能。或者……我们低估了方云逸本人。” 他想到关于方云逸在京都的一些模糊传闻,以及此次他敢孤身北上的胆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另一种可能,”吴先生继续道! “孙校尉他们运气不佳,在行动时恰好撞上了蛮军的大股游骑,不幸被蛮族所灭。” “而方云逸或许也是因此侥幸逃脱,或者根本就没遇到孙校尉他们。” “那为何蛮军没有趁机攻打乌山关?反而让方云逸平安回去了?”张怀远质疑道。 “这……或许蛮军是另有图谋,或者只是小股斥候,无力攻关。” 吴先生也有些拿不准,“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孙校他们成功刺杀了方云逸,但消息被乌山封锁,他们抬回去的只是个幌子。” “但是根据线报,方云逸是自行骑马回去的,此可能性极低。” 张怀远听得心烦意乱,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他除掉方云逸的计划失败了,而且折损了孙霸这一得力干将和一队精锐死士。 “无论如何,方云逸既然没死,还回到了乌山关,这对我们绝非好事!” 张怀远语气森然,“先生,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对策!北境这潭水,怕是越来越浑了。” 吴先生眼中寒光一闪! “将军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立刻加派斥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清楚落霞坡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时,严密监视乌山关动向。方云逸此番归来,乌山关内必有变化。我们的计划,或许需要调整了……” 帐内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张怀远和吴先生阴晴不定的面孔。 他们并不知道,一场针对铁壁关,乃至整个北境格局的惊天风暴,已经在方云逸的谋算下,悄然掀起巨浪的前奏。 而他们,正身处这风暴即将席卷的中心。 ………… 翌日,天色微亮。 肆虐一夜的风雪终是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宛如触手可及。 关内、关外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积雪覆盖荒原、山峦,也掩盖了昨夜落霞坡的血腥。 唯有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乌山关残破的墙头,卷起阵阵雪沫。 乌山关内,一片肃杀。 守军一如既往地默默检查着兵刃,加固城关着防御工事,每将士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与前几日不同的东西。 ——那是被方云逸入关后、点燃的、混杂着希望与决绝的火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名身着乌山关普通士卒衣甲、面容精悍、眼神坚定的汉子,被秘密召至议事厅。 他叫韩青,是周擎天早年收养的孤儿,对其忠心不二,身手敏捷,尤擅潜行与侦察,是执行此次任务的不二人选。 方云逸亲自将封好的密信交到韩青的手中,信是用特殊的药水书写,看似空白,需用蛮族王庭特有的一种药粉浸泡方能显形,以此增加可信度。 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蛮族王庭内怎么会有这种药粉,也是前天晚上查看情报后知晓。 “韩青,此信关乎整个乌山关存亡,亦关乎我方家血仇能否得报。” 方云逸脸色带着病态,眼神锐利如刀! “你需不慎被蛮族斥候擒获,务必将此信完好地送到蛮族南院大王兀术鲁手中。” “期间无论遭遇何种酷刑,绝不可泄露真实意图,只需咬定是奉我之命,前来投诚。” 韩青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密信,郑重地塞入贴身内袋,声音低沉而坚定。 “韩青明白!” “定不辱命!” 周擎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含威。 “活着回来!” 韩青用力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悄然融入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之中。 约莫过了半炷香后,乌山关侧翼一处极为隐蔽、被积雪半掩的破损洞口,一道身影如同狸猫般钻出,迅速消失在关外皑皑雪原之上。 他并未直接奔向黑石堡方向,而是先向西迂回,制造出试图绕过蛮族前沿哨卡的假象。 第63章:信件送达 果然,就在韩青离开乌山关不到十里,进入一片丘陵地带时,侧翼雪坡后猛然响起几声尖锐的呼哨! “嗖嗖嗖!” 数支骨箭几乎擦着他的身体射入雪地,紧接着,五名身披白色伪装皮毛的蛮族斥候如同鬼魅般从雪中跃出,呈扇形包围上来,手中弯刀闪烁着寒光。 他们眼神警惕而凶狠,显然是早已发现了这个独自出关的“猎物”。 韩青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恐”之色,拔刀试图抵抗,但动作在专业的蛮族斥候眼中显得笨拙而无力。 不过三两招,他手中的刀便被磕飞,人被一名蛮族斥候从后一脚踹倒,冰冷的弯刀立刻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乾人细作?胆子不小!” 为首的蛮族斥候小队长用生硬的大乾官话厉声喝问,脚踩在韩青背上,开始搜身。 韩青试图挣扎着,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是受到惊吓。 当斥候队长从他内袋中摸出那封看似空白的密信时,他挣扎更剧烈,眼中透出“绝望”。 斥候队长捏捏信纸,又对着光看了看,眉头皱起。这信上空空如也,藏得如此隐秘,定然有鬼。 “带走!押回黑石堡,交给大王发落!” 小队长一挥手,两名斥候上前,用牛皮绳将韩青捆得结结实实,堵住嘴,拖着他朝着黑石堡方向快速行去。 ………… 与此同时,在黑石堡外的广阔雪原上,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地回荡在天地之间,如同巨兽的咆哮。 密密麻麻的蛮族骑兵正在集结。 靠近黑石堡的一侧,是五千轻骑,由千夫长戈尔泰统领。这些轻骑人马皆披轻甲,背负硬弓,腰挎弯刀,行动迅捷如风。 他们跨坐在躁动不安的战马上,眼神如同饥饿的狼群,充满了对杀戮和掠夺的渴望。 马蹄不安的刨动着地面积雪,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弥漫。 另一侧,则是五千重骑,由另一位以勇力著称的千夫长巴鲁赤率领。这些是蛮族王庭的精锐,人马皆披挂着重型札甲,就连战马的关键部位也覆盖着厚实的皮革和金属片。 骑士手中握着长矛、骨朵、重斧等破甲利器,如同一个个移动的钢铁堡垒。 他们沉默地列队,那股沉重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固。阳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射在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森然寒光。 兀术鲁站在黑石堡高大的堡墙上,身披那件醒目的雪狼王大氅,褐色眼眸俯瞰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动的钢铁洪流,脸上带着残酷的满意笑容。 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开始燃烧,他要让铁壁关,让张怀远,付出血的代价! “儿郎们!” 兀术鲁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滚雷,传遍整个集结场地,“乾人背信弃义,袭我部落,杀我族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今日,踏平乌山,碾碎铁壁!” “用乾人血,洗刷我们的耻辱。用他们的粮食和财富,装满我们的行囊!为了部落!” “为了部落!!” “为了大王!!”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冲天而起,蛮族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战意沸腾到了顶点。 戈尔泰和巴鲁赤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嗜血的光芒,只等兀术鲁一声令下,大军便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南下。 然而,就在兀术鲁深吸一口气,即将下达进攻命令的刹那—— “报——!” 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斥候浑身热气腾腾,显然是全力奔驰而至。 他冲到堡墙下,勒住战马,仰头高喊! “大王!前沿哨卡擒获一名乌山关内的斥候,并且搜出一封密信,形迹十分可疑,已被押至堡外!” 兀术鲁眉头一皱,进攻的节奏被打断,让他有些不悦。但乌山关和密信这两个词,让他心中一动。 他挥了挥手,“带上来!另外,传令戈尔泰、巴鲁赤,暂缓出兵,前来议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即将启动的战争机器,暂时停滞下来。 戈尔泰和巴鲁赤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翻身下马,快步登上堡墙。 不多时,被捆得结结实实、略显狼狈的韩青,被两名蛮族战士押上来,推搡着跪倒在兀术鲁面前。而那封空白的密信,也被一名战士呈到了兀术鲁手中。 兀术鲁手里捏着信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韩青,声音冰冷中带着一股杀意。 “谁派你来的?这信,又是何用意?” 韩青抬起头,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倔强与一丝慌乱,用大乾官话回应。 “我乃方云逸公子亲卫!奉公子之命,特来将此信呈交蛮族大王!” “信中所言,关乎大王能否顺利攻破铁壁关,擒杀张怀远!至于信上内容……需用特殊药水方能显现,小人不知。” “方云逸?”兀术鲁眼中精光一闪,落霞坡的诡异情况瞬间浮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地对身旁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会意,将韩青带下去关押起来,并且取来一个特制的小皮囊,里面装着王庭巫师配置的、用于显示某些密写信息的药粉。 亲卫将药粉溶于清水,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浸泡其中。片刻之后,信纸上果然缓缓浮现出一行行清晰的大乾文字! 兀术鲁拿起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起初,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与审视,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神色逐渐发生变化。 先是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随即是浓浓的怀疑,眉头紧紧锁起,但最终,却化为一抹凝重之色! 信中内容,与方云逸在乌山关议事厅中所言分毫不差。将方云逸与朝廷、与赵元明、张怀远的血海深仇,以及他夺取乌山关兵权、愿与兀术鲁合作、共破铁壁关、事后划分北境的诚意阐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信中提到的“里应外合”、“助大王扫清赵元明在北境的势力”,及“划界而治”的提议,像是一块巨大的、带着毒饵的香肉,充满着诱惑力。 第64章:修改条件 兀术鲁将信纸递给身旁的戈尔泰和巴鲁赤传阅,两人看完,脸上皆是震惊与疑虑交织。 “你们都看看吧。”兀术鲁沉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说说,你们怎么看这方家小儿的投诚!” 戈尔泰看过信件后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强烈的怀疑。“大王!此信太过匪夷所思!方家世代与我族为敌,血仇深似海!” “那方云逸就算与张怀远有仇,又岂会轻易背叛其祖辈誓死守护的大乾?” “末将以为,此必是诈降之计!想诱使我军深入,然后与铁壁关前后夹击!” 巴鲁赤也出言、瓮声瓮气地附和,“戈尔泰说得对。汉人狡诈,绝不可轻信!” “这说不定又是周擎天和那病秧子演的一出戏。咱们还不如直接大军压境,先踏平了乌山关再说。” 然而,另一位年纪稍长、头发已有些花白的万夫长,名叫脱脱不花的将领,却是沉吟着开口。 “大王,诸位!” “我以为……此事未必全然是假。” 他指着信纸,“信中提及八年前旧事,言及方家与朝廷嫌隙,此乃实情。方震天功高震主,遭乾帝猜忌,并非空穴来风。” “方云逸此子,隐忍不发多年,一朝显露武道,又骤逢刺杀,心怀滔天恨意,行事偏激疯狂,并非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脱脱不花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他提出了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打开乌山关通道,甚至愿意在铁壁关里应外合。” “若此为真,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避免在乌山关消耗兵力,直捣铁壁关核心。这比我们强攻下乌山关,代价可要小得太多!” 相信诸位,对乌山关内的那群镇北军旧部的战力都有体会。 他们人数虽不过万,且大多数也不再是年轻力壮,但我们绝不可因此而小觑他们。 反过来说,就算是其中有诈! 脱脱不花的语气突然一转,“只要我们谨慎行事,大军推进时留有后手,密切关注好乌山关的动向,他方云逸区区几千残兵,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倘若是……他真的敢耍什么花样,我们也可回头先将他和那些旧部碾碎。” 脱脱不花的话语落下,帐内陷入激烈的争论。有人认为机不可失,应当冒险一试。有人则认为风险太大,坚持稳扎稳打。 兀术鲁听着麾下将领的争论,手指缓缓敲击着椅背,心中天平也在不断摇摆。 方云逸的提议,确实直击他此时内心最大的需求,可以快速、低代价地攻破铁壁关。 而且方云逸在落霞坡展现出的武道实力和狠辣,也让他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复仇之举。 “够了!” 兀术鲁开口,声音压下所有人的争论。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做出决断。 “无论此信是真是假,对我军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若为真,我等亦可省去无数力气,并且大大减少战士的伤亡,直取铁壁关。” “若为假……” 兀术鲁冷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那便顺势先踏平乌山关,再攻铁壁关。在我们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他目光看向脱脱不花,“脱脱,这里你就属你心思最缜密,由你负责与方云逸联络,并监视乌山关动向。” “大军需要按原计划集结,但暂不进攻乌山关主力,先按兵不动。” “戈尔泰,你的轻骑派出更多斥候,彻底封锁乌山关与外界的联系,同时向铁壁关方向渗透,侦查张怀远的布防。” “巴鲁赤,重骑待命,随时准备突击!” “是!”众将齐声领命。 ………… 时间过去大半天! 被关押在一处简陋石屋内的韩青,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实则焦急万分,不知自己的任务是否成功。 而就在这时,石屋的门被推开,脱脱不花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的上下打量着韩青一会后,才缓缓地开口。“方云逸的信,大王看过了。” 韩青心中一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脱脱不花继续说道,“大王已同意与方云逸合作。但是,其中的条件需要改一改!” “事成之后,并非以乌山关或是铁壁关为界。”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要以幽州为界,幽州及其以北,包括铁壁关、乌山关在内,皆归我蛮族所有。” “幽州以南,才是他方云逸的立足之地!” 韩青闻言,心中巨震。 这条件比信中提出的苛刻了何止十倍! 幽州乃是北境核心重镇,若割让出去,等于将大乾北境门户彻底拱手让人。 “此外,”脱脱不花冷冷地补充,“你回去告诉方云逸,不管他同意与否,明日清晨,我大王兀术鲁将亲率大军,兵临乌山关下!” “他若是识相同意,便按他信中所言,开关献降,配合我军行动。若敢耍花样……” 脱脱不花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森然的杀意已表露无遗。这既是最后的通牒,也是一种试探,试探方云逸的“诚意”到底有几分。 韩青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惊人的消息,最终,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声回应。 “我会将大王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回。” 脱脱不花有些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亲卫给韩青松绑,并带他出去。 来到堡外,旁边一匹略显瘦弱的战马已经备好。韩青一言不发,翻身上马。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肃杀的黑石堡和远处密密麻麻的蛮族大军,猛地一夹马腹,朝着乌山关方向,绝尘而去。 寒风卷起雪沫,打在他的脸上,是那么的冰冷刺骨。但他心中却如同燃着一团火,他知道,少爷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就要看乌山关内,如何应对这更加复杂且凶险的局面了。 而随着韩青的离去,北境这场由方云逸一手主导的巨大风暴,终于彻底脱离所有人的掌控,向着未知而血腥的方向,加速席卷而来! 第65章:预料之内 乌山关,议事厅。 炭火盆里的光芒,似乎都无法驱散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寒意。 回到乌山关内的韩青,将他见到兀术鲁的经过,以及蛮族提出的苛刻条件,原原本本地禀报完毕。 “……那蛮将脱脱不花言道,他们的大王要求,以幽州为界,幽州及其以北,包括铁壁关、乌山关在内,尽归蛮族。” “并……并令少爷明日清晨开关献降,配合其行动,否则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韩青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周擎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那道狰狞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仿佛一条活着的蜈蚣。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硬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子剧烈摇晃,险些散架。 “幽州?他兀术鲁当真是好大的胃口!” “他怎敢?他怎敢提出如此条件!” 周擎天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低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幽州乃我北境的核心,是我大乾北疆真正的门户。八年前失陷,已是朝耻,无数将士血战方才收复!” “如今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我们割去半壁北境?这绝无可能!” “这是要将我大乾脊梁打断,将方家世代守护的疆土拱手让人!我周擎天宁可战死,也绝不会答应。” 赵谦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睿智的双眼中此刻也满是阴霾与忧虑。 “幽州而治……这已非合作,而是赤裸裸的吞并。兀术鲁这是看准我们与朝廷、与赵元明势同水火,认定我们走投无路,才会提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条件。” “他这不仅是要利用我们破关,更要借此机会,彻底侵占我大乾北疆沃土!”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擎天,语气沉重! “将军,若依此条件,我等便真成了千古罪人,镇北军数代忠烈之名将毁于一旦,我等亦将遗臭万年!这……这代价我们承受不起。” 两人胸中被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填满,仿佛已经看到了引狼入室后,蛮族铁蹄在幽州大地上肆意践踏的场景。 这么看来,明日那兀术鲁大军必将倾巢而出,其图谋之巨,已然超出他们最初的预料。 然而,就在这压抑和愤怒几乎要达到顶点的时刻,周擎天和赵谦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始终沉默不语的方云逸。 只见方云逸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病态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怒之色,甚至连一丝意外的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韩青带回来的,并非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噩耗,而只是一件早已预料之中的寻常小事。 这种超乎常理的平静,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周擎天和赵谦心中部分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惊疑。 “云逸……”周擎天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赵谦也紧紧盯着方云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他失败了。那份镇定,是发自骨子里的。 方云逸也停止敲击,抬起眼眸,迎上两人探究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周伯,赵先生,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兀术鲁若没有这般野心,他也就不是那个能让阿爷都感到棘手的南院大王了。他提出所要的幽州,完全是在我的预料之内。” “预料之内?”周擎天愕然,“那你……” “他想要,我们就得给吗?”方云逸打断了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机。 “幽州,是我大乾的幽州,是我阿爷、大伯、二伯、云霆哥,还有十万镇北军将士用血守护的地方!” “他兀术鲁,还有他带来的蛮族大军,既然敢觊觎,那就一个都别想再回去。” 他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瞬间驱散厅内部分的阴霾,也让周擎天和赵谦精神一振。 “云逸,那按照你的意思是……”赵谦急忙追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方云逸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厅中央那个简陋的沙盘旁。然而,此刻周擎天和赵谦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沙盘已然被重新塑过。 不再是之前那般粗糙模糊,而是变得极为精细、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乌山关、铁壁关、落霞坡、黑石堡,乃至周围的山川河流、丘陵林地、小路暗道,都清晰可辨,甚至连地势起伏都精准地呈现出来。 显然,方云逸是在韩青回来之前,就已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重新制作了这个沙盘。 他拿起一根细木棍,点在代表乌山关的位置上,开始低声阐述他那环环相扣、堪称毒辣的后续计划。 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擎天和赵谦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计划分四步走。” 方云逸的木棍在沙盘上划动。 “第一步,清理眼睛,断其联络。” “明日战起,我军假意败退,遁入西侧山林之时,需立刻分出一千精锐,由一名机警果决、绝对可靠的将领率领,从我们掌握的那几条隐秘暗道,迅速潜出乌山关,在关外指定区域潜伏。”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就是在兀术鲁率领主力蛮族大军完全入关,朝着铁壁关方向进发之后,立刻动手。” “要以最快速度,将蛮族布置在关外的所有斥候、哨探、传令兵,尽数清除!” “务必要做到干净利落,不放走一个,彻底切断兀术鲁、与大本营黑石堡以及关外其他蛮族势力的联系。” 方云逸的目光扫过周擎天,“周伯,此领军之人至关重要,不仅需要他心思缜密、还有善于利用地势和潜行。” “此人还得是,有着较强的武道实力,并且对我们要绝对足够忠诚。” 完全这一切后,他需要领军在乌山关外等待下一步指示,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第66章:分为四步 周擎天重重点头,毫不迟疑,“放心!我亲自挑选,必是百战老将,绝对可靠!”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合适的人选。 方云逸对着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棍移到乌山关,然后指向通往铁壁关的那段两里左右的狭窄通道。 “第二步,夺回坚壁,泼水凝路。” “兀术鲁大军入关后,想来不会倾巢而去攻打铁壁关,他必定会留下部分兵力驻守乌山关,以防我们背信弃义,同时确保退路。” “而我们待其主力远离,需派出另一支精锐,人数约三千人,由一位悍将领军,悄然返回,以雷霆之势,剿灭留守乌山关的蛮军!” 他语气斩钉截铁,“同样,必须全歼,不可使一人走脱、去给兀术鲁报信。” “乌山关一旦夺回,就需要立刻执行以下关键的任务。泼水!”方云逸的木棍敲击在那段通道以及乌山关的关墙上。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 “命令将士,取关内储水,将这两里通道路面彻底泼湿,反复泼洒,务必让路面结成厚达数寸、光滑如镜的坚冰!” “同时,在乌山关的关墙、垛口、乃至关内侧的斜坡,也要大量泼水,让其表面覆盖上一层难以攀附的冰壳。” 听到这里,周擎天与赵谦脸上都露出极为诧异和不解的神情。 “泼水凝路?水泼关墙?” “这简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战法!” 周擎天忍不住疑惑,开口询问出来,“云逸,你这…泼水成冰,固然能让路面湿滑,阻碍行军,但于我大军日后行动亦是不便。而且水泼关墙,这……又有何深意?” 赵谦眉头紧锁,显然同样摸不着头脑。 方云逸这看似儿戏一般的指令,与他们想象中的奇谋妙计相去甚远。 而方云逸看着两人疑惑的神情,并未直接解释,只是淡淡地开口回应。 “周伯,赵先生,照做便是。此乃困敌之关键,届时你们自会明白其中的妙用。” 执行此任务的将士,完成泼水任务后,立刻在乌山关内隐蔽处潜伏下来,安静等待,没有命令,同样不得擅动。 见方云逸如此肯定,周擎天和赵谦虽满腹疑窦,但也按下不问,选择相信这位屡屡创造奇迹的侄儿。 他们内心猜测,方云逸这每一个看似古怪的命令,背后必然有着深意。 “第三步,迂回敌后,以逸待劳。” 方云逸的木棍离开乌山关,沿着西侧那条蜿蜒起伏的山脉划了一个大弧。 我们需要绕过蛮军主力的正面,最终点在距离铁壁关约五里外的一处干涸河床处。 “剩下的主力将士,约五千余人,由周伯亲自率领,我、陈叔、赵先生一同随行。” “我们不走大路,轻装简从,秘密翻越西侧这条山脉,抵达此处河床高地隐蔽。” “此地地势较高,可俯瞰铁壁关前大片区域,且背靠山林,易于隐蔽和撤退。” “待我们抵达时,无论铁壁关是否已被蛮军攻破,双方必然激战正酣,伤亡惨重。” 方云逸眼神冰冷如刀,继续说出他谋划! “届时,分三种情况应对。” “若是蛮军已破关,正蜂拥入城,阵型散乱,我军便趁其半渡而击之。” “到时候我会另有安排,利用地势,给蛮族大军准备一份特殊的水攻大礼。” “若是双方仍在关前鏖战,僵持不下,那我们便静观其变,以逸待劳,等待他们两败俱伤,再行出击。” “而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蛮军凭借兵力优势,付出巨大代价后,攻破铁壁关。” “届时,他们虽胜,但蛮军体力消耗、还有伤亡、这些都必然已成为大军的破绽。” 方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到那时,便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我军养精蓄锐,可先用箭矢远攻。只不过,并非是使用普通的箭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擎天和赵谦! “我们箭矢之上,需绑附散开毒囊。我要数轮齐射,毒箭覆盖蛮军阵营!” “毒药?” 周擎天和赵谦闻言,心神剧震,看向方云逸目光中,不禁带上一丝恐惧与更深的钦佩。 用毒,这在战场上虽非正道,但确是最有效、最能大规模杀伤敌军的手段。只是…… 赵谦沉声开口,“贤侄,此计虽狠,足以重创蛮军!但我军中并无如此大量的剧毒之物啊!要对数万蛮军造成有效杀伤,所需毒药堪称海量,我们短时间内去哪里筹措?” 方云逸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赵先生不必忧虑,毒药之事,我自有准备。明日出发之前,我自会交付于你们,数量……管够。” 他并没有解释毒药的来源,周擎天和赵谦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他们绝不会想到,方云逸的底气,来自于他脑海中那座神秘剑塔的储物空间。 三年来,他在修炼之余,利用小塔内的时间差和收集到的材料,配置了大量的混合型剧毒,本是作为底牌之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如此……便好!”周擎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那第四步呢?” “第四步,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方云逸的木棍最后重重地点在乌山关的位置,画了一个连接铁壁关、乌山关的圈。 “待我们前后夹击,重创乃至歼灭兀术鲁主力于铁壁关下后,残存的蛮军若想后撤,必经乌山关。” “届时,关内那条被我们泼水凝冰的通道就会发挥他的作用,将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路面冰滑,人马难行,速度大减,成为我埋伏在乌山关内将士的活靶子!” “而覆盖冰壳的乌山关墙,光滑难以攀爬,他们想要夺关而逃,更是难如登天。” “前有坚冰阻路,滑溜难行。后有我军追杀,箭矢如雨。侧有高山险阻,插翅难飞。退路已被我夺回并加固的冰关阻断!” “兀术鲁和他的蛮族大军,便是那瓮中之鳖,笼中之兽,唯有被我们一步步绞杀,全军覆没一途。” 第67章:计划前清洗 方云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蛮族大军在冰与火、毒与箭中哀嚎覆灭的场景。 周擎天和赵谦听得是心潮澎湃,又觉脊背发凉。这套计划环环相扣,狠辣决绝,将天时的严寒、地利的乌山关地形、西侧山脉、河床高地、人和的内应、埋伏、毒计运用到极致。 每一步都算在了敌人的前面,将兀术鲁的心理、蛮军的行动模式揣摩得透彻无比!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谋略,更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死亡之舞,而方云逸,就是那个掌控着一切节奏的冷酷舞者。 “妙!太妙了!” 赵谦忍不住抚掌低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冰路阻敌,毒箭伤敌,伏兵歼敌,最后关门打狗。” “贤侄此计环环相扣,堪称绝户之计!” “那兀术鲁纵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有你这位年少武道宗师在,他一旦陷入此局,那势必是插翅难逃。” 周擎天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重重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 “老子在十几年前,就想把这群蛮崽子彻底留在北境,如今可算是等到了机会。” “云逸,我们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 方云逸点了点头,神色却带着凝重! “计划虽好,能执行好、才是关键。” “我再说一遍,明日潜伏出关清理眼睛的千人队,以及返回夺关泼水的三千人队,领军之将必须机警可靠,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周擎天肃然道,“云逸你放心!千人队我让韩青带领,他刚立下功,对关外地形和蛮族斥候布置也最熟悉,心思也够细。” “三千人队,就让陈烈那家伙领军。” “他性子虽烈,但执行军令从不含糊,打仗够狠,绝对能快速清理掉留守的蛮子!” “如此甚好。”方云逸表示同意,陈烈确实是执行夺关任务的最佳人选。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寒,“还有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保密!” “明日所有行动,在发动之前,绝不可泄露一丝一毫!关内近万将士,虽忠诚,但难保没有张怀远,乃至蛮族安插的内应和奸细。” 方云逸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擎天和赵谦,“周伯,赵先生,关内有奸细,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 “在大战开启之前,必须将他们彻底清理干净,一个不留。否则,我们消息走露,那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可能功亏一篑!” 周擎天和赵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们当然知道关内不干净,钱贵之事就是明证。只是此前局势艰难,牵一发动全身,未能彻底清算。 如今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那么他们将再也容不得有半点沙子。 “我明白!”周擎天眼中杀机毕露,“这件事,交给我和赵先生!今晚就动手!” “好!”方云逸点头,“动作要快,要隐秘,名单你们应该早有掌握。 “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北境乃至整个镇北军的命运,皆是在此一举。” ………… 乌山关的夜色,如同是浓稠的墨汁般,彻底被黑暗笼罩住。 寒风在关墙外呼啸,卷起雪沫,发出凄厉的呜咽。关内大部分营区已经陷入沉寂,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刁斗声,打破着夜的宁静。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夜色下,一场无声的清洗正在悄然进行。 周擎天和赵谦,依据多年来暗中掌握的可疑人员名单,以及钱贵事件顺藤摸瓜查出的线索,分头行动。 周擎天亲自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亲兵,直扑几个中层军官的营房。 这些人,或是曾被张怀远重金收买,或是与铁壁关有不清不楚的往来。 “王校尉,开门!将军有紧急军务相商!” 亲兵队长沉声叩响一扇木门。 门内传来窸窣的声响和略带紧张的回话! “这么晚了,将军有何……” 话音未落,周擎天猛地一脚踹开房门,身形如电般窜入,不等那王校尉反应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扼住他的喉咙,将他后面的话硬生生掐断。 王校尉惊恐地瞪大眼睛,手脚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擎天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低声开口。“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留你不得!”手上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王校尉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搜!看看有没有与外界联络的证据!”周擎天松开手,对亲兵下令。 类似的场景,在关内不同角落同时上演。 赵谦则带着另一队人马,负责清理那些更隐蔽的、伪装成普通士卒的奸细。 他心思缜密,往往是通过观察他人的言行举止、与其他人的接触,便能找出蛛丝马迹。 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老兵,在被两名亲兵请出营房时,突然暴起发难,袖中滑出匕首直刺亲兵的咽喉,动作狠辣且迅捷,绝非普通士卒所能为。 但他刚有所动作,旁边阴影中便射出一支弩箭,精准地贯穿进他的手腕,匕首也当啷落地。随即数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带走!严加审问!” 赵谦面无表情地下令。 也有试图反抗或逃跑的,但在周擎天和赵谦亲自带队,所有的反抗都如同螳臂当车,迅速被镇压下去。血光在黑暗中不时迸现,又迅速被夜色和积雪掩盖。 整个清理过程高效而冷酷,没有大规模的喧哗,只有短促的搏斗、闷哼和利刃入肉的声音。许多将士在睡梦中便被控制或处决,至死都不明白发生过什么。 这一夜,乌山关内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血腥气。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清洗行动已然结束。 周擎天和赵谦在议事厅外汇合,两人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眼神疲惫却锐利。 “名单上的十七人,已全部清除,另揪出隐藏奸细五人,共计二十二人,无一漏网。” 第68章:蛮军来袭 周擎天沉声汇报,声音带着一丝肃杀。 赵谦补充道,“从其中几人身上搜出了尚未送出的密信,内容涉及我关内布防、粮草储备,甚至……提到云逸你昨日归来之事。幸好我们动手及时。” 方云逸站在厅内,望着窗外渐亮天色,空中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很好。既然内患已除,接下来,便是与那兀术鲁,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他转过身,病态的脸上,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凛冽。 “周伯,您传令下去吧!按照计划,各队人马,准备开始行动!” “好!” 随着方云逸一声令下,这座沉寂的边关雄堡,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按照他设定的轨迹,轰然运转起来。 一场注定将震动整个北境,乃至影响大乾国运的冰血之战,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 黎明,如同羞涩的少女,在铅灰色云层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微光,却无法驱散北境荒原上弥漫的肃杀之气。 今晨的乌山关内外,大雪停止,看上去一片死寂。但这死寂之下,可以感到的气氛、宛如是紧绷的弓弦,亦犹如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关墙之上,守军比往日稀疏了许多,旗帜也有些歪斜,隐约透出一股颓败和慌乱。关楼最高处,一面略显残破的“乾”字大旗,在凛冽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渐渐地关外,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缓缓浮现,如同不断扩散的墨迹,逐渐开始染黑雪原的边际。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寒冷的空气,悠长而苍凉,带着蛮荒独有的气息。 那是蛮族大军的先锋! 不消片刻,黑线变成了潮水,无数的蛮族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雪原尽头汹涌而来。 轻骑如风,卷起漫天雪沫! 重骑如山,踏得大地微微震颤。 五颜六色的部落旗帜在寒风中狂舞,兵器反射着阴冷的天光,形成一片令人感到窒息的金铁森林。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鸣,轰击站在乌山关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数万蛮族大军抵达,在距离乌山关一箭之地外,开始缓缓展开阵型。 中军处,那面巨大的苍狼王旗格外醒目。 旗下,南院大王兀术鲁出现。 他端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上,身披雪狼王氅,褐色的眼眸如同鹰隼,冷漠地扫视着前方那座看似摇摇欲坠的关隘。 他的左右,戈尔泰、巴鲁赤、脱脱不花等大将肃立,目光中带着侵略与杀戮的欲望。 “呜——呜——呜——” 乌山关上,示警的号角也凄厉地响起,传遍整个关口,带着一丝仓促和不安。 关门从内缓缓打开,吊桥被放下。 一队约千人的乌山关守军涌出,在关前列阵,看似要阻拦蛮族大军的前进。 但与对面无边无际的蛮族大军相比,这支队伍却是显得如此渺小且单薄。 为首的,却并非是老将周擎天,而是一个身披银甲、手持一杆亮银长枪的少年! 正是方云逸! 他今日褪去那身宽大的布衣,换上了一套合身的银色铠甲。铠甲并非崭新,上面甚至带着些许划痕。 但穿在他清瘦却挺直的身躯上,竟隐隐透出一股与他病弱面容截然不同的英气与锐利。 脸色仍旧病态,嘴唇也缺乏血色,但那双眼睛,深邃如渊,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如同潮水般的蛮族大军,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是他第一次,在万众瞩目之下,披甲持枪上阵。那杆亮银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枪尖斜指地面,雪亮的锋刃在晦暗天光下流转着寒芒。 “他就是方家的那个小子?”兀术鲁微眯起双眼,远远打量方云逸,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倒是比他那个死鬼老爹,多了几分装模作样的气势。只可惜,是个短命相。” 脱脱不花在一旁低声道,“大王,看乌山关这阵势,守军士气低落,兵力稀疏,方云逸亲自出阵,看来他信中所言非虚,周擎天恐怕真的旧伤复发,无法指挥大军了。” 兀术鲁却是冷哼一声,“是不是真的,我们一试便知。戈尔泰!” “末将在!” 戈尔泰策马出列,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 “去,陪这病秧子玩玩。看看他有没有他老子方文远一成的本事!记住,别真的打死了,留他性命,本王还有用。” 兀术鲁下令,语气轻蔑。 “遵将令!” 戈尔泰狞笑一声,一夹马腹,带着本部数百精锐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乌山关前那支单薄的队伍。 “方家小儿!听说你病得快死了,不在家里躺着,跑来这里送死吗?” 戈尔泰人未至,嚣张的吼声已经传来,用的是生硬却充满侮辱的大乾官话。 乌山关前列阵的守军出现一阵骚动,显然是被蛮族骑兵的气势所慑。 方云逸端坐马上,面对疾驰而来的蛮族骑兵,脸上依旧平静。他只是轻轻抬起手中亮银长枪,枪尖遥指戈尔泰,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双方军阵之中。 “蛮族老匹夫,犯我疆土,伤我百姓。今日,我方云逸在此,岂容尔等猖狂!” 他声音中的虚弱感似乎减弱不少,多了一份铿锵。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看似普通的战马竟发出一声嘶鸣,载着他,单人独骑,迎着数百蛮族轻骑冲了上去! “少爷不可!” 乌山关城头上,有将领失声惊呼。 蛮族军阵中也发出一阵哄笑,认为这病秧子简直是疯了,自寻死路。 戈尔泰更是狂笑,“找死!” 他挥舞着弯刀,加速冲来,眼中似乎已经看到将方云逸斩于马下的场景。 双方距离急速拉近!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就在戈尔泰弯刀即将劈下的瞬间,方云逸动了。 他手腕一抖,亮银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化作一道银光闪过,竟是后发先至,直刺戈尔泰咽喉。 方云逸这一枪,快!准!狠!完全就不像是一个病弱之人所能使出! 第69章:溃逃 戈尔泰脸上狞笑瞬间凝固,瞳孔骤缩,他根本没想到方云逸的出枪速度如此之快,角度如此刁钻!他勉强侧身,弯刀回格。 “叮!” 枪尖点在弯刀侧面,发出一声脆响。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震得戈尔泰手臂发麻,弯刀几乎脱手!他心中骇然,这病秧子好大的力气。 不等他变招,方云逸长枪一收一放,如同灵蛇摆尾,枪杆横扫,重重抽在戈尔泰坐骑的前腿上! “咔嚓!”一声令人窒息的骨裂声响起。 他胯下的战马凄厉长嘶,前腿折断,猛地向前跪倒。戈尔泰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后,从马背上直接摔飞出去,重重砸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模样狼狈不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双方军阵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端坐马上,银枪斜指,脸色苍白的少年。 一合!仅仅一合!蛮族勇猛的千夫长戈尔泰,竟然被他打下马来? 虽然没死,但这脸似乎丢大了。 方云逸勒住战马,目光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蛮族轻骑,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喘息和冷傲。“蛮将不过如此!还有谁来送死?” 他的这番表现,既展现了一定的实力,足以让兀术鲁更加相信他有合作的价值和反叛的资本,又维持了病弱的人设。更关键的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为后续计划铺垫。 “废物!” 兀术鲁在远处看到这一幕,脸色一沉,骂了一句,不知是骂戈尔泰还是骂方云逸。但他眼中对方云逸的轻视,确实减少了几分。 “巴鲁赤!” “本王给你五千人马,一个时辰内,给我踏平乌山关前这支队伍,擒下方云逸!”兀术鲁失去耐心,直接下令强攻。 “尊令!” 巴鲁赤瓮声应道,挥舞着手中那柄巨大的骨朵,率领五千蛮族步骑混合队伍,如同是移动的山岳,朝着乌山关前压来。 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进攻! “撤!快撤入关!”方云逸见状,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惊慌”,大声下令。 乌山关前的千余守军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慌忙转身,簇拥着方云逸,朝着敞开的关门溃退而去,队形散乱,丢盔弃甲,一时间似乎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追!别让他们跑了!” 巴鲁赤怒吼,蛮族大军加速冲锋,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撤退的守军。 不断有落后的守军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方云逸在亲卫的保护下,最后一个退入关内,他甚至在进入关门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追来的蛮族大军。 “放箭!快放箭!拦住他们!” 关墙之上,负责指挥的赵谦声嘶力竭地大喊,命令守军放箭阻敌。 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关墙上射下,但对皮糙肉厚、且有盾牌防护的蛮族先锋影响甚微。 “轰隆!” 沉重的吊桥被急速拉起,关门也在一阵令人窒息且恐慌的声响中,艰难地开始闭合。 然而,蛮族的前锋已经冲到关门前! “砰!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蛮族士兵开始用身体和简陋的器械撞击关门。 关墙上守军奋力还击,滚木礌石落下,砸得蛮族士兵头破血流。但蛮族人数太多,攻势如潮。 这场“守城战”打得异常“惨烈”。 守军似乎拼尽全力,箭矢、滚木、热油不断倾泻,蛮族士兵在关下死伤枕藉。 但关墙的破损处太多,守军也显得“兵力不足”,防线岌岌可危。 方云逸登上关楼,银甲上沾染些许血迹和烟尘,他喘息着对赵谦道。“赵先生,不用守了!按计划,通知周将军,准备……撤退!”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和“不甘”。 赵谦一脸“悲愤”,重重点头,对身旁一名亲信校尉吼道。“快!去禀报周将军,关墙即将失守,请他速速安排撤离事宜!” “再派斥候快马,突围去铁壁关,向张怀远将军求援。告诉他,乌山关危在旦夕,若再不发援兵,北境门户洞开!” 这求援,自然是做给可能存在的、蛮族或者张怀远的眼线看的,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既能进一步麻痹兀术鲁,也能为后续甩锅给张怀远“见死不救”埋下伏笔。 而那名被点到的校尉,脸上露出“决死”之色,抱拳领命,匆匆下城。 不久,一骑快马从乌山关侧翼一处隐蔽的出口狂奔而出,身上带着数支箭矢,血迹斑斑,一副拼死突围的模样,朝着铁壁关方向疾驰而去。 乌山关内的这一切,自然都被远处观战的兀术鲁看在眼里。 “大王,乌山关守军已现败象,还派出了求援的信使。”脱脱不花禀报道。 兀术鲁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求援?张怀远巴不得他们死光,怎么会来救?” “传令巴鲁赤,加大攻势!本王要在午时之前,站在乌山关的关楼上。” “是!” 蛮族的攻势,一时间变得更加猛烈。 终于,在付出相当数量的伤亡后,一段本就残破的关墙在蛮族士兵疯狂的冲击下,轰然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关破了!杀进去!”蛮族士兵发出震天的欢呼,如同潮水般从缺口涌入乌山关! “撤!快撤!从西侧撤入山林!” 关内,响起周擎天“声嘶力竭”的吼声,伴随着的是守军“惊慌失措”的溃退。 守军丢弃了旗帜、辎重,如同是无头苍蝇般,朝着乌山关西侧那片连绵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方云逸在周虎等亲卫的簇拥下,也十分狼狈地混在溃兵之中,消失在西侧的山林边缘。 整个过程,看似混乱,实则有序。 溃退的路线,丢弃的物资,都是经过精心设计,既显得真实,又能在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引导蛮族视线。 巴鲁赤率领着蛮族先锋的部队,几乎轻而易举地占领几乎空无一人的乌山关关墙。苍狼王旗被插上了乌山关的关楼,迎风招展。 “哈哈哈!什么狗屁乌山关,不堪一击!” 第70章:都在按着计划走 巴鲁赤站在关楼上,看着脚下仓皇逃窜的乾军背影,得意地发出狂笑。 兀术鲁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缓缓通过打开的关门,进入乌山关。 他看着关内一片狼藉,还有远处山林中隐约可见的溃兵身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云逸这小子,倒是识相,演得也挺像那么回事。”兀术鲁对脱脱不花道,“看来他是真的想借我们的手,找张怀远报仇。” “大王英明。如此一来,通往铁壁关的道路,已为我大军敞开。”脱脱不花恭维回应。 “传令!”兀术鲁意气风发! “巴鲁赤,你部为先锋,即刻出发,兵锋直指铁壁关。” “戈尔泰,你带所部轻骑,追击乌山关溃兵,将他们驱赶得更远些,防止他们回头骚扰我军后路。” “其余各部,随本王中军,目标——铁壁关!今日,本王要在铁壁关内犒赏三军!” “吼!吼!吼!” 蛮族大军发出兴奋的咆哮。 庞大的蛮族军队,如同一条黑色巨蟒,开始缓缓蠕动,主力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开出乌山关,向着三十里外的铁壁关扑去。 兀术鲁只留下了约两千兵力,由一名叫秃麻的千夫长率领,负责看守乌山关这个“后方基地”和撤退通道。 然而,无论是志得意满的兀术鲁,还是留守的秃麻,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在蛮族大军主力离开后不久,乌山关内一些不起眼角落,以及西侧山林特定的区域,一些“溃散”的身影悄然重新汇聚。 更没有人注意到,一支千人的精锐,在韩青的带领下,早已利用几条只有镇北军旧部才知道的隐秘暗道,悄无声息地潜出乌山关。 潜伏出去的千人精锐、如同幽灵般,开始清扫关外那些负责联络的蛮族斥候和哨探。 ………… 此刻,铁壁关,中军大帐。 张怀远正与吴先生商议军务,一名斥候校尉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 “将军!乌山关急报!” “讲!”张怀远心中一凛。 “今日清晨,蛮族大军数万,在南院大王兀术鲁亲自率领下,猛攻乌山关。” “乌山关守军抵抗不足半个时辰,关墙即被攻破。周擎天旧伤复发无法指挥,方云逸率残部败退,已遁入西侧山林!” “乌山关……失守了!” 斥侯的声音带着惊恐。 “什么?这么快?” 张怀远霍然起身,脸上满是震惊。他虽然希望乌山关被破,但没想到会如此迅速。 吴先生听后,眉头在顷刻间紧锁! “方云逸呢?他是死是活?” “据突围出来的乌山关信使说,方云逸似乎武艺不俗,在关前与蛮将交手未败,最后率部撤离,应是还活着。” “那名信使身受重伤,拼死突围才赶到关外报信,说完便已经晕了过去。”斥候答道。 “武艺不俗?” 张怀远和吴先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和他们得到的情报严重不符! “将军,如今乌山关已失,蛮族大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铁壁关!” 吴先生沉声道,“当立刻紧闭关门,全员戒备,准备迎敌。同时,速派快马向赵都督和朝廷求援!” 张怀远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立刻下令! “传令!” “四门紧闭,所有将士上城防守!” “弩机上弦,滚木礌石全部运上城头!” “再派八百里加急,向都督和朝廷禀报军情,就说蛮族大军倾巢南下,乌山关已失,铁壁关危在旦夕,请求火速支援!” 整个铁壁关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气氛紧张到极点。张怀远和吴先生登上关楼,眺望北方,脸色凝重。 他们知道,真正的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只是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 乌山关内。 蛮军主力大军、约莫在离开一个多时辰左右,留守的千夫长秃麻、还在指挥着手下清点缴获的少量物资,关内一片喧嚣。 突然间,关墙西侧那段原本“溃兵”逃入的山林边缘,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紧接着,数以千计身披乌山关守军衣甲的士卒,如同神兵天降,从山林中猛扑出来,为首一员黑脸大将,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巨斧,正是陈烈。 “兄弟们!杀光这群蛮狗,夺回我们的关口。”陈烈怒吼一声,声如雷霆,一马当先。 巨斧挥舞间,直接将一名试图阻拦的蛮族士兵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杀!” 三千名养精蓄锐已久的乌山关精锐,如同出闸猛虎,悍不畏死地冲向关内留守的蛮军。 秃麻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哪里来的乾军?他们不是都跑了吗?” 仓促间,留守的两千蛮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乌山关已轻松拿下,正在放松警惕,劫掠残存的物资,根本没料到会遭遇如此凶猛的反扑。 陈烈所部显然早有准备,分工明确。 一部分人死死缠住蛮军主力,另一部分人则迅速冲向关门和绞盘室,还有一部分人,则抬着水桶、木盆等物,朝着那段通往铁壁关的官道以及关墙特定区域泼水! 时值严冬,气温极低,冷水泼洒在冰冷的石头路面和墙面上,迅速凝结成冰。 “他们在干什么?”秃麻看到有人泼水,一时懵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但很快,他就无暇他顾。 陈烈如同杀神,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秃麻也是勇武之辈,挥刀迎上。 然而,陈烈含怒出手,势大力沉,不过三五回合,秃麻手中的弯刀便被巨斧震飞,紧接着斧刃掠过,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上了半空! 主将一死,留守蛮军更是大乱。 战斗持续不到半个时辰,留守的两千蛮军被全部歼灭,无一人逃脱。 乌山关,在“失守”不到两个时辰后,被陈烈率领的三千精锐,以极小的代价重新夺回! 只是关墙上,那面蛮军苍狼王的旗帜仍旧竖立着,并没有拔掉、或者是更换成大乾的。 “快!按照云逸的吩咐,继续泼水!把这条路,还有关墙,都给老子冻上!”陈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声吼道。 第71章:攻打铁壁关 所有将士虽然不解,但军令如山,立刻行动起来。大量的水被泼洒在官道上,很快,一条长约两里、光滑如镜的冰带出现在乌山关前往铁壁关的方向。 关墙垛口、内侧斜坡等地,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完成这一切后,陈烈立刻下令! “清理战场,将所有蛮尸扔下关外。” “所有人,按照预定计划,立刻进入隐蔽位置,没有命令,不许出声,不许生火,违令者斩!” 夺回后的乌山关,陷入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关。只有那光滑的冰路和冰墙,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异常。 ………… 此刻的方云逸、周擎天、赵谦等人,率领着乌山关主力约五千余人,正艰难地跋涉在西侧那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 山路崎岖,积雪深厚,行军极为困难。但好在镇北军旧部常年驻守于此,对这片山脉极为熟悉,知道一些驮马可以通行的隐秘小路。 方云逸依旧穿着那身银甲,但外面的黑色斗篷已经裹紧,脸色似乎在严寒中更显苍白。 周擎天看着方云逸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这个少年,今日在关前的那一枪,以及此刻行军展现出的坚韧,都不断刷新着他认知。 “云逸,我们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抵达你所说的那个河床高地。” 周擎天赶上几步,低声道。 方云逸点了点头,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凝成霜,“时间足够。兀术鲁的大军行进不会太快,攻打铁壁关也需要时间。” “我们到时候以逸待劳,正好。”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轻声道,“只希望,这天气,能再冷一些。” 队伍沉默地前行,如同一条蜿蜒长蛇,在白雪覆盖的山林间快速移动,目标直指那片可以俯瞰铁壁关战场的干涸河床。 ………… 铁壁关前,兀术鲁率领的蛮族大军,在午时过后,终是抵达关下。 黑压压的军队铺满关前的原野,苍狼王旗在风中狂舞,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兀术鲁驻马大军之前,望着眼前这座比乌山关高大、坚固数倍的雄关,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炽热。 关墙上,张怀远、吴先生以及铁壁关众将看着关外无边无际的蛮族大军,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亲眼见到如此规模的敌军,还是让人心生绝望。 这还是他这些年驻守在铁壁关,第一次面对如此庞大的蛮军。也是第一次,被蛮军破开乌山关,兵锋直抵这里。 以往有周擎天他们挡在一线,几次得知蛮军破关,他还不以为意。如今自己面对,才发现蛮军原来是这么的恐怖。 “兀术鲁!” 张怀远虽然内心感到一丝恐惧,但仍旧是运足中气,朝着关下喊道。 “你擅启边衅,攻我城池,就不怕我大乾天兵一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兀术鲁闻言,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张怀远,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 “你们乾人皇帝远在京都,赵元明也是个侧头侧尾的缩头乌龟!今日,本王就要踏平你这铁壁关,用你的人头,祭奠我族勇士。” 他不再多说,猛地拔出腰间弯刀,直指铁壁关,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 “儿郎们!” “攻破此关,财富、女人,任你们取用!” “杀——!” “杀——!!”蛮族大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进攻开始。 首先发起冲击的是数以千计的蛮族步兵,他们扛着简陋的云梯,如同蚂蚁般涌向铁壁关高大的城墙。 关墙上,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滚木礌石轰鸣着砸落。不断有蛮族士兵被射成刺猬,被砸成肉泥,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蛮族士兵极其悍勇,踩着同伴尸体,疯狂地向上攀爬。 不时有云梯搭上城头,蛮族士兵嚎叫着跃上城墙,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张怀远亲自在城头督战,指挥守军奋力抵抗。铁壁关守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依托坚城,给蛮族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关墙下已经堆积厚厚一层蛮族的尸体,鲜血染红关前的雪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蛮族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兀术鲁不顾伤亡,不断投入生力军。 守军虽然英勇,但连续激战,体力消耗巨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且还没有十分充足的守城物资。 终于,在日落时分,一段城墙在蛮族士兵不顾死亡的反复冲击下,被打开一个缺口! “关破了!杀进去!” 蛮族士兵发出疯狂的欢呼,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处汹涌而入! “顶住!给我顶住!”张怀远目眦欲裂,亲自带着亲兵队冲向缺口,试图堵住。 惨烈的巷战在铁壁关内爆发。守军与蛮军逐屋争夺,每一寸土地都浸满鲜血。 吴先生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喃喃道,“完了……铁壁关守不住了……” 铁壁关内厮杀震天,蛮军主力都被吸引入关巷战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铁壁关西侧约五里外的一处干涸河床高地上,悄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方云逸、周擎天、赵谦、正冷冷地俯瞰着远处那座正在燃烧、正在流血的铁壁关。 天色余晖将关外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与关内冲天的火光相互交织在一起,映照着这片修罗杀场。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哀嚎声,即便隔着数里之遥,依旧隐约可闻,如同是地狱中传出来的挽歌。 方云逸收回俯瞰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惨烈景象不过是一幅无关紧要的画卷。 他缓缓转向身旁的周擎天,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冷漠且坚定地决断。 “周伯,时机正好!” “由你率主力,依托山势林影,无声逼近至铁壁关外一里处,列阵待命。” “记住,偃旗息鼓,人衔枚,马裹蹄,务必在发起进攻前,不被蛮军察觉。” “明白!” 周擎天重重点头,脸上刀疤在雪色映照下更显狰狞,他立刻转身,低声传达命令。 第72章:我愿投降 近五千乌山关精锐大军如同暗夜中流动的潮水,借着渐浓的暮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铁壁关方向漫延而去。 待大军开始行动,方云逸轻轻吸了一口冰冷空气,对赵谦微一颔首,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昏暗的夜色与山林阴影之中。 他的目标,是清除掉铁壁关外围,蛮族大军撒出来的所有眼睛和耳朵——那些游弋在主力大军周边,负责警戒和传递消息的斥候。 武道宗师的境界在此刻展露无遗。他的身法快如闪电,却又轻若鸿毛,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扩散开来,周围数百米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数映照于心。 片刻后,他便锁定第一组目标——三名蛮族斥候,正潜伏在一处枯草丛生的土坡后,警惕地注视着通往铁壁关的官道方向,却对来自侧后方的死亡毫无所觉。 方云逸如同捕食猎豹,身形几个闪烁,便已悄无声息地贴近。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的淡紫色气芒,如同死神的请柬。 “噗!噗!噗!” 三声轻微如败絮撕裂的声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三名蛮族斥候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喉咙已被无形真气洞穿,鲜血尚未喷出,便被凛冽的寒气冻结。 他们软软地倒在雪地,眼中残留着惊愕与茫然,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云逸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身形再次消失,继而扑向下一个目标。 他如同雪地中的死神,高效而冷酷地收割着生命。或是隔空指力点杀,或是近身掌力震碎心脉,或是用随手摘取的冰雪凝成冰针,射入对方太阳穴……手段层出不穷,却无一例外地做到绝对的安静和致命。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铁壁关外围至少七组、超过二十名经验丰富的蛮族斥候,便被方云逸以一人之力,悄无声息地彻底抹去。 蛮军主力的“眼睛”被瞬间戳瞎,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威胁,已然失去所有预警能力。 ………… 而与此同时,铁壁关内的战斗,似乎已进入了最为惨烈的阶段。 关墙多处破损,蛮族士兵如同潮水般从缺口涌入,与守军在关内每一条街道、每一座营帐内展开血腥的争夺。 中军帐外,两道强悍的身影正在进行着疯狂碰撞。气劲交击之声如同闷雷炸响,正是蛮族南院大王兀术鲁与铁壁关镇守使张怀远! 兀术鲁手持一柄沉重的镶金弯刀,刀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带着蛮荒霸烈的气息,仿佛能劈开山岳。 他身上那件雪狼王大氅早已染血,褐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狂暴的战意和杀意。 张怀远则使一杆精铁长枪,枪法源自大乾军中正统,严谨而凌厉,枪影点点,如同梨花暴雨,精准地刺向兀术鲁周身要害。 他身为武师境巅峰,内力浑厚,长枪舞动间,隐有风雷之声,显然也已拼尽全力。 “铛!” 弯刀与长枪再次狠狠交击,火星四溅!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将周围地面的积雪和血污尽数掀飞,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石板。 “张怀远!你这铁壁关,本王今日就收下了。”兀术鲁狂笑一声,弯刀顺势一拖,带着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刀刃沿着枪杆直削张怀远握枪的手指。 张怀远脸色铁青,手腕猛地一抖,长枪如同灵蛇般旋转,枪缨炸开,化作一团红影扰乱视线,枪尖则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反刺兀术鲁腋下空门。 “雕虫小技!”兀术鲁不闪不避,左臂肌肉猛然贲张,竟以臂甲硬撼枪尖! “锵!”金铁交鸣!张怀远只觉枪尖如同刺中一块百炼精钢,震得他手臂发麻。 而兀术鲁的弯刀已是如影随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拦腰斩来。 张怀远心中骇然,深知对方的力量更胜自己一筹,不敢硬接。 脚下急踩步法,身形向后飘退,同时长枪回旋,使出一招“回风拂柳”,枪杆弯曲成一个惊险的弧度,堪堪格开这必杀的一刀。 然而,兀术鲁得势不饶人,刀势如同狂风暴雨,一刀快过一刀,一刀重过一刀。 弯刀挥舞间,隐隐有苍狼啸月之象,刀气纵横,将周围的建筑墙壁切割出深深的痕迹。 张怀远被完全压制,只能勉力支撑,长枪舞得水泼不进,但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他体内的元气正在急速地消耗,双手上的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染红枪杆。 “噗!” 终于,一个疏忽,兀术鲁的刀气掠过张怀远的左肩,带起一溜血花,深可见骨。 张怀远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 兀术鲁眼中凶光爆射,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弯刀如同九天雷霆,以力劈华山之势,当头斩下,刀未至,那凌厉的刀风已压得张怀远呼吸困难! 张怀远瞳孔骤缩,自知无法完全避开,只得怒吼一声,将全身元气灌注于长枪之中,横枪硬架。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 张怀远脚下的石板寸寸龟裂,他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 那杆精铁长枪,竟被兀术鲁这含怒一刀生生劈弯。弯刀冰冷的刀刃,紧紧压在他变形的枪杆上,距离他的额头只有寸许之遥。 “废物!”兀术鲁居高临下,眼中满是轻蔑与残酷,“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派兵屠戮本王部落?” 张怀远面色惨白如纸,感受着对方刀上传来的恐怖力量和杀意,心理防线终于在重伤和绝望下彻底崩溃。 他顾不得什么将军威严,嘶声求饶! “大王!饶命!兀术鲁大王饶命啊!” “我……我愿降!” “我愿献出铁壁关,只求大王饶我一命!” “饶你?” 兀术鲁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狞笑着,脚下用力,狠狠踩在张怀远受伤的肩膀上。 “啊——!”张怀远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现在知道求饶了?” “当你派兵屠戮我族老弱妇孺,烧毁我族栖息地,抢我族粮食的时候,可曾有想过饶过他们?”兀术鲁声音冰冷,脚下再次发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73章:意识到中计 张怀远痛得涕泪横流,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几乎疯狂,他挣扎着嘶喊! “没有,我没有!” “兀术鲁!我承认我想杀方云逸,我是派了孙霸带二十人出关,但我从未派什么大军去袭击你的部落。” “那是栽赃,是陷害。是周擎天,是方云逸那个小杂种干的。对,一定是他们!”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大喊! “我张怀远对天发誓,若我派一兵一卒去袭击你的部落,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如今性命都在你手,又何必骗你?” 兀术鲁原本暴怒的眼神,在听到张怀远这番赌咒发誓后,不由得微微一凝。 他死死盯着张怀远那双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眼睛,凭借多年看人的经验,隐约感觉对方似乎……不似作伪。 张怀远如今已是阶下之囚,生死完全在自己一念之间。他若真做了,承认与否,结局都不会改变,反而痛快承认或许能死得干脆点。 他如此矢口否认,甚至发下毒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顷刻间、如同是毒蛇般钻入兀术鲁的脑海。 如果不是张怀远,那么能在乌山关外,精准袭击三个部落,并完美嫁祸给铁壁关的…… 只可能是清晨“败退”的乌山关守军,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周擎天,又或是那个病恹恹却透着一股邪性的方云逸。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小子的阴谋诡计?” “方……云……逸!” 兀术鲁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褐色的眼眸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怒火直冲顶门,几乎要将他理智烧毁! 他想起落霞坡方云逸那诡异的身手,想起那封看似合情合理的投诚信,想起乌山关那般恰到好处的溃败…………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而自己,就像一头蠢笨的野猪,一头撞进来,还替对方啃掉了铁壁关这块硬骨头! “好!好一个方云逸!” “好一个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兀术鲁气得浑身发抖,握着弯刀的手因为极度愤怒而青筋暴起。 “本王纵横北境几十年,没想到竟被你一个黄口小儿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而瘫在地上的张怀远,在短暂愣神后,也瞬间明白过来。当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便指向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病秧子! “是他!真的是他!” “方云逸,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张怀远发出怨毒至极的诅咒,对方云逸的恨意此刻甚至超过了眼前的兀术鲁。 他不仅利用蛮族攻破了自己的关隘,还让自己背上这口黑锅,承受兀术鲁的滔天怒火! 而就在兀术鲁暴怒,张怀远也在怨毒咒骂之际,脱脱不花带着一身血腥气,匆匆从关墙方向赶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大王!关内残敌已基本肃清,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脱脱不花语速很快! “我们入关太顺利了,乌山关的溃败也太过刻意。还有,我们关外的斥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传回消息了!我担心……” 脱脱不花的话还没有说完,兀术鲁和张怀远几乎也在同时脸色剧变! 也就在这一刻—— “咻!”一声尖锐至极、不同于寻常箭矢的厉啸,骤然从铁壁关的西侧关墙上空响起。 那是一支响箭!是进攻的信号! 兀术鲁和脱脱不花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被蛮军占领的西侧关墙垛口后,不知何时,悄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们穿着乌山关守军衣甲,眼神冰冷,手中弓弦已然拉满,箭簇之上,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幽绿色的光芒! 而在更远处,铁壁关的其它几个方向,也同时响起了令人心悸的弓弦震鸣之声。 “敌袭!是乌山关的人!他们来了这里?” 脱脱不花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他终于明白那不安的来源。 “大王,我们中计了。被包围了!” “放箭!”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压过所有的喧嚣。 那是方云逸的声音! 下一刻,如同是飞蝗蔽日,又如同暴雨倾盆。数以千计的毒箭,从铁壁关的四面八方向关内倾泻而下。 这是无差别的覆盖每一个角落,无分蛮族还是残存着的铁壁关守军。 “举盾!快举盾!”兀术鲁睚眦欲裂,挥刀格开几支射向自己的毒箭,厉声嘶吼。 然而,这毒箭实在是太过密集,并且伴随着爆开的毒雾,毒性之猛烈,超乎想象!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一名蛮族勇士刚用弯刀劈开一支毒箭,却被另一支射中大腿。 他怒吼着想要拔出箭矢,却发现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痹感,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部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溃烂,散发出恶臭,仅仅两三个呼吸间,整条腿就如同朽木般干瘪坏死。 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倒地抽搐,嘴吐白沫,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一名铁壁关校尉举着盾牌,试图保护身旁惊慌失措的钦差李文翰。然而,一支毒箭穿透盾牌的边缘,擦破了他的手臂。 他起初不以为意,但下一刻,他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皮肤变得青紫,血管凸起如同蚯蚓,随即嘭的一声,整条手臂竟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一滩黑血碎肉。 毒气顺着血脉直冲心脏,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凄惨无比。 李文翰吓得魂飞魄散,裤裆湿透,瘫软在地,被几名蛮族士兵如同拎小鸡般生擒活捉。 吴先生更是在劫难逃。他身边几名护卫的将领试图护着他向关内建筑躲避,却被一阵密集的毒箭覆盖。 那些将领在毒箭面前,身上的铠甲如同纸糊一般,中箭者无不瞬间毒发,身体溃烂,哀嚎着倒地。 第74章:毒的厉害 吴先生本人被一支毒箭射穿胸膛,他低头看着胸口迅速扩大的乌黑和溃烂,眼中充满不甘、恐惧和对算计一生的自嘲。 他张了张嘴,却只涌出大口大口的黑色血液,旋即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此刻,随着刮起的寒风,毒雾开始弥漫。 那并非寻常的硝烟或尘土,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淡淡甜腥气的灰绿色烟瘴。 它从那些爆裂的毒箭落点升腾而起,又被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翻滚着、扩散着,迅速笼罩向铁壁关的每一个角落。 这毒雾的恐怖,立刻显现出来。 一名蛮族士兵惊恐地看着毒雾漫过他的脚踝,他穿着皮靴,本以为无事,但那毒素竟似能腐蚀皮革,一股钻心麻痒和剧痛瞬间传来。 他低头看去,只见皮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软化,紧接着是他的脚掌,血肉如同被无形之手剥离,迅速溃烂流脓,露出森森白骨。 他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疯狂地拍打着腿部,试图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毒雾,却只是让双手也沾染上毒素,溃烂加速蔓延。 不过十数息功夫,他便在极度痛苦中倒地,浑身抽搐,化作一具还在不断糜烂的恐怖尸骸。 更有甚者,仅仅是吸入了一口那带着甜腥的气味,便立刻感到喉咙如同被烈火灼烧,肺部像被无数细针穿刺。 他们双手扼住自己的脖颈,脸色由红转紫,眼球暴突,大口大口地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最终窒息而亡,死状极其可怖。 毒雾所过之处,无论是悍勇蛮族战士,还是残存惊恐的铁壁关守军,皆如同被收割的麦草,成片成片地倒下。 关内原本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迅速被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嚎和濒死的呻吟所取代,仿佛在瞬间化作成人间凄惨的鬼蜮。 铁壁关西侧关墙之上,周擎天、赵谦以及数千乌山关将士,早已服用过特制解药。 他们屏息凝神,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关内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知道这是对付敌人、保存自己的必要手段,但当亲眼看到那毒雾肆虐、生命如同草芥般凋零的恐怖景象时… 周擎天这位身经百战、见惯尸山血海的老将,依旧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握着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不是没杀过人,战场上刀来枪往,白刃见红,那是堂堂正正的厮杀。 可眼下这般……近乎于屠戮的景象,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赵谦更是如此,他虽是文人参军,智计百出,但也未曾设想这毒药竟猛烈至斯。 他看着那些蛮兵在毒雾中痛苦挣扎、血肉消融的惨状,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依旧平静矗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下方惨状的方云逸,心中涌起的不仅是庆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 这位方家继承人,对敌人之狠,手段之酷烈,心思之缜密,简直超乎想象。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赵谦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试图来说服自己,但那股源自本能的不寒而栗,却久久无法散去。 他明白,经此一役,方云逸这个“毒士”之名,恐怕将会传遍北境,其威慑力,甚至远超其武道修为。 不仅仅是两位主将,关墙上的数千乌山关将士,此刻也同样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弓弩,背囊中的毒箭已然射空。看着下方那些在毒雾中哀嚎、融化、变成一具具恐怖尸体的敌人,许多老兵的手心都在冒汗,喉咙发干。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战争还可以这样打。不需要短兵相接的搏命,不需要震天的战鼓,仅仅是一阵箭雨,一片毒雾,就能让数倍于己的强敌土崩瓦解,陷入绝境。 这种颠覆认知的作战方式,带来的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恐惧与庆幸的复杂情绪。 他们看向前方那道瘦削挺拔银甲身影,目光中充满敬畏,甚至是带起一种恐惧。 战场中央,兀术鲁凭借着武师境巅峰的雄厚元气,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气罩,暂时抵御着毒雾的侵蚀。 但他身边的亲卫可没这份实力,不断有人吸入毒雾或皮肤沾染,惨叫着倒下。 他看着自己麾下那些勇猛无畏的儿郎,此刻如同被瘟疫扫过的羊群,成片倒地,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难以留下。目之所及,尽是溃烂的血肉、扭曲的尸骸和绝望的哀嚎。 “啊——!方云逸!方云逸!!” 兀术鲁目眦欲裂,头发根根竖立,褐色的眼眸中布起血丝,疯狂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挥舞着弯刀,状若疯魔,恨不得立刻冲上关墙,将那个病恹恹的少年千刀万剐,生啖其肉!这TM哪里是什么名将之后? 这分明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来自九幽地狱的毒士!方家三代忠烈,镇守北境,虽与蛮族为敌,但战场上向来是堂堂正正,何曾用过如此歹毒、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 他方震天英雄一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如此酷烈的孙子? “大王,大势已去!” “这毒雾太厉害,儿郎们撑不住了!” 脱脱不花用衣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脸色发青,他虽然也是个武师境,但元气消耗极快,已感到阵阵眩晕。 他一把拉住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兀术鲁,嘶声喊道,“必须立刻突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仇,我们回到王庭,集结大军,再来报!” 兀术鲁猛地一震,看着周围越来越浓的毒雾和不断倒下的精锐,理智终于压过狂怒。 他深知,再耽搁下去,就算他是武师境巅峰,一旦元气耗尽,也难逃毒发身亡的下场。 “突围!向乌山关方向突围!” 第75章:环环相扣 兀术鲁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甘。 他猛地想起地上的张怀远和一旁吓瘫的李文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把这两个废物带上,他们是方云逸勾结我蛮族、背叛朝廷的铁证。” “本王要让他们活着回到王庭,我要让大乾的皇帝知道,他方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叛国逆贼!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他此刻已认定,方云逸此前的一切合作姿态,包括那封密信,都是为引他入彀的毒计。 他要利用张怀远和李文翰这两个证人,反咬方云逸一口,将“勾结蛮族、袭杀钦差、屠戮边军、献关叛国”的滔天罪名,死死扣在方云逸的头上。 立刻有几名兀术鲁的亲卫上前,粗暴地将重伤萎靡的张怀远和吓傻了的李文翰架起。 随着残余的、尚能行动的蛮族精锐,汇聚成一股约莫两千余人的队伍,在脱脱不花的指挥下,朝着铁壁关通往乌山关的城门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那个方向的毒箭似乎稀疏一些,抵抗也显得微弱,仿佛是他们绝望中唯一的生路。 关墙之上,方云逸冷漠地看着那股试图突围的蛮军,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兀术鲁、脱脱不花以及被携裹的张怀远、李文翰,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笑意。 “传令,西侧城墙弓箭手,停止射击,放开口子。”方云逸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让他们走。” 周擎天闻言,猛地看向方云逸,眼中带着不解和急切,“云逸!为何放虎归山?兀术鲁此獠,乃是蛮族主帅,若能留下他……” “周伯,”方云逸打断了他,目光依旧追随着那股突围的蛮军,“你觉得,今日他还走的了吗?” 那些突围的蛮军,此时阻拦他们,只会将他们拼死逃离的血性激发。为了减少我们不必要的伤亡,不必和他们硬拼。 我们只需要跟在他们后面,驱赶羊群一样的慢慢追杀就行。既能保持我们的实力,也能让逃离的蛮军崩溃。 等他们逃到乌山关,也就是他们逃无可逃之地。哪怕就是有漏网之鱼,关外不是还有近千人潜伏着吗? 听着方云逸那平静无波,却仿佛早已将一切算计到骨子里的冰冷话语,周擎天与赵谦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震撼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周擎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因目睹毒雾惨状而积郁的寒意尽数吐出。他重重一拳捶在冰冷的垛口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叹服。 “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云逸,你这谋划,当真是……鬼神莫测!” “从落霞坡反击开始,到嫁祸张怀远,引蛮族入彀,再到这铁壁关毒箭焚杀,最后驱赶残敌入冰关绝地……兀术鲁和张怀远,从头至尾,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目光扫过关墙下那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虽然面色病态却眼神锐利如初的方云逸,以及周围伤亡极小的乌山关将士,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油然而生。 “近乎以零伤亡的代价,葬送蛮族数万主力,顺带解决张怀远这个心腹大患……” “此战若是传扬出去,必将震动天下。镇北军……方家皆是复兴有望矣!” 赵谦亦是抚须长叹,他身为谋士,更能体会方云逸此计之精妙与狠绝。他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后怕与庆幸: “贤侄之智,确非常人所能及。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忧虑,目光投向关内那仍在弥漫的灰绿色毒雾,以及更远处幽州城的方向。 “只是贤侄,你这毒……实在过于霸道酷烈。如今虽是将毒雾大多压制在关内,但若是持续一夜,难保不会有残余毒气随风扩散。” 他指着远方,声音凝重,“铁壁关距离幽州城,快马不过半天路程。” “若这毒雾被风吹拂过去,哪怕只是稀薄些许,对幽州城的数十万军民而言,恐怕……也将是一场无法估量的浩劫啊!” “届时,我们即便全歼入侵的蛮族,守护住北境,若因此导致幽州生灵涂炭,这……这功过恐怕难以评说,更是与镇北军守护黎民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周擎天闻言,脸色也是猛地一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若真因毒雾扩散导致幽州遭殃,那他们就成了千古罪人,之前所有的胜利和谋划都将失去意义,甚至会成为无法洗刷的污点。 感受到两位长辈真切的担忧,方云逸缓缓转过身,他那张病态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却沉稳如山。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过于焦虑。 “周伯,赵先生,你们的担忧,逸儿早已考虑在内。”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此毒名为“腐骨瘴”,乃是我根据古籍,结合北境特有几种毒草矿物,精心调配而成。 其性虽烈,却有两大特性。 “其一,需依赖我特制引信爆裂,方能化为毒雾,直接接触箭矢或皮肤,毒性虽强,却不会自行气化弥漫。”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方云逸抬头,感受着那凛冽的寒风。 “此毒雾极不稳定,暴露于空气中,尤其是在这等寒冷干燥的北风之下,其毒性会迅速衰减。” “最多一个时辰,毒性便会十不存一,化为寻常的刺鼻烟尘,再无致命威胁。” 他指向关内那逐渐开始变得稀薄、颜色也开始转向灰白的雾气,解释道! “你们看,毒雾已在消散。” “北风虽助长了刚才的扩散,但也加速了它的分解。一个时辰之内,此地除了残留的污秽,将不再有剧毒。幽州城,绝对安全。” 听到方云逸如此详尽的解释,周擎天和赵谦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心中那块大石轰然落地。赵谦更是忍不住再次感慨! “连毒雾的持续时间和消散方式都计算在内……贤侄思虑之周全,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老夫……心服口服!” 第76章:逼入死关 此时,关下那股由兀术鲁和脱脱不花率领的残兵,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般,冲破那道被刻意放开的城门。 沿着通往乌山关官道,亡命奔逃而去,身影在暮色和残余的毒雾边缘显得仓皇而狼狈。 方云逸收回目光,眼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开始下达最后的清理与追击命令。 “周伯,赵先生,时间紧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先生,你即刻率领三千将士留守铁壁关,负责清理战场。” 他顿了顿,语气森寒、强调,“记住,是所有战场!关内关外,凡是蛮族或铁壁关守军的尸体,无论死活,全部集中起来,泼上火油,一把火烧掉,烧得干干净净!” “尤其那些中毒而亡的,确保无一遗漏。” “若有发现尚存一息的,无论是谁,立刻补刀,绝不留任何活口!” “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以及后续计划的成败,绝不能有丝毫心软,亦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方云逸的目光扫过赵谦和周擎天,那眼神中的冰冷让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心悸。 他心中默念,在这腐骨瘴之下,除了兀术鲁带走的那点人,关内应该已无活口。但凡事怕万一,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赵谦凛然应诺,“贤侄放心,老夫晓得轻重。定将此间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好!”方云逸点头,随即看向周擎天! “周伯,点齐两千精锐,即刻随我出发!” “关下蛮军遗留的战马众多,我们骑着他们的马,去追赶我们的猎物。” “我们要做的,不是立刻歼灭他们,而是像猎犬驱赶受伤的麋鹿,不断从后方和侧翼用弓箭袭扰,让他们在恐惧和疲惫中流血,耗尽他们最后一丝气力和斗志,将他们彻底逼向乌山关那座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冰封坟墓!” “好!”周擎天虎目圆睁,杀气腾腾,立刻转身下去安排。 半炷香后,两千名精神抖擞、士气高昂的乌山关精锐翻身上蛮族留下的健壮战马。 方云逸也翻身上一匹神骏的、黑色蛮族战马,身上的银甲在暮色中泛起冷光。 “出发!” 随着方一声令下,这支养精的生力军,如同离弦之箭,冲出铁壁关,沿着官道,朝着兀术鲁残部逃离的方向追袭而去。 追击的过程,完全如同方云逸所谋划的那般,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与驱赶。 乌山关骑兵并不与蛮族残兵正面接战,而是如同附骨之蛆,远远地吊在后面,利用骑射优势,不断用箭矢进行袭扰。 “嗖嗖嗖——!” 冰冷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入蛮族队伍的后阵。不断有蛮兵中箭落马,发出临死前的惨嚎。每一次箭雨袭来,都会引起蛮族队伍一阵剧烈的骚动和恐慌。 兀术鲁和脱脱不花气得几乎吐血,他们试图组织反击,但只要他们一停下脚步,或者试图转身冲锋,乌山关的骑兵便会立刻后撤,保持距离,继续用弓箭远程消耗。 而当他们想加速逃离时,身后的箭雨又会如期而至,如同催命的符咒。 这种无休止袭扰,让原本就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蛮族残兵更是雪上加霜。他们的士气已经跌落谷底,队伍变得越来越松散,逃亡的路上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和伤兵。 被兀术鲁亲卫挟持着的张怀远和李文翰更是苦不堪言。张怀远伤势沉重,一路颠簸,已是奄奄一息。李文翰则彻底被吓破了胆,如同行尸走肉,若不是被人架着,早已瘫软在地。 兀术鲁看着身边不断减少的部下,听着身后那如同魔音灌耳般的箭矢破空声和己方的惨叫,心中的怒火和屈辱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一生征战,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算计到如此地步,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驱赶追杀! “方云逸!方云逸——!” “本王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兀术鲁仰天发出不甘的咆哮,声音在荒凉的雪原上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夜色逐渐降临,寒风更加刺骨。 在乌山关骑兵持续不断的袭扰下,兀术鲁身边的队伍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 从铁壁关突围时的两千余人,到后来的一千多,几百人……当他们终于能看到远处乌山关那模糊的轮廓时,跟在兀术鲁和脱脱不花身边的,已不足五百人,而且个个带伤,人困马乏,狼狈到极点。 然而,就在他们看到乌山关,以为终于快要到达安全的后方基地时,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 只见乌山关的关门紧闭,关墙之上,那面蛮族的苍狼王旗虽然依旧飘扬,但关前那片他们熟悉的官道上,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严阵以待的军队! 人数约莫三千,甲胄鲜明,刀枪如林,为首的将领手持巨斧,黑脸膛上带着狞笑,正是本该溃败遁入山林的陈烈。 而在陈烈军阵的前方,那段通往关门的官道,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一种诡异的光泽——那是厚达数寸、光滑如镜的坚冰。 冰面一路蔓延到关墙之下,甚至连关墙的墙体、垛口,都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冰壳。 前有冰路坚关阻隔,后有追兵如狼似虎! 兀术鲁、脱脱不花,以及所有残存的蛮兵,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的北境严寒还要冷上十倍、百倍。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从他们踏入乌山关的那一刻起,不,甚至是从他们收到那封密信起,他们就已经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毫无生路的死亡陷阱。 “完了……全完了……”脱脱不花此刻面如死灰,喃喃自语,手中的弯刀几乎握持不住。 兀术鲁亦是身形剧震,他看着那光滑无法行进的冰路,看着那难以攀爬的冰墙,看着前方杀气腾腾的陈烈,再回头望望远处那已经隐约可见的、如同幽灵般追上来的方云逸和周擎天的队伍……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潮水,瞬间将他给彻底淹没。 第77章:无声的印证 如今的这一幕让他想起八年前,他们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将方震天逼入绝境。 他,蛮族的南院大王,纵横北境数十年的枭雄。想不到也会有这么一天被人围困,陷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绝境!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兀术鲁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与悲凉。他环顾四周,前有冰路坚关阻隔,后有追兵如狼似虎,身边仅存的数百残兵个个带伤,士气早已崩溃。 夜风凛冽,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也吹不冷他心中那被愚弄、被碾压的屈辱火焰。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压迫感。方云逸率领两千乌山关精锐骑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死神,在不远处停下。 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已经彻底封死了他们所有可能逃离的退路。 燃起的火把光芒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方云逸那张病态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他端坐于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银甲染上雪尘,却丝毫不减其凛然之气。 他甚至没有去看瘫软在地、如同烂泥的张怀远和李文翰,也没有在意那些惊恐万状的蛮族残兵。深邃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接穿透夜色,锁定在蛮族南院大王兀术鲁的身上。 四目相对,夜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方云逸开口,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冷漠。 “兀术鲁,告诉我,关于八年前北境的那场大败,你所知道的一切。” 他说话的声音顿了顿,语气让人听起来十分地平淡,却是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说出来,我会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这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兀术鲁的心头。不是要求,不是谈判,而是直接宣判他的死刑,只是给予一个选择死法的“恩赐”。 兀术鲁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屈辱,但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知道,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陷入如此绝境,面对一个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如此狠辣的对手,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方云逸既然布下这天罗地网,就绝不会让知晓部分内情的他活着离开。 “八年前……”兀术鲁在心中默念,嘴角扯出一个苦涩无比的弧度。 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当年那场大战,他虽然是蛮军前线的重要将领,但真正的核心谋划,乃至与乾人内部的某些隐秘联络,都是由王庭大汗和几位庭内智者,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合作者”直接掌控。 他兀术鲁,更多的是一把锋利的刀,被他人握在手中,指向了方震天。 接到命令,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发动进攻,并且被告知,乾人内部会有“配合”,镇北军的调度会出现“问题”。 结果也正如所料,他们势如破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大胜。 但具体是哪些人在配合,如何配合,除了大汗和极少数核心人物,他们这些统兵大将也并非全然清楚。 而那只隐藏在大战幕后的黑手,做事极其谨慎,几乎不留一点痕迹。 兀术鲁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想起了战前,王庭传来的一道密令,提及他的部分家眷族人已被“妥善安置”。 当时,他以为是王庭恩宠和保护,如今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挟制? 那个神秘的“合作者”,或者是说他背后的势力,权势之大,心思之毒,远超想象。 或许,早在八年前,甚至更早,就有人预料到可能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提前布下更多的棋子,挟制可能知晓内情之人的软肋。 说出来?且不说他知道的有限,就算知道更多,为了黑石堡内那些被“妥善安置”的族人子嗣,他又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那个隐藏在乾国朝廷深处的黑影,能配合他们葬送十万镇北军,能轻易拿捏他兀术鲁的族人,其势力是何等的恐怖? 他若是吐露半个字,恐怕他在草原上的血脉,立刻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死,他兀术鲁不怕。马革裹尸,是将士的荣耀。但他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因他而覆灭。 各种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掠过心头,兀术鲁脸上的挣扎与绝望、最终化为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抬起头,迎上方云逸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蛮族特有桀骜的、却无比凄凉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但那沉默,还有那眼神中的决绝,已经给出了答案。 方云逸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本就没指望能从兀术鲁这里得到完整的故事。 八年前的阴谋牵扯太大,幕后黑手既然能做成此事,必然会将首尾处理得极其干净,绝不会让兀术鲁这样一个蛮族大将掌握证据。 此刻,兀术鲁的反应,这沉默背后的恐惧与无奈,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但这已经足够。 兀术鲁的沉默、还有这无声的证实,与他之前的推测相互印证,都足以证明当年的那场战败,绝非简单的军事失误或蛮族势大。 这背后必然有着来自大乾内部,甚至是极有权势的人背叛与配合。 这牵扯的势力,或许真的和他猜测的差不多……直指那京都的巍巍皇城,那深不可测的帝心,以及那位权倾朝野的大都督赵元明。 方云逸的眼神愈发冰冷,心中那股为家族昭雪、为十万忠魂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既然你选择沉默……”方云逸的声音打破死寂,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却更显杀意凛然,“那便,战吧。” 兀术鲁闻言,眼中在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是困兽犹斗的疯狂,也是枭雄末路上的决绝! “好!方云逸!本王纵横草原数十年,今日能与你这位方家麒麟儿一战,死亦无憾。” 他猛地抽出那柄伴随他征战半生的镶金弯刀,刀身映照着火光,散发出惨烈凶煞之气。 第78章:十五岁的宗师 兀术鲁体内的元气开始疯狂运转,武师境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甚至因为绝境而更显狂暴,周身气流鼓荡,吹得脚下的积雪都四散飞舞。 他死,也要死得其所! 他还要拉着这个将他逼入绝境、让他遭受奇耻大辱的少年天才一同上路。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他也在所不惜。 “狂妄蛮酋,死到临头还敢放肆!何须云逸动手,本将军来斩你!” 周擎天见状,怒喝一声,提刀便要上前。 他看得出来,兀术鲁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气势凶悍,但连番大战、逃亡,早已元气大伤,他自信凭借自己武师境后期的修为,足以将其拿下。 “周伯,且慢。” 方云逸却抬手阻止了他。目光依旧落在兀术鲁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兀术鲁毕竟是蛮族南院大王,也算是一代枭雄。看在他……当年未曾辱没阿爷、大伯他们尸身,还为他们立碑的份上……” 方云逸的声音很轻,却让状若疯狂的兀术鲁动作微微一滞。“……我给他一个机会,也让他……死得体面一些。” 这话让周擎天愣了一下,随即默默收住脚步。他明白方云逸意思,这是对强者最后一丝尊重,也是对方家那些战死英灵的一种告慰。 兀术鲁听到方云逸的话,先是有些愕然! 随即嘴角竟然微微诡异地咧了一下,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疯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好!方云逸,你比你祖父,更懂英雄相惜!尽管放马过来!” 他心中却在狂吼,“机会,这就是机会!” “这小子终究还是太年轻,太过自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藏着怎样的底牌。” 那底牌,是王庭大祭司耗费心血炼制的一枚“血狼爆裂骨符”,蕴含着他蛮族图腾之力的舍命一击,一旦引爆,威力足以重伤甚至灭杀宗师境的强者! 他看不出方云逸的具体境界,但这并不妨碍他动用这最后的杀手锏。 兀术鲁要在方云逸最接近他、最大意的时刻,引爆骨符,拉着这个方家最后的希望,这个可怕的毒士,一起共赴黄泉! 方云逸似乎对兀术鲁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毫无所觉,只是轻轻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通灵般缓缓前行数步。 他翻身下马,从容不迫,亮银长枪随意地提在手中,枪尖斜指地面,向着兀术鲁走去。 “周伯,陈叔!” 方云逸头也不回地吩咐,声音淡漠如冰。 “除了那半死不活的张怀远和朝廷钦差李文翰,其他的蛮军,一个不留。” “得令!”周擎天和陈烈齐声应诺。 刹那间,杀戮再起! 乌山关的精锐如同猛虎下山,扑向那些早已失去斗志的蛮族残兵。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将这乌山关前的雪地再次化作血腥的屠场。 脱脱不花见大势已去,心中悲愤交加,他不甘心就此授首,瞅准一个包围圈薄弱处,猛地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的弯刀挥舞,试图凭借武师境的修为强行突围。 “蛮狗,哪里走!” 早已按捺不住的陈烈见状,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如同旋风般冲出。 他手中那柄门板似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毫无花哨地朝着脱脱不花拦腰斩去! 脱脱不花举刀硬格,他本就消耗巨大,心神不宁,如何挡得住陈烈这含怒一击? “铛——咔嚓!” 弯刀应声而断!陈烈挥出的巨斧、却是去势不减,狠狠劈入脱脱不花的腰腹! “呃啊……”脱脱不花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巨斧上蕴含的恐怖力道带得飞离马背,鲜血和内脏如同瓢泼般洒落,重重摔在数丈之外,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这位被兀术鲁最看重的蛮族智将,最终也未能逃脱战死在乌山关的命运。 而与此同时,方云逸与兀术鲁的战斗,也正式爆发。“方云逸,受死!” 兀术鲁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他不再保留,体内元气如同燃烧般沸腾,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残影。 手中弯刀带着凄厉的狼嚎之声,刀光暴涨数尺,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色苍狼,朝着方云逸猛扑而去! 这是他毕生功力凝聚的一刀,蕴含着无尽的怨毒与同归于尽的决绝。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方云逸眼神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动用长枪,只是左手并指如剑,随意地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弧。 一道凝如实质的淡紫色气墙凭空出现,看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 “轰!!” 血色刀芒狠狠斩在气墙之上,发出一声巨响。狂暴的气劲四散席卷,将地面厚厚的积雪层层掀起,露出下面冻硬的泥土。 然而,那淡紫色气墙只是微微荡漾起一圈涟漪,纹丝不动。兀术鲁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全力一刀,竟连让对方后退半步都做不到! “什么?”兀术鲁瞳孔骤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感觉自己这一刀、仿佛是劈在了万丈山岳之上,反震之力让他手臂酸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可是武师境巅峰啊! 纵然是状态不在最佳,这舍命一击也绝非寻常武师能够轻易接下。 可对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难道…… 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武道宗师! 唯有武道宗师,才能拥有如此碾压性的力量,才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化解他拼死一击。 “你……你竟然是武道宗师?” 兀术鲁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恐惧。十五岁的宗师!这简直如同神话! 方家……到底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方云逸没有回答,答案已然明了。他放下手指,那淡紫色气墙悄然消散。 他看着兀术鲁,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 “宗师……哈哈……宗师!” 兀术鲁状若疯魔,他知道,在真正的宗师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但正因如此,他更要动用那最后的底牌! “一起死吧!” 第79章:这也能挡住 兀术鲁眼中闪过一抹疯狂至极的厉色,他猛地一拍自己胸口,一口心头精血喷出。 同时左手迅速探入怀中,捏碎一枚一直贴身珍藏、用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诡异符牌! 那符牌碎裂的瞬间,一股远比兀术鲁自身强大十倍、百倍的凶煞暴戾气息轰然爆发!仿佛有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苏醒。 一道凝实到极致的血色狼形虚影自他怀中冲天而起,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头房屋大小、獠牙毕露、眼神猩红的诡异巨狼。 这巨狼完似乎由精纯的蛮族图腾独有的煞气构成,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恐怖波动。 巨狼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咆哮,朝着近在咫尺的方云逸猛扑而下! 这是蛮族王庭秘传的“血狼爆裂骨符”,其威力,已然无限接近武道宗师境中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云逸小心!”周擎天和陈烈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那血色巨狼虚影甫一出现,便引动了天地间的煞气,周遭的空气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暴戾。 巨狼扑下的威势,让方圆数十丈内的积雪瞬间蒸发,地面冻土寸寸龟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凹陷。 狂暴气流裹挟着碎石和冰渣,如同利刃般向四周激射,靠得稍近的一些乌山关士兵,即使有铠甲防护,也被气浪掀得人仰马翻,口中溢血! 面对这近乎宗师境中期强者全力一击的恐怖力量,方云逸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首次露出了一抹凝重。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足以将寻常武道宗师撕成碎片。 “所有人,退开!越远越好!” 方云逸清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 周擎天和陈烈虽心焦如焚,但也知道这等层次的交锋已非他们所能插手,强行上前只会成为累赘。两人指挥着周围将士急速后撤,空出中心那一大片危险区域。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血色巨狼已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轰然扑至方云逸头顶! 那滔天的凶煞之气,仿佛要将他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吞噬、湮灭。 方云逸眼中精光爆射,不再保留,体内浩瀚如海的紫色真气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而出。 他并未使用任何兵器,只是双掌猛然向上托举,掌心之中,璀璨的紫色光芒凝聚成一道厚实无比、铭刻着古老玄奥纹路的罡气护盾。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开,仿佛九天雷霆在耳边轰鸣! 血色巨狼与紫色罡盾狠狠碰撞在一起!那一刻,所碰撞的地方,时间都为之停滞一瞬。 紧接着,便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血色与紫色的恐怖力量冲击波,如同是决堤的洪流,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开来。 “嘭!嘭!嘭!………” 距离稍近、之前蛮族遗弃的破损盾车、辎重,在这股冲击波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瞬间被撕扯、挤压、扭曲,最终化为齑粉。 地面被硬生生刮去一层,冻土混合着积雪被卷上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尘埃与力量余波混合的巨大旋涡。 强烈的气流甚至让远处乌山关的关墙都微微震颤,关墙上覆盖的冰壳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周擎天、陈烈以及所有退到安全距离的乌山关将士,都被这骇人景象惊得面色发白,心中后怕不已。 若是方才他们退得慢些,恐怕此刻已尸骨无存。这哪里是宗师可以拥有的力量,就是比之武尊、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吧! 战场中央,余波风暴渐渐平息些许。 只见方云逸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双脚深陷地面半尺,但他托举的双掌和那紫色罡盾,却牢牢地抵住那血色巨狼的扑击。 巨狼疯狂嘶吼、挣扎,煞气不断侵蚀着罡盾,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单薄、实则坚不可摧的紫色屏障。 方云逸的脸色更显苍白,显然硬接这接近宗师中期的一击,对他而言也并非全无压力。 “怎么可能?这……这都能挡住?” 兀术鲁眼睁睁看着自己耗尽精血、引爆王庭秘宝发出的舍命一击,竟然被对方以这种强硬的方式接下,心神剧震,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和彻底的绝望。 他原本指望这一击即便不能同归于尽,至少也能重创方云逸。可现实残酷地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侥幸都是徒劳。 “不!我不甘心!” “方家小子,我要你陪葬!” 兀术鲁彻底疯狂,他燃烧起体内最后一丝生命本源,甚至不惜榨干所有的精血。 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瞬间变得灰白枯槁。 但他却不管不顾,将这股蕴含着生命最后精华的力量,隔空疯狂注入那血色巨狼体内! 得到这股生命本源的加持,本已有些黯淡的血色巨狼仿佛回光返照,身躯再次凝实了一圈,煞气暴涨。 猩红的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冲击的力量陡然增强,竟将方云逸的罡盾压得微微向下沉了一分! 然而,就在这巨狼的力量攀升到顶点的刹那间,似有异变陡生。 一直沉寂于方云逸识海深处的那座神秘小塔,仿佛嗅到绝世美味一般,突然不受控制地轻微震颤起来,传递出一股无比渴望和兴奋的意念。 紧接着,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吞噬天地万物的恐怖吸力,猛地从方云逸的体内爆发出来。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实物,而是锁定血色巨狼中蕴含的那股精纯的图腾煞气和生命本源! “嗡——!” 空间似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在周擎天、陈烈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将士眼中,他们看到令他们终生难忘、毛骨悚然的景象。 只见方云逸的周身,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旋涡虚影。 原本凶焰滔天、煞气逼人的血色巨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充满恐惧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疯狂地扭曲、挣扎,却根本无法抗拒那股恐怖的吞噬之力。 第80章:小塔吞噬 凝实的血色煞气如同百川归海,化作一道道猩红的气流,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抽离,源源不断地没入方云逸的体内,更确切地说,是被他体内那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 巨狼的身躯迅速变得透明、淡化,其核心处那团由兀术鲁生命精血和蛮族王庭秘术凝聚的本源力量,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霸道地剥离、抽取。 方云逸的气息,在这吞噬过程中,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攀升、膨胀! 原本因硬接攻击而更显苍白的脸色瞬间恢复一丝红润,甚至周身开始弥漫出一股远超他平时状态的、带着古老、苍茫、以及一丝令人心悸的吞噬意味的恐怖威压。 这股威压笼罩全场,比之前他展露宗师气息时更加沉重,更加深邃,仿佛一尊沉睡的远古魔神正在苏醒,漠然地俯视着世间蝼蚁。 “这……这是什么?” “他在……他在吞噬那怪狼的力量?” “掠夺他人修为?这……这不是传说中那些入魔的邪修才会用的手段吗?” 乌山关的数千将士看得亡魂皆冒,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冒出。 他们追随方家,信奉的是战场杀敌、堂堂正正,何曾见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场景? 吞噬对手的力量化为己用,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触及了某种禁忌领域! 就连周擎天和陈烈,这两位对方云逸无比信服的老将,此刻也感到脊背发凉。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陈烈喉咙滚动,涩声道,“将军……云逸他……他这是什么功法……” 周擎天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不要妄加揣测!” “云逸做事,必有他的道理。” “若非如此,今日死的或许就是我们!” “记住,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他都是为了保全乌山关,为了给方家、给十万镇北军讨回公道。” 话虽如此,但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吞噬之力,无论在哪方势力,都是被视为邪道、极易引人觊觎和围攻的禁忌力量。 在场众人中,感受最深的莫过于兀术鲁。 他与血色巨狼心神相连,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毕生修为、生命精血以及王庭秘宝的力量,正在被对方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掠夺、吞噬! 那种力量被硬生生抽离、生命随之流逝的绝望和痛苦,远比千刀万剐更加残忍。 “魔……魔鬼!你是魔……” 兀术鲁张大嘴,想要发出最后的诅咒,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眼中的疯狂、愤怒、不甘,最终全部化为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兀术鲁眼睁睁地看着那血色巨狼彻底的消散,化作最后一丝精纯的能量,被方云逸体外的无形漩涡吞噬殆尽。 而他自己,随着所有精血和力量流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眼窝深陷、面目扭曲的干枯尸体。 维持着生前惊骇欲绝的表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冰冷的土地上,再无声息。 蛮族南院大王,一代枭雄兀术鲁,今日就此陨落在乌山关,死状凄惨无比。 随着巨狼被吞噬殆尽,那股恐怖的吞噬之力也瞬间消失,方云逸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威压缓缓收敛。 他闭目凝神片刻,似乎在消化那股庞大的力量,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紫意一闪而逝,气息似乎更加深邃内敛了一分。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以及远处尚未完全熄灭的战火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独立于战场中央、银甲依旧、却仿佛笼罩上一层神秘而危险色彩的少年身上。 寂静过后,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带着狂热与敬畏的呐喊。 “方将军神威!”这一声呐喊,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全场! “方将军神威!!” “乌山关万岁!!” “镇北军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对带领他们取得这场不可思议胜利的统帅的崇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幸存的乌山关将士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驱散这北境长夜的寒冷与阴霾。 周擎天和陈烈看着周围激动的将士,又看了看场中那个接受万众欢呼、却依旧面色平静的方云逸,心中的震撼与那一丝恐惧,渐渐被更强烈的兴奋和决绝所取代。 无论云逸拥有怎样的力量,他都是方家的继承人,是能带领他们走出绝境、重创蛮族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与在乌山关将士的狂热欢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瘫软在地的张怀远和被蛮族亲卫丢弃在一旁、如同烂泥般的李文翰。 张怀远本就重伤垂死,方才又被战斗余波冲击,已是气若游丝。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恰好看到方云逸吞噬巨狼、兀术鲁化为干尸那恐怖的一幕,也听到了乌山关将士那狂热的欢呼。 此刻,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怨恨,彻底被无边的绝望和冰冷所取代。 “呵呵……吞噬……魔功……方家……竟然出了这样的一个怪物……” 张怀远心中惨笑,眼神涣散。 “赵都督……你……你算计一生,恐怕也算不到……方家最后的血脉……会是这样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存在吧……” 他知道,自己完了,甚至……京都的赵元明乃至龙椅上的那位,恐怕都要因为这个少年的出现,而面临前所未有的变数。他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恐惧,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而钦差李文翰,早已被接连的惊吓摧毁了心神。他看着方云逸,如同看着一尊降世的魔神,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裤裆处再次湿透,骚臭之气弥漫。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求饶,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最终眼睛一翻,竟是直接吓晕过去。 第81章:战后安排 方云逸没有理会众人反应,他缓缓走到兀术鲁那具干枯尸体旁,目光扫过,眼神复杂。 一代枭雄,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固然是咎由自取,却也令人感到唏嘘。他俯下身,在兀术鲁的怀中摸索片刻,取出几件物品。 一块代表着南院大王身份的狼头金牌,几封以蛮族文字书写的、似乎是来自王庭的密信,以及……一块已经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骨符残片。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这些可都是接下来最重要的物证和情报来源。 随即,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已然带着一抹威严! “周将军,陈将军!” “末将在!” 周擎天和陈烈立刻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立刻打扫战场!” “兀术鲁的首级妥善保管,尸体……与其他蛮族将领一同焚烧。所有蛮族俘虏……” 方云逸语气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另外,将张怀远和李文翰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诺!”周擎天和陈烈凛然应命。 方云逸抬头,望向南方铁壁关方向,又看看北方蛮族王庭所在的荒原,眼神深邃如渊。 北境的风暴,因他而起,也势必将由他终结。而今日他所展现出的“吞噬”之力,或许会带来新的麻烦,但他无所畏惧。 “这,仅仅只是开始。”他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接下来的重心,是消化此战的成果,整合北境力量,以及……应对来自京都和蛮族王庭的后续反应。 棋盘,已经铺开,而他,执子在手。 震天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士卒开始按照命令清理战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似乎都被这胜利的狂热冲淡几分。周擎天与陈烈安排好事宜后,快步走到方云逸身边。 周擎天看着地上兀术鲁那具干瘪尸体,又望向北方黑石堡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沉声询问。 “云逸,如今兀术鲁伏诛,蛮族数万精锐尽丧于我手,黑石堡必然空虚!我们是否要趁此良机,一鼓作气,兵出乌山关,端了蛮族这南征的前沿大营,彻底扬我乌山关军威?” 陈烈闻言,也是摩拳擦掌。“对啊,咱们现在士气正盛,关外韩青他们也清理了蛮子的眼睛,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拿下黑石堡,缴获的物资足够咱们过好几个冬天了!” 然而,方云逸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更远的地方。 “周伯,陈叔,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陈烈浓眉一拧,有些不解! “这多好的机会啊!难道我们还要等蛮族缓过气来,重新派兵过来?” 方云逸开口解释,“此刻出兵,固然可能拿下黑石堡。但然后呢?” “我们就会直接面对蛮族王庭无穷无尽的报复,将我们,将整个乌山关,乃至即将到手的铁壁关,彻底拖入与蛮族主力消耗战中。” “我们如今根基未稳,兵力不足,尚不具备与蛮族全面开战、甚至反攻腹地的实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算计。“我们要做的,不是立刻去占领一座孤悬关外堡垒,而是要让这场大胜的利益最大化。” “让蛮族愤怒?”周擎天若有所思。 “不错。”方云逸微微颔首! “兀术鲁是南院大王,他的死,他麾下数万精锐覆灭,对蛮族王庭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重创和羞辱。他们必然会震怒,但同时也必然会感到恐惧、还有猜疑。” “他们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足以攻破我们如今防线的力量。而这份愤怒和恐惧,会促使他们去做两件事!” “一是内部整顿,追查责任,甚至可能引发权力斗争。二是……可能会试图与大乾朝廷进行交涉。” “交涉?”陈烈越发的迷糊。 “死了个南院大王,还被我们宰了这么多人,他们还找朝廷交涉什么?” “交涉的对象,可以是我们,也可以是朝廷。”方云逸给他耐心分析。 “他们或许会试探性地提出和谈,或许会指责我们使用了某种禁忌手段,试图从道义上施压。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给了我们后续的操作空间和时间。” 他看着周擎天和陈烈,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所以,在我们要先消化战果、整合力量的同时,需要将这里发生的情况,真真假假地汇报给京都朝廷。” “而且,要用八百里加急,用最紧急、最惨烈的方式报上去!” 陈烈听到这里,彻底发懵! 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开口,“云逸侄儿,你这弯弯绕的,把俺老陈给搞糊涂了。” “这……这铁壁关被蛮族攻破,张怀远生死不明,钦差也被俘,虽然蛮子也被我们给覆灭,但这说到底,北境防线算是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事儿要是如实报上去,朝廷不追究我们乌山关救援不力、坐视铁壁关陷落的罪过就算烧高香了,怎么还能算是好事?” “还要八百里加急?这不是把我们自己给圈进去了吗?俺老陈打仗还行,这些门道实在想不明白。” 方云逸看着陈烈那耿直又焦急的样子,不由得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黑线。 他这位陈叔勇猛无双,是冲锋陷阵的一位悍将,但对于这些博弈、虚实相间的权谋,确实是难以理解。 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解释,“陈叔,谁告诉你,我们要如实上报了?” 方云逸的目光扫过周擎天和陈烈,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如今,铁壁关内外,消息完全封锁。” “蛮族斥候被我们清理干净,就算有零星的漏网之鱼,他们看到的是毒雾弥漫、死伤狼藉的景象,根本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铁壁关内守军和蛮军几乎同归于尽,幸存的……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第82章:由不得他们 “这意味着,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我们核心的几个人,外界并无人知晓!军情奏报,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陈烈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明白点什么,但又没完全抓住关键。 方云逸继续点明,“关键就在于,张怀远和钦差李文翰,如今都在我们手里。他们,就是最好的道具和证人。” 周擎天此时插话进来,眉头微蹙,带着一丝忧虑。“云逸,此计虽妙,但张怀远恨我们入骨,李文翰那软骨头虽然怕死,但要他们配合编造谎言,恐怕……他们不会甘心就范吧?”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那笑容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周伯,这可由不得他们。” “我会去找他们好好聊聊的,也会让他们明白,配合,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功劳,不配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紫芒和周身隐隐散发出的、刚刚吞噬巨狼后尚未完全平息的威压,让周擎天和陈烈都瞬间明白了那未尽的含义。 不配合? 方才兀术鲁那具干尸就是最好的榜样。 方云逸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两个阶下囚心甘情愿地配合,而且是不配合不行的那种。 “我明白了。”周擎天深吸一口气,彻底放下疑虑。他这位侄儿手段,已见识太多,无论是战场谋略还是这等掌控人心的权术,都远超他的想象。 “陈叔!” 方云逸转向陈烈,开始分派任务,“你立刻带一队精锐,去铁壁关接手防务,将赵谦先生换回来。铁壁关现在情况复杂,需要你这样的悍将坐镇稳定局面。” “记住,接手后,立刻完全封锁通往幽州方向的所有道路、小道,进出皆是不许!” “在我们将给朝廷的故事编圆之前,绝不能有任何不利于我们的消息泄露出去!要做到彻底、完全地掌控住铁壁关及周边区域。” “是!俺这就去!” 陈烈虽然对写奏报还是一头雾水,但对于执行这种封锁、掌控的命令却是得心应手,立刻抱拳领命,转身点兵而去。 方云逸又看向周擎天,“周伯,派人去通知关外的韩青,确认清理任务完成后,立刻带军回关。” “同时,等赵谦先生从铁壁关回来后,你们一起来我房间,我们仔细商议,如何写好这封呈报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军情。”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关内临时关押俘虏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 “至于现在,我先去会一会我们那两位尊贵的客人,张怀远将军、李文翰钦差……这得和他们好好聊一聊。” 说完,方云逸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了尘土和血迹的银甲,步伐沉稳地向着关押张怀远和李文翰的营帐走去。 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明明身形依旧略显单薄,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也蕴含着足以搅动整个北境乃至大乾风云的力量。 周擎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方家有此麒麟儿,何愁大仇不报?又何愁将来不能重拾昔日的权势,甚至更上一层楼。 他立刻转身,亲自去安排通知韩青和等待赵谦事宜。北境棋局,在方云逸的搅动下,已然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阶段。 乌山关内,一处偏僻破旧的营房被临时充作囚室。寒风从墙壁的裂缝和破损的窗户中呼啸灌入,发出呜呜声响,卷起地面上的尘土。 室内没有炭火盆,冰冷的寒气宛如能冻僵人的血液,呵气成雾。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干草,便是唯一的“床铺”。 钦差李文翰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上华丽的官袍早已污秽不堪,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 他双手抱膝,还未好利索的肩膀仍旧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他似乎已经忘记疼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那已深入骨髓的恐惧。 李文翰的眼神涣散,并时不时惊恐地瞥向门口,仿佛那里随时会走进噬人的恶魔。 他怎么也无法将今天这个杀伐果断、手段酷烈、甚至能吞噬蛮族大王力量的少年,与一路上那个病恹恹、需要人照顾的方家病秧子联系起来。 这巨大反差让他感到无比的荒谬和绝望。 而在房间的另一侧,张怀远躺在一片稍显干净的干草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一名随军的、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但眉头紧锁,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张怀远身上多处创伤,最致命的却并非外伤,而是他的武道丹田在之前与兀术鲁的战斗中被狂暴的煞气彻底震毁。 老先生勉强用银针和草药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但丹田破碎,经络寸断,除非有传说中的武道圣者不惜代价为其重塑丹田,或是寻到逆天的天材地宝。 否则他此生已然与武道无缘,甚至连做个健壮的普通人都难,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方云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仍旧穿着那身染尘的银甲,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带着洞悉一切的狠辣与冷漠。 李文翰闻声看见、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缩,将头深深埋入膝盖,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云逸并没有走过去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张怀远身上。 他缓步走近,那名老医者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无形威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方云逸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的紫色真气,轻轻点在张怀远的眉心。 “呃……”张怀远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剧烈颤动,终是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顷刻间、剧烈的疼痛和丹田处传来的空虚感让他瞬间清醒,也让他看清了眼前之人。 “方…云逸……”张怀远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恨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第83章:狠辣的一面 方云逸收回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文翰,声音平淡却已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将军,李大人,既然都醒着,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接下来,需要二位好好配合我。” “我会给你们一个体面的结局,以及……你们各自家族的一条生路。” 李文翰闻言,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和哀求,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内心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想他堂堂京都三品大员,天子钦差,本是风光无限的肥差,谁知到了这北境,简直是掉进了魔窟! 先是被张怀远和赵元明一系拿捏胁迫,如今更是落入了这个看似病弱、实则比魔鬼还可怕的方云逸手中。 如今生死不由自己,荣辱皆系于他人一念之间。若是被张怀远胁迫,多少还顾忌朝廷和赵元明的势力,尚有转圜余地。 可眼前这个方云逸,根本是百无禁忌,赤裸裸的以武道实力和狠辣手段进行碾压! 他此刻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贪图这份功劳,跑来这刀兵凶险的北境? 这根本不是他这种文官该来的地方! 然而,张怀远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他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惨笑,眼神灰败中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桀骜。 “配合?呵呵……方云逸,本将军如今已是废人一个,丹田被毁,生不如死。” “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的威胁吗?无非一死而已!你敢杀钦差,杀朝廷命官吗?” 他的话语顿了顿,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地看向李文翰,语气带着威胁! “李大人,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若是配合他编造谎言,欺瞒朝廷,此事一旦被赵都督知晓,后果……恐怕比你我现在死了还要严重!赵都督手段,你应该清楚。” 他这明显是在提醒李文翰,也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拉李文翰一起对抗方云逸。 方云逸静静地看着张怀远,脸上没有任何怒意,反而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平静笑容。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两人的心脏! “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 “我进来,不是来听你们拒绝,更不是来和你们二位商量的。你们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烂好人。” “我来让你们配合,只是觉得这样能省去我一些麻烦,让事情看起来更完美一些。” “即便是没有你们的配合,我也有的是办法让北境发生的事情,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呈现给朝廷,并且保证,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方云逸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一瞬间便弥漫开来,让整个破旧寒冷的房间里、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但是………” “如果你们不识相,非要给我添麻烦……”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那么,死的,绝不会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方云逸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两张折叠的纸笺,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我会连同你们的家族、子嗣,所有你们在乎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尸山血海般的恐怖。 “张怀远,涿州张氏,祖籍……” 方云逸开始念诵,声音清晰而冰冷! “族长老父张谦,年六十八,居于涿州城东槐荫巷……长子张明轩,年十六,在京都白鹿书院求学,师从……幼女张婉儿,年方八岁,体弱,甚得你疼爱,养在城外别庄……” “李文翰,陇西李氏旁支……” “发妻王氏,善妒……故有宠妾柳氏,其育有一子,名李承泽,年方五岁,视为李家的未来,现藏于京郊温泉山庄……” 方云逸口中每念出一个名字,每说出一处地址,张怀远和李文翰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这些信息详尽得可怕,有些甚至是他们自以为隐藏很深的私密! “我会让他们……一个个,生不如死。”方云逸收起纸笺,目光如同不化的寒冰,扫过面无人色的两人,“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你们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破旧的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李文翰逐渐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瘫软在地,不住地磕头。“配合!我配合!” “方公子……不,方将军!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承泽……他还是个孩子啊!” 张怀远则死死地盯着方云逸,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那点残存的桀骜和侥幸被方云逸给彻底碾碎。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可以不在乎失去武道后的凄凉余生,但他无法承受家族血脉因他而断绝、亲人因他而遭受无尽折磨的后果。方云逸的狠辣和手段,就光是今天、他已经见识得太多了。 张怀远颓然地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你想……怎么做?” ………… 第二天清晨,一骑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传令兵,带着一份密封的、盖着乌山关镇守将军周擎天和钦差副使、李文翰官印大印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冲出了乌山关,朝着大乾京都的方向,绝尘而去。 军报中的内容,自然是经过方云逸、周擎天、赵谦精心炮制,并由张怀远“口述”、李文翰“见证”的“真相”: “蛮军南院大王兀术鲁,亲率数万部落大军,悍然撕毁和议,猛攻乌山关。” “乌山关守军在周擎天将军带领下浴血奋战,然关墙残破,寡不敌众,危在旦夕。” “铁壁关镇守使张怀远将军闻讯,忠勇为国,不顾自身安危,亲率主力出关救援,与兀术鲁主力于铁壁关外浴血鏖战,重创蛮军。” “然钦差李文翰大人于铁壁关内不幸遭蛮族细作暗算受伤,张怀远将军为护钦差,力战不退,最终与兀术鲁同归于尽,壮烈殉国!其所部亦伤亡殆尽。” 第84章:准备回京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方老将军之孙方云逸,临危受命,以弱冠之龄,凭借方家祖传兵法与过人勇武,整合乌山关残部与铁壁关内的溃兵,于落霞坡设伏,断蛮军后路。” “并趁蛮军群龙无首、士气低落之际,发动奇袭,一举击溃蛮族残部,斩首无数,收复铁壁关、乌山关。然,其自身亦因力战而旧疾复发,口中呕血不止……” “此战,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方才保全下北境门户。” “铁壁关守将张怀远将军英勇战死,钦差李大人亦是受惊重伤,乌山、铁壁两关将士伤亡惨重,北境防务空虚,亟待朝廷援军与粮草补充……” 这份军报,将方云逸和他的乌山关旧部塑造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 将张怀远的死包装成壮烈殉国,将李文翰的被俘变成受伤,而蛮族大军的覆灭,则成了方云逸运筹帷幄、临危受命的成果。 至于那些毒雾、以及吞噬力量、等等所有见不得光的细节,都被其彻底掩盖。 ………… 与此同时,蛮族王庭。 兀术鲁所部大军全军覆没、南院大王战死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茫茫草原上炸响! 王庭金帐内,气氛压抑得可怕。端坐于狼皮王座之上的蛮族大汗,脸色铁青,手中捏着今日前方送来语焉不详的战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数万精锐……全军覆没……兀术鲁……战死……”大汗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暴怒。 “谁能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人何时有了如此战力?” “周擎天那个老匹夫,还有那个方家的病秧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帐下的各部首领和王庭贵族们亦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恐惧。兀术鲁是王庭有数的强者,他麾下的血狼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此惨败,是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大汗!” 一名负责情报的万夫长颤声汇报,“据逃回来的斥候说……铁壁关内外,弥漫着一种绿色的毒雾,触之即死,化骨消融……” “兀术鲁大王他……他好像是被方家那个小子用……用什么诡异的邪术给吸干了……” “邪术?毒雾?”蛮族大汗眼中寒光闪烁! “查!给本王彻底地清查!” “方家……方云逸……好一个方家余孽!” 他猛地站起身,散发出骇人的威压。 “传令各部,严加戒备,在没有彻底查清楚此事之前,没有本汗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南下寻仇!” 兀术鲁的败亡,不仅让王庭损失了一位顶尖战力和数万大军,更让王庭内部权力格局出现了巨大的真空和动荡。 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争夺南院大王留下的权力和地盘。短时间内,蛮族就是想要集结各部、也已无力组织起大规模南侵,甚至需要防备来自内部和其他部落的觊觎。 而在乌山关内,方云逸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发送完军报后,他便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局。 他让周擎天和赵谦全力整编军队,将乌山关旧部、铁壁关投降的、以及愿意归附的散兵游勇彻底打乱重组,剔除不稳定因素,提拔忠于方家或有能力的基层军官。 同时,利用从蛮族部落和铁壁关缴获的大量物资,全力武装和训练这支新生的军队,称之为“北境靖难军”,暗中自任为统帅,周擎天为副帅,赵谦为军师。 他深知,要想在接下来的风波之中站稳脚跟,甚至实现更大的图谋,必须拥有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如臂使指的强大力量。 陈烈被派往铁壁关,与换防回来的赵谦交接后,负责铁壁关的防务重建和对幽州方向的彻底封锁。 方云逸给他的命令则是,在接到新的指令前,铁壁关许进不许出,任何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行为,格杀勿论。 韩青则被赋予新的重任,负责组建一支直属于方云逸的情报组织“暗影”,不仅监视北境内外,更要将触角逐步伸向京都和蛮族王庭。 方云逸自己,则在稳定北境基本盘后,开始着手准备返回京都的事宜。 北境,天高皇帝远,在加上还需要镇北军驻守在边境,朝廷如今除了安抚,并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会发生。 唯有京都,那里才是风暴的中心。 他必须要亲自回去,一方面利用“钦差遇袭、自身力挽狂澜”的“功劳”和祖母方老太君的关系,在朝堂上争取话语权,洗刷方家多年的冤屈,至少是部分冤屈。 另一方面,他要直面那位深不可测的乾帝和权倾朝野的大都督赵元明,查明八年前的真相,并为自己和北境的这支力量,争取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他知道,带着“赫赫战功”和“救驾钦差”之功”回去,与离开时那个默默无闻、任人拿捏的病秧子回去,境遇将是天壤之别。 但京都的水,远非北境这边可比。 临行前,他再次召见了被他严令看管、已然“认命”的张怀远和李文翰。 张怀远丹田被废,形同废人,在方云逸承诺不动其家族后,已然心死,只求速死。 方云逸给了他一个“壮烈殉国”的结局,对外宣称张将军伤重不治。 而李文翰,则被方云逸“治好”伤,他将作为最重要的“证人”,与方云逸一同返京,向朝廷“如实”陈述北境发生的一切。 方云逸在他体内种下一道可控制的毒,并再次“提醒”他关于陇西李氏和其幼子的安危。 李文翰面如死灰,只能唯唯诺诺,表示日后一切都会听从方云逸的安排。 数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方云逸站在乌山关的关墙上,望着南方。 他身上依旧带着那丝挥之不去的病气,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深邃如海。 北境,暂时被他用铁血手腕和深谋远虑稳定下来,成为他初步的根基。 但前方的路,依旧是布满荆棘。 “京都……我回来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算计的弧度。 第85章:战报抵京 这一次,他将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病弱少年。他将以北境英雄、方家继承人身份,携着北境赫赫兵威和隐藏在暗处的各种后手,强势回归,去搅动那京都的风云! 这也预示着一场新的、更加惊心动魄的幕后博弈,即将在京都拉开序幕。 大乾京都,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然而,位于皇城东侧的兵部衙门内,却依旧亮着灯火。 兵部尚书王焕之,一个年约五旬、面容精瘦、留着三缕长须的官员,此刻正坐在值房内,处理着手头上的日常公务。他并非勤勉到废寝忘食,而是今日轮到他值守。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主事神色慌张地捧着一份插着三根红色翎羽的牛皮信筒,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大人!北境……北境八百里加急!” 王焕之眉头一皱,接过信筒,验看火漆封印无误后,迅速拆开,取出里面的军报文书。 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文书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兀术鲁大军压境……乌山关告急……张怀远救援……力战殉国……钦差重伤……方云逸临危受命……击溃蛮军,收复铁壁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口。尤其是“张怀远殉国”和“方云逸”这两个名字,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官仪,对那主事厉声道!“此事严禁外传!” 随即,他将那份军报紧紧攥在手中,甚至来不及更换官服,便匆匆离开了兵部衙门。 然而,他去的方向并非皇宫,而是穿街过巷,径直来到了位于京都西城,最为显赫奢华的府邸之一——镇国大将军,赵元明的府邸。 镇国将军府书房内,檀香袅袅。赵元明身穿常服,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年近六旬,面容儒雅,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若非那双偶尔开阖间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饱学鸿儒,而非执掌大乾半数兵马的权臣。 管家轻声禀报兵部尚书王焕之求见,赵元明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示意管家让王焕之进来,并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元明公!出大事了!”王焕之一进门,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将那份八百里加急军报递到了赵元明面前,声音带着惶急。 赵元明接过军报,神色平静地浏览起来。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平静渐渐被凝重和一丝冰寒所取代。 当他看到“张怀远殉国”和“方云逸临危受命、击溃蛮军”时,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王尚书,你觉得……这军报,其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赵元明放下军报,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王焕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急声道,“下官正是觉得蹊跷!元明公,张怀远将军可是您的心腹,北境若有如此大的变故,他怎么可能不提前用密信向您禀报?” “反而让这正式的军报,通过兵部的渠道送抵京都?这非常的不合常理!” 赵元明眼中寒光在闪烁,“张怀远……死了。死无对证。而活着的,是周擎天,是那个……我们一直以为命不久矣的方家病秧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临危受命,击溃蛮军?就凭他?还有那乌山关的那近万个残兵?” 王焕之连连点头,“是啊!元明公,下官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兀术鲁是蛮族名将,麾下数万精锐,就算张怀远倾巢而出,胜负也在五五之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全军覆没,连他自己都战死? 这其中定然有诈! “会不会是……周擎天和那方云逸,联手做掉了张怀远,然后编造了这份军报?” 赵元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不管真相如何,这份军报既然已经到了兵部,就必须呈报陛下。瞒是瞒不住的!”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王焕之,“王尚书,你立刻带着这份军报,连夜进宫,面见陛下。” “记住,如实呈报,不必添油加醋,也不必刻意引导。陛下……自有圣断。” 王焕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赵元明这是要以退为进,先将事情捅到明面上,看看陛下的反应,同时也撇清自己可能存在的“知情不报”的嫌疑。 “那……北境那边?”王焕之试探着问。 赵元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本公自会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办好你的事!” “是,下官明白!”王焕之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地收起军报,匆匆离去。 待王焕之走后,赵元明轻轻敲了敲冰冷的桌面。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 “派幽影的人,立刻前往北境,我要知道铁壁关和乌山关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怀远他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个方云逸……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重点是方云逸,必须要彻底查清他的底细!”赵元明的语气带着森然杀意。 “是。”黑影应了一声,再次融入黑暗。 ………… 皇宫,养心殿。 虽已夜深,但乾帝并未安寝。他年约五旬,面容英俊,带着帝王的威严,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阴郁。 此刻,他正在批阅奏章,听闻兵部尚书王焕之携北境八百里加急求见,立刻宣召。 王焕之进入殿内,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军报。“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蛮族南院大王兀术鲁率数万大军叩关,铁壁关镇守使张怀远将军……力战殉国!” “钦差李文翰大人重伤!幸得方老将军之孙方云逸临危受命,整合残部,力挽狂澜,击溃蛮军,收复铁壁关!” 第86章:各有动作 “什么?” 乾帝猛地从御案后站起,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快步走下丹陛,几乎是从王焕之手中夺过了军报,迅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变幻不定。震惊、疑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张怀远殉国……方云逸……击溃蛮军?” 乾帝放下军报,目光如电,直视王焕之! “王爱卿,这军报所述,你可核实过了?” 王焕之伏地道,“陛下,此乃北境八百里加急,印信俱全,由乌山关守将周擎天与钦差副使印鉴联名发出。” “臣接到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刻前来禀报陛下!至于详情……军报之中有些语焉不详,臣……臣亦不敢妄断。” 乾帝背负双手,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这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蹊跷。 张怀远是赵元明的人,能力不俗,怎么会如此轻易战死?那个方家的病秧子……他怎么可能有本事击溃兀术鲁的数万大军?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朕知道了。”良久,乾帝停下脚步,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压迫感。 “王爱卿,你且退下。这份军报,明日早朝时,由你亲自奏报。” “臣,遵旨!” 王焕之叩首,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只剩下乾帝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目光深邃而复杂。 “方云逸……”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和忌惮。 方家……难道又要出一个方震天吗?还是说,这次北境的变故,背后有着更深的阴谋? 赵元明……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此巨大的变故,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北境局势失控,蛮族遭受重创后可能的报复,以及方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似乎并不简单的继承人……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来人。”乾帝沉声道。 一名身着暗色服饰、气息内敛的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 “让龙卫派人,速去北境,朕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铁壁关之战的真相!” 乾帝的命令简洁而冰冷。 “遵旨!”侍卫领命消失。 沉吟片刻,乾帝又道,“传旨,宣镇国大将军赵元明,即刻进宫见朕。” ………… 第二天,大朝会。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当兵部尚书王焕之出列,高声奏报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情时,整个朝堂瞬间哗然! “张怀远将军殉国了?” “兀术鲁数万大军全军覆没?” “方……方云逸?” “那个方家的病秧子?他击溃了蛮军?” “这……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质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整个朝堂如同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与方家有过节,或是赵元明一系的官员,脸上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疑不定。 端坐在龙椅上的乾帝,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的嘈杂,直到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 “众卿家,北境骤逢大变,张将军他以身殉朝,朕心甚痛。然蛮军新败,其主将兀术鲁亦可能身亡。当此之际,众卿以为,我大乾该如何应对?” 讨论的焦点迅速集中在了两点! 一是如何应对蛮族可能的疯狂报复? 二是如何处置北境如今的权力真空,以及……那个突然崛起的方云逸? 有大臣主张立刻派遣重兵增援北境,以防蛮族卷土重来。有大臣认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北境局势,应尽快任命新的铁壁关镇守使。 还有大臣则对军报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要求即刻派出钦差彻查。 朝堂之上,一时间有些争论不休,乾帝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最终,他下旨,褒奖张怀远忠勇,追赠爵位,厚恤其家。同时,责令兵部会同户部,紧急筹措一批粮草军械,发往北境,以安军心。 至于新任镇守使的人选和是否派钦差核查,则暂时搁置,言明需等北境详细战报及钦差李文翰回京后再议。 乾帝的这一决定,显得颇为谨慎,也留有了足够的余地。 散朝之后,一些与方家素有仇怨的世家朝臣,如吏部侍郎刘文正,其子曾在军中与方云霆有过冲突、御史中丞周廷,曾弹劾方震天骄横跋扈等人,聚在一起,脸色阴沉。 “方家那小崽子,竟然没死在外面,还立下如此大功?”刘文正咬牙切齿。 “此事透着不少古怪,张怀远死得不明不白,偏偏让他捡了便宜!”周廷捻着胡须,眼神闪烁,“看来,方家这是要死灰复燃啊……” “绝不能让他如愿!” “等他回京,我们势必要让他好看!” 与此同时,距离京都尚有数日路程的官道上,一支打着“大乾钦差”旗号的小型队伍正在扎营休息。方云逸坐在自己的营帐内,烛火如豆,映照着他略显苍白而病态的脸。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内,单膝跪地,动作轻盈利落。 此人一身黑衣,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冷静。 他正是方云逸早年暗中培养、安插在京都的“暗影”成员之一,代号“癸七”。 “主上。” 癸七的声音低沉而恭敬,“京都消息。” 他双手呈上一份整理好的密报。 方云逸接过,迅速浏览起来。上面详细记录了兵部尚书王焕之夜访赵府、乾帝连夜召见赵元明、以及今日早朝上的种种反应。 “赵元明果然起了疑心,派出幽影。”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乾帝似乎也派了龙卫……看来他们的动作都不慢啊!” 癸七补充道,“此外,玄云宗那边也有异动。根据安插在玄云宗外门眼线传回消息,徐长老在接到林家传信,确认主上您身负武道之后,勃然大怒。” “他认定之前派去北境的六名弟子失踪与主上有关,已暗中下令,要……不惜代价,将主上擒拿或格杀。” 方云逸眼中寒芒一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继续监视,有任何动向,及时回报。” “是!”癸七领命,身形一晃,再次融入帐外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87章:归途刺杀 一日前,远千里之外的玄云宗。 宗门坐落于云雾缭绕的玄云山脉主峰,亭台楼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宛如仙境。 然而,在外门执事堂的一处僻静的院落之内,却是气氛压抑。 徐长老脸色铁青,狠狠地将手中一封来自林墨清家族的信件拍在桌上,“砰”的一声,茶杯震得跳起,汁水四溅。 “果然!果然如此!”徐长老胸口起伏,眼中怒火熊熊,“那个该死的小杂种!他果然会武!竟然连老夫亲自出手试探都被他瞒了过去!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回想起当初在京都方府,自己以气势压迫方云逸,对方那副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孱弱模样,现在想来,全是伪装! 这无疑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宗门因为大乾朝廷有了交代,明面上不再追究赵峰之死,老夫也没了由头动用宗门力量……”徐长老咬牙切齿! “但此仇不报,老夫念头不通达!”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前次派去的那六个废物,定然是遭了那小杂种的毒手,否则绝不会音信全无!倒是好狠辣的手段。” 他沉吟片刻,对着门外处吩咐道! “去,联系血煞阁,悬赏黄金万两,要方云逸的人头!记住,要活的!” “老夫要亲手将他给千刀万剐,在抽魂炼魄,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还有,通知我们在官道上的人,密切注意方云逸那支队伍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此次,绝不能再让他溜了。” 门外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 “遵命,长老。” 徐长老望着窗外连绵的群山,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方云逸,任凭你如何诡计多端,隐藏至深,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仿佛是已经看到、方云逸被打断四肢跪在他面前哀嚎求饶的场景。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所有的谋划,都已经落在了方云逸的算计和监视之中。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而猎物与猎人的角色,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互换。 方云逸的京都之路,注定不会平静,前方等待他的,是更加凶险的明枪暗箭,与更加波澜壮阔的棋局。 ………… 官道蜿蜒,回京的队伍穿过一片地势渐高的丘陵林地。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却也给茂密的树林投下了大片浓重的阴影,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方云逸所在的队伍人数不多,除了他本人和必须“护送”回京的钦差李文翰外,只有十余名精悍的护卫。 这些护卫并非年轻力壮的新兵,而是周擎天精心挑选的、从镇北军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卒。 他们面容沧桑,个个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寡言,却散发着一种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铁血气息。 他们的装备看似普通,与寻常边军亲卫无异,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护腕下的袖口略显鼓胀,隐约可见金属的冷光。 这正是方云逸离开乌山关前的布置之一。 他深知归途绝不会太平,无论是赵元明的灭口,还是玄云宗的报复,都可能接踵而至。 在铁壁关缴获的大量战利品中,除了军械粮草,还有一批来自江湖人士或蛮族收藏的奇门兵器,其中就包括数十具制作精良、可连续发射的机括袖箭。 陈烈清理战场时,特意将这些不易察觉却近战威力巨大的小玩意儿、连同一批特制的破甲箭镞一起送回了乌山关。 方云逸让人在这些箭镞上,小心翼翼地涂抹了经过稀释、见血封喉的“腐骨瘴”剧毒。 此刻,这十几名老卒的袖中,便藏着这致命的杀器。队伍行至一处林木尤其茂密、道路相对狭窄的地段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从道路两侧的树林中骤然响起!并非弓箭,而是更加刁钻、迅疾的弩箭和飞镖,如同骤雨般罩向队伍中央的方云逸和李文翰的马车! “敌袭!护住公子和大人!” 护卫队长,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独眼老卒,发出沙哑却沉稳的低吼。 几乎在刺客发动攻击的同时,那十几名老卒已然动了!他们没有慌乱,更没有试图用身体去挡箭,而是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般,身形迅速靠拢,手臂猛地抬起! “咔!咔!咔!” 一阵密集而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下一刻,无数道乌光从他们的袖口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弓弩。 这些袖箭并非直射,而是呈现出一个巨大扇面,覆盖前方和侧翼可能藏匿刺客的区域! “噗嗤!噗嗤!啊——!” 惨叫声瞬间从树林中传来! 一名刚从树后探出身,举着淬毒弩箭的刺客,眉心瞬间被一支乌黑的袖箭贯穿,他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眼中的惊愕便已凝固,身躯软软地倒下。 另一名凭借轻功跃上半空,试图从上方投掷飞刀的刺客,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胸口、咽喉同时被三支袖箭命中。 剧毒瞬间发作的瞬间,他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浑身皮肤就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如同断线风筝般摔落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还有一名刺客藏身于灌木丛中,自以为隐蔽,刚抬起手,一支刁钻的袖箭便穿透了稀疏的枝叶,精准地射入他的眼窝,箭上的剧毒让他连挣扎都显得无力,瞬间毙命。 这些老卒,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们不是在比武,而是在进行一场高效的屠杀。一轮袖箭齐射,树林中的第一波攻击势头便被硬生生地给遏制,至少七八名刺客瞬间毙命,死状凄惨。 “杀!” 这些刺客显然没料到目标护卫的反应如此迅捷,手段如此诡异狠辣。短暂的沉寂后,更多的黑影从树林中扑出,足有三四十人! 他们手持各式兵刃,刀光剑影间,杀气腾腾,显然都是好手,其中不乏气息悠长、身手矫健的武者。 第88章:与众不同 老卒们则是毫无畏惧,袖箭再次激发,又是数名冲在前面的刺客倒地。 随即,他们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结成一个简单却有效的战阵,迎了上去。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劈砍格挡。 这些老卒的刀法是在战场上用无数蛮族的性命磨砺出来的,每一刀都直奔要害,配合默契,往往两三人一组,就能将一个武功看似更高的刺客逼入绝境,然后一刀了结。 一名刺客仗着自己的身法灵活,避开正面劈砍,长剑毒蛇般刺向一名老卒的肋下。 那老卒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任由剑锋划破皮甲,带出一道血痕,而他手中的战刀却以更快的速度,如同铡刀般横斩而出,直接将那刺客拦腰斩断! 肠肚流淌一地,血腥气瞬间弥漫。老卒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仿佛那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继续扑向下一个目标。 狠辣!高效!冷漠! 这就是战场老兵与江湖刺客的本质区别。 他们不在乎自身伤势,不在乎杀人手法是否美观,只在乎用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式,消灭眼前的敌人。 整个刺杀现场,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刺客的人数虽多,但在这些如同杀戮机器般的老卒面前,竟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不断减员。 而被护卫们牢牢护在中心的马车旁,方云逸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依旧是一身素色长袍,外面罩着那件略显宽大的黑色斗篷,脸色在夕阳余晖和战场血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的杀戮,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同样在护卫圈内的李文翰,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吓得屁滚尿流。他紧紧挨着马车车轮,脸色虽然也有些发白,但眼神中却少了许多恐惧,反而多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看着方云逸那气定神闲的背影,心中甚至有些想笑。“这些蠢货……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刺杀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李文翰在心中喃喃,“武道宗师啊……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就眼前这些土鸡瓦狗,就算人数再多一倍,怕是也抵不过方云逸一巴掌拍的。” “他们若知道这病秧子皮囊下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怕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送死吧?”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识时务”,选择了配合。与方云逸为敌? 看看这些刺客的下场就知道了。 战斗接近尾声。 刺客虽然悍勇,但在老卒们悍不畏死的反击和那防不胜防的剧毒袖箭下,已然死伤殆尽。最后几名刺客见事不可为,想要转身逃入密林。 “想走?”那名独眼护卫队长冷哼一声,手臂再次抬起。 “咻咻咻!”数支淬毒袖箭如同索命的阎帖,精准地没入逃跑者的后心。那几名刺客踉跄几步,扑倒在地,身体迅速变得乌黑。 现场很快恢复寂静,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老卒们开始沉默地检查战场,给未死透的刺客补刀,回收还能使用的袖箭箭匣,动作熟练而麻木。 方云逸缓缓走到一具刺客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查看一下对方的手掌、武器和衣饰。 “手法狠辣,配合却不算顶尖,像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亡命徒,但其中几个,根基扎实,像是宗门出身……” 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玄云宗……还有赵元明派来灭口的幽影?倒像是给凑到一块了。” 他站起身,对那名独眼护卫队长吩咐道! “清理干净,把有用的东西带走。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前面应该就有驿站了。” “是,公子!”护卫队长躬身领命。 方云逸转身,目光扫过脸色复杂的李文翰,淡淡一笑。“李大人,受惊了。看来,想让我们回不了京都的人,还真不少。” 李文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有方公子在,下官……下官安心得很。” 他心中却是凛然,方云逸算计和准备,简直可怕。恐怕从离开乌山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等着这些刺客上门了。 这份心思缜密和狠辣决断,让他这个在京都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都感到心悸。 队伍再次启程,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深的官道上,只留下一地逐渐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经过白日里的刺杀,队伍在入夜前抵达了一处官道旁略显简陋的驿站。驿站不大,但足够他们一行人歇脚。 简单的用过饭食后,除了值守的几名老卒护卫,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连日的赶路和紧绷的神经都需要舒缓。李文翰更是早早躲进房间,门窗紧闭,生怕再有什么意外。 方云逸回到房间,推开窗户,任由冬夜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沫吹入,带来刺骨的凉意,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更加清晰。 窗外是漆黑一片的荒野,只有驿站门口悬挂的两盏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曳,投下昏黄晃动光影。 他指尖敲击着窗沿,脑海中推演着回到京都后可能面对的种种局面。乾帝的猜疑与试探,无疑是会接踵而至。 而赵元明势必也会伺机出手,还有各方势力的拉拢、又或是打压,以及……要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筹码,为方家,为北境,也为他自己,在京都的暗流涌动中探出一条路来。 就在他沉思之际,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与兵刃交击的脆响!声音来自驿站外不远处的荒野,并且正在快速移动。 方云逸目光一凝,向外望去。借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驿站灯笼的余光,他隐约看到数道黑影正在追杀一道略显踉跄的白色身影。 那道白色的身影显然是一名女子,身形窈窕,即使在狼狈逃窜中,依旧能感受到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脸上似乎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具体容貌。 第89章:尾随其后 方云逸心神微动,感受着那追杀者气息沉凝,行动迅捷,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江湖客。 尤其是其中一道若有若无、引而不发的气息,赫然达到了武道宗师之境! 虽然只是初入宗师,气息尚有些虚浮,但宗师就是宗师,与武师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被追杀的那名女子,虽然身法精妙,剑术卓绝,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凛冽的寒意,逼得围攻者不敢过分紧逼,但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她的气息紊乱,脚步带着些虚浮,显然是身受重伤,并且似乎还中了某种剧毒,只是依靠体内元气在强行压制。 “嗤!”女子一剑挥出,剑气如霜,将两名试图靠近的黑衣人逼退数步,剑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冰痕。 然而,就在她的旧力已尽、新力还未生出之际,身体猛地一颤,薄纱下的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纱巾。 女子不敢再恋战,强提一口元气,身形化作一道白影,朝着远离驿站的城外荒山方向疾驰而去。 “追!她撑不了多久!” 那名宗师境界的领头黑衣人低喝一声,带着手下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有点意思……”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一名被宗师带队追杀的年轻女子,身负重伤剧毒,却仍有如此实力和风骨,其来历定然不凡。 而且,那些黑衣人使用的功法和招式,隐隐带着某种宗门特有的路数,并非寻常势力。 他心念一动,身形如同鬼魅般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方云逸并未惊动驿站内的任何人,只是对隐藏在暗处警戒的一名老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留守。 随即,收敛自身气息,展开身法,远远地吊在那群神秘追杀者的后面,一起出了城。 《紫霄吞天诀》本就擅长隐匿气息,加上武道宗师的境界,有心隐藏之下,前方那群人竟无一人察觉。 一路尾随,直到城外十余里处的一片荒芜山坳。那白衣女子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体内毒素和伤势同时爆发,逃离的速度越来越慢,终是被那群黑衣人追上,团团围住。 “萧灵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名宗师境界的领头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苍玄宗出了你这么一个百年不遇的天之骄女,我们蚀骨殿岂能坐视你成长起来,将来成为我殿心腹大患?” 被称为萧灵儿的女子,即便身处绝境,依旧站得笔直,清冷的眸光扫过众人,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虽带着虚弱,却依旧不失傲骨。 “蚀骨殿……果然是你们!” “为了杀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一路从南域中心追杀到北境,近万里路,将我师门派来保护我的师兄师姐们给一一害死……” “此仇,我苍玄宗必不会善罢甘休!有朝一日,你们会因此而付出灭门的代价。” “呵呵……”领头黑衣人冷笑着出声! “别人或许会被苍玄宗的名头给吓退,但我们蚀骨殿可不是被威胁两句就会放弃的。” “要怪,就怪你天赋太高,名声太响。” “若非有人提供你离开宗门的准确路线和行踪,我们还真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萧灵儿娇躯微颤,声音中带着痛楚,“我也很想知道,为何我一路都在变换路线,隐匿行踪,却始终能被你们找到?” 领头黑衣人哈哈一笑,语气充满嘲讽!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身边最信任的人,其实是我们蚀骨殿的人!你中的蚀元散和合欢散,不就是你那好师弟林风,亲手给你下的吗?”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青袍、面容原本算得上英俊,此刻却带着扭曲笑容的年轻男子,从黑衣人身后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师姐,你还好吗?”林风看着萧灵儿,眼中充满淫邪与报复的快意。 萧灵儿看到林风,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薄纱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林风?你…你不是为了掩护我,已经…” “已经死了?” 林风嗤笑一声,抬手便打断了她,“那不过是演场戏给你看罢了!” “萧灵儿,你平日里不是高高在上,对我不屑一顾吗?” “等我待会让你在合欢散的作用下,像条母狗一样跪着求我时,看你还要如何清高!”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欲望,一步步逼近。 萧灵儿看着林风靠近,眼眸中闪过决绝之色。随即,她从怀中取出一物。 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内部仿佛有七彩霞光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力量波动。 “七彩蕴神晶?” 领头黑衣人和林风同时脸色剧变,显然认得此物,眼中露出贪婪与忌惮。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引爆此晶,大家同归于尽!”萧灵儿声音冰冷,带着不惜一切的决然。 这七彩蕴神晶乃是苍玄宗秘宝,蕴含着庞大的力量,一旦引爆,威力足以重伤甚至灭杀任何一位宗师,当然,她自己也绝无法幸免。 隐藏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的方云逸,在萧灵儿取出那七彩晶体的瞬间,识海中的神秘小塔,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传递出一股渴望、近乎贪婪的意念! 仿佛那晶体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此物……竟能让小塔产生如此反应?” 方云逸心中讶异,目光也随之紧紧盯住女子手中的那块七彩晶体。 林风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看着萧灵儿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疯狂之色更浓。 他狞笑着开口,“师姐,你别在虚张声势了!你中了蚀元散,元气十不存七,又被偷袭重伤,还有合欢散在不断侵蚀你的神智,你哪还有多余的力量引爆蕴神晶?你赌不起的!” 林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步步紧逼! “今日,你注定要成为我的玩物。等我玩够了,再把你交给蚀骨殿的大人们处置!” 第90章:出手救人 萧灵儿眼中绝望之色更浓,她确实是在虚张声势。引爆蕴神晶需要庞大的元气支撑,她此刻的状态,根本难以做到。 但她宁可死,也绝不受辱! 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元气,疯狂注入手中的七彩蕴神晶,晶体开始散发出不稳定的光芒。 然而,正如林风所说,她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强行催动元气,导致对体内“合欢散”的压制瞬间减弱。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和酥麻感如同是潮水般席卷全身,让她面色瞬间开始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起来,眼神中出现一丝迷离。 而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林风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机会,屈指一弹,一道阴狠的元气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打在萧灵儿握着蕴神晶的手腕上! “呃!”萧灵儿手腕一麻,剧痛传来,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蕴神晶,顷刻间脱手而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在不远处的枯草地上。 “哈哈哈!师姐,现在你还有什么依仗?” 林风得意地狂笑,身形一动,便朝着因合欢散发作而浑身酥软、几乎站立不稳的萧灵儿扑去,眼中的淫邪怎么也抑制不住。 而那名蚀骨殿的宗师头领,眼中闪过一抹炽热,身形如电,直扑向地上的七彩蕴神晶! 这等苍玄宗的宝物,若是能带回去,对他来说、绝对算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因为他知道,七彩蕴神晶可不止只有用来自爆的这一用途,里面蕴含着彩蕴,才是武道强者都想要得到的好东西。” 而就在林风即将触碰到萧灵儿衣衫,蚀骨殿宗师的指尖距离蕴神晶仅有寸许之遥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平淡却带着一丝病弱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山坳中响起。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重伤的女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看?”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身影在夜色下、如同是一个鬼魅,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灵儿与林风之间,而那原本在草地上的七彩蕴神晶也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方云逸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志在必得的林风和蚀骨殿众人瞬间僵住,脸上带起一抹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们皆是修为不弱的武者,尤其是那名领头的神秘人,更是初入宗师的强者,灵觉敏锐,方圆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都难逃其感知。 然而,眼前这个脸色病态、略带苍白的年轻人,是如何出现在他们中间,又是何时出现的,他们竟无一人察觉! 而更让他们心头凛然的是,此人就站在那里,气息却如同深渊般难以探测,仿佛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若非肉眼可见,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种完全内敛、返璞归真般的气息控制,简直是骇人听闻! 林风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看着方云逸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和病弱的模样,一股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即将得手却被破坏的焦躁瞬间涌上心头。 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病痨鬼?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滚开!否则连你一起宰了!” 林风根本不信这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只当是哪个不开眼、误入此地的路人。 话音未落,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拨开方云逸,继续去抓那已经摇摇欲坠、面色潮红的萧灵儿。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瞬间,方云逸动了。 他没有看林风,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动作看似缓慢,却在林风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前一刹那,后发先至,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同闪电般点出! “噗!” 一声轻微如击败絮的声响。 林风前冲的动作猛然停滞,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没有鲜血流出,但他的双眼神采却迅速涣散,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嘭”地一声砸在地上,再无生机。 一指!仅仅只是一指! 武师境中期的林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瞬间秒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其余黑衣人骇然变色! “杀了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七八名黑衣人,包括两名武师境巅峰的好手,同时挥舞着手中兵刃,带着凌厉的劲风,从不同方向扑向方云逸!刀光剑影瞬间将他笼罩。 面对众人围攻,方云逸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他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墙,那些劈砍而来的刀剑在靠近他身体尺许距离时,便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 他双手齐出,或指或掌,或弹或拂,动作飘逸而精准,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对手的破绽或要害之上。 “咔嚓!” 一名黑衣人的手腕被指尖点中,骨头瞬间碎裂,弯刀脱手飞出。 “嘭!” 另一名黑衣人被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印在胸口,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山石上,气息全无。 方云逸身形在围攻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每一次出手,必有一人倒下。 或是喉骨碎裂,或是心脉震断,或眉心洞穿……死状各异,却无一例外都是瞬间毙命! 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便只剩下那名一直冷眼旁观的领头人还站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浓烈的血腥气在山坳中弥漫开来。 那名蚀骨殿的宗师头领,此刻脸色凝重到了带起一丝颤抖。他目光死死盯着方云逸,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凭借某种高明的敛息术和诡异身法,真实修为未必多高。 但方才方云逸出手时,那瞬间爆发出、精纯凝实到极致的真气,以及那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杀人技艺,绝非寻常武师所能拥有! 尤其是秒杀林风和那两名武师境巅峰手下时、展现出的绝对实力,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你究竟是……”头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第91章:对战宗师 方云逸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收敛气息。 一股浩瀚、苍茫、带着吞噬万物意境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轰然从他体内席卷而出。 武道宗师! 而且是根基无比扎实、气息远比他自己更加深邃磅礴的武道宗师。 “宗……宗师?!!” 蚀骨殿头领失声惊呼,瞳孔骤缩,脸上带着极致的骇然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年纪?” 不仅仅是他,就连在一旁拼命压制着体内“蚀元散”和“合欢散”,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不清的萧灵儿,此刻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宗师威压所震撼。 她勉强抬起迷离的眼眸,望向那道笼罩在黑袍中的年轻身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萧灵儿,被誉为苍玄宗百年不遇的天之骄女,年方十八便已臻至武师境巅峰,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这已是惊世骇俗的成就。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看起来比她还小,竟然……已经是武道宗师了?这有些颠覆了她对武道的认知,世间怎会有如此妖孽的存在? “现在,轮到你了。” 方云逸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听在蚀骨殿头领耳中,却如同死神的宣判。 既然已经暴露宗师境界,方云逸就没打算留下任何活口。这些人是蚀骨殿的,与那玄云宗一样,都是潜在的敌人,知道他的实力,后患就会无穷无尽。 “小子!别以为你是宗师就了不起!我蚀骨殿的底蕴,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头领又惊又怒,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怒吼一声,体内元气疯狂运转,周身散发出浓郁的黑色煞气,如同来自九幽的恶鬼。 “蚀骨魔爪!” 他双爪探出,指尖乌黑发亮,带着腐蚀一切的歹毒气息,幻化出漫天爪影,如同鬼哭狼嚎,朝着方云逸当头罩下。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学,蕴含着蚀骨殿特有的阴毒罡气,足以开碑裂石,腐蚀金石。 面对这歹毒凌厉的攻势,方云逸眼神微冷。他不闪不避,右手握拳,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 没有花哨的光芒,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凝实的紫色拳罡,如同流星破空,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意志,直接撞入了那片黑色爪影之中。 “轰——!”拳罡与爪影狠狠碰撞,预想中的僵持并未出现。 那看似凌厉无匹的黑色爪影,在接触到紫色拳罡的瞬间,便发出“嗤嗤”的声响,竟被那霸道纯粹的拳意和真气硬生生地给撕裂、震散、吞噬! “什么?” 蚀骨殿头领骇然失色,他感觉到自己的蚀骨罡气在对方那诡异的紫色真气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不堪一击!那股力量,带着一种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吞噬属性。 他想要变招,却已经来不及。 方云逸的拳头,已经摧枯拉朽般破开了他所有防御,一拳落在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噗——!” 蚀骨殿头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已鲜血狂喷,胸膛以一个恐怖的幅度凹陷下去,五脏六腑也似乎要被那股恐怖的拳劲给彻底震碎! 他重重地摔落在十几丈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眼中充满带着恐惧、不甘和茫然,目光盯着方云逸,似乎想将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又强大得可怕的宗师面容刻入灵魂深处。 “你……到底……是谁……” “在这边陲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等妖孽般的存在?” 蚀骨殿头领挣扎着嘶吼,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胸膛凹陷,但他眼中燃烧着疯狂与不甘的火焰。身为宗师,哪怕重创至此,生命力依旧顽强,绝非是武师境可比。 “将死之人,你又何必多问。” 方云逸语气平淡,但眼神已然带上了一丝凝重。 他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非但没有衰竭,反而在一种诡异秘法的催动下,开始如同回光返照般剧烈升腾! “嗬……嗬……这是你逼我的!” “蚀骨燃魂,幽冥降临!” 头领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毛孔中渗出漆黑如墨的血珠,这些血珠瞬间燃烧,化作幽蓝色的火焰将他包裹。 他那凹陷的胸膛在火焰中发出“咔咔”的声响,竟暂时强行稳固! 一股远超先前,几乎达到宗师境中期的狂暴、阴冷气息轰然爆发,搅动着四周气流,地面上的碎石枯草被无形力场卷起,悬浮环绕。 这便是蚀骨殿的秘传禁术——燃魂蚀骨大法!以燃烧生命本源和灵魂为代价,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境界,获得恐怖力量,但事后即便不死,也基本废了。 “幽冥鬼手,蚀骨噬心!” 头领双爪再次探出,这一次,那幽蓝色的火焰附着在爪风之上,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周边都似乎被扭曲吞噬。 爪影未至,一股阴寒刺骨、直侵神魂的煞气已扑面而来,仿佛能冻结血液,腐蚀真气! 方云逸目光一凛,不敢大意。 《紫霄剑经》全力运转,精纯的紫色真气顷刻间澎湃而出,在周身形成一道凝实的紫色罡气护罩。 接着,并指如剑,指尖紫芒吞吐不定,发出细微的剑鸣。“紫霄,破云剑指!” 他身形不动,右手剑指凌空点出。一道实质的紫色剑气激射而出,剑气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紫色巨剑虚影,带着撕裂云霄、洞穿金石的凌厉剑意,悍然撞向那漫天幽蓝鬼爪! “轰隆——!!!” 剑指与鬼爪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这一次的碰撞,远非之前可比。 狂暴的力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地面硬生生刮低三尺,形成一个巨大的浅坑。 周围的树木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纷纷拦腰折断,碎木纷飞! 紫色剑气与幽蓝鬼爪疯狂纠缠、侵蚀、湮灭。那幽蓝火焰确实歹毒,竟能不断消磨、腐蚀紫色剑气。 但方云逸的紫霄真气品质极高,更蕴含着一丝吞噬转化的特性,虽然缓慢,却在不断适应并反向侵蚀那幽冥鬼火。 “幽冥鬼域,万魂哀嚎!” 第92章:吞噬再现 头领见状,双手结印,周身幽蓝火焰猛然扩散,形成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幽冥鬼域。 领域之内,阴风怒号,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扰人心神,侵蚀灵觉。同时,重力似乎也增加了数倍,试图压制方云逸的行动。 “领域?雏形而已!” 方云逸口中冷哼一声,脚步一踏,《紫霄剑经》特性彻底爆发。 他周身宛如出现一个无形的旋涡,那幽冥鬼域的阴煞之气靠近他周身三丈,便被强行扯入、吞噬、转化!虽然不能立刻化为己用,却也是大大削弱了其领域的压制效果。 “紫霄,游龙身法!” 方云逸身形一动,如同紫色游龙,在幽冥鬼域中穿梭自如,那增加的重力和怨魂嘶嚎对他影响甚微。 每一次闪烁,都带起道道残影,避开鬼爪的主要攻击,同时剑指连连点出,一道道凝练的紫色剑气如同疾风骤雨,从各个刁钻角度射向头领周身要害。 头领怒吼连连,幽蓝色的鬼爪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剑气拍散、腐蚀。 偶尔有漏网之鱼击中他的护体煞气,也只是激起一阵阵涟漪,难以造成致命伤。 两人身影在夜色下的山坳中高速移动、碰撞,每一次交手都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和刺目的光芒,宗师级战斗的威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蚀骨冥火,焚天煮海!” 久攻不下,头领愈发焦躁,燃烧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他猛地张口,喷出一股精血融入周身幽蓝火焰中,那火焰瞬间暴涨,颜色转为深黯,温度却骤然降低,仿佛能将虚空冻结。 他双掌推出,一道如同冥河奔腾般的深黯火柱,带着摧毁一切的气息,轰向方云逸! 这一击,几乎是耗尽他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威力已无限接近宗师境后期! 面对这绝杀一击,方云逸眼神锐利如刀。 “不愧是大势力中的人物,一个武道宗师境初期,通过秘法,竟然可以强成这样!” 他也不再保留,体内紫霄真气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双手在胸前虚抱,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紫色旋涡瞬间成型。 “吞天,纳地!” 方云逸口中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前推,那紫色旋涡急速旋转放大,正面迎向深黯火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仿佛空间被撕裂扭曲的诡异声响。 那足以焚灭山岳的深黯火柱,在接触到紫色旋涡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旋涡硬生生地吞噬、撕扯、分解! “不!不可能!你这是什么邪功?” 头领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拼尽一切发出的本命冥火,正在被对方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掠夺、转化! 那股吞噬之力霸道无比,甚至连他附着在冥火中的神魂印记都在被磨灭。 方云逸脸色也微微发白,强行吞噬接近宗师后期的一击,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咬牙支撑,《紫霄剑经》在体内疯狂运转,将那磅礴而阴冷的冥火能量强行纳入体内经脉,一部分用来补充自身消耗,更多的则导入识海,被那神秘小塔吸收、镇压、提纯。 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那恐怖的深黯火柱竟是被紫色旋涡吞噬殆尽! 方云逸的气息在短暂的虚弱后,反而因为补充了大量精纯元气、虽属性不合,但经小塔转化后亦可滋养己身、而恢复不少。 反观对面的头领,似乎秘法时间已到,燃魂蚀骨的反噬开始爆发。 他身上的幽蓝火焰瞬间熄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布满皱纹,头发也变得灰白枯槁,气息如同是风中残烛,就连站立都变得极为困难。 “我……不甘……” 他伸出枯柴般手指,指向方云逸,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方云逸没有丝毫怜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头领面前,并指如刀,紫色罡气凝聚于指尖,化作一柄尺余长的紫色光刃。 “结束了。” 手起,刀落。 “噗嗤!” 紫色光刃轻易地划过头领的脖颈。 一颗满含不甘与恐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那无头尸体晃了晃,重重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方云逸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尤其是最后吞噬那一记冥火,让他也感到有些疲惫。他挥手散去指尖光刃,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确认已经再无活口。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与诱惑的呻吟传来。方云逸转头望去,只见那名为萧灵儿的女子,此刻已然完全瘫软在地。 她脸上的薄纱不知在何时、或许是在刚才的战斗余波中已然滑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琼鼻挺翘,唇瓣如同沾染了晨露的玫瑰,娇艳欲滴。 只是此刻,这张原本清冷如仙的脸上,却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那双原本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此刻水汪汪的,眼神迷离而涣散,带着难以言喻的媚意。 她似乎想保持清醒,贝齿紧咬着下唇,甚至已经咬出一丝血痕,但那蚀骨入髓的“合欢散” 毒性已然全面爆发。 其中混合着 “蚀元散” 对元气的侵蚀,让她浑身酥软无力,仅存的理智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 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扭动着,月白色的衣裙在之前的逃亡和战斗中已是有些凌乱,勾勒出她那窈窕动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 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一抹若隐若现的诱人弧度。 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黏在潮红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楚楚可怜又极度诱人的风情。 方云逸虽然心智成熟,但身体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血气方刚。 骤然见到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尤其是对方那无意识散发出的媚态、与绝美的容颜身段相结合,形成的强烈冲击,让他呼吸也不由得一滞,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 第93章:山洞 “若是前世……” 方云逸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被他强行压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深吸一口气,默运《紫霄剑经》,顷刻间一股清凉的真气流转全身,将那股燥热感强行压下,眼神恢复清明。 快步走到萧灵儿身边,蹲下身,尽量避开那诱人的春光,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他自己配置的、能解毒疗伤、固本培元的“清灵丹”。 此丹虽不能立刻解除“蚀元散”和“合欢散”这等奇毒,但至少能压制毒性,稳住她的伤势和心神。 “姑娘,得罪了,服下此丹。” 方云逸说着,便要将丹药送入萧灵儿口中。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温软唇瓣的瞬间,萧灵儿仿佛被点燃了本能与欲望。 她迷离的双眸骤然睁开,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欲望与渴求。她猛地伸出双臂,如同水蛇般缠上了方云逸的脖颈,温香软玉的娇躯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 “嗯……我好难受……帮帮我……” 带着炙热气息的诱人呻吟直接在他耳边响起,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娇躯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摩擦着,那惊人的触感和扑鼻的幽香,如同最猛烈的药剂,瞬间冲击着方云逸的感官。 方云逸身体猛地一僵,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刚刚压下的燥热瞬间以更凶猛的态势反弹回来,差点让他心神失守。 怀中少女的诱惑力实在太强,尤其是那种半清醒半迷离状态下发出的哀求,足以让任何正常的男人为之疯狂。 他咬紧牙关,正要强行将她推开,却瞥见她因为剧烈动作而再次崩裂的胸前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襟,在那雪肤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让方云逸瞬间冷静不少。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否则伤势加重,毒性深入,恐怕真有性命之忧。 “抱歉了,姑娘。” 方云逸低声说了一句,并指如风,精准地点在萧灵儿颈后的昏睡穴上。 萧灵儿身体一软,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无力地滑落,迷离的眼神瞬间失去焦点,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软倒在他怀中。 只是那潮红的俏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她即使在昏迷中,仍在承受着毒素的折磨。 方云逸平复内心、微微地松了口气,连忙将手中的“清灵丹”放入她口中,助其吞服。 随后,他单掌抵住她的后心,精纯的紫霄真气缓缓渡入,帮助化开药力,引导药效流向四肢百骸,同时小心翼翼地压制着她体内肆虐的“蚀元散”和“合欢散”毒性。 做完这一切,方云逸额角也微微见汗。他横抱起昏迷的萧灵儿,入手处温软轻盈,少女特有的体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钻入鼻中。 方云逸不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也会把持不住。施展身法,迅速离开这片血腥之地。 在附近寻找到一处相对干燥、且十分隐蔽的山洞,方云逸将怀抱中的萧灵儿轻轻放下。 他找来干柴,升起篝火,橘红色的火光驱散洞中的黑暗和寒意,也映照出萧灵儿那张绝美却不安的睡颜。 接着,方云逸先是再次检查她的伤势,确认伤口不再流血,然后继续运转真气,为她压制毒素。 “蚀元散” 主要是侵蚀她体内元气,并且破坏经脉,而 “合欢散” 则是激发情欲,扰乱其神智。 方云逸注入她体内的真气虽然不能立马根除,但凭借其精纯和一丝吞噬特性,足以将毒性给逐渐祛除,也不会在让其继续恶化。 “合欢散”这种似毒非毒的东西,并不是说只有依靠男女结合、发泄出欲望才可以解,只要将其给驱散,也自然可以恢复。 “当然,前提是你也得有驱散已经进入其体内血液中、被激发出毒性的实力。” 这个过程持续将近一个时辰。待到萧灵儿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不少,只是依旧苍白虚弱,方云逸才缓缓收功。 此刻,已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洞外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 方云逸独坐在篝火旁,看着昏迷中的萧灵儿。卸下了所有清冷与防备的她,显得格外柔弱动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梁,微张的樱唇,无一处不美。 月白色的衣裙勾勒出她起伏的曲线,在火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只是衣裙上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或许不是那么好相处。 方云逸摇了摇头,压下心中再次泛起的一丝涟漪。今夜之事,纯属是个意外! 救下此女,一是因为那“七彩蕴神晶”引动小塔,二也是看不惯蚀骨殿以多欺少、手段卑劣。至于后续如何,也只能等她清醒来再说。 接着,他便闭上双目,开始调息恢复,同时分出一丝灵觉警戒着四周。 洞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着的温暖,和两人均匀、一人平稳,一人略带虚弱的呼吸声。 北境归途的其中一个夜晚,便在这样一场意外的宗师之战和香艳的插曲中度过。而未来的路,似乎也因此增添了许多未知的变数。 晨光熹微,如同是羞涩的金纱,透过山洞口稀疏的藤蔓缝隙,悄然洒入洞内,驱散深夜的寒意与黑暗。 洞内,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下几缕青烟袅袅,以及一堆暗红色的余烬,兀自散发着最后的温暖。 萧灵儿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眸。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警惕与审视便迅速取代。 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明显宽大、属于男子的深色外袍,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冽气息。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经脉中,“蚀元散”那如同附骨之疽的侵蚀之力虽然依旧存在,但已被一股精纯而柔和的力量牢牢压制住,不再肆虐。 而昨夜那几乎将她理智焚烧殆尽的“合欢散”药力,此刻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些残存的虚弱和隐约的燥热感,提醒着她昨晚经历的凶险。 第94章:苏醒 最让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是,身体并无任何异样,衣衫除了有些凌乱和破损,并未有被侵犯的痕迹,那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 “还好……”萧灵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但随即,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林风的背叛与狰狞,蚀骨殿的围攻,自己绝望之下欲引爆蕴神晶,以及……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同鬼魅般出现的年轻身影。 还有……自己在那药力作用下,神智迷离间,似乎……似乎主动扑入了那人的怀中,缠绕着他,发出过不堪入耳的呻吟…… “嗡”的一下,萧灵儿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脸颊,白皙的肌肤瞬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胭脂色,连耳根都已红透。 她自幼便在苍玄宗长大,天赋绝伦,地位尊崇,何曾有过如此失态、如此……羞耻的时刻?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堪。 她强忍着身体虚弱和伤口传来的刺痛,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山洞。 山洞不大,陈设简陋,除了身下铺着的干草和自己身上的男子衣袍,便再无他物,并未见到那道身影。 就在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失落与复杂情绪之际,洞口的光线一暗,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方云逸手中提着一只已经处理干净、剥了皮的野兔,缓步走了进来。 清晨的寒露打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让他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湿气,看上去依旧是一副病弱的模样。但那双眸子,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深邃。 他一眼便看到已经苏醒,正试图坐起的萧灵儿,自然也看到了她脸上那未褪的潮红。 配上她那绝世的容颜,此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妩媚,与他昨夜感受到的那份清冷高洁截然不同。 方云逸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体内气血微微浮动,但他迅速运转紫霄真气,将这一丝涟漪压下,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 “你醒了。”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说话间,他刻意避开萧灵儿那带着复杂探究目光的眼眸,径直走到将熄的余烬旁,熟练地添上一些干柴,用火折子重新引燃,然后将串好的野兔架了上去。 萧灵儿见他进来,先是本能地一惊,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披在身上的外袍。 待看清是他后,且对方眼神清明,举止守礼,心中的戒备才稍稍放松。 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羞赧与纷乱思绪,努力让自己恢复平日里在宗门那副清冷孤高、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想要起身,正式道谢,然而、刚一有所动作,胸前那道被他人偷袭留下的伤口便被牵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形一晃,又重新坐了回去,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几分。 “……多谢公子昨夜的救命之恩。”她稳住气息,轻声开口。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脆悦耳,但其中却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疏离与清冷,仿佛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界限。 方云逸正低头拨弄着火堆,让火焰均匀地炙烤着兔肉,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心中不由得暗想,这女子醒来之后,与昨夜那热情如火、婉转承欢、虽然是药物所致的模样还真是判若两人。 此刻这副高岭之花、拒人千里的姿态,倒是符合她那般出众的容貌与气质。 不过,萍水相逢,出手一次已是缘法。今日过后,大抵便是天涯陌路,再无交集。 方云逸心中淡然。他救下此女,最初固然有那“七彩蕴神晶”引动小塔的原因,但即便没有此物,他或许也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拿了那晶体作为报酬,他并无多少心理负担——毕竟救命之恩,岂是等闲? 更何况,那东西如今早已被识海中的小塔吞噬殆尽,化为一小撮毫无灵气的尘埃,安静地躺在小塔的空间里,就算她想反悔,也是要不回去了。 想到此处,他一边转动着烤架,让兔肉受热更均匀,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打破洞内的沉默! “姑娘既然无恙,那便是最好。” “而在下出手,虽非全然为利,但江湖规矩,救命之恩,索取报酬亦是常情。” 他言语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滋滋冒油的兔肉上,语气平静无波! “昨夜姑娘昏迷之际,我取了姑娘随身携带的那块七彩晶体,便当做此次援手酬劳。自此,你我两不相欠,姑娘意下如何?” 萧灵儿闻言,微微一怔。 她下意识地探手入怀,动作牵动伤口,让她又是一蹙眉。想起昨夜被林风打落的、那枚师尊赐予她防身、关键时刻亦可用以与敌偕亡的“七彩蕴神晶”已然不见踪影。 一丝不舍与心痛掠过心头。这“七彩蕴神晶”乃是天地奇珍,蕴含精纯的七彩霞蕴,不仅对修炼有莫大裨益,更是炼制高阶丹药、法宝的顶级材料,在整个苍玄宗都找不出几块。 师尊赐予她时曾千叮万嘱,务必要妥善保管。然而,这丝不舍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与自己的性命、清白相比,一件死物又算得了什么?若非眼前这少年出手,她此刻早已受尽凌辱,香消玉殒,就连蕴神晶也必然落入蚀骨殿手中。 对方出手救她,索取报酬,天经地义。而且,他直言不讳,并未趁她昏迷窃取,或是借此要挟,已是难得的光明磊落。 她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思绪。“或许……他昨夜出手,主要便是看中了这七彩蕴神晶?救我只是顺手为之?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 毕竟,自己这般容貌,在宗门内外,不知引来多少男子或明或暗的觊觎目光,其中不乏贪婪与欲望。 可眼前这少年,从昨夜到此刻,看她的眼神始终清澈平静,最多只是一瞬间的惊艳,却并无那些令人厌恶的占有欲。 甚至在她昨夜那般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他竟能守住本心,不为所动,仅是点晕了自己并为她疗伤…… 第95章:萍水相逢 想到这里,萧灵儿心中那因为被取走宗门至宝而产生的一丝芥蒂,反而消散了不少,甚至对眼前这神秘的少年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好奇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 “公子所言极是。”萧灵儿抬起眼眸,目光已然恢复平静,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郑重。 “性命重于一切。那七彩蕴神晶虽是我师门重宝,但能与公子结下善缘,换取性命无虞,灵儿已是感激不尽。” “此物,便权当酬谢,你我自此两清。” 她话语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份气度,倒是让方云逸对她高看了一眼。 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兔肉被炙烤出的油滴落入火中发出的“滋滋”声。 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勾动着人的食欲。 萧灵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在烤肉的少年身上。晨光映照着他侧脸,轮廓分明,虽带着病态的苍白,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质。 最让她心中惊涛骇浪难以平息的,是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昨夜她虽意识模糊,但最后那蚀骨殿宗师爆发出的恐怖气息以及两人交手时那石破天惊的动静,她依稀能感知到。 那绝对是宗师级别的战斗! 可眼前这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这怎么可能? 她萧灵儿被誉为苍玄宗百年不遇的天之骄女,十八岁便臻至武师境中期,触摸到后期的门槛,这已是震动整个南域各宗门的成就,被宗门寄予厚望。 认为她有望在三十岁前突破宗师,刷新宗门记录。可眼前这个少年……他难道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吗? 还是说,他是某个隐世不出、不为人知的古老势力倾力培养出的传人? 巨大的好奇如同猫爪般挠着她的心。 她自幼便在赞誉与瞩目中长大,心气极高,罕有能入她眼者,更别说让她产生如此强烈探究欲的人了。 就在方云逸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纸包,将一些细盐、香料等调料均匀地撒在已是金黄焦脆的兔肉上时,愈发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 萧灵儿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腹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饥饿感。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疑惑,轻声开口,打破沉默!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昨夜援手之恩,灵儿虽然已用蕴神晶相抵,但公子风采,令人心折,不知……公子师承何门何宗?”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般直接打探对方根脚,在江湖中实属冒昧之举,极易引人反感。她平日里绝非如此沉不住气之人,实在是眼前之人太过特殊,让她一时失了分寸。 方云逸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让萧灵儿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虚,脸颊又有些微微发烫,正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打探…… 却见方云逸已然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烤兔,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萍水相逢,名讳不过代号。” “姑娘唤我云逸即可。”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至于师承……在下倒是无门无派,不过是一个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偶得些许机缘,苟延残喘罢了。姑娘不必好奇。” 这话半真半假。名字倒是真的,但身份背景却是随口胡诌。他并不想与这明显来历不凡的女子有过多牵扯! 更不愿暴露自己方家遗孤的身份和北境的根基,只想尽快了结这段因果,各奔东西。 萧灵儿樱唇微张,明显不信。活不过十的病秧子?能有武道宗师的修为?还能随手拿出压制“蚀元散”和“合欢散”的丹药? 她虽不知具体,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那丹药的不凡。只是…这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萧灵儿也是聪慧之人,见他不愿多言,心知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反而可能会惹恼对方,便很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将那化名“云逸”默默记在心中。 “是在下唐突了,公子勿怪。” 她轻声致歉,语气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客气。 也就在这时,兔肉已然烤好,外皮金黄酥脆,油脂滴落,香气扑鼻。 方云逸撕下一只肥美的兔腿,用洗净的宽大树叶包好递柄,递到萧灵儿面前。 “吃点东西,也好恢复一些体力。”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淡。 萧灵儿看着递到眼前的兔腿,色泽诱人,香气钻入鼻尖,让她本就有些饥饿的肠胃更是蠢蠢欲动。 她出身高贵,自幼吃的皆是灵米仙蔬,珍禽异兽,烹制精细,何曾吃过这般看似粗陋的野外烤肉?但此刻,这简单的烤兔腿却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道了声谢,接过兔腿,入手温热。小心地吹了吹气,然后轻轻咬了一小口。 外皮焦香,内里肉质鲜嫩多汁,混合着盐和香料的简单味道,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味。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动作依旧优雅,但速度明显快了些。 方云逸则自己撕下另一只兔腿,走到山洞口,背对着洞内,靠着石壁,默默地吃起来。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显得粗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洞外山林。对于身后那位绝色女子信不信他的说辞,他根本不在意。他的世界,与她的世界,本就不该有太多交集。 萧灵儿一边小口吃着美味的兔肉,一边看着洞口那略显孤寂的背影。晨光为他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那病弱的身形下,仿佛隐藏着如同山岳般厚重的秘密与力量。 她犹豫一下,还是轻声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萧灵儿,来自……南域苍玄宗。”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多言,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中兔腿,仿佛要将这难得的美味连同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一同沉寂下去。 第96章:追踪而来 山洞内,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洞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一段意外的邂逅,似乎即将随着这顿简陋早餐而走向终点,但命运的丝线,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缠绕。 方云逸率先吃完,他将手中的骨头丢入即将熄灭的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目光投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北境之事,京都之局,以及昨夜这意外的插曲,都像是一盘棋上突然落下的棋子,需要他仔细权衡。 ………… 与此同时,在距离山洞约十数里外的官道旁,那片昨夜爆发过宗师之战的山坳。 五名身着普通棉甲、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卒,正在一名脸颊上带着刀疤的独眼汉子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现场。 正是护送方云逸和钦差李文翰、回京都的护卫队长,周擎天麾下的老斥候,韩烈。 他们知道方云逸昨天晚上离开后、便是一夜未归,心中顿感焦急万分。 留下六人看守驿站和李文翰后,韩烈便立刻带着另外四名最擅长追踪的好手,沿着方云逸昨夜离去的方向一路追寻而来。 越是靠近这片山坳,空气中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和那股令人心悸的残余力量气息,就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当五人踏入这片狼藉之地时,即使是以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卒的心志,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满地都是尸体,而且死状极其惨烈。 有的眉心一点红痕,有的胸口塌陷,有的喉骨碎裂,更有一具无头尸身倒在远处,脖颈处断口焦黑,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灼烧过。 战斗过的地面坑洼不平,大片大片的树木折断、焦黑,仿佛是被巨兽蹂躏过。 “队…队长,这…会不会是公子干的?” 一个稍微年轻些的护卫,声音中带着一丝后怕,指着那具无头尸体。“那家伙……看打扮和残留的气息,怕不是个……武道宗师?” 韩烈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名黑衣杀手的伤口,独眼中闪烁着着一抹凝重! “指力洞穿眉心,元气凝实到至极,瞬间毙命……应该是公子的手段没错。” 接着,他又走到那无头尸体旁,感受着周边残留的阴冷煞气、和一股被强行击溃的狂暴气息余波,沉声开口! “昨夜此地,定然是爆发过武道宗师级别的战斗,而且……似乎是公子赢了。” “武道宗师……公子他……竟然独自斩杀了一名宗师?”另一名老卒咂舌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狂热。 “俺滴个亲娘咧,公子他才多大啊?” “别忘了落霞坡和铁壁关。”韩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 “公子的实力,早已非我等所能揣度。只是……看这战场惨烈程度,公子昨夜想必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不知他如今……”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众人皆是明白其中的担忧。武道宗师之战,凶险万分,公子虽然胜了,但是否受伤?现在人又在何处? “头儿,你看这里!” 一名曾是镇北军中最顶尖斥候的老兵,名叫老拐,因腿受过伤,走路微跛而得名。 他在不远处的草丛边发现了异常。拨开草丛,指着地面上一处几乎微不可察的、被巧妙掩饰过的痕迹。 “有人离开的痕迹,脚步虚浮,像是受了伤,但……似乎又不止一个人?还有一道更轻微的足迹跟在旁边。” 老拐趴在地上,鼻子几乎贴地,仔细分辨着泥土和草叶的细微变化。 “嗯……之前离开的,应该是个女子,且伤势不轻。后面这道……是公子!” “公子的足迹沉稳,应该是无碍!” “他们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老拐指向山林深处的一个方向。 韩烈精神一振,“好!老拐,你带路!其他人,戒备前进!务必要找到公子。” 五人立刻循着老拐发现的踪迹,如同是最敏锐的猎犬,快速地潜入山林,朝着方云逸所在的山洞方向快速接近。 ………… 山洞内,萧灵儿吃完整只兔腿,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腹中化开,加上方云逸之前渡入的真气和丹药效力,苍白的脸上终于是恢复出一丝血色,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她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元气,虽然依旧滞涩,但至少不再是油尽灯枯之感。 而就在这时,她敏锐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洞外远处传来、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不是一个人,是几个训练有素的人。 她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仍旧站在洞口方向中的方云逸。 方云逸显然也听到了,他神色平静,对着萧灵儿微微颔首,示意无妨。“是我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洞口前面的光线、便被突然出现的五道身影给挡住。 韩烈、老拐等五人出现在洞口,当他们看到安然无恙、负手而立的方云逸时,五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公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韩烈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 “我们寻到那边山坳……看到……看到那般景象,真是有些担心死我等了!” “无碍,劳烦你们辛苦寻过来。” 方云逸语气平和,目光扫过五人,看到他们眼中的关切和风尘仆仆,心中微微一暖。这些都是将来可以信任的班底。 就在这时,萧灵儿也从洞内缓缓地走了出来。她已经重新戴上一方面纱,不知是从何处取出的备用之物,遮住了那惊世容颜,只露出一双清冷明澈的眼眸。 虽然穿上方云逸给她的、那略显宽大的男子外袍,遮掩其曼妙的身姿,但袍角下摆和袖口处,依旧能看到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昭示着她昨夜经历的凶险。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五名护卫的目光。 尽管薄纱遮面,但那窈窕的身形、出众的气质,以及那双露在外面、宛如秋水寒星般的眸子,依旧让韩烈等人心中暗赞一声! “好一个绝色女子。” 第97章:就此别过 但紧接着,五人便看到她那身明显是少爷的外袍,以及衣袍上刺目的血迹,再联想到昨夜山坳中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五人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韩烈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已按在了刀柄上,独眼锐利地盯着萧灵儿,沉声询问! “公子,这位姑娘是……?” 其他四人也纷纷散开,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们不确定这女子的来历,更担心她是否会对公子不利。 方云逸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们的担忧。他摆了摆手,平静的解释! “这位是萧姑娘,昨夜被仇家追杀,我恰好路过,便出手相助。” “那些尸体,大部分是她的仇家。萧姑娘如今有伤在身,并非敌人,你们不必紧张。” 听到方云逸的解释,又见他神色坦然,韩烈等人这才稍稍放松警惕,但目光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毕竟,一个能引来宗师级追杀的女子,其背景与仇家定然不简单。 方云逸继续吩咐道,“韩烈,你们先去洞外远处警戒,我与萧姑娘还有些话要说。” “是,公子!” 韩烈毫不迟疑,立刻躬身领命。他对着其他四人使了个眼色,五人迅速退出了山洞,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林木之中,执行警戒任务。 ………… 洞外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五名老卒蹲伏在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在确认安全后,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男人间的八卦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 “嘿,头儿,你说咱们少爷……昨晚是不是来了出英雄救美啊?” 一个绰号“老猴子”的瘦小老卒,挤眉弄眼地低笑道,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猥琐表情。 老拐用他那条好腿轻轻踢着老猴子,开口笑骂道,“就属你这个死猴子话最多!” “不过……那萧姑娘,虽然蒙着脸,但看那身段,那眼睛,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这可比俺在幽州城里、见过的那些花魁头牌都要标致十倍!” 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卒大汉,外号“铁熊”,瓮声瓮气地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和打趣。 “啧啧,咱们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荒山野岭的,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山洞内……嘿嘿!” “你们说,公子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昨天晚上……有没有把那小美人给……嗯?” 他说着,还伸出粗壮的手指,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引得其他几人一阵低低的哄笑。 韩烈虽然性格沉稳,此刻也不由得被带动起来,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压低声音道! “你们都他娘的,给我小声点!” “公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胡乱嚼舌根的?” “不过…看那萧姑娘穿着公子的外袍,两人在山洞里待了一夜……嘿嘿,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有位少夫人了?” “就是就是!”老猴子兴奋地搓着手! “咱们公子那是文武双全,如今又立下这北境的不世之功,配这仙女般的姑娘,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就是不知道咱们公子昨晚得手了没有?” “看那姑娘走路的样子,好像是有点虚浮着呢,不会是……”铁熊继续发挥着想象力,笑容越发地猥琐。 几个老卒越说越离谱,仿佛是已经看到了方云逸昨夜是如何“大发神威”,不仅斩杀了强敌,还顺带俘获了美人芳心,甚至可能已经成就了的好事。 他们常年待在军营,荤素不忌,此刻远离了方云逸,便忍不住拿这事打趣起来,也算是缓解连日来的紧张情绪。 而在山洞这边,在韩烈他们离开后,方云逸走到萧灵儿的面前。 “萧姑娘,你体内的蚀元散毒性虽被其压制,但并未根除,合欢散的余毒也需清除。我再用真气为你调理一番,助你尽快恢复。” 萧灵儿本能的想要拒绝,她不愿欠下更多人情,但感受到体内依旧滞涩的元气和隐隐作痛的伤口,知道靠自己慢慢驱毒疗伤,恐怕需要数月之久。 而且在此期间实力大减,若再遇到蚀骨殿的人,绝无幸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云逸公子。” 方云逸也不多言,示意萧灵儿盘膝坐下。 他单掌再次抵住她的后心,精纯浩然的紫霄真气缓缓渡入,如同温暖的溪流,洗涤着她受损的经脉。 将残余蚀元散毒性一点点逼出、吞噬、化解,同时也将她血液中那恼人的合欢散余毒一同给彻底驱散。 这一次疗伤,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 当方云逸收手,萧灵儿感觉浑身一轻,那股萦绕不去的虚弱感、和体内那股燥热感终是彻底消失。虽然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伤势也还需要调养,但至少已无大碍,行动无虞。 方云逸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递到萧灵儿的手里。 “这两枚培元固本丹,对你恢复元气和伤势有奇效。每日服用一粒,运功炼化即可。” 萧灵儿接过丹药后,入手温润,药香沁人心脾,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心中感激更甚,同时也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神秘莫测。如此珍贵的丹药,随手便赠予她这个萍水相逢之人? “云逸公子,此恩……”萧灵儿站起身,准备郑重地施一礼。 方云逸却是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是平淡。“丹药不过是身外之物,姑娘不必挂怀。” “此地或许不宜久留,蚀骨殿的人未必没有后手。姑娘伤势既已无碍,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返回宗门为好。” 方云逸看了看洞外的天色,继续说道! “在下也尚有要事在身,需要即刻返回驿站那边,咱们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话音落下,他对着萧灵儿微微拱手,竟不再有丝毫的留恋。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山洞,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木之间。 第98章:保重 方云逸走得干脆利落。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昨夜的同生共死和方才的悉心疗伤,都只是路见不平的随手之举,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萧灵儿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丹药,看着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千,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他救了她,为她疗伤,赠她丹药,安排周到,看似体贴。可他言语间的疏离,离去时的决绝,又分明是在告诉她! “你我并非同路,因果已了,各自安好。” 这种矛盾的态度,让一向心高气傲、被无数青年才俊追捧的萧灵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不禁回想起昨夜他斩杀宗师时的冷酷强大,为自己疗伤时的专注沉稳,烤制食物时的认真细致,以及面对自己容貌和……昨夜那番失态时的恪守礼節、眼神清明…… “云逸……这定然不是他的真名。” “他究竟是谁?又来自何方?” “为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恐怖的修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北境边陲?” 无数个疑问在萧灵儿心中盘旋。 “等自己回到宗门后,定要让师尊和情报殿的长老好好查一查!南域……不,是整个苍玄大陆,年轻一代的武道宗师,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她暗暗下定决心。 同时,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更不愿承认的情愫,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平静了十八年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少年的身影,已然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保重……” 萧灵儿低声重复一遍方云逸临走时、留下的话。将两枚丹药小心收好,又紧了紧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外袍,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也要尽快离开,将林风叛变和蚀骨殿阴谋的消息带回宗门! ………… 而在另一边,离开山洞后方云逸、很快便来到了韩烈等人警戒的区域。 还没完全靠近,他那远超常人的耳力,便隐约捕捉到了那几个老卒压低的、带着猥琐笑意的交谈声片段。 “……嘿嘿,公子肯定是得手了的!没看那萧姑娘路都走不稳了吗……” “……那是,咱们公子可是人中龙凤?竟然救了她,她还不得以身相许?” “……啧啧,那身段,那气质,做我们的少夫人、那绝对是稳稳当当的。” 方云逸听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议论,额头上不由得垂下几道黑线,嘴角微微抽搐几下。 果然,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里,战场拼杀的男人聚在一起,聊的话题都离不开这些…… 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同时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咳!”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五名老卒耳边炸响。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五人瞬间噤声,如同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的猥琐笑容僵住,迅速换上一副严肃认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齐刷刷地站起身,看向缓步走来的方云逸,眼神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尴尬。 “公子!”五人异口同声,躬身行礼。 方云逸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没有点破他们刚才的议论,只是淡淡地开口! “此地事已了,回驿站。” “是!”五人如蒙大赦,连忙应声,自动分成前后左右,将方云逸护卫在中心,一行人朝着驿站方向快速行去。 只是偶尔,几人互相交换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尽兴的八卦和对方云逸“壮举”的无声赞叹。 而方云逸,则是在心中无奈地叹口气,将这些杂念抛开,开始全力思索回到京都后,该如何落子,应对那盘更加错综复杂、关乎生死存亡的天下大棋。 北境的烽火暂熄,京都的暗战将启。 方云逸这条潜龙,即将携着北境大胜的余威和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闯入那波谲云诡的权力中心。 而南域宗门的意外邂逅,或许也将成为影响未来格局的一着妙棋。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方云逸再次经过昨夜爆发宗师之战的那片山坳时,即便已经被晨光笼罩,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难以彻底散去的血腥味和一股焦糊、阴冷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 地面上的狼藉和四周被摧残的林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方云逸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片区域,眉头微蹙。他倒不是怜悯这些蚀骨殿的死者,而是担心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被后续可能到来的、更专业的追踪者顺藤摸瓜。 “韩烈。”方云逸开口,声音平静。 “属下在!”独眼护卫队长立刻上前一步。 “带人把这里处理干净。”方云逸指了指满地的尸体和战斗痕迹。 “所有尸体,集中起来,挖深坑掩埋,务必掩盖好。”现场我留下的足迹、甚至是兵刃碰撞留下的特定碎屑,全部清理掉,不要留下任何与我相关的痕迹。 “尤其是……我出手时可能残留的真气气息,尽量都给我用元气驱散或扰乱。” 韩烈闻言,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敬佩。 公子心思之缜密,远超常人。 他用力抱拳,沉声开口,“公子放心!干这个,我们是老本行!” 在镇北军最鼎盛的时期,他们这些精锐斥候,不仅要负责侦察敌情、刺杀敌军将领,更要擅长抹除己方行动的一切痕迹,尤其是在执行潜入、破坏等秘密任务之后。 处理眼前这种场面,对他们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老拐,你带两个人,负责清理足迹和细微痕迹,重点检查公子和那位萧姑娘可能停留过的地方。” “铁熊,你力气大,带一个人,把所有尸体拖到那边背阴的洼地,动作快点!” “老猴子,你的眼神最好,就负责外围警戒,同时检查有没有我们遗漏的东西。” “其他人,跟着我一起,准备处理尸体和最后的环境伪装!” 韩烈迅速而冷酷地下达命令,五名老卒立刻行动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第99章:不敢询问 老拐如同真正的山野狸猫,俯下身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他先是利用周围的枯枝落叶,小心翼翼地覆盖掉方云逸和萧灵儿留下的较为清晰的脚印。 对于一些难以覆盖的痕迹,他甚至会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连同那块草皮一起挖起,翻面掩埋,或者从旁边移来相似的植被进行替换。 他还能分辨出哪些是昨夜战斗中溅射、属于方云逸真气侵蚀过的泥土或草木,虽然残留极微,但凭借经验能感觉到那细微的不同,都会被他重点处理,或深埋,或洒上其他尸体旁的污血、焦土进行混淆。 铁熊和另一名壮硕老卒,则如同不知疲倦的力士。他们面无表情地将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拖行到韩烈指定的洼地。 动作粗暴却异常高效,尽量避免留下新的拖痕。对于那具无头的宗师尸体和滚落在一旁的头颅,他们则是小心,用从尸体上撕下的衣物包裹好,确保不会滴落血迹引來野兽或暴露位置。 韩烈亲自带着剩下的人,在洼地快速挖掘出一个足够深、足以容纳所有尸体的大坑。 他们将尸体逐一抛入坑中,然后覆盖上厚厚的泥土和石块,最后还在上面撒上枯叶,移栽一些附近杂草,做得几乎与周围环境无异。 老猴子则如同灵猴般攀上附近的大树和高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确保清理工作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同时,他的眼睛也没闲着,不断扫视着战场,偶尔会发现一截崩飞的、带有蚀骨殿标记的匕首碎片,或者一枚嵌入树干的、造型奇特的毒针,都会立刻示意老拐前去处理掉。 整个清理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暖阳升高,阳光彻底驱散山间的薄雾时,这片山坳已然大变样。 虽然被摧毁的树木无法复原,地面的坑洼也难以完全填平,但所有的尸体、大部分明显的血迹、以及所有能指向方云逸和他们的特有痕迹,都已被清除或掩盖。 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也被山林固有的草木泥土气息所冲淡。除非是顶尖的追踪大师刻意前来一寸寸勘察,否则很难再还原出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宗师之战的具体细节。 “公子,处理完毕。” 韩烈来到一直静立旁观、实则灵觉覆盖四周以防万一的方云逸身边,低声禀报。 方云逸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片区域,确认无误。“辛苦诸位,我们回去。”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朝着驿站方向疾行而去。 ………… 驿站门口,留守的六名老卒如同雕塑般警戒着,眼神扫视着每一个可能接近的方向。 钦差李文翰则坐立不安地在驿站大堂内踱步,时不时望向窗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恐惧。 方云逸一夜未归,他生怕这位如今掌握着他生死的“病秧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自己也绝对活不到京都。 当看到方云逸在韩烈等人的护卫下安然返回时,李文翰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方……方公子,您可算回来了!下官真是担心不已啊!” 方云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惊惧和探究。他无意解释昨夜之事,只是平静地说道,“劳李大人挂心,遇到些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李文翰是何等精明之人,见方云逸不愿多说,又看到他身后那些老卒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肃杀之气和淡淡的土腥味,立刻识趣地不再多问,连连点头!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他心中却是雪亮,这位方公子昨夜定然是经历了非同寻常的事情,而且看这架势,麻烦恐怕还不小。 但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去探究方云逸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李文翰根本不敢询问,也更加不想知道! 这时,老猴子、铁熊他们几个参与清理现场的老卒,和留守的六名同伴汇合,互相交换着眼神。老猴子挤眉弄眼,朝着方云逸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做了个“你懂的”的暧昧表情。 留守的老卒们虽然不明就里,但看他们这副样子,也知道昨夜定然发生了“有趣”的事情,一个个的脸上顿时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低声窃语起来。 方云逸灵觉何等敏锐,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他也懒得去理会这些老兵油子的八卦心思。 只要他们忠诚可靠,执行他的命令不打折扣,私下里有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并不会过多干涉。 “结算费用,准备出发。” 方云逸对驿丞吩咐道! “是,是,大人!”驿丞早已被这支队伍的气势所慑,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算清账目。 方云逸付清费用后,李文翰和方云逸分别登上马车,十几名老卒翻身上马,护卫在前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通往大乾京都的官道。 马车辘辘前行,方云逸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是在不断推演着回到京都后可能面对的各种局面。 北境大捷的消息,应该早已经先他一步传回,此刻的京都,恐怕已是暗流涌动。 ………… 就在方云逸的队伍离开驿站后、约莫两个时辰左右,午时将近,三名身穿黑色劲装、袖口绣着狰狞白骨图案的男子,出现在那片被韩烈等人精心清理过的山坳。 这三人的气息明显不同于寻常江湖客,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眼神阴鸷,散发着武师境后期的气息。 他是蚀骨殿的一名在外执事,名叫阴九。 身后跟着的两人,一人是武师境初期,另一人则只有武士境巅峰。 但此人身材瘦小,眼神却格外灵动,名叫鬼手,是蚀骨殿中颇有名气的追踪好手。 他们是奉命前来接应昨夜行动的队伍的。 按照计划,无论成功与否,带队的那位新晋宗师——血狼宗师,都应该在清晨时分发出信号。 但直到日上三竿,依旧音信全无,阴九心中顿感不妙,这才带着人一路寻来。 第100章:错误的方向 “就是这里了。” 鬼手抽了抽鼻子,眉头紧锁! “血腥味很淡,但很杂,而且……有大规模战斗过的痕迹,还有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残留气息,像是被处理过的冥火之力?” 阴九脸色阴沉,目光扫过那些被摧毁的树木和尚未完全填平的坑洼地面,虽已经被处理过,但在他这等高手眼中,依旧能看出端倪。 “仔细搜!” “看看有没有血狼宗师他们的踪迹!” 三人立刻分散开来,仔细勘察。 鬼手不愧是追踪高手,很快就在一些被翻动过的泥土下,发现细微的血迹渗透痕迹,也找到一些被刻意掩埋的、属于蚀骨殿制式衣物和兵器的碎片。 他甚至凭借敏锐的感知,发现一缕几乎微不可察、被泥土和腐败气息掩盖、属于血狼宗师那独特的蚀骨冥火罡气消散后的残余波动。 “执事大人!”鬼手面色凝重地回到阴九身边,沉声喊道。 “情况有些不妙。现场被高手清理过,手法很老道,几乎抹掉了所有明显的痕迹。” “但是……属下已经可以肯定,血狼宗师他们,应该已经全部罹难了。” “什么?” 阴九身后的那名武师境初期失声惊呼! “血狼可是武道宗师的强者,谁能在这边陲之地杀得了他?还把我们的人全部灭口?” 阴九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血狼宗师虽然在宗师中不算顶尖,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宗师境,就算不敌,想要脱身也应该不难。如今看来,竟是连逃跑都没能做到? “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血狼宗师和他带领的整队精锐,连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 阴九声音沙哑,眼中充满惊疑,“难道是苍玄宗派了高手暗中接应那萧灵儿?” “对,一定是这样!除了苍玄宗,这靠近北境的边陲之地,怎么可能还有能悄无声息吃掉我们一位宗师的力量?”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萧灵儿是苍玄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宗门对她重视无比,派出宗师暗中保护,在关键时刻出手,合情合理。 也只有苍玄宗的宗师,才有可能如此了解蚀骨殿的功法,做到如此精准的打击和后续的痕迹清理。 “鬼手,还能找到他们离去的方向吗?”阴九看向追踪专家。 鬼手再次仔细勘察了一番,最终指向了两个方向。一个方云逸他们离去的官道方向,痕迹已被处理得非常模糊,但鬼手还是凭借超常的直觉和残留的极细微印记有所察觉。 “执事大人,”鬼手面色凝重,指着官道方向,“这边,有极其微弱的痕迹,似乎是马车和多人马蹄印,但被刻意用树枝清扫、尘土掩盖过。” “若非属下对尘土翻新和马蹄压痕特别敏感,几乎无法发现。对方队伍里必有擅长反追踪的老手。” 阴九目光阴冷地看向官道方向,那里通往大乾腹地,人流会逐渐增多,追踪难度极大。 “另一个方向呢?”阴九追问。 鬼手转向另一侧,指向通往更加偏僻、崎岖难行的深山方向。 “这边,痕迹相对明显一些,虽然也做了伪装,但更像是仓促间留下的。” “有单人或双人行动过的迹象,脚步略显虚浮,似乎带着伤,而且……属下隐隐嗅到一丝极淡的、属于女子的清雅香气,与萧灵儿身上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他们可能故意留下这个破绽,想引我们向错误的方向追查。” 阴九闻言,眼中精光闪烁,陷入了沉思。 两个方向,一明一暗,一真一假?官道方向处理得如此干净,反而显得可疑。 深山方向痕迹稍显刻意,但却又符合萧灵儿受伤逃亡的逻辑。 “狡诈!”阴九冷哼一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迷惑我们?” 他权衡片刻,做出了决断,“鬼手,你随我循着深山方向的痕迹追下去!” “宁可错追,不可放过!” 萧灵儿身中蚀元散和合欢散,即便被人给救走,状态也绝不会好,逃不远! 若那人真是苍玄宗的接应,他带着一个受伤的累赘,在这深山之中速度定然不快。 “是!”鬼手应道。 阴九目光看向另外那一名武师境初期的下属,“幽狼,你即刻回分殿、动用殿内紧急传讯渠道,将此地情况禀报给殿内长老。” “内容如下!” “血狼宗师及其部下于北境官道附近、疑似遭遇到苍玄宗内的高手伏击,全军覆没,现场被精密清理。 “目标萧灵儿可能被救,去向不明,我等正循可疑踪迹追查。请求殿内增派高手,并彻查近期苍玄宗宗师级以上人物的动向!” “遵命,执事!” 名为幽狼的汉子肃然领命,立刻转身,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朝着蚀骨殿最近的秘密联络点疾驰而去。 阴九目光看着幽狼消失的方向,眼中寒芒不减。“鬼手,我们走!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插手我们蚀骨殿的事。” 话音落下,他们两人身形展开,如同两道鬼影,朝着韩烈等人精心布置的、通往荒芜深山的假象痕迹追了下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让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徒耗精力。 ………… 与此同时,方云逸一行人马不停蹄,沿着官道向南行进。 对于身后那片山坳引发的后续追踪,以及阴九做出的错误判断,方云逸即便是已有所预料,此刻也全当作不知道,不予理会。 他的重心,早已放在了即将抵达的京都。 光阴流逝,一行人在离开那处驿站后的第八天,残阳西沉,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 方云逸的一行人,终于是抵达距离大乾京都、仅有不足半日路程的一处重要枢纽——京畿重镇,北南府。 北南府因位于潼河以北而得名,是拱卫京都的四大卫城之一,繁华程度虽不及京都,但也远非北境边关可比。 此刻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行人车马川流不息,一派盛世景象。 第101章:情报 方云逸下令在北南府城内寻了一间看起来颇为气派、名为“悦来”的大型客栈入住。 连续多日的赶路,即便对于这些精锐老卒而言,也需要休整。更重要的是,明日即将进入京都,他需要在此地最后梳理一下信息,调整状态。 一行人包下一座相对独立的跨院,安排妥当后,众人各自休息。 房间内,方云逸洗漱掉这些日子路途上的奔波,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些天一路行来,除了最初的那次刺杀之外,竟然再未遇到任何袭击,一路平静得让他感到一丝意外。这不符合常理! 张怀远背后的赵元明、如今的镇国公,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折损了一名心腹大将和数万兵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还有那玄云宗的徐长老,按照癸七之前的情报,已然恼羞成怒,悬赏万金要他的人头。 血煞阁的杀手,又或者是玄云宗暗中派遣的高手,没理由会如此轻易放弃。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京都出了什么更大的变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方云逸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思忖。 而就在他沉思之际,房门外传来了五长三短,富有特定节奏的轻微敲门声。 “进来。”方云逸收敛思绪,淡淡开口。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闪入房内,随即轻轻关上房门。来人正是之前出现过、代号“癸七”的暗影成员。 “主上。”癸七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起来说话。有何消息?”方云逸询问! 癸七站起身,恭敬地禀报,“主上,属下已查明为何近日路途如此平静。” “京都方面,自北境大捷消息传回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各方议论。而在七天前,另一件大事彻底吸引了京都乃至周边所有势力的目光——” “玄云宗宣布,将在大乾京都内、公开举行一次宗门收徒大典!” 方云逸眼中当即闪过一丝讶异,“玄云宗收徒大典?如此突然?而且选在京都?” 癸七继续道,“正是。此次收徒规模空前浩大,据说玄云宗拿出了极大的诚意,不仅派出以一位内门长老为首的庞大遴选团队,还宣称将放宽选徒标准。” “只要资质尚可,皆有入门机会。甚至许诺,表现优异者,可直接被内门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获得宗门资源倾斜培养。” “消息传出后,整个京都乃至周边数府的世家大族、官宦子弟、甚至是寒门才俊都已彻底陷入疯狂。” “如今京都内外,各大客栈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携带着年轻子弟前来碰运气的家族。” “玄云宗在京都西郊划出一片巨大区域作为遴选场地,每日都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属下猜测,赵元明和玄云宗的注意力,恐怕都被此事牵制,暂时无暇他顾,或者……他们认为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风险太大。 方云逸闻言,缓缓点头。 玄云宗在大乾王朝乃至周边区域,确实是公认的宗门魁首,势力盘根错节,地位超然。 其公开的收徒大典,对于任何家族和个人而言,都或许是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引起如此轰动并不奇怪。 他也承认玄云宗的实力不可小觑,可以说是在大乾区域周边的第一宗门。 但如此声势浩大、近乎不计成本地招收弟子,他们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补充宗门内的新鲜血液? 方云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玄云宗虽然每隔些年都会收徒,但以往似乎并未如此高调,且多是在其宗门所在进行。 这次却是选择在京都,并且放宽标准,背后恐怕是另有图谋吧! “玄云宗此举,颇为反常。”方云逸沉吟道,“癸七,加派人手,重点调查玄云宗此次收徒的真实目的。我要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总觉得这次招收弟子没那么简单。” “是,主上!属下立刻安排人手渗透进宗门去,设法接触玄云宗的低级执事或弟子,探听消息。”癸七领命。 “另外,根据我们安插在边境和京都的线报,蛮族王庭派出的使臣队伍,已在数日前秘密抵达京都,并被乾帝派人暗中接入皇宫。” “此事在朝堂上并未公开,乾帝似乎是有意下令隐瞒使臣入京之事。参与接见的只有有限的几位心腹重臣,具体交涉内容,我们的人无法探查清楚。” 方云逸微微皱眉。蛮族使臣来大乾找乾帝交涉,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兀术鲁和数万精锐的损失,对蛮军可是重创,他们必然要试探大乾的态度,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暂时休战,或者提出某些条件。 但乾帝却选择暗中接见,并且刻意隐瞒消息,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不符合常理,按理说,如此“大捷”,正是宣扬国威、振奋民心的好时机,乾帝却选择低调处理? “看来那位乾帝的城府与狠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得多。”方云逸心中暗道。 乾帝此举,无非几种可能! 一是对北境大捷的真实性存疑,不愿贸然宣扬。二是想借此与蛮族进行某些秘密交易! 三是忌惮他方云逸和镇北军旧部借此坐大,刻意压制消息。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乾帝心思深沉,绝非易与之辈。 “此事我知道了。继续留意,有任何关于蛮族使臣的风吹草动,立刻报我。” 方云逸吩咐道。 “是。”癸七应道,随即略显迟疑。 “还有事?”方云逸看出他的犹豫。 癸七开口道:“主上,如今我们的暗影组织,随着您逐渐进入各方视野,需要监控的目标和范围急剧扩大………” “现有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存在着许多不足之处,归根结底还是可靠的人手不足。” 方云逸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 “可以暗中招募那些三教九流、各有专长的人士,但招募进来的人,必须由一号统一进行严格的训练和忠诚测试。” 第102章:即将抵京 他语气转冷,带着一丝冷漠的决断。“初期阶段,若对其忠诚度有所怀疑,但又确有其才者,可以使用我配制的蚀心丹先行控制。” “告诉他们,唯有在日后圆满完成各种任务,并且得到一号的最终认可,方可得赐解药,彻底恢复自由身。” “若是金银不够,就去京都南城的李氏杂货铺找李老,一切用度,他都会安排妥当。” “属下明白!”癸七凛然应诺。 他深知“蚀心丹”的厉害,也明白这是目前情况下确保组织核心机密不得已的手段。 至于金银,他倒并不担心,因为他隐约知道,主上手中掌握着几条惊人的财路。 确实,这几年方云逸在暗中建立起初步情报网的同时,也利用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悄然布局了商业版图。 比如,利用现代化学知识提纯的、雪白细腻远超官盐的“玉精盐”,以及通过改进蒸馏工艺酿造出的、醇烈甘美的“仙人醉”等物,如今几乎已经通过代理的方式,垄断了大乾高端市场,利润滚滚而来。 只不过他一直在幕后,将所有明面上的事务都交给精心挑选和培养的代理人去打理。 比如京都南城那位看似普通的杂货铺老板李老,便是他重要的财务管家之一。 这些庞大的收益,除了维持方府用度和暗中培养势力外,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情报网络的建设和扩张之中。 “方府那边近日情况如何?老太君可还安好?府外可有什么异常?” 方云逸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祖母是他如今在世上最亲的人,也是他的逆鳞。 “主上放心,府内一直风平浪静,老太君身体硬朗,精神也还算不错。府外……自从北境消息传回后,窥探之人确实多了不少。” 说着的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好的纸条,双手呈上。“这是近日监视方府的人员清单,上面清晰地记录了窥探者的身份、所属势力或世家,以及监视的频率和时间。” 方云逸接过清单,展开扫了一眼。 上面罗列的名字和势力颇为复杂,有赵元明一系的探子,有与方家有过旧怨的世家,如吏部侍郎刘文正、御史中丞周廷等派出的眼线,也有一些立场不明、似乎是出于好奇或其他目的的势力。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方云逸冷哼一声,将清单放在桌上。只要祖母无恙,这些窥探他暂时还不放在心上。 癸七最后补充道,“另外,根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以吏部侍郎刘文正、御史中丞周廷为首的几位大臣,已经暗中串联,准备在您明日抵达京都,入宫面圣时,当朝发难。” “他们意图抓住北境军报中一些语焉不详之处,以及您临危受命的合法性等问题,对您进行弹劾,意在让您当众难堪。” 方云逸听完,病态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戏谑的弧度。 “让我难堪?” 他轻声自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方云逸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望着北南府城外那片通往京都方向的、漆黑而深邃的夜色。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明日,京都。 一场好戏,似乎随着他的归来、就要登台开场。而他,已然做好了登台的准备。 “癸七,下去安排吧。按计划行事。” “是!属下告退!”癸七躬身一礼,再次如同幽灵般融入黑暗,悄然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方云逸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远眺京都方向,心中波澜不惊。 所有的暗流,所有的算计,在他踏入京都的那一刻,都将被置于明处。他倒要看看,这龙潭虎穴,究竟能奈他何! “想让我难堪?” “正好,我也缺几个可以立威的对象。”方云逸喃喃低语,嘴角那抹弧度愈发冰冷。 一夜无话,次日启程 北南府的喧嚣在黎明前渐渐苏醒,悦来客栈的跨院内,众人也已收拾停当。 方云逸换上一身略显朴素的青色长袍,外面罩着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病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眸子,在晨光中深邃如渊。 马车辘辘,驶出北南府城门,再次踏上通往京都的官道。 车厢内,只有方云逸和钦差李文翰两人。 车轮碾过官道的石板路,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方云逸闭目养神,仿佛是睡着一般。 李文翰不知是因为临近京都,还是其他的一些原因,让他看起来有些如坐针毡。 他双手不安地搓动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对面那看似孱弱的少年郎。 方云逸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文翰身上。那目光并不显锐利,却宛如能够穿透人心,让李文翰瞬间绷紧了身躯。 “李大人,”方云逸的声音很轻,却带起一种莫名奇妙异样,“京都,就快要到了。” 李文翰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几下,看着一脸平静的方云逸、闻声回应! “是,是,方公子,眼看就要到了。” “这一路上,李大人辛苦了。”方云逸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怀还是敲打。 “等回到京都,入宫面见圣上,呈报北境之事……李大人可知该如何回话?” 李文翰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浸湿内衫。他知道,最关键的还是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下官……下官明白。” “北境之事,全赖方公子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方保我大乾北境门户不失。” “张怀远将军忠勇殉国,下官……下官亦是感同身受,定当如实……不,定当按照既定章程,向陛下陈情。” “如实?”方云逸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何为实?李大人,你一定要记住,从现在起,你我口中的实,便是那份八百里加急军报上的内容。” “除此之外,北境发生的任何事情,无论是蛮军的覆灭,还是张怀远的真正死因,亦或是我用了什么手段……都与你我无关,更与北境数千将士的浴血奋战无关。你,明白吗?” 第103章:入城受阻 方云逸的声音依旧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锤子,敲打在李文翰的心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与你我无关”,更是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让李文翰仿佛看到了兀术鲁那具干瘪的尸体和铁壁关内弥漫的毒雾。 “明白!下官明白!”李文翰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方公子放心,下官知道轻重!绝不敢胡言乱语,坏了公子的大事,也……也绝不敢拿自己和李氏满门的性命开玩笑。” 方云逸看着他那副惊惧交加的模样,语气稍稍缓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 “李大人是聪明人,当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去,便没有回头的可能。但同样的,这条路若是走好了,前方未必不是康庄大道。” 他话语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看透李文翰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你我在北境,也算得上是共历生死。” “只要你为我安心办事,日后在这京都官场之上,未必就不能更进一步。” “官运亨通,家财万贯,甚至是……光耀门楣。这些,对我来说,并非难事。毕竟,我方云逸对待自己人,从不会吝啬。” 这番话,如同冰火交织,让李文翰的心绪剧烈起伏。一方面,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毫不怀疑方云逸的手段,若是自己稍有异心,恐怕下场只会是比张怀远、比那些蛮军还要的凄惨。 这种性命被人牢牢攥在手里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窒息和无奈。 想他堂堂三品大员,如今却是成为了他人掌中之物,连言行都要受人控制,何其可悲! 但另一方面,方云逸画出的“大饼”,又让他那颗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已渴望更进一步的心,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官运亨通,家财万贯……这不正是他毕生追求的吗?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少年的恐怖。 年仅十五岁的武道宗师!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成就? 据他所知,莫说大乾,便是放眼整个苍玄大陆的历史长河,也未曾听到过有如此年轻的武道宗师。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方云逸不中途夭折,他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一遇风雨便化龙,绝非只是虚言。 自己如今虽然受制于人,但何尝不是提前攀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若是现在能早早跟随,待其真正龙腾九天之时,自己作为早期的“从龙之臣”,所能得到的好处,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恐惧与野望,无奈与机遇,在李文翰心中反复交织、碰撞。他脸上的表情时而惨白,时而潮红,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决然。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方云逸,眼神中带着一丝近乎谄媚的坚定。 “方公子知遇之恩,文翰没齿难忘!” “日后定以公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此番回京,一切但凭公子吩咐,绝无二话。” 在李文翰的连连保证声中,马车在官道上一路前行,官道愈发宽阔平坦,路旁的行人车马也明显增多。临近午时,一座巍峨雄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远远望去,城墙高耸如山岳,绵延不知多少里,墙体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历经风雨沧桑,显得古朴而厚重。 城墙上旌旗招展,隐约可见甲士巡逻的身影,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南城门是京都四大主门之一,最为繁华热闹。巨大的包铁城门敞开着,分出了入城和出城的通道。 此刻,城门前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有满载货物的商队,有赶着牛车的农夫,有骑马佩剑的江湖客,也有装饰华贵的官家马车。 人声鼎沸,喧嚣异常。 守城的兵士数量明显多于寻常城池,他们身着统一的制式皮甲,手持长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人,检查路引,盘问来历,秩序井然中透着一股森严。 方云逸在距离城门尚有百丈时,便已悄然下了马车,翻身上一匹普通的军马。 他依旧裹着那件宽大斗篷,帽檐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削瘦的下巴。 李文翰的马车因为有钦差仪仗,倒是无需排队,直接驶向专用的通道。 一名守门校尉验看过李文翰的钦差关防后,立刻变得恭敬无比,挥手示意放行。 然而,当李文翰的马车顺利入城后,轮到方云逸以及韩烈等十几名护卫老卒时,情况陡然一变。 “站住!” 那名刚才还对李文翰毕恭毕敬的校尉,此刻却板起了脸,拦在方云逸他们的马前,目光扫过韩烈等人,“你们是什么人?路引呢?” 韩烈眉头微皱,但还是依规矩上前,取出已准备好、且加盖了乌山关镇守周将军印信的路引。 “这位将军,我等乃是北境边关的大乾镇北军,奉周将军之、命护送方云逸公子和钦差大人返京。” “方云逸?” 那校尉接过路引,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嘴角却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哦,就是那个方家的……病……公子?”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丝轻蔑。 “路引倒是不假。”校尉将路引随手丢还给韩烈,话锋一转! “不过,如今京畿重地,戒备森严,尤其是北境刚经历战事,谁知道有没有蛮军细作混入你们其中?” “你们这些人,看着面生得很,而且个个带着兵器,煞气腾腾的,需要详细检查!所有人,下马接受盘查!” 韩烈脸色一沉,“将军,我等乃是边军将士,护送方公子与钦差大人乃是有功之臣,岂能如此刁难?” “刁难?”校尉声音提高八度,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群纷纷侧目。 “本将按规矩办事,何来刁难之说?边军又如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的?” “少废话,赶紧下马!” “还有你,”他指向马背上的方云逸,“你也下来!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已经入城的李文翰听到动静,从马车窗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焦急,张口欲言。 第104章:刻意刁难 方云逸却微微侧头,对着他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平静,示意他不必插手。 李文翰张了张嘴,无奈地缩回头去,马车缓缓驶离了城门区域。 而此时,周围的百姓和行商见状,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嘿,有好戏看了,守城的这帮爷今天火气看来不小啊。” “那是方家的那个病秧子?” “听说在北境立了大功回来的?” “立功?我看是惹了大麻烦吧?没看到守城将军是的故意找茬的吗?” “估计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这点规矩都不懂?给点孝敬不就完了吗?” “看样子不像,你看那带头的校尉,摆明了是上头有人指使,不是钱财能打发的。” 周边的话语,让韩烈等人脸色铁青,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卒,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方云逸轻轻一抬手,止住了蠢蠢欲动的韩烈等人。 他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名趾高气扬的校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病弱的沙哑。 “这位将军,”方云逸开口,直接打断了校尉正准备继续的呵斥,“不必再演戏了。说吧,是谁指示你这么干的?” 校尉被他问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随即便强作镇定,厉声开口,“你在胡说什么?本将只是依规矩办事……” “依规矩办事?” 方云逸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淡淡的嘲讽意味,“什么规矩,会刻意刁难有功边军?” “会对我这个方家唯一血脉、刚刚在北境力挽狂澜的功臣如此无礼?我不相信,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守城校尉,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那校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眼神闪烁,不敢与方云逸对视。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了不少,都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方云逸继续淡淡道,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也不与你计较。现在,让开道路,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否则……”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目光仿佛化作两道冰锥,刺向那校尉。“若真要追究起来,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将,恐怕还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方家纵然如今势微,但满门忠烈,血洒疆场,也不是你一个守城将可以欺辱的。” “更何况,我等携北境之功返京,若误了陛下问询北境军情,这个罪责你掂量掂量?” 校尉的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方云逸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确实得了上头某位大人的吩咐,要在此刁难一下这个方家病秧子,给他个下马威。 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一个病弱少年,能有什么气候?随便找个借口盘查一番,折辱一下,也就完成了任务。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言辞竟如此犀利,气势如此迫人! 尤其是那句“方家满门忠烈”和“误了陛下问询”,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是啊,方家再落魄,那也是曾经的大乾脊梁,在军中在民间仍有相当的声望。 而这病秧子如今顶着“北境功臣”的名头回来,若是真因为自己的刁难而耽误了面圣,上面那位大人或许能把自己摘干净,但自己这个具体执行的小卒子,绝对会成为替罪羊,死无葬身之地! 他内心剧烈挣扎着,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幕后指使,一边是眼前这个看似孱弱、实则透着诡异危险的少年以及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他的手心满是汗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个尖细中带着嘲讽的声音从城门洞内传来。 “哟嗬!好大的口气!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威胁我守城将士?还承担不起后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从五品文官服色、留着两撇鼠须、眼袋浮肿的中年官员,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 此人是南城兵马司指挥同知,周文昌,因其为人刻薄,贪财好利,人送外号“周扒皮”。 他正是收到心腹快马禀报,说目标已到城门且起了冲突,这才急忙赶来“镇场子”。 周扒皮走到近前,先是厌恶地瞥了一眼那些风尘仆仆、煞气未消的护卫老卒,然后目光落在马背上依旧平静的方云逸身上,嘴角咧开一个讥诮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家的云逸少爷啊!” 他特意在“少爷”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充满了轻蔑,“怎么?在北境那个穷乡僻壤待了几天,就忘了京城的规矩了? “守城将士依法盘查,乃是职责所在!” “你非但不配合,还出言威胁?真以为立了点微末功劳,就可以在京都横行无忌了?方家的家教,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哦……我倒是差点忘记了,你那些长辈皆死在了北境,似乎从小就没有长辈教导……” 他这番话可谓恶毒,不仅否认了方云逸的功劳,还直接上升到了方家的家教问题上。 尤其是,那句“长辈都死在了北境。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都感觉这周指挥同知话说得太重了。一些知道方家往事的老者,更是面露不忿之色。 方云逸兜帽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他甚至没有去看周扒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什么。 周扒皮见他不语,以为他被自己镇住。变的更加得意,指着韩烈等人喝道! “还有你们这些丘八!拿着几份不知真假的破路引,就敢冒充边军功臣?” “我看你们就是蛮军那派出来的细作。来人啊!给我把这些人都拿下!仔细拷问。” 他身后的衙役们闻言,立刻便如狼似虎地就要上前将韩烈他们拿下。 韩烈等人勃然大怒,锵啷一声,腰刀已然出鞘半尺,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让那些冲上来的衙役动作一僵,不敢再上前。 第105章:紫龙令 这些老卒沙场搏命的气势,岂是这些只会欺压百姓的衙役可比? “反了!反了!你们还敢拒捕?”周扒皮又惊又怒,尖声叫道,“弓箭手!弓箭手准备!” 城楼上的弓箭手闻言,立刻张弓搭箭,对准了下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一场流血冲突,似乎已不可避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马背上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黑袍少年。 他们都想知道,面对如此局面,这个传说中的方家病秧子,究竟会如何应对? 方云逸缓缓抬起手,轻轻拉下遮住面容的兜帽,露出了那张带着苍白、清瘦,却眉目如刻的脸庞。 阳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得那份病态触目惊心,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潭深渊,倒映着周扒皮那张因愤怒和一丝扭曲的脸。 他没有看那些弓箭手,也没有看如临大敌的衙役,目光直接落在周扒皮身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周指挥同知,你口口声声依法办事,怀疑路引真伪,质疑我等身份……” “那么,这个,你可还认得?” 说着,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并非路引,也非官印,而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造型古朴的令牌。 令牌通体呈暗紫色,上面雕刻着一条环绕利剑的蟠龙,龙睛之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墨色晶石,在阳光下流转着幽光。 令牌的背面,则是一个苍劲而有力的古体字——“方”!令牌出现的瞬间,周扒皮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而他身后的那名守城校尉,更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紫……紫龙令?方家的紫龙令?” 周扒皮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指着令牌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紫龙令!方家初代国公,跟随大乾太祖皇帝开疆拓土时,太祖亲赐的信物! 见令如见方家初代国公! 虽无实际官职权力,却代表着方家无上的荣耀和与朝同休的地位。是方家真正底蕴象征之一! 非方家核心血脉、危难时刻不可动用! 这块令牌,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现世了! 整个大乾皇朝,或许除了龙椅的那位惦记着想要收回,还有部分大臣还惧怕着以外,怕是其他人都几乎快要忘了它的存在。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会从这个被他们视为病秧子、可以随意拿捏的少年手中出现。 方云逸手持紫龙令,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周扒皮,缓缓开口!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周扒皮和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的心头。 “现在,我可以进城了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仿佛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大乾皇朝中的千军万马。 周扒皮嘴唇哆嗦着,脸上的傲慢和讥诮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悔。 他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下……下官有眼无珠!冲撞到了方公子!请……请公子恕罪!放行!快放行!” 那些衙役和守城兵士见状,哪里还敢阻拦,慌忙让开道路,连头都不敢抬。 方云逸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周扒皮一眼,轻轻一夹马腹,胯下战马迈着沉稳的步子,踏入了京都那高大、幽深的城门洞。 韩烈等人收起兵刃,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噤若寒蝉的兵士和衙役,紧随其后。 阳光被城门洞吞噬,光线骤然变暗。 方云逸的身影在明暗交界处微微一顿,他侧过头,你若是不讲出那一句“方家的长辈皆死在了北境”,我今日便不会拿出“紫龙令”。 “你应该知道,方家一旦拿出此令,就意味着会尸山血海。” “周扒皮……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此刻,任由谁都能听出嗜血的味道,在此地的人,无不心惊肉跳。尤其是周扒皮和那阻拦方云逸的校尉。 这一刻,他们皆是面如死灰。紫龙令,陛下都忌惮三分,两人死亡已注定,无人能救! 冰冷的绝望,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水,瞬间浸透周文昌和那名守城校尉的四肢百骸。 周扒皮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裤裆处迅速洇湿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气。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求饶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漏气声,仿佛已经被无形的镰刀勾住了魂魄。 那名校尉面无人色,直接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口中反复喃喃,“完了……全完了……” 他比周文昌更清楚“紫龙令”背后所代表的血腥意味。那不是一块简单的令牌,那是方家以开国累累战功、无数族人性命换来的“丹书铁券”的升华版,是太祖皇帝赐予方家“代天巡狩,先斩后奏”之权的象征。 虽说近几十年方家低调,此令不显,但大乾律法和皇室祖训中,明确记载着! 方家持紫龙令者,二品以下武官将领、二品以下文官,皆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而今天的他们,何止是刁难?简直是往死里得罪!尤其是周扒皮的那句“方家长辈皆死绝,无人教导”的诛心之言,更是将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已彻底堵死。 周围的人群也意识到了什么,喧哗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与迷茫的寂静。 一些老人则是目露追忆与恐惧,他们依稀记得父辈祖辈口中,关于紫龙令上一次现世时所掀起的腥风血雨。 那不仅仅是杀几个官员那么简单,那是牵连甚广,足以让一个显赫家族一夜之间崩塌的恐怖力量!方家……终究还是那个方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病弱的麒麟,依旧是麒麟! 而方云逸在话音落下后,他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彻底没入京都的阴影之中,预示着这座千年古城,将因他的归来,而掀起新的波澜。 同一时间,方云逸在南城门拿出“紫龙令”的消息,正在被各方探子疯狂的传递回去。 第106章:不同反应 镇国公府,赵元明书房。 正在听取幽影负责人汇报北境调查受阻的赵元明,接到心腹密报时,捻着棋子的手猛地一顿。 那枚珍贵的云子“啪”地一声被他捏得粉碎。他儒雅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紫龙令……竟然在那小杂种手里?” 赵元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方震天那个老狐狸……果然还是留了一招后手!” 他一直隐而不发,连家族濒临绝境都未动用,如今却在一个病秧子手中出现……他到底想做什么?” “方云逸此举,是莽撞无知,还是……有意为之,要向所有人宣告方家的回归?” 他挥退手下,独自在书房内踱步,眉头紧锁。紫龙令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意味着,他之前很多针对方云逸的“常规”手段,比如利用官场规则打压、罗织罪名等,都需重新评估。 一旦被抓住把柄,方云逸完全可以凭借紫龙令强行反击,甚至……先斩后奏!这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通知下去!” 赵元明对着阴影处下令。 “所有针对方云逸和方府的明面行动,全部暂停。也让玄云宗和血煞阁的人……也暂时收敛。我们必须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小子……和他手里的那块牌子。” 各大世家中,如刘府、周府等! 吏部侍郎刘文正刚与几位盟友密谋完明日早朝如何弹劾方云逸,收到消息后,手中的茶杯“哐当”坠地,摔得粉碎。 他脸色变得煞白,冷汗涔涔。 “紫……紫龙令?”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刘文正的声音带着颤抖。 “快!快去通知周御史他们,明日的弹劾暂且压下。从长计议,必须从长计议!” 御史中丞周廷同样惊骇欲绝,在家中坐立不安。他们这些与方家有旧怨的家族,最怕的就是方家掀桌子。 紫龙令,就是方家最大的底牌,也是最能掀桌子的工具!方云逸此举,无异于一把利剑悬在了他们头顶,让他们往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再也无法轻易施展。 玄云宗在京都的别院里! 负责此次收徒大典的内门长老徐清源,正在接待几位前来拜会的朝廷大员。 听到弟子匆忙入内禀报的消息后,他抚须的手猛地一抖,扯断了几根胡须都浑然不觉。 “紫龙令?方家?” 徐清源眼中精光爆射,“就是那个杀了赵峰、疑似身负武道、让徐师弟暴跳如雷的方云逸?他竟然手握此物?” “紫龙令,他也曾听说过,知道此物li在大乾皇朝中的份量。那可是除了大乾那位皇帝以外、唯一可以调度大乾所有军队的东西。” 他挥退左右,面色凝重。 玄云宗虽超然物外,但也深知紫龙令在大乾朝堂和军中的象征意义。 这意味着那个病秧子、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让人拿捏的“病弱少年”,而是一个拥有特殊权限、能调动巨大潜在力量的“麻烦人物”。 徐师弟的私仇,恐怕要从长计议了,绝不能将整个玄云宗拖下水,卷入与紫龙令持有者的正面冲突中。 玄云宗倒是无惧这凡俗皇朝,只是那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正在谋划的事物, “传令下去!” 徐清源沉声开口。 “我宗弟子,近期不得主动去招惹方家之人,尤其是那个方云逸。一切,等收徒大典结束后,禀明宗主再定行止。” 同样,在京都中的那些江湖势力据点。 血煞阁的接头人收到飞鸽传书后,看着纸条上的信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妈的,这下可捅马蜂窝了!” “紫龙令……这单生意得加钱!不,加钱也得掂量掂量。立刻上报总阁,目标危险等级提升至最高!建议……暂缓或取消行动。” 而在皇宫中的养心殿内! 乾帝正与户部、兵部尚书商议北境粮饷及蛮族使臣密谈的后续事宜。 一名心腹内侍脚步匆匆,却又极力控制着声音,来到御前,在乾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乾帝脸上的平静被打破,一抹铁青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他握着朱笔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两位爱卿,今日就先议到这里,你们退下吧。” 乾帝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户部与兵部尚书都是人精,见状心知必有惊天大事发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告退。 待殿内只剩下乾帝和那名内侍,以及阴影中若隐若现的龙卫时,乾帝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掷于御案之上,墨汁溅染了明黄的奏章。 “说!给朕详细道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乾帝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那名负责禀报的龙卫跪伏在地,浑身带着颤抖,却口齿清晰地将南城门发生的一切。 包括周扒皮如何刁难、如何口出恶言,方云逸如何隐忍、如何平静反问,最后又如何轻描淡写地取出紫龙令。 以及那句“方家一旦拿出此令,就意味着尸山血海”的原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好!好一个方云逸!好一个紫龙令!” 乾帝怒极反笑,只是在笑声中充满冰冷的杀意,“为了一个守城蝼蚁的几句狂言,你就把这东西亮出来了?” “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的魄力啊!”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这紫龙令,就像一根卡在他喉咙里的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方家曾经的荣耀和太祖皇帝对方家的无限信任。 他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将这块令牌收回,将方家的影响力彻底抹去。 然而,太祖祖训明确! “方氏与国同休,紫龙令世代传承,非谋逆大罪,不可夺。” 正是这道祖训,像一道枷锁,让他对方家的打压只能停留在权势削弱、边缘化和借刀杀人的层面,而不能明目张胆地抄家灭族。 若非如此,他岂容方家残留至今?又岂会坐视方云逸这个“病秧子”长大成人? “朕派人暗中搜遍方府,逼死方震天,都没找到这块牌子!原来……原来早就交给了这个一直被人忽视的病秧子!” 第107章:回到方府 乾帝口中咬牙切齿,“方震天,你果然还是老谋深算,还留这么一招后手,你究竟是想干什么?死了这么多年,也不安生吗?” “想要用这块破牌子,向朕示威吗?还是想告诉他,这京都,乃至这大乾,方家仍旧还有资格搅动皇朝风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运转。 方云逸此举目的何在? 是年少冲动,受不得屈辱? 不,不像。从北境传回的情报看,此子隐忍果决,绝非冲动之人。 是故意亮出肌肉,震慑宵小,为即将到来的朝堂交锋做准备? 很有可能。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方家还没倒,他方云逸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还是……他想借此试探朕的反应?试探朕对紫龙令,对方家的底线? 又或者,他是在为后续更大的动作铺路? 比如……重查八年前旧案? 一个个念头在乾帝心中闪过,让他感到一阵烦躁和隐隐的不安。这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病秧子”,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失控的危险。 …………… 与皇宫中和各大府邸的震动不同,方府之内,却是一片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氛围。 当方云逸在韩烈等老卒的护卫下,踏入那座略显破败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府门时,早已得到消息、在福伯和赵嬷嬷搀扶下等候在影壁前的方老太君,顿时老泪纵横。 “逸儿!我的逸儿!” 老太君挣脱搀扶,踉跄着上前,一把将方云逸搂在怀里,枯瘦的手掌一遍遍摩挲着他的后背,仿佛要确认他真的回来了。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方云逸感受着祖母身体的颤抖和那份深切的担忧,冰冷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和歉疚。 他轻轻回抱着祖母,声音温和。 回到布置简单却温馨的厅堂内,屏退下左右,只留下福伯和赵嬷嬷在门外守着。 老太君拉着方云逸的手,上下打量,看着他虽然苍白却比离家时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稳气度,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瘦了,也黑了……北境苦寒,你身子怎么受得住?快跟祖母说说,这一路……” 方云逸简略地将离开京都的北境之行,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很多地方都是经过他修饰的版本。毕竟,他不想让祖母有太多忧虑。 只是重点强调了周擎天等旧部的忠诚、和张怀远的“英勇殉国”,至于其中的凶险和自己的具体手段,则是一语带过。 老太君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惊心动魄?她紧紧握着孙儿的手,泪光闪烁! “苦了你了,孩子……方家……以后的重任可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随即,老太君话锋一转,脸上带着一丝忧虑。“逸儿,刚才府外传来消息,你在南城门口……动用了紫龙令?” 方云逸点了点头,平静回应,“祖母,孙儿知道此令关系重大,非到万不得之时、绝不可以轻易动用。” “但今日之事,并非简单的刁难。” “那周扒皮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其言辱及我方家满门忠烈,若退让,日后岂不是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来。” “孙儿此举,一为立威,告诉所有人,方家还没死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折辱的。” “其二、是为震慑,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在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 他顿了顿,继续道,“孙儿知道,紫龙令一出,必会引来陛下更深的忌惮和各方的关注。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已退无可退,唯有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和决心,才能在这京都险地,争得一丝喘息之机,也为后续……调查当年真相,积蓄力量。” 老太君看着孙儿那双深邃睿智的眼眸,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分析,心中感慨万千。 她的逸儿,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羽翼庇护的病弱孩童了。 “你说得对……” 老太君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方家隐忍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了方家的獠牙!这块牌子,是你阿爷留给方家最后的护身符,也同样是悬在敌人头顶的利剑。” “用了也好!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方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只是………” 老太君担忧地看着他,“陛下那边……”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祖母放心,孙儿心中有数。陛下会比我们更在意祖训,更在意天下悠悠之口。” “只要我们不给他谋逆的实证,他明面上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至于暗地里的手段……孙儿接着便是。” 方云逸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重重院落,看到了那座巍峨的皇城。 “这京都的水,已经被搅浑。接下来,就看谁,能在这浑水中,摸到最大的鱼!” ………… 夜幕降临,笼罩京都! 方府内也渐渐安静下来。 福伯,这位在方家侍奉了三代、鬓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管家,已将韩烈等十几名风尘仆仆的老兵安顿妥当。 将他们安排在靠近府墙、相对独立的一处偏院,那里原本是方家亲卫的驻地,如今虽显空旷,但房屋尚算完整,稍加收拾便可住人。 韩烈等人对此毫无怨言,反而对能再次住进这象征着方家核心力量的院落、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归属感。 他们沉默而高效地整理着随身行李,检查武器,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自然。 晚膳是在老太君的主厅用的,菜式简单却精致,是方云逸离京前特意嘱咐厨房、根据祖母口味和养生需求调整的。 席间,方云逸细心地为祖母布菜,讲述着一些北境的风土人情,刻意避开了那些血腥与厮杀。 老太君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儿,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苍老的眼眸中时而泛起泪光,时而又溢出欣慰的笑意。这份难得的温馨,冲淡了府内多年积郁的沉闷之气。 膳后,方云逸亲自搀扶着祖母,踏着清冷的月光,缓步走回后宅的卧房。 他仔细地为祖母掖好被角,又检查了窗棂是否关严,动作轻柔而细致。 第108章:城南杂货铺 “逸儿,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面对朝堂上的风浪。”老太君握着孙儿的手,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祖母放心,孙儿自有分寸。您安心睡下便是。”方云逸轻声安抚,语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待祖母呼吸逐渐平稳悠长,方云逸才悄然吹熄了烛火,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退出房间,对一直守在外间的赵嬷嬷微微颔首,低声开口,“赵嬷嬷,辛苦您了。” 赵嬷嬷,这位自老太君年轻时便陪伴在侧的老人,看着眼前已然长大的少爷,眼中满是慈爱与坚定,“少爷放心,老身晓得。” 来到前院,福伯已等候在此。 “福伯,”方云逸的声音压低,“府内的护卫事宜,从明日起,全权交由韩烈负责。” “他带来的弟兄,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好手,忠诚无虞。您只需统筹好内务,配合他们即可。” “府中原有的那些护院,重新筛查,若有可疑或不堪用的,一律清退,发给他们足额的遣散银钱。” “老奴明白。”福伯躬身应道,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方府这些年势微,护院力量大不如前,他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如今有这些百战老卒接手,他总算能松一口气。 安排完这些,方云逸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庭院中,看似在欣赏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实则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清晰地感知到府邸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气息。 至少有五六批人马,来自不同的方向,如同黑夜中的幽狼,窥伺着方府内的动静。有官家探子,有世家眼线,或许还有江湖人士。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他并未走向自己的院落,而是绕到府邸后方,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 这里有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地窖入口,上面覆盖着厚厚枯枝败叶,寻常人绝不会注意。 方云逸左右扫视,确认无人跟踪后,轻轻挪开一块看似与地面无异的、实则中空的青石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 他闪身而入,随即从内部将青石板轻轻复位,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地道内漆黑一片,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和陈年的霉味,但却异常干燥,显然通风系统做得极好。 方云逸对此轻车熟路,即便毫无光亮,他也能凭借记忆和超凡的感知力快速穿行。 这条密道,乃是方家初代国公建府时,请能工巧匠秘密修筑,历代只有家主知晓,是方家最后的逃生通道之一。出口设在…… 约莫一炷香后,方云逸在地道尽头停下脚步。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上方毫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顶开一块伪装成岩石的出口。 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夜露的湿润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气息。 他悄然钻出,正处于一条狭窄、阴暗、堆满废弃箩筐和杂物的死胡同深处。 这里距离方府已有数条街之遥,是南城一片鱼龙混杂的平民区。 方云逸整理了一下略微沾尘的衣袍,将斗篷的帽檐拉得更低,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京都的夜色。 他如同一个夜间的幽灵,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梭,避开打更人的梆子声和偶尔路过的醉汉,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目标,南城那家看似普通的李氏杂货铺。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杂货铺那熟悉的、略显破旧的招牌出现在视线中。 店铺内早已打烊,门板紧闭,只有二楼一扇小窗隐约透出微弱的烛光。 方云逸并未走向正门,而是绕到店铺侧后方,那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他身法轻盈的跃上树干,在靠近墙壁的一根粗壮枝桠上,看似随意地、实则按照特定顺序,轻轻叩击三下墙壁上几块不起眼的砖石。 “咔哒。”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墙壁上一块看似完整的区域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暗门。 接着方云逸闪身而入,暗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墙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光线昏暗,但比之外面的巷道已是明亮许多。 走下石阶,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四壁由青石垒砌,坚固异常,墙上挂着几盏长长明的烛火,跳动的火苗将室内照得通明。 此刻,密室中已有两人在等候。见到方云逸进来,两人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主上!” 其中一人,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棉布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着。 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练达。 腰间挂着一个陈旧的算盘,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色泽沉郁的墨玉扳指,这是他与各地掌柜接头的信物之一。 此人便是李老,如今明面上是“李氏杂货铺”的老板,暗中却执掌着方云逸麾下逐渐庞大起来的商业帝国,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另一人,则是一名中年男子。 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精瘦,穿着一身毫无特征的灰色劲装,站在那里,气息近乎完全内敛,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此人面容普通,属于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觅的类型,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偶有精光闪过,如同蛰伏的猎豹,带着历经沙场的铁血与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便是“一号”! 原名已无人知晓,曾是方震天麾下亲卫军的队长,也是方震天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八年前那场大战前夕,他被方震天提前派往南域调查某件重要之事,因此逃过一劫。 在得知北境惨败、方震天父子皆殁的消息后,他痛不欲生,秘密潜回京都,意图守护方家最后的血脉——方云逸。 却被暗中伪装的方云逸察觉,也因此赋予他“一号”的代号,命他暗中组建和训练只忠于方云逸个人的“暗影”组织,负责情报收集、特殊行动以及暗卫的培养。 第109章:密室见面 “李老,一号,久等了。” 方云逸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和,病态的脸庞上、自带起一股独特的威严。甚至,比其在离开京都时,多出几分肃杀之威。 “主上言重,我等也是刚到不久。”李老微微躬身,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 他亲眼看着这位少爷如何从病弱少年,一步步建立起如今这庞大的暗中的势力,对其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主上。”一号只是微微抱拳一礼,言简意赅,眼神中带着绝对的忠诚。 “坐下说话。”方云逸抬手示意! “我离京这段时日,辛苦二位了。先将各自的情况说一说吧。李老,你先来。” “是,主上!” 李老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并未翻开,显然所有数据早已烂熟于心。 “遵照主上离京前的吩咐,我们名下的各项产业,如今皆已是步入到正轨,并且开始快速扩张。” “精盐方面,通过那几个代理世家,如今已基本垄断大乾七成以上的食盐市场,甚至开始通过海商,秘密销往南域诸国和海外,利润极其可观,每月净入不下五十万两白银。” “仙人醉烈酒,更是供不应求,已成为京都乃至各大州府权贵宴饮的必备之物,价格虽高,却依旧被抢购一空。” “我们正在按照少爷提供的改良工艺,筹建第三座酿酒工坊,预计下月可投产,届时产量可翻倍,每月预计能带来数百万两收益。” “此外,按照主上指示,我们利用盐、酒带来的巨额利润,暗中收购、参股了涉及的粮食、布匹、药材、车马行、船运等各行各业的众多商铺和商队。” “目前,直接或是间接受我们控制的各种商队,已有大小二十七支,遍布大乾主要商路,甚至有几支已经能够往返于蛮族边缘的部落,进行一些……隐秘的贸易。” 李老说到这里,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这些商队不仅仅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它们构成了一张覆盖极广的信息网络,许多地方上的风吹草动,都能通过商队第一时间传递回来。” “目前,扣除所有开销、以及预留的应急资金,我们的库房中,现银储备已超过四百万两,各类珍宝、货物折价亦不下两百万两。足以支撑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一年之需。” 方云逸的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这些成果,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超越时代的商业理念和产品,加上李老出色的执行能力,产生这样的效益是必然的。 “做得很好,李老。”方云逸点点头! “财富只是我们立足和扩张的基石。接下来,有几件事需要你加紧去办。” “主上您吩咐。”李老神色一肃。 “其一,继续加大粮食的收购和储备。” 不要局限于大乾境内,想办法从南域、甚至通过海路从更远的地方购入。 我预感,北境或许暂时安宁,但天下恐有变故,粮食将是重中之重。 “其二,要利用我们控制着的商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起各类矿产资源的情报,尤其是铁、铜、硝石、硫磺等。有机会的话,暗中掌控几处易于开采的中小型矿场。” “其三,秘密组建一支完全忠于我们自己的、不受朝廷管辖的商船队。” 船只要最好的,水手要最可靠的。 未来,大海将是比陆地更广阔的舞台。 “其四,要开始将部分财富,通过隐秘渠道,逐步转化为黄金、以及易于携带的珍稀药物。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还有,从中调取一部分金银、物资,这些东西、让我们自己的商队秘密运送去北境。将这些东西交到镇北军的周将军手中,我已经和他提前说过此事。 方云逸每说一条,李老便重重点头,将这些指令牢牢记在心里。他明白,主上这是在为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做准备。 “我尽快将这些事完成!”李老郑重承诺。 方云逸对着李老点点头,目光转向一号。 “一号,该你了。” “主上,暗影组织规模正在持续扩大。” “目前,成员增至一百二十人,皆经过严格筛选和忠诚测试,已分布在京都及各主要州府。外围人员五百,三教九流,各有专长。” “情报收集能力显著提升。朝廷六部之中,除兵部、吏部核心区域尚难以深入外,户部、工部、礼部已成功安插数名内线,可获取部分中层文书往来。” “刑部和大理寺亦有数个眼线,可监控重要案犯提审及部分卷宗调阅。” “按照您的吩咐,也对指定的那几个世家进行了渗透。吏部侍郎刘文正府中,其最宠爱的三姨太身边一名贴身丫鬟已被策反。” “御史中丞周廷府上,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已收为我用。其他如张氏、王氏等与方家有旧怨或与赵元明往来密切的家族,也均有不同层级的内线安排。” 说到这里,一号的语气微微凝重。“唯有两处,进展异常艰难,代价巨大。”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规矩繁琐,人员背景审查极其严格。” “我们安插进去的人,最高只到负责浆洗的粗使宫女和外围巡逻的禁军小队副,难以接触到核心信息。尝试收买太监和女官,风险极高,已有两名核心成员因此暴露……殉职。” “镇国公赵元明府邸,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其府内护卫多为军中退下的悍卒,纪律严明,且似乎有一套独特的识别和防范体系。” “我们的人多次尝试潜入或收买,皆以失败告终,折损了数名好手。赵元明身边的核心人物,几乎无法接近。” 方云逸听着,眼神带着波动。皇宫和镇国公府若是那么容易渗透,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意料之中。” 方云逸淡淡道,“但正因艰难,才更要去做。一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似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钱财,要多少,找李老支取。” “人手,不够,就去招募、去训练。” “手段,无论是买通、胁迫、绑架其家人逼迫就范,还是制造把柄强行控制,甚至……更卑劣无耻的,我只要结果。” 第110章:不择手段 “记住,在这京都之中,想要活下去,想要赢,就不能有丝毫的妇人之仁。” “皇宫之中,重点去关注那些不得志、有野望、或有明显弱点,如贪财、好色、或有把柄的中低级宦官、女官,乃至禁军将领。” “赵元明那边,从他府中人员的亲属、故旧入手,寻找突破口。我不相信,他赵元明麾下都是铁板一块,毫无缝隙。” “是!属下明白!” 一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沉声应道。 主上的话,无疑给了他更大的权限和行动空间。为了达成目标,有些阴暗的手段,确实不得不为。 方云逸沉吟片刻后,再次开口! “还有一事。暗卫的训练中,可有女性高手?我需要一些人,确保老太君的安全。” 如今方府内,除了赵嬷嬷,皆是男丁,许多内宅之事不便。 一号立刻回答,“有。符合主上要求,武道修为在武士境巅峰及以上,精通潜伏、或是刺杀、护卫且绝对忠诚的女性暗卫,目前共有五人。是否全部安排进府?” “不必全部。挑选其中最为机敏、沉稳的两人,明日设法安排进方府。” “人到了之后,直接去找福伯,就说是我的安排,让他将人安排在祖母院中伺候。暂时不宜太多,以免引人注目,反增风险。” “属下遵命!明日午前,必定将人送到。” 一号干脆利落地应下。 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方云逸又与李老、一号确认了一些细节,对后续的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况做了预案。 密室内的灯火,摇曳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后,方云逸站起身。“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各自按计划行事,保持联络。” “是!”李老和一号齐声应道。 方云逸与一号先后离开了密室。 一号如同来时一样,融入夜色,他需要返回京都城外山中的秘密据点,安排明日送人和加紧渗透皇宫、赵府的事宜。 而方云逸,则沿着原路,再次化身暗夜幽灵,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通过那条隐秘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方府自己的房间内。 窗外,月色清冷。方府内外一片寂静,唯有暗处那些窥探的目光,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守候着,丝毫不知他们监视的目标,早已出去兜了一大圈,并布下了更多的暗棋。 方云逸脱去外袍,躺在床上,闭上双目。 脑海中飞速闪过今日发生的种种,以及明日朝堂之上可能面对的风暴。 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但那双隐藏在眼帘之后的眸子,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在那浑水之中,抛出属于他的钓竿。 ………… 寅时三刻,冬日的京都尚沉浸在一片浓稠的墨色之中,寒气刺骨。 方府内却已有了微弱的动静。 方云逸睁开双眼,眸中清明如水,不见丝毫困意。他起身下床,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沉稳,与昨日入城时那刻意营造的病弱姿态判若两人。 他没有唤来福伯伺候,自行走到屏风后。 那里已备好今日要穿的衣物——并非华贵的锦袍,也非武将的劲装。 而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儒生长衫,外罩一件玄青色无任何纹饰的棉袍。 这身打扮,既符合如今他是方家普通的子弟身份,也明确昭示着方云逸目前并无任何官职在身,只是一介“士子”。 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整个人显得清俊而内敛,唯有那过于苍白的脸色,依旧残留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病气”。 仔细整理好衣冠,确保没有任何失仪之处后,方云逸推开房门,凛冽寒气瞬间涌入,他却恍若未觉,径直朝着祖母方老太君所居的“颐年堂”走去。 颐年堂内,炭火烧得正暖,驱散了冬晨的寒意。方老太君也已起身,正由赵嬷嬷伺候着梳洗。见到方云逸进来,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很快便被慈爱所取代。 “逸儿,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天寒地冻的,也不多睡会儿。”老太君招手让他近前。 方云逸微笑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晨省礼,声音温和。“孙儿给祖母请安。今日恐有宫召,不敢怠慢,特来向祖母禀明。” 老太君握住他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都料到了?” “嗯。” 方云逸点头,“昨日紫龙令现世,陛下应该心有芥蒂,想来今日早朝定会召孙儿入宫问话。即便只是走个过场,也需得走这一遭。” 老太君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逸儿,宫中不比府内,规矩大,眼线多,一言一行都需谨慎。陛下他……心思深沉,你……” “祖母放心,”方云逸反手握住老太君布满皱纹的手,语气沉稳而坚定,“孙儿晓得轻重。该守的规矩会守,该有的礼数不会缺。” “但该争的,孙儿也绝不会退让半步。方家,不能再无声无息地任人拿捏了。” 方云逸的话语平静,却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老太君看着他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当年丈夫方震天的影子,心中稍安。 “好,好……你心中既有成算那便好。但一切……还是得小心为上。” 就在祖孙二人说话间,府门外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 紧接着、便是福伯脚步匆匆而入,躬身禀报。“老太君,少爷,宫里的天使到了,在前厅宣旨。” 方云逸与祖母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老太君再次躬身。“祖母,孙儿先过去。” “去吧。” 老太君目送着他挺直背影消失在门外,手中紧紧攥着一串佛珠,低声默念着什么。 前厅之中,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深青色宦官常服的中年公公,正负手而立,神情倨傲中带着一丝审视。 他身后站着四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宫廷侍卫,显然是宫中的禁军,修为皆是不弱。 见到方云逸进来,那公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尖细的嗓音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开口道。“你便是那方云逸?” 第111章:人善被人欺 “草民方云逸,见过公公!” “有劳公公,宣读陛下口谕!” 方云逸依礼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 “从八年前,方府御赐的镇国将军府匾额被收回,府内如今除了老太君、便无一人有诰命和官职在身。” “也因此,方云逸只能以草名自居。如今在大乾皇朝中唯一还有特权的就是,先帝留下的口谕,方家子弟见大乾帝皇可不跪。” 这一点,在大乾皇朝中,人尽皆知! 只是,八年时间过去,方家没落。或许很难再有其他人会记得。 如今,即便是因为方云逸这个病秧子重新进入众人视野,也没人会去在意,甚至可能会成为群臣攻坚的理由。 而眼前这位中年公公面白无须,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宫中积威养成的倨傲。 他乃是乾帝身边伺候笔墨、兼管部分传旨事宜的随堂太监之一,姓王,在内监中有些权柄,寻常官员见了他,也都得客气地尊称他一声“王公公”。 王公公看到以草民自居的方云逸,目光便如同钩子般在他全身上下扫过。 见他一身素净儒衫,脸色苍白,确如传闻中那般带着病气,心中先自轻视了三分。 他并未立刻宣旨,而是尖着嗓子,带着明显的提醒和一丝不悦,开口道! “方公子,咱家传的可是陛下口谕。” “按制,凡接陛下旨意,无论是诏书还是口谕,皆需跪听,以示对陛下的尊崇。” “你……这般姿态,怕是于礼不合吧?” 他特意拖长了尾音,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方云逸,似乎在等着他惶恐下跪。 然而,方云逸却恍若未闻,依旧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王公公那番话只是过耳清风。 在王公公身侧一名按刀而立的禁军侍卫见状,脸色一板,他职责所在,更兼见多了在宫门前因礼仪失措而惶恐不安的官员。 此刻见一个无官无职的“病秧子”竟敢如此的“无礼”,当即按捺不住,厉声呵斥道! “大胆!” “接陛下口谕,怎可不跪?” “还不速速跪下!” 这声呵斥中气十足,带着军伍的煞气,震得前厅似乎都嗡嗡作响。侍立在屋后的福伯脸色一白,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方云逸那病态的脸上,此刻也带起一丝变化。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那名出声呵斥的禁军。 接着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王公公,一抹极淡的不快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他心中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方家尚未倒,只是暂敛锋芒,如今真是连一个阉人、一个区区禁军,都敢蹬鼻子上脸,公然逼迫了么?” 这八年来,方家忍气吞声,换来的不是安宁,而是变本加厉的轻视与折辱。 从昨日的南城门刁难,到今日宫使的逼迫下跪,无一不在印证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 “既然已决定不再隐忍,准备踏入这京都旋涡,若此时退缩,依旧表现得懦弱可欺,那昨日亮出紫龙令立威之举岂非成了笑话?” “自己入世的意义又何在?” 方云逸心念电转,瞬间便做出决断。 如今唯有强势到底,展现出不容侵犯的姿态,才能让那些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感到忌惮,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 今日,便从这宫使面前开始! 想到这里,方云逸不再沉默。 他直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王公公,语气淡漠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跪?”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却让王公公和那名禁军心头莫名一紧。 “怎么?” 方云逸的声音略微提高,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王公公,还有这位禁军侍卫,你们是还需要再看看我方家的紫龙令?确认一下我方家子弟是否有资格站着接旨吗?” 他话语微微一顿,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股质问的力量! “还是说,你们入宫当差久了,竟忘了先帝当年亲口留下的谕旨——方家子弟,于国有大功,特恩准,凡方氏血脉,见君可不跪?” “莫非先帝的金口玉言,到了今朝,就可以不作数?你们是在质疑先帝,还是觉得,当今陛下会不遵先帝遗训?” 这番话,如同是平地起惊雷,在王公公和四名禁军耳边炸响! “紫龙令”三字已让他们脸色骤变,而“先帝口谕”、“见君可不跪”更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心上。 王公公那张白净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转为煞白,额头顷刻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身为宫中老人,岂会不知这条几乎被尘封的旧例?只是方家沉寂太久,这条殊荣也几乎被人遗忘。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不仅敢拿出紫龙令,此刻更是将这条先帝口谕搬了出来! 这可是涉及“孝道”和“祖制”的大帽子! 若是坐实他们逼迫方云逸下跪是违背先帝遗训,别说他,就是他背后靠山也担待不起。 那出声呵斥的禁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呵斥的并非普通白身,而是拥有着与朝同休殊荣的方家继承人。对方站着接旨,竟是合规合矩,反而是他的呵斥,成了僭越和无礼! “方……方公子言重了!言重了!” 王公公的反应极快,瞬间便换上一副惶恐中带着谄媚的嘴脸,连连摆手,声音中带上几分颤抖。 “是咱家一时糊涂,忘了先帝爷的恩典!” “该死,真是该死!” “还有你这蠢材,还不退下!” 他后半句是对着那名禁军呵斥的,那禁军如蒙大赦,慌忙低头退后,再不敢多看方云逸一眼。 王公公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冷汗,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再不敢有丝毫倨傲,语气恭敬地说道! “方公子勿怪,是咱家失礼了。” 第112章:第一次入宫 “陛下口谕!着方云逸即刻入宫前往奉天殿,参加今日朝会。钦此。” 宣读完,王公公微微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腰都比刚才弯了几分,语气急切。 “方公子,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在殿上等着呢,咱们……咱们这就立刻前往吧?轿子已在府外备好。” 方云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这种前倨后恭的变脸毫不意外。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平静地回应,“那就有劳公公带路。” 说罢,他率先迈步,朝着府外走去。步伐沉稳,那月白色的儒衫在清晨微光中,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高与决绝。 王公公看着他背影,暗自松口气,又擦了把冷汗,连忙快步跟上,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这方家病秧子……哪里是什么善茬?昨日紫龙令,今日先帝口谕,句句如刀,直指要害!京都这潭水,怕是要被他彻底搅浑了!” 方府门外,果然停着一顶宫中准备的青色小轿。方云逸在王公公的殷勤招呼下登上轿子,四名禁军护卫在侧,王公公则是在一旁随行,一行人朝着皇城方向疾行而去。 约莫两刻钟后,轿子抵达皇城承天门外。 方云逸下轿,抬头望去。 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曾见过故宫恢弘,但亲眼见到这异世大乾朝的皇城,仍感到一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眼前的宫墙比他记忆中故宫的朱红宫墙更高、更厚,墙体是由一种泛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巨型条石垒砌而成,表面刻满繁复而古老的符文印记。 在晨曦微光中隐隐流动着微弱光华,显然不仅仅是砖石结构,更蕴含着强大阵法防护。 承天门楼高耸入云,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如同展翅欲飞的巨鸟,檐角悬挂着巨大的铜铃,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却自有一股肃穆威严。门洞深邃,仿佛巨兽之口,吞噬着一切进入的人与声响。 守卫城门的禁军士兵,皆是身着玄黑色重甲,头盔覆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 手持的长戟在清冷空气中闪烁着幽光,气息凝实,赫然都是入了品的武者,比之南城门的守军不知精悍多少倍。 “方公子,请随咱家来。” 王公公低声说道,态度愈发恭敬。他引着方云逸从承天门侧面的一个较小门洞进入,这是官员上朝和奉召入宫的通道。 一入皇城,景象又是一变。脚下是宽达数十丈的御道,铺着巨大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白玉石板,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御道两旁,是同样由青黑巨石建成的各种衙署、值房,风格统一,秩序井然,显得冷峻而高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方公子,宫中规矩多,有几件事需得提醒您。”王公公一边引路,一边压低声音快速交代! “行走需沿御道两侧,不可居中,目不斜视,不可随意张望。” “遇巡逻禁军或宫中女官、内侍,需侧身避让。未经允许,不可触碰宫内一草一木。” “最重要的是,在陛下面前,回话需清晰简洁,不可妄言,亦不可不言……” 方云逸默默听着,将这些注意事项记在心里。他目光扫过沿途景象,看似遵守规矩,实则灵觉已如同无形的触手般悄然蔓延开去,感知着这座皇城的布局、守卫的分布、以及空气中那若隐若现的阵法波动。 他发现,这大乾皇宫不仅建筑宏伟远超故宫,其防卫之严密、格局之玄奥,更是蕴含了武道与阵法的至高道理。 许多关键节点,都有气息晦涩深沉的高手隐匿,与整个皇宫的阵法隐隐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公公带着他穿过数道宫门,经过数重殿宇楼阁,终是来到一片极其开阔的广场前。 广场尽头,一座巍峨无比、仿佛矗立于云端的大殿映入方云逸的眼帘。 那便是奉天殿,大乾皇朝举行大朝会、决定天下命运的核心所在。 大殿通体由一种名为“星辰钢”的罕见金属混合玉石筑成,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辉,令人不敢直视。 殿顶覆盖着琉璃金瓦,熠熠生辉,屋檐下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奉天殿”三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蕴含着一股统御四海、承天受命的无上威严。 殿前是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象征着九五至尊,台阶两侧矗立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青铜巨兽和文武官员石像生,更添庄严肃穆之气。 此刻,奉天殿那两扇高达数丈、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朱红色殿门紧闭着,但隐约能听到从殿内传来的、模糊而嘈杂的议论声,显然朝会已经开始。 王公公引着方云逸来到殿前广场一侧,一个指定的、距离殿门约有百步之遥的角落站定。这里已经有一些同样等候召见的低品阶官员或特殊人员,皆屏息静气,不敢交谈。 “方公子,您需在此等候。”王公公低着开口,“咱家这就进去通传!” “待陛下问起,或欲召见您时,殿内会有司礼监的唱名官高声唱出您的名字。” “唯有听到唱名,您方可整理衣冠,沿右侧台阶而上,进入殿内。” “若无机宜召见,您便只能在此等候,不可擅自离开半步,亦不可随意走动喧哗。” “有劳公公。”方云逸微微颔首。 王公公不敢耽搁,再次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快步走向奉天殿侧面的一扇小门,身影迅速消失其中。 方云逸便依言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望着那座象征着大乾最高权力中心的奉天殿。 寒风掠过空旷的广场,卷起些许尘土,吹动他月白色的衣袍和额前的碎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 殿内的争论声、奏报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透过厚重的殿门隐约传来。 他似乎听到了“北境”、“蛮族”、“张怀远”、“粮饷”等字眼,也听到了某些官员慷慨激昂或义愤填膺的语调。 第113章:寒风中等候 然而,却是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声“宣方云逸觐见”的唱名。 朝阳逐渐升高,驱散部分寒意,但长时间站立在空旷广场上,寒风依旧刺骨。一些同样在等候的官员已经冻得微微跺脚,搓手取暖。 方云逸却依旧身姿挺拔,如同一棵扎根于冰雪中的青松,纹丝不动。 他体内紫霄真气自行缓缓运转,抵御着寒气,脸色虽苍白,却不见丝毫瑟缩之态。心中一片清明,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几不可察冷笑。 “这是故意将我晾在这寒风之中么?” “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体会一下所谓的天威难测,帝心似海?” “还是想通过这漫长的等待,消磨我的心志,警告我即便有紫龙令和先帝口谕,在这皇城之内,依旧要匍匐在皇权之下?” “乾帝啊乾帝,你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敲打我,那未免也太小瞧我方云逸了。”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寒冷的空气、这肃穆的皇宫融为了一体。 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百步之遥,仿佛已看到了奉天殿内,那端坐于龙椅之上,正以这种方式向他施加无形压力的九五至尊。 这场无声的较量,从他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便已然开始。而他,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底气,等待那一声唱名,等待在那金銮殿上,与满朝朱紫,进行第一次真正的交锋。 奉天殿外的广场空旷而寒冷,凛冽北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光滑如镜的白玉石板,卷起细微的雪沫和尘土。 方云逸静立在指定的角落,身形在宽阔的广场和巍峨的宫殿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在他周围不远处,同样等候召见的几名低品阶官员,皆是不自觉地与他拉开一段明显的距离。 他们或穿着青色,或穿着绿色的官袍,品阶最高也不过六品,此刻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借着寒风呼啸作为掩护,低声窃窃私语。 几人的目光,却总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地瞟向那个独自站立、脸色苍白的少年。 “……瞧见没?他那就是方家的那个……独苗,病秧子方云逸!” “不是都说他活不过十岁吗?” “瞧着脸色,够吓人的,煞白煞白的,没一点血色,跟从坟里刚刨出来似的……可怎么就没死呢?还去了北境那种苦寒之地?” “嘘!小声点!” “你没听说昨天南城门的事?” “周扒皮到现在还在家里抖着呢!紫龙令啊……那可是紫龙令!” “紫龙令又怎样?方家早已今非昔比。拿着块破牌子,他还能翻天不成?” “北境那边的事,我看也悬乎,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张怀远将军怎么就那么巧战死了?他一个病秧子,凭什么能力挽狂澜?” “话不能这么说,军报上可是盖着周擎天和钦差副使的印信……不过,也确实蹊跷。” “看他这被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真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我是有些不信。” “哼,依我看,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或者……根本就是周擎天那帮老家伙把他推出来当幌子,实际功劳都是别人的。他啊,就是个沾光的病痨鬼!” “沾光能沾到让蛮族数万大军覆灭?能让兀术鲁那种枭雄授首?你这想法也太……” “等着瞧吧,今日朝会,陛下定然要问个明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就看他这副样子,能不能撑过陛下的天威……” 几人的这些议论声,或好奇,或质疑,或轻蔑,或带着隐隐的嫉妒与恶意,如同蚊蚋般在寒风中飘荡。 他们自以为声音够低,距离够远,却不知一字不落,清晰地传入方云逸的耳中。 方云逸恍若未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集中在百步之外那座紧闭殿门的奉天殿上。 殿内传来的声音时断时续,模糊不清,但他强大的灵觉却能捕捉到一些关键的字眼和语调的变化。 “粮饷”、“北境防务”、“蛮族动向”、“张怀远抚恤”、“玄云宗收徒”……以及某些大臣慷慨陈词时,那刻意拔高的声调。 他在心中默默分析着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着朝堂上正在发生的争论。 同时,他还有另一重感知——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某种冰冷审视意味的气息,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在他身上。 这道气息并非来自殿内,而是源自这皇宫的某个深处,与整个皇城的阵法隐隐相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窥探感。 方云逸心中明了,这恐怕是皇室圈养的某位高手,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监测手段,在替乾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最细微的表情和气息变化。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非但如此,他还刻意运转体内真气,逆冲经脉,让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寒风中显得更加透明,几乎毫无血色。 偶尔,他还会配合着吹来的寒风,咳嗽几声、身体微微颤抖一下,仿佛不胜严寒,又像是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他甚至还故意让呼吸变得稍微急促和浅薄一些,完美地演绎着一个体弱多病、又骤然面对皇家威严而心生怯意的少年形象。 时间在这寒冷的等待中缓缓流逝。辰时过去,巳时来临。 期间,有几名等候的官员被唱名官高声叫到名字,他们立刻整理衣冠,脸上带着或激动或紧张的神色,小跑着登上右侧的汉白玉台阶,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沉重的殿门侧缝,闪身进入那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奉天殿。 方云逸依旧是被遗忘了一般,静立原地。 进入殿内的官员,有的很快出来,面色或喜或忧,有的则停留了较长时间。 当他们退出奉天殿,沿着台阶走下时,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依旧在寒风中等待的月白色身影。 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有怜悯,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是在说。 “看吧,即便是你有紫龙令在身,在这皇权面前,也不过是个等待垂怜的可怜虫。” 第114章:唱名觐见 日头逐渐升高,巳时也已过半。空旷的广场上,寒风似乎更加刺骨。方云逸估算着,自己已经在此站立了接近四个时辰。 他看上去依旧身姿挺拔,但任谁看去,都会觉得他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在硬撑。 终于,就在巳时即将过去,午时将至的那一刻,奉天殿那扇巨大的殿门内侧,传来司礼监唱名官那特有的、拖长了调子、清晰而威严的声音,穿透寒冷的空气,回荡在广场之上! “宣——方云逸——觐见——!” 这一声唱名,仿佛带着某种奇特魔力,让广场上残余的几个等候官员精神一振,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方云逸身上。 方云逸的心中却是古井无波,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体内刻意制造的紊乱气息。 接着理了理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儒衫,确保没有丝毫失仪之处。然后,才迈开了脚步。 步伐不快,但很稳。 一步,两步……方云逸沿着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一级一级向上走去。 九级,十八级……他的身影在巨大的台阶和巍峨的殿宇映衬下,依旧显得渺小,但那挺直的脊梁,却透着一股难以摧毁的坚韧。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那高大得需要仰望的殿门前。两名侍立殿外的金甲武士面无表情,如同雕塑。 殿门并未完全敞开,只留出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透出明亮而庄重的光晕,以及一股混合着檀香、墨香和无形威压的气息。 方云逸没有犹豫,迈步,踏入了奉天殿。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光线被一定程度地隔绝,殿内光线明亮却柔和,源自高处巧妙的窗棂设计和四周墙壁上镶嵌的无数夜明珠与长明灯。 空气中温暖如春,与殿外的严寒判若两个季节,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龙涎香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开阔、深远的空间。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鎏金巨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穹顶之上绘着日月星辰、江河社稷的巨幅彩绘,瑰丽堂皇,气势磅礴。 他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铺着猩红金线地毯的御道,笔直地通向大殿的最深处。 御道两侧,依照品阶高低,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肃然而立。文官居左,以一位身着紫袍、鹤发童颜、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静的老者为首,正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 其下是各级文官,绯袍、青袍,依序排列,人人手持玉笏,低眉垂目,却又在方云逸进来的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 武官居右,为首一人,身姿挺拔,虽年近五旬,却不见丝毫老态,面容儒雅,蓄着短须,穿着一品国公的麒麟补服,眼神开阖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赵元明。 其下各级武将,豹补、熊补、彪补……皆是气息沉凝,带着沙场特有的煞气。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如同无数道无形丝线,交织在刚刚踏入殿门的方云逸身上。 带着探究、好奇、疑惑、审视、冷漠、轻蔑、猜忌……种种情绪,混杂在这寂静无声大殿里,形成一股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 方云逸的目光,却越过这满朝朱紫,径直投向御道的最尽头。 那里,是九级高的丹陛。丹陛之上,摆放着一张巨大无比、雕刻着九条五爪金龙、金光璀璨的龙椅。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人。 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上绣日月星辰、山川社稷等十二章纹,头戴十二旒冕冠,珠帘垂下,遮住部分面容,但依旧能看清大致轮廓。 面容精致,带着帝王的威仪,年纪看起来约莫五旬上下,正值鼎盛之年。 他的嘴唇紧抿,看不出喜怒,但那双透过冕旒投射下来的目光,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俯视苍生、掌控一切的冷漠与威严。 这便是大乾皇朝当今的天子,乾帝。 随着方云逸的踏入,原本还有些细微声响的大殿,骤然间变得落针可闻。 就连官员的呼吸声,似乎都刻意放轻。所有议论,所有奏对,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 龙椅上的乾帝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方云逸,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千钧重压。 满朝文武,也无人出声。 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方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个传说中活不过十岁却奇迹般生还、在北境创造了不可思议战绩、昨日又悍然亮出紫龙令的少年。 在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奉天殿上,在这直面天颜的时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是遵循先帝口谕,站着行礼? 还是在这强大的帝王气场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心生恐惧,最终选择屈膝,低下方家那曾经高傲的头颅? 这是一个微妙的节点。先帝口谕固然是护身符,但“一代帝皇一代臣”的道理谁都懂。 乾帝的心思,深沉如海。 若方云逸执意不跪,固然维护了方家的尊严和先帝的恩宠,却也无疑是在挑战乾帝的权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当今圣上的脸。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那绝非虚言。 如今方家势微,仅剩他一个病弱独苗,乾帝若真不顾祖训和舆论,想要碾死他,并非没有可能。 可若他跪了……那方家最后一点傲骨,也将荡然无存。昨日的紫龙令立威,将成为一个笑话。 他方云逸,也将彻底被钉在“懦弱”、“可欺”耻辱柱上,再也无法在朝堂上抬起头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凝神。赵元明眼神微眯,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宰相目光平静,深邃难测。其他官员,则各怀心思,或期待,或担忧,或幸灾乐祸。 在这片几乎凝固的寂静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方云逸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既没有立刻开口依礼参拜,也没有任何要准备下跪的迹象。 第115章:殿内风波起 方云逸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目光看着御道前方的地面,仿佛被这金殿的威严、被乾帝的目光、被这满朝文武的注视彻底吓住了一般。 他那苍白的脸色,在殿内明亮而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毫无血色。 单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幅度很小,却足以让那些一直盯着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紧咬着下唇,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内心恐惧和身体虚弱,呼吸似变得有些紊乱和急促。 方云逸就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脆弱小草,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在这金銮殿上。 时间,在这诡异僵持中,一分一秒流逝。 一秒,两秒……十秒…… 奉天殿内依旧是死寂一片。 乾帝不言,群臣不语,方云逸不动。 方云逸在心中冷笑。他就是要看看,这位乾帝,这位满朝文武,能和他耗到几时。 比拼耐心?他有着紫霄真气滋养神魂,莫说站这一时半刻,便是再站上一天一夜,他也浑然不惧。 既然你们想看我出丑,想用这无声的压力迫使我屈服,那我便“配合”你们,演一出“病弱少年被天威震慑”的戏码。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他这副仿佛随时会倒地不起的模样,反而让一些原本期待他出丑或屈服的人,感到了一丝无趣和尴尬。 若他真晕在这里,传出去,岂不是说陛下以天威逼死功臣之后? 尤其还是方家这等满门忠烈的唯一血脉? 乾帝冕旒下的眉宇,微微地蹙了一下。他透过珠帘,看着下方那个看似摇摇欲坠的少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疑虑。 这病秧子,是真如此不堪? 还是……在装模作样? 就在这气氛几乎要凝固到极点,连一些大臣都开始觉得有些难熬的时候,方云逸看到乾帝那微微触动的眉宇,终是动了起来。 他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稳住了颤抖的身形,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方云逸的目光,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恐惧,以及一种努力想要维持镇定的挣扎,怯生生地,迎向了丹陛之上,那透过冕旒俯视下来的、冰冷而威严的帝王目光。 然后,他用一种明显是带着颤抖、气虚微弱,却又努力想让殿内群臣都能听清的声音。 “草……草民方云逸……奉……奉诏觐见……陛……陛下……”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只是方云逸并没有当众跪下,那微微躬身的模样,在这庄严肃穆、群臣皆要俯首的奉天殿上,显得格外突兀与刺眼。 那月白色身影在满殿朱紫与玄黑之中,如同一根不肯弯曲的青竹,顽强地立在猩红地毯的末端。 刹那间,整个奉天殿的空气宛如凝固! 一道道的目光中,或惊骇,或愤怒,或玩味,或担忧,尽数聚焦在他那看似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梁上。 一些老臣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预感到、下一刻就会有帝王的雷霆之怒降临。 而在龙椅之上,乾帝冕旒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是那双透过十二串玉旒投射下来的目光,却骤然锐利如刀,似乎带着一股无形、足以让人灵魂都感到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乾帝眼底的不悦与杀意一闪而过,如同是乌云缝隙中透出的冰冷电弧。 他那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掌,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起一阵白。 然而,帝王心术,深不可测。那凛冽的寒意与杀机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即便被一抹看似温和、实则深沉的帝王微笑所取代。 乾帝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是带着独属于帝王才有的威严,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你,就是方云逸?”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寻常问话! “老太君昔日进宫叙话时,倒是曾向朕提起过你,言你体弱多病,需静心调养。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朕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本人。” 乾帝的目光在方云逸脸上停留片刻,继续说道。“除了你这副病态,相貌倒是和方老将军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寻常关怀与感慨,但在场的群臣无一不是人精,岂会听不出其中的讥锋? 提及方府老太君,乾帝那是在点明方家与皇室的旧情,也是暗示方家如今的没落。 说起病弱,是重申众人皆知的事实,或许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而提到方老将军的相貌,则更是微妙,既是对英烈的追忆,也可能是在提醒方云逸,乃至提醒满朝文武,方家昔日的荣光与功绩,以及……那功高震主带来的猜忌。 乾帝并未在相貌问题上多作纠缠,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一些,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继续开口! “朕今日召你入宫,并非是为了叙旧。” “北境一战,关乎国体,震动朝野。” “然军报虽详,众卿家心中仍有诸多疑惑未解。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乾帝的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最后落回方云逸身上,“你就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将北境之事,自蛮军叩关伊始,直至你所谓力挽狂澜之终,其间的始末缘由,细细叙述出来。” “朕,也想知道,这次蛮军大举南下,铁壁关陷落,张怀远将军殉朝,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是……陛下。” 方云逸应声道,声音依旧带着那份刻意维持的虚弱。 紧接着,他忽然抬起袖口掩住嘴唇,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佯装晃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那咳嗽声在寂静大殿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引得大部分群臣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或明显或掩饰的嫌弃之色。 有不少离得近了些的大臣、甚至是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就要挪开身子半步,仿佛是怕被方云逸的“病气”沾染。 第116章:殿内叙述 咳嗽稍歇,方云逸放下衣袖,气息显得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刚才那几句话和一阵咳嗽已耗去了他不少力气。他缓缓喘息了几下,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显虚弱! “回禀陛下,其北境之事…一切始末,具已…详实地记录在传回兵部的那份八百里加急军报之中。周擎天将军与钦差副使李大人联名用印,句句属实,字字确凿。”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既然陛下和众位大臣心存疑虑,想要听草民亲口描述………” “那……草民便依旨,在此再复述一遍。” 方云逸的目光看似虚弱地扫过御道两侧的文武百官,在掠过文官班列中某个身影时,微不可察地停留了一瞬。 那人正是钦差李文翰。他此刻位列文班中后位置,低着头,双手紧握玉笏,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昨天晚上,乾帝秘密召见他深夜入宫,在御书房那压抑的气氛中,整个过程都让他汗流浃背、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乾帝的问题刁钻而犀利,直指北境之事的种种疑点,尤其是关于张怀远之死和方云逸作用的细节。 好在,方云逸在回京都之前,就已经给了他预判,几乎料定乾帝会问哪些问题,并教他如何逐一回应。 他几乎是凭借着对方云逸的恐惧和对自身性命、家族安危的担忧,强行支撑,按照方云逸设定的“剧本”,磕磕绊绊地应付了过去。 最后才在乾帝那深沉而带着些怀疑的目光中,如蒙大赦般退出了御书房。 此刻,站在奉天殿上,听着方云逸那虚弱但清晰的声音,李文翰内心无比渴望,甚至是在祈祷,方云逸能承受得了今日这殿内的狂风暴雨,能将对答完美地支撑下去。 他深知,自己已经和方云逸绑在了一根绳上,只要方云逸一个露馅,言辞出现丝毫的破绽,被群臣,尤其被赵元明抓住把柄,那么他李文翰,也将随之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而就在李文翰内心煎熬之际,方云逸已经开始了他“虚弱”但条理清晰的叙述! “启禀陛下,事情始于蛮族南院大王兀术鲁,亲率数万精锐,突然猛攻乌山关……” “乌山关年久失修,守军兵力不足,周擎天将军虽浴血奋战,仍旧是寡不敌众,关墙危殆……草民当时恰好在乌山关内,见状亦是心急如焚……” 方云逸按照军报的基调,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危急关头,凭借方家血脉的威望、协助周擎天稳定军心,并献策求援的角色。 他讲述张怀远如何“忠勇为国”,接到求援后毅然率铁壁关主力出关救援,如何与兀术鲁大军在铁壁关外浴血鏖战,最终“壮烈殉国”。 方云逸语速不快,时常因为“气力不济”而略微停顿,或者伴着一两声压抑的咳嗽,但叙述的脉络却异常清晰。 每当讲到关键之处,比如张怀远出击的时机、蛮军主力的动向、以及最后他如何“临危受命”。 整合溃兵,利用落霞坡地势设伏,断敌后路,并趁蛮军因兀术鲁战死而军心大乱时发动奇袭,都描述得仿佛身临其境。 却又紧扣军报,不增添任何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将功劳归于“将士用命”和“陛下天威”。 然而,这番叙述,每到让人疑惑或者不解的地方,便有文臣或者武将按捺不住,出列开口质问。 一位兵部给事中郎,便是率先出列发难! “方公子,你言及张将军接到求援便立刻出兵,但据本官所知,铁壁关与乌山关素有嫌隙,张将军岂会如此轻易相信并倾巢而出?这中间,是否有你或周擎天隐瞒未报之情节?” 方云逸虚弱地回应,言称军情紧急,或许是张将军深知唇亡齿寒之理,以大事为重,摒弃前嫌。 细节中或许有疏漏,但大体过程无误。 接着又是一位御史台官员发出质疑,“你方才说,是你整合溃兵于落霞坡设伏?你一年不及冠的病弱少年,如何能服众?” “那些百战老兵,岂会听从你一黄口小儿的调遣?此节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方云逸咳嗽着,脸色更白,解释全赖周擎天将军旧部拥护,以及自己身为方家子孙,在镇北军旧部中尚存一丝香火情分,加之当时局势危殆,众人同仇敌忾,方能暂时统合力量。 又有一位武将出身的大臣冷哼一声,“兀术鲁乃蛮族名将,勇冠三军,就算张怀远将军与之同归于尽,其麾下蛮军亦非易与之辈,岂是你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凭借一处山坡地利就能轻易击溃的?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方云逸气息微弱地辩称,主帅阵亡,群龙无首,加之其劫掠铁壁关后或许有所懈怠,己方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凭借地利与一股血气,方才侥幸成功。 并再次强调,此战惨烈,乌山关与铁壁关将士伤亡极其惨重,十不存一。 在整个过程中,龙椅上的乾帝和武将班列为首的赵元明,倒是都保持着沉默。 乾帝的目光透过冕旒,始终落在方云逸身上,深邃难测,看不出喜怒。 赵元明则面容看似平静,眼神偶尔扫过方云逸,又或者与朝中某些大臣进行无声的交流,但自始至终,不曾开口打断方云逸叙述。 方云逸心中雪亮,这些跳出来质疑的,大多不过是试探的马前卒,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他一边应对,一边将叙述缓缓推向结尾。 “……最终,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终将入关蛮军击退,收复了铁壁关。” “然……我北境防线,亦是因此战而元气大伤,张怀远将军殉国,周擎天将军重伤未愈,无数将士血染沙场……” “草民亦因连日奔波,旧疾复发,呕血不止,方能侥幸,苟全性命于乱军之中,回京复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带着一种悲怆与疲惫,仿佛是直到此刻、仍旧还沉浸在那场惨烈战争的回忆之中,身体也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 第117章:赵元明的质问 方云逸话音落下的同时,奉天殿内、再度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之中。 而一直端坐在龙椅上不动的乾帝,目光极其轻微的转向武将班列之首的赵元明,眼神交汇间,似是传递出某种无声的指令。 就见一直沉默如山的赵元明,终是缓缓一步迈出班列,身姿挺拔,气度沉凝,瞬间吸引住群臣的目光。 他并未看向方云逸,而是先对着丹陛上的乾帝微微躬身,然后才转向方云逸,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平和,实则隐含锋芒的表情。 “方公子。” 赵元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方才所述,情节倒也连贯,悲壮亦足可感人。只是……” 赵元明话语一顿,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方云逸,继续说出! “怎么据本公所掌握的一些情况,似乎和方公子你所讲述的,不太一样呢?” 不等方云逸有所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逐渐转冷! “据本公掌握的消息,似乎并非蛮军无故叩关,也非张怀远将军贸然出击。而是有人在背后,行那通敌卖国、构陷同僚之举。” 赵元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冽的质问之意,回荡在大殿之中。 “据说,是你,方云逸!因不满朝廷对待镇北军旧部,怨恨张怀远将军镇守铁壁关,暗中与蛮族勾结,设计挑起蛮军与铁壁关守军的事端!” 你以自身为饵,诱使张怀远将军出兵,却又与蛮军暗通款曲,导致张将军孤军深入,陷入重围,最终力战殉朝! 而你,则是扮演着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在双方两败俱伤之际,再出来收拾残局,窃取这力挽狂澜的虚名。 赵元明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方云逸那双看似惶恐的眼睛,声音如同寒冰撞击,一字一句地砸下! “你可知,无论是设计陷害边关大将,导致铁壁关守军大败、关隘险些不保。还是张怀远将军之死、亦或是你这通敌叛朝之行,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番指控,石破天惊! 比之前所有的质疑都要狠辣致命百倍! 直接将方云逸从“功臣”打成了“朝贼”! 整个奉天殿瞬间哗然,所有大臣都被赵元明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所震惊,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在方云逸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 方云逸表面上适时的露出了惶恐之色,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然而,他内心却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他已料到赵元明、会有此一招。 内心想着,“赵元明,你这条老狗,果然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了。你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在朝堂之上公然试探而已。”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想和构陷,若是真有确凿证据,以你赵元明的狠辣和乾帝对方家的忌惮,岂会容我今日安然出现在这奉天殿上?” “怕是在我踏入京都城门的那一刻,甚至在我从北境启程回京的路上,你就已开始罗织罪名,直接将我方家抄家灭族了吧!” 他心中明镜似的,赵元明此举,一是为了打击他方云逸和方家,二是为了试探乾帝的态度,三也是为了在北境事务上抢夺话语权,为他后续安排自己人接手北境军务铺路。 面对赵元明那如同泰山压顶般的指控和满殿质疑的目光,方云逸口中并不去进行激烈的争辩和反驳,那样反而会显得心虚。 他只是用力地喘息几下,仿佛被这巨大的罪名压得喘不过气,然后用一种带着委屈、绝望又强自镇定的目光,看向丹陛上的乾帝,最后又转向赵元明,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赵……赵国公……您……您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方云逸声音悲怆。 “草民……草民方才所讲述每一句话,皆与军报吻合,句句属实,天地可鉴!” “北境边军幸存将士,皆……皆可为证!” “还有……还有钦差李大人,他当时也在铁壁关内,同样是亲眼目睹了蛮军破关后的部分情形,他……他亦可为草民作证。”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目光重新投向乾帝,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地,把皮球踢给了乾帝,说出! “草民人微言轻,百口莫辩。” “赵国公位高权重,他既是如此指控,想必……想必是掌握了某些草民不知的证据。” 方云逸重重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平息,才惨然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圣裁吧!” “陛下明察秋毫,若赵国公有真凭实据证明草民通敌叛国,害死张将军,那便请陛下依律处置,草民……绝无怨言!” “方家……也认了。” 说完,他深深地低下头,肩膀耸动,仿佛已经认命,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那副病弱、委屈、却又在最后关头将决定权交给“明察秋毫”的皇帝的模样,瞬间博得了一部分中立官员,甚至是一些原本对方家抱有同情的老臣的怜悯。 群臣的目光,此刻都从方云逸身上,转向丹陛之上,那位最终的决定者——大乾皇帝。 奉天殿内,再次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似乎都在等待着那最终裁决的降临。 丹陛之上,乾帝冕旒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珠帘,落在下方那看似病弱、却又在关键时刻将话题踢回的少年身上。 “这病秧子……”乾帝的心中顷刻间闪过一丝冷意,“比朕预想的,要难缠得多。” 方云逸方才那一番应对,看似无力,被动挨打,实则却像每一步都踩在点上。 面对赵元明的那般诛心的指控,他不急不躁,不直接辩驳,反而以退为进,将“证据”和“圣裁”高高捧起。 言语间更是紧扣军报与“证人”,尤其是拉上了钦差李文翰,把自己放在了看似弱势、实则立于不败之地的位置。 第118章:猜测与震惊 这番滴水不漏的应答,绝非一个仓促间被推上朝堂的病弱少年所能为。这分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可能预演过各种局面的结果。 “倒是朕,一直以来都小瞧你了。” 乾帝心中冷哼,一丝被愚弄的恼怒悄然滋生,“原以为是个随手可捏的泥人,没想到竟是块包着棉絮的硬骨头。” “方家……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临到灭绝,还能冒出你这么个看似病弱、内里却透着邪性的麒麟子?” 乾帝原本打算借着赵元明的发难,顺势施压,看看能否从这个“意外”频出的方家子身上榨出更多关于北境之战的真相,或者至少让他当众出丑,挫其锋芒。 如今看来,这第一步,不仅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似乎还让赵元明陷入尴尬的境地。 “只是……”乾帝眼中寒光微闪,“今日既然将你召到这奉天殿上,又岂会让你如此轻易蒙混过去?” 短暂且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乾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依旧平和,却带着威严,目光首先投向质问方云逸姿态的赵元明。 “赵国公,”乾帝声音在大殿回荡,“你方才所言,关乎国本,涉及忠奸,非同小可。你指控方云逸通敌叛国,构陷……可有实证?” 乾帝的话语微微一顿,他心知肚明,赵元明若有铁证,早已呈上,绝不会等到此刻在朝堂上发难。这更多的是一种试探和打压! 接着,乾帝时话音一转,语气中带上一丝看似劝诫,实则隐含警告的意味。 “须知,方家世代忠良,镇守北境,功在社稷。若无真凭实据,仅凭猜测,便行此诛心之论,恐寒边关的将士之心,亦有损朝廷体统。此有损方家清誉之言,还是慎言为妙。”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偏袒方家,维护方云逸,但落在精明的大臣耳中,却品出了别样的味道。 乾帝并未完全否定赵元明的指控,只是强调需要“证据”,这本身就给后续留下了空间。 而那“慎言”的告诫,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一种默许下的提醒——要动手,就得拿出能服众的东西来。 赵元明闻言,面色不变,只是微微躬身! “陛下教训的是。” “臣亦是心系北境安危,忧心国事,才有此一问。具体证据,臣仍在查证之中。” 赵元明轻描淡写地就将“指控”降格为“一问”,顺势便已滑了过去。 乾帝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身形微颤的方云逸,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方云逸,赵国公有此疑虑,虽是暂无实证,但既已提出,朕亦不能全然置之不理。” “毕竟,北境之事,牵扯甚大,张将军殉朝、数万将士殒命,总要有个明白交代。” 乾帝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一个足以让整个朝堂震动的消息。“况且,朕这里,也得到一些消息。如今,蛮族派出使臣,正在宫中。” “蛮族使臣在宫中?” 除了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般的宰相,以及似乎早已知情的赵元明,还有两位同样面色不变的重臣—— 一位是掌管皇室宗亲事务、素来低调的宗正寺卿,另一位则是乾帝心腹、执掌暗卫的殿前司都指挥使——之外,满朝文武,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尽皆勃然变色,惊呼声、吸气声此起彼伏! “什么?蛮族使臣何时入京的?” “我等为何丝毫不知?” “陛下竟然暗中接见了蛮使?” “这……这是何等手段!” 群臣心中瞬间涌起惊涛骇浪,一方面是对乾帝如此隐秘行事感到震惊与畏惧,这位陛下的掌控力与心机,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沉。 另一方面,则是为方云逸捏一把冷汗,或者说,看到了他即将面临的困境。 蛮族使臣在此刻出现,其目的不言而喻! 无论是为了前来商讨和议,还是为了指控方云逸在北境使用了某些“非常”手段,甚至是为了坐实赵元明之前的“通敌”构陷,对方云逸而言,都将是致命的威胁! 尤其是在方云逸刚刚经历连番质问,看似这摇摇晃晃的时刻。 李文翰站在文官班列中,听到“蛮族使臣”四字,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内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作为“证人”与蛮使对质,最终事情败露,被盛怒的乾帝和赵元明撕成碎片的凄惨结局。 李文翰紧紧握着手中玉笏,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与满朝文武震惊和李文翰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方云逸,除了那病态的苍白脸色似乎更甚一分外,眼神中竟没有丝毫的慌乱。 甚至连一丝意外的波动都看不到。他微微低着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反应漠不关心。 “乾帝,你果然打的是这个算盘。”方云逸心中冷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癸七的情报早已提示蛮使入京,乾帝选择在此刻抛出,无非是想借蛮族之口,彻底将自己逼入绝境,或者逼出自己更多的底牌。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目光复杂地看向方云逸,等待他如何应对这堪称绝杀的局面时,方云逸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没有去看乾帝,也没有看赵元明,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御道两侧的群臣,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之前的怯懦、虚弱依旧挂在脸上,但一股难以言喻的锐气,却开始从他骨子里透出来。 方云逸轻轻吸一口气,宛如要将这奉天殿内压抑的气息吸入肺中。 “陛下这是要草民来自证清白?”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仅仅因为赵国公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要草民去证明一件莫须有的事情?” 方云逸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骤然转向脸色阴沉的赵元明,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锋芒! “若按此理,那草民是否也可以猜测——” 第119章:猜测而已 方云逸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是冰珠砸落在玉盘之上,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猜测赵国公,早在八年前,便与蛮族暗中勾结,里应外合,导致我十万镇北军于黑石堡外陷入重围,最终全军覆没?” “间接害死了我阿爷方震天?害死了我大伯方文翰?害死了我二伯方文渊?还有我那年仅十九岁的堂哥方云霆?” “轰——!” 方云逸的这番话,如同是九天惊雷,悍然劈落在奉天殿内!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满朝大臣,无论是何派系,无论对方家是同情还是敌视,此刻全都骇然失色,倒吸凉气的声音连成一片。一个个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语出惊人的少年!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奉天殿上,在乾帝面前,如此赤裸裸地指控当朝权倾朝野的镇国公? 而且还是牵扯到八年前、那桩几乎已经成为禁忌,无人敢轻易提及的滔天旧案? “嘶……” “他……他疯了不成?!” “八年前……镇北军……我的天……” 群臣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他们不由自主地偷眼看向丹陛之上的乾帝,又看向武将班列之首的赵元明。 乾帝冕旒下的脸色,在方云逸说出“八年前”三个字时,就已瞬间阴沉如水,那双隐藏在珠帘后的眼眸中,刹那间迸发出的冰冷杀意,几乎让整个奉天殿的温度都骤降好几分! 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坚硬无比的千年紫檀木做的扶手,竟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其给捏碎。 而赵元明,更是猛地抬起头,儒雅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那双平日里深邃难测的双眼,此刻锐利如鹰,死死地盯住方云逸,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触及逆鳞后毫不掩饰的狰狞杀机! 他周身那原本内敛的气息,也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如同实质的煞气,让靠近他的一些文官忍不住脸色发白,后退了半步。 八年前的旧案,是横亘在朝堂之上的一根毒刺,是无数人心中猜测却不敢言说的禁忌! 如今,竟被方云逸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直接、如此悍然地重新掀开。 什么蛮族使臣,什么北境疑云,在这一刻,似乎都显得不再重要。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所攫取! 面对乾帝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和赵元明吃人般的目光,方云逸却仿佛毫无所觉,他脸上的病容依旧,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继续用那带着讥诮和悲愤的语气说道! “当然………” “这仅仅是草民的……猜、测、而、已。” 他特意在“猜测”二字上加重了读音,仿佛是在回应赵元明之前的“一问”。 “就如同是赵国公所猜测草民通敌叛国一样,毫无实证,空口白牙。” 紧接着,方云逸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赵元明,转而面向乾帝,声音中带上一种悲凉而又激愤的情绪! “陛下!草民斗胆,还想请问陛下,请问赵国公,请问这满殿的衮衮诸公!”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或惊骇、或沉思、或躲闪的面孔。“蛮族,常年袭扰我大乾北境,铁蹄所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每一年,都有边关将士血染沙场,每一年,都有北境百姓家破人亡!” “你们可曾亲眼见过北境边城被焚毁的惨状?可曾亲耳听过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的哭泣?” 方云逸的声音逐渐高昂,似乎是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怨情绪。 “我方云逸,在北境无非是继承了方家世代守护北境、安民保土之责!” “在关城将破,北境百姓危殆之际,奋起反击,浴血奋战,最终击溃来犯的蛮军,屠尽那些叩关入侵的蛮族畜生!” “我,这么做……何错之有?” “战争,本就你死我活!” “难道就因为我方云逸在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没有像张怀远将军那样战死沙场,你们就要如此咄咄相逼,非要置我于死地?非要让我方家满门忠烈,彻底死绝不成?” “难道非要我眼睁睁看着蛮军破关,屠戮我大乾子民,劫掠我大乾财富,无动于衷,摇尾乞怜,才是你们想要的忠臣良将吗?” 方云逸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凌厉,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众人心头上。 他那看似病弱而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冤屈。 到了最后,方云逸猛地看向乾帝,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 “陛下!草民击败的是入侵的蛮军!守护的是大乾的疆土和百姓!” “草民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今日要在这奉天殿上,受此百般质疑,千般折辱,甚至被冠以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 方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若是朝廷容不下我方家,若是陛下觉得方家碍眼,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只需陛下一道圣旨,方家满门,岂敢不尊?自当引颈就戮!” “或者……在座的诸位大臣,哪家府上若是看方家不顺眼,大可派出府中死士,连夜杀入方府。” “如今方府,只剩下风烛残年的祖母与我这苟延残喘的病秧子,还有几个忠仆老卒,又如何能挡?” “又何须……在这堂堂朝会之上,行此构陷逼迫之事,徒惹天下人笑话!” 话音落下,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方云逸这番以退为进,将个人生死与家族存亡置于台面,甚至不惜以最尖锐的言语直指朝堂阴暗的控诉,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群臣顿时神色各异,有的面露羞愧,低头不语。有的眼神闪烁,暗自盘算。有的则对赵元明投去不满的目光,觉得他今日逼人太甚。 更有一些与方家并无旧怨,甚至心存同情的老臣,已是眼眶微红,对方云逸投去了怜悯与敬佩交织的眼神。 第120章:众臣皆惊 乾帝脸色阴沉得可怕,方云逸这番话,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朝廷昏聩,骂他乾帝不能容人!尤其是最后那“一道圣旨”和“派死士”的言论,更是将皇权与朝臣的遮羞布扯得粉碎! 赵元明胸膛微微起伏,显然也是怒极。 他没想到方云逸竟如此不顾一切,不仅敢翻八年前的旧账,还敢如此当众撕破脸皮!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龙椅上的乾帝,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权衡着利弊,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奉天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场朝会,已然彻底脱离最初的轨道,走向了无人能预料的方向。 而方云逸,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已然将他自己和整个方家的命运,以及八年前的旧账,都摆在了这奉天殿的赌桌之上。 整个奉天殿内,方才还因蛮族使臣消息而窃窃私语的群臣,此刻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一道道目光,惊骇、难以置信、探究、忌惮……复杂难言,尽数聚焦在那御道中,脸色病态、却脊梁笔直的少年身上。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将方云逸看作一个仅有十五岁、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他那番条理清晰、步步为营的应对,面对赵元明诛心指控时不疾不徐的反击,尤其是最后石破天惊般重提八年前旧案,以自身和家族存亡为赌注的凌厉控诉…… 这一切,都已远远超出一个“病弱少年”所能为,甚至超出了许多久经官场老狐狸的胆魄和算计! “此子……当真只有十五岁?” 不少大臣心中泛起同样的惊涛骇浪。 “他昨日入城便亮出紫龙令,难道并非冲动,而是早有谋划?是算准了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一番刁难,故而先声夺人,以此令震慑宵小,宣告方家并未彻底倒下?” “还有他今日这番表现……从最初虚弱惶恐,到后来的悲愤交加,再到最后图穷匕见般的尖锐指控……这哪里是任人拿捏的病猫?分明是一头隐忍多年、终于亮出獠牙的幼狮!” “难不成……在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伪装?那病弱的表象之下,藏着的竟是如此深沉的心机和……可怕的胆魄?” 想到此处,不少大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若真如此,此子之心性,简直可怕! 方家有此麒麟,不,是此獠牙暗藏的凶兽,恐怕……真的是要死灰复燃了! 赵元明胸膛剧烈起伏,儒雅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变得有些扭曲。他目光盯着方云逸,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 方云逸竟敢当众提及八年前旧案,这无异于在他心头剜肉,更是触碰到连乾帝都讳莫如深的禁忌!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就欲开口,声音已然带上可怕的愤怒,“方云逸!你——” “够了!” 一声冰冷彻骨、蕴含着威严的断喝声,如同是九天惊雷,骤然炸响,硬生生打断赵元明即将出口的呵斥。 而发出这声断喝的,不是其他人、正是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乾帝。 此刻,乾帝冕旒下的脸色变幻不定,铁青之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那双隐藏在十二串玉旒之后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震惊、暴怒、忌惮,以及一丝……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棘手之感。 乾帝威严地目光注视着下方的方云逸,内心之中杀意如同狂潮般汹涌。 这个方家孽孙,这个他一直未曾放在眼里的病秧子,今日竟敢在奉天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此放肆!如此打他的脸,更是将八年前的旧案血淋淋地撕开。 乾帝恨不得立刻下令,将这狂悖之徒拖出去千刀万剐,将方府给彻底踏平,以泄其心头之恨,从此以绝后患! 然而,理智这东西、却如同是一条冰冷的锁链,牢牢捆住了他几乎要失控的杀意。 乾帝不能! 至少,现在还不能! 方家,世代将门,满门忠烈,在大乾军中和民间拥有着极高的威望。方震天父子三人战死沙场,更是赢得了无数人的同情与敬仰。 八年前那场败仗,虽然被他巧妙运作,将主要责任扣在了方震天“刚愎自用、轻敌冒进”上,但军中、朝野,并非没有质疑之声。 若今日,仅凭赵元明毫无实证的猜测和方云逸一番“狂言”,就对方家这最后的独苗、刚刚从北境“立功”归来的少年下杀手,天下人会如何看他? 军中那些依旧念着方家好的将领们会如何反应?史笔如铁,又会如何记载他这位“鸟尽弓藏、不能容人”的帝王? 更何况……乾帝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昨日南城门那枚重现世间的紫龙令。 那是太祖皇帝赐予方家的无上荣宠和护身符,象征着方家与国同休的地位! 而方云逸昨日当众亮出此令,绝非是无的放矢。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一种宣告,一种……警告! 他在告诉所有人,方家还有底牌,还有太祖皇帝留下的恩泽庇佑。 若自己不顾祖训,强行对方云逸下手,那就是不孝,不敬太祖,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动摇他统治的根基之一——“以孝治天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绝对把握,没有确凿证据能将方家彻底钉死在“谋逆”柱子上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眼前这个方云逸,如今就像是一颗裹着剧毒的刺猬,看似弱小,却让人无处下口,强行去捏,只会扎得满手是血,甚至引火烧身。 巨大的愤怒与憋屈在乾帝胸中冲撞,让他几乎要呕出血来。自他登基以来,何曾受过如此这般的掣肘? 而且还是被一个他视为蝼蚁的病弱少年。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乾帝的声音如同千载寒冰,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响彻大殿!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北境之事,蛮族使臣,乃至……其他诸般事宜,皆容后再议!” “退朝!” 最后退朝两个字,乾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股难以宣泄的帝王之怒。 第121章:宰相李斯年 说完,他根本不再看下方群臣一眼,猛地站起身,明黄色色的龙袍袖摆狠狠一甩,带着一股劲风,转身便从龙椅后的屏风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群臣的视线中。 只是乾帝离去的那背影,任由谁都可以看的出来,透着一种压抑的情绪与风暴。 满朝文武,被这突如其来的退朝弄得一愣,但随即都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强行中止了这场已然失控的朝会。 没有人敢有异议,纷纷躬身行礼! “恭送陛下!” 赵元明看着乾帝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在袖中紧握,指节发白。 他知道,乾帝这是暂时退让了,因为方云逸今日的表现,以及那该死的紫龙令,让陛下也感到了棘手和忌惮!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深青色宦官服色、面白无须的公公悄无声息地走到赵元明身边,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赵元明眼神微动,目光阴鸷地再次狠狠剜了方云逸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我们走着瞧”! 随即,他整了整衣袍,面无表情地随着那名公公,朝着奉天殿侧后方的一处通道走去。 同时,另有内侍也走到兵部尚书、以及宗正寺卿和殿前司都指挥使身边,低声细语地传达着什么。 这三位重臣微微颔首,也默默跟上去,显然是在乾帝退朝后,要单独召见这几位核心人物,商议应对之策。 朝臣们开始陆续退出奉天殿。 方云逸独立于御道尽头,对周遭投射来的各种复杂目光恍若未觉。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体内刻意运转制造虚弱迹象的紫霄真气缓缓平复,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恢复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但看上去依旧孱弱。 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月白儒衫,无视那些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仿佛是在躲避瘟疫般的官员,独自一人,迈着看似虚浮实则沉稳的步伐,踏出奉天殿那高大的门槛。 殿外,冬日里的阳光有些刺眼,却带着凛冽的寒意。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广场和那漫长的台阶,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方云逸一步一步,沿着来时右侧台阶,缓缓向下走去。他的身影在巨大宫殿映衬下,显得孤单而渺小。 但经方才殿内那一番惊心动魄的交锋,此刻再无人敢小觑这看似风都能吹倒的背影。 群臣们或三三两两,或独自疾行,从他身边经过时,皆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上前搭话,生怕沾染上这“麻烦”的是非。 李文翰落在人群稍后位置,看着方云逸独自下阶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未来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低下头,混入人流,朝着宫外快步走去。 他知道,在这种敏感时刻,自己绝不能与方云逸有任何明面上的接触,一切,只能是等待着对方的指令。 方云逸对这一切浑不在意,他此刻心神清明,正在脑海中复盘着今日朝会上的每一个细节,推演着乾帝和赵元明接下来的可能动作。 就在他即将走完漫长的台阶,踏上通往宫外广场的最后一段路,即将走出最后一道宫门——承天门时,一个平和却带着独特韵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方小子,留步。” 方云逸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缓缓转过身。 只见身后的不远处,当朝宰相——文官之首,那位名为李斯年的老者,正独自一人,负手而来,含笑地追上并看着他。 李斯年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 他穿着一身紫色宰相朝服,并无太多奢华装饰,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 “宰相大人?” 方云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恭敬。 “不知大人唤住草民,有何指教?” 他心中感到有些意外,这位素来以沉稳持重、不轻易表态而著称的当朝宰相,为何会在此刻,独自一人叫住他? 李斯年抚须看着方云逸,目光在他那苍白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透过这病弱的表象,看清其下的真实。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关切,缓缓开口! “你小子……今日在这殿上,言辞未免过于激烈,有些过激了。” “你这么做……将陛下置于何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驻足、却依旧偷偷投来视线的一些官员和远处巡逻的禁卫军,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需知刚极易折的道理。要懂得些审时度势,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即可。” “似你这般不管不顾,将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可知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方云逸听出李斯年话语中并无恶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和告诫。 心中诧异更甚,这位宰相大人,似乎对方家,或者说对他,抱有某种超乎寻常的关注?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斯年的问题,而是抬起目光,平静地与之对视。 同时方云逸眼角余光、扫过周围那些若隐若现的窥探目光,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疏离。 “宰相大人,您此刻与草民交谈,难道就不怕……会惹火烧身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今他方云逸明显是乾帝和赵元明的眼中钉,此时谁与他靠近,都有可能被牵连。 李斯年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哈哈笑了几声,笑声爽朗,在这肃穆的宫门前显得有些突兀,引得远处一些官员和侍卫纷纷侧目。 他脸上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某种追忆之色,摆了摆手,姿态洒脱不羁。 “老夫为官数十载,做人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何须要去顾忌他人目光,又何惧什么惹火烧身?” 他话语中带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自信,宛如世间权谋算计,在他眼中不过云烟。 李斯年再度看了方云逸一眼,眼神中似乎包含许多未尽之言,最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第122章:过往交情 说完,李斯年不再停留,侧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早已在承天门外等候的一顶看似普通、却自有气度的青呢小轿。 轿夫掀开轿帘,他弯腰钻入,轿子随即被稳稳抬起,朝着宰相府的方向而去,很快消失在京都的街巷之中。 方云逸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宰相轿子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心中念头飞转。 “李斯年……这位宰相,今日之举,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他为何独独对我出言提醒?” “听其语气,看其神态,似乎并非虚伪作态,而是真切的关心?可他与我方家,往日似乎并无太深的交情……” “还真是……一位有趣的当朝宰相。” 看来,回府之后,有必要好好向祖母询问一下,这位宰相李斯年大人的过往,以及他与方家,是否曾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收敛思绪,方云逸不再停留,转身踏出承天门,离开这座象征着大乾最高权力的皇宫。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宫城外的空气,似乎比宫内多了几分自由,但也蕴含着更深的杀机。 他知道,今日奉天殿上的风波,仅仅是一个开始。乾帝的隐忍,赵元明的杀意,各方势力的观望……接下来,等待他和方府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流,更加酷烈的风暴。 但他无所畏惧。 既然已以身入局,若不成功,那便……将这盘棋,下到个天翻地覆! 方云逸的身影,逐渐融入京都城熙攘的人流,朝着那座略显破败却承载着无数荣耀与悲壮的方府,坚定行去。 回到方府时,已是未时左右。 方府门前依旧显得有几分破败,但门口值守的已换成了韩烈手下的老卒。 见到方云逸归来,老卒们眼中闪过激动与敬畏的光芒,挺直腰板,无声地行了一个军礼。方云逸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府内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但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已然弥漫开来,暗处多了几道警惕的视线,那是“一号”安排进来的暗卫在履行职责。 方云逸径直来到祖母所居的“颐年堂”。 方老太君并未如寻常般在榻上休息,而是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脸色沉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宁。赵嬷嬷侍立在一旁,眼神中也带着担忧。 “祖母,孙儿回来了。” 方云逸躬身上前,恭敬行礼。 老太君看到他安然无恙,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连忙招手让其近前! “逸儿,快起来。今日朝会……” 她虽深居简出,但自有消息渠道,奉天殿上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她已然知晓大概。 方云逸在祖母下首坐下,接过赵嬷嬷递来的一盏热茶,轻轻呷了一口,驱散从宫中带回的寒意。 他简略地将朝会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赵元明的发难、自己的反击,以及最后宰相李斯年莫名的提醒。 “……孙儿心中疑惑,这位李相,似乎对我方家颇有善意,但孙儿印象中,我方家与他并无深交。祖母可知其中缘由?” 听到“李斯年”这个名字,方老太君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难明的光芒。她沉默片刻,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厅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李斯年……”老太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他与你阿爷方震天,曾是……莫逆之交。” 闻言后的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倒是他从未听到过的秘辛。 老太君继续开口,“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阿爷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李斯年也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进士。” “两人因缘际会,在京都中结识,一文一武,却意气相投,引为知己。” “曾一起纵马京郊,饮酒论剑,也曾就天下大势、治国方略彻夜长谈。” “后来,你阿爷常年镇守北境,李斯年则凭借其才华与政见,在朝堂之上一路升迁。” “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书信往来未曾断绝,彼此信念相通,都希望能辅佐君王,开创盛世,让我大乾国富民强,四海宾服。” 老太君的语气带着一丝唏嘘,“然而,官场沉浮,人心易变。先帝晚年,朝局动荡,皇子争位。” “你阿爷手握重兵,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而李斯年,因其政见与当时权势最盛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嗯,有些不合,加之他出身寒门,受到世家排挤,处境颇为艰难。” “当时,有人向你阿爷建议,让他表态支持那位权势皇子,既可保方家富贵,也可助李斯年摆脱困境。” “但你阿爷性子刚直,认为那位皇子并非明君之选,更不愿卷入夺嫡之争,以免引发内乱,让蛮族有机可乘。” “你阿爷,他最终选择了……中立。” “此举,虽然保全了方家的超然地位,也间接导致了那位权势皇子的落败。而最终登基的,便是当今陛下。” 老太君说到这里,语气微沉,“陛下登基后,对当年未曾支持他的势力多有打压。” “李斯年因与你阿爷交好,又曾与陛下政见相左,虽才华卓著,也被闲置多年。” “直到这近十几年,才因朝中无人能及其才,加之陛下需要平衡赵元明一系的势力,才被重新启用,官至宰相。” “至于你阿爷……” 老太君眼中已泛起泪光,“他与李斯年之间,因当年之事,或许生出一些隔阂,但据老身所知,李斯年此人,心胸非是狭隘之辈。” “他或许怨过你阿爷当年的不助,但他更敬重你阿爷的为人与风骨。” “他今日提醒于你,恐怕是念及旧情,不愿看到故人之后……遭了毒手。” 方云逸静静听着,心中有了一些感触! 原来阿爷与李斯年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 李斯年与祖父方震天,曾是志同道合的挚友,却因皇权更迭和立场选择而疏远。 如今历经沉浮,看透世情,对方家,对他这个故人之孙,仍保留着一份香火之情。 第123章:各自商谈 “孙儿明白了。” 方云逸点头,“李相今日之举,是善意提醒。他是在告诉我,陛下和赵元明绝不会善罢甘休,是想让我早做一些准备。” 老太君则是担忧地看着他,“逸儿,你今日在殿上,你确实太过锋芒毕露了。” “那八年前的旧案……是如今陛下最忌讳之事,你这一下,等于是将他逼进墙角。” 方云逸眼神深邃,语气却异常平静,“祖母,孙儿知道。但隐忍退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从八年阿爷、大伯、二伯、还有堂哥战死的那一刻起,再到张怀远欲置我于死地,到昨日城门刁难,以及今日朝堂构陷,乾帝他又何曾给过我们方家退路?” “既然退无可退,不如放手一搏!” “将那层遮羞布给撕开,也将困住方家的这潭水彻底搅浑。让乾帝、还有那些打我主意的人,都有所顾忌!” 方云逸的话语顿了顿,继续开口! “何况,孙儿并非毫无准备。” “昨日用出紫龙令只是其一,北境周伯伯他们整合的镇北军是其二。” “其三,这些年孙儿瞒着祖母、也做了一些后手和准备,最起码能保住你我的安全。” “如今,或许还能加上这位李相若有若无的善意……这场博弈,我们未必会输!” 看着方云逸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决绝,老太君心中既感心疼,又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方家的血脉,终究是不屈的! “好!好!” “我方家儿郎,就当有此胆魄!” 老太君重重拍了下扶手,“既然你已决定,那便放心去做。” “祖母这把老骨头,还能再为你撑几年。” ……………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御书房内。 气氛远比奉天殿更加压抑。乾帝已褪去沉重的朝服,换上一身明黄色的常服,但脸上的凝重却比之前更盛。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一言不发。 下方,赵元明、兵部尚书、宗正寺卿、殿前司都指挥使,皆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废物!”良久,乾帝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没有回头,但那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几人皆是心头一凛。 “一个方云逸,一个病秧子,竟然在奉天殿上,将朕和这满朝文武逼到如此境地!赵爱卿,你的证据呢?你的确凿情报呢?” 赵元明脸色有些难看,躬身上前一步! “陛下息怒!是臣失察。” “北境之事,周擎天和那些残兵败将、以及李文翰口径一致,铁壁关内外又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我的人一时间难以找到确凿破绽。” “不过……” 他眼中寒光一闪,“此子今日表现,足以证明其包藏祸心,且身负武道、绝非寻常!” “那小子隐忍十几年,所图必然甚大。” “八年前的兵败被他给当众掀开,更是其心可诛。陛下,此子绝不可再留!” “不可留?” 乾帝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赵元明。 “如何不留?” “当庭格杀?还是罗织罪名抄家灭族?” “赵爱卿,你告诉朕,在那奉天殿上,在满朝文武面前,在他刚刚立下大功,又亮出太祖紫龙令的情况下,朕该如何不留他?嗯?” 赵元明被乾帝一时间、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顷刻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乾帝冷哼一声,语气森然! “朕难道不想将他千刀万剐?但方家在大乾军中的影响力,你们不是不知道!” “那些镇北军旧部,那些念着方震天好的将领,一旦被逼反,北境立刻就会大乱。蛮族虎视眈眈,内乱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是只是其一,在东境、西境,军中还有多少是曾经方老将军提拔起来的?虽然这些年已经替换了不少,但始终没有根除掉。” 乾帝走到御案前,狠狠一拍桌子,“还有那紫龙令,那是太祖爷赐下的。是方家不绝就与朝同休的象征!” 朕若强行动手,就是不孝,不敬祖宗! 这顶帽子扣下来,天下士林如何看朕? 史笔如铁,朕难道还要为一个病秧子背上一个逼死功臣、不遵祖训的骂名吗? 御书房内再度陷入寂静。乾帝的顾虑,正是他们动手最大的掣肘。 这时,一直沉默的殿前司都指挥使,那位气息阴冷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低声开口! “陛下,明面上动他不得,但……暗地里的手段,未必不行。江湖追杀,意外频发,或是……借刀杀人。” 乾帝目光微动:“说下去。” 都指挥使继续开口,“据龙卫密报,玄云宗徐长老已通过血煞阁悬赏万两黄金,要方云逸的人头。” “我们可以暗中推波助澜,甚至……让龙卫伪装成江湖人士,伺机而动。此外,蛮族使臣此番前来,或许……也能成为一把刀。” 提到蛮族使臣,乾帝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赵元明。“赵爱卿,蛮族使臣那边,交涉得如何了?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赵元明收敛心神,沉声回应,“陛下,蛮族使臣此番前来,表面上是抗议我方在北境使用了禁忌手段,导致他们南院大王陨落,要求我方给出交代并赔偿。” “但根据微臣的观察和试探,他们的真实意图,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哦?” “兀术鲁身死,数万精锐覆灭,蛮族王庭内部权力出现真空,各部族蠢蠢欲动。” “新任大汗根基未稳,急需稳定内部,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南侵。他们此次派使臣来,与其说是问罪,不如说是……试探和拖延。” 赵元明继续分析,“他们想试探我大乾对北境的真实掌控力,试探陛下对方云逸和镇北军旧部的态度。” “同时,他们也想借此机会,暂时稳住我们,避免我们趁其内乱之际出兵北伐,为他们整顿内部争取时间。” 乾帝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并非真心想要开战,甚至……可能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换取暂时的和平?” “极有可能。”赵元明点头。 第124章:针对开始 “而且,他们对方云逸恨之入骨。若我们能在此事上稍作运作,或许……能让他们将矛头彻底对准方云逸。” “比如,暗示他们,北境使用禁忌手段乃方云逸一人所为,与朝廷无关。” “甚至,可以默许他们,在江湖规矩或私下寻仇的范围内,对方云逸进行报复……” 乾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借蛮族这把刀,去杀方云逸,这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将蛮族的怒火引向方云逸个人,甚至可能借此从蛮族那里捞到一些好处。 “此事……交由你秘密去办。” 乾帝沉声道,“务必小心,不可落下任何把柄。蛮族那边,可以适当让步,但底线必须守住。至于方云逸……”他眼中杀机毕露,“朕不想再看到他活得太久!” “臣,领旨!”赵元明躬身应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皇宫内暗流汹涌,方府中祖孙深谈之际,整个京都却因为另一件大事而陷入狂热之中——玄云宗收徒大典,进入到高潮阶段。 这场盛典的举办地点,就设在京都西郊一片临时划出的巨大场地。 原本空旷的郊野,此刻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临时搭建的高台、测试天赋的地点、休息区鳞次栉比。 来自大乾皇朝各地,甚至周边属国的年轻才俊、世家子弟、寒门学子,如同过江之鲫般汇聚于此。 寒风中弥漫着激动、紧张、渴望的气息。 一个个皆是翘首以盼,希望能被这大乾皇朝中的第一宗门选中,一步登天,改变命运。 测试的过程公开而严格,主要分为“测筋脉”、“验心性”、“考悟性”三关。 “测筋脉”是基础,由玄云宗执事手持特制的“验脉石”,测试报名者是否筋脉达标。 光是这一关,就刷掉了近九成以上的人。 无数满怀希望而来的少年少女,在验脉石检测后,黯然离场,有人甚至当场痛哭失声。 当然也有不少依靠家族关系,或者是用钱财、宝物走后门进入的富家子弟,皆是一派趾高气昂地模样,看向那些落选的少年少女。 那晶莹的验脉石,仿佛是成为决定命运的审判官,闪烁着冰冷而无情的光芒。 筋脉的宽度、韧度、以及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度,是武道修行的基石,这一关,便将绝大多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拒之门外。 通过“测筋脉”者,百中无一,无不欣喜若狂,但等待他们的,是更为艰难的“验心性”。 这一关,设在临时搭建的“问心阵”中。由玄云宗擅长幻术的长老布置,踏入其中,便会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恐惧、执念。 有人在其中看到是金山银海,沉迷不可自拔。有人遭遇的是心魔侵袭,吓得屁滚尿流! 而有的人则是面对幻象中的亲人受难,心神崩溃……唯有意志坚定、心性纯良或目标明确者,方能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堪破虚妄,走出阵法。这一关,又刷下近半数的通过者。 最后的“考悟性”,则更为玄妙。 玄云宗执事会展示一段复杂而晦涩的基础功法口诀、或一套简易却蕴含深意的拳法、剑招,给予一炷香的时间领悟。 能在规定时间内初步理解,并展现出一定火候者,方算通过。 这考验的是武道修习者的天赋、与顷刻间的领悟能力,非大智慧、大机缘者难以企及。 三关过后,除了那些暗中买通后门的富家子弟、能真正留在场中,被玄云宗执事点头认可者,已是凤毛麟角。 每有一个成功者的名字,都会如同是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王尚书家的二公子,竟然直接被测出是武道天赋绝佳,被玄云宗的徐清源长老当场收为亲传弟子!” “还有李家那个旁支的庶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竟也通过了三关,一步登天了!” “唉,可惜了张将军家的那位千金,筋脉倒是上佳,却在问心阵里没能熬过去,可惜了啊……” “寒门出了个贵子,城东卖豆腐的老刘家那小子,居然也有修武的资质,虽然只是杂役弟子,那也是天大的造化了。” …………… 京都内外,茶楼酒肆,坊间巷议,几乎全被玄云宗收徒大典所占据。 有人欢欣鼓舞,家族有望。 有人扼腕叹息,时运不济。 更有无数人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是下一个幸运儿。这场盛典,牵动着整个京都乃至大乾皇朝的神经。 其风头一时无两,甚至连前几日方云逸在南城门、以及在朝堂上掀起的波澜,似乎都被这狂热的氛围暂时掩盖下去。 镇国公府,书房内。 赵元明听着手下关于收徒大典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 前天方云逸在奉天殿上的表现,就如同是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此子若是不除之而后快,他寝食难安。而收徒的玄云宗,无疑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利刃。 “赵忠。”赵元明缓缓开口。 阴影中,一个穿着灰色仆役服装、貌不惊人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气息内敛,正是赵元明最为倚重的心腹管家,也是他暗中培养的得力助手,实力深不可测,为其取名“赵忠”。 “老爷有何吩咐?”赵忠的声音既平静又平稳,带着一种处事不惊的老练。 “你去一趟西郊,见玄云宗此次负责外联事务的刘执事。”赵元明吩咐道,“带上我的拜帖和这份礼单。” 赵元明递过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不少珍稀药材和炼器材料,甚至还有几件来自蛮族部落的奇珍。“告诉他,我方有一事相求。” 赵忠接过礼单,并不多问,静待下文。 “方云逸此子,身负武道,深藏不露,连徐长老亲自试探都被他瞒过,乃心腹大患。” 赵元明眼中寒光闪烁,“我们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武道达到了何种境界?筋脉资质如何?这关乎到后续布局。” “玄云宗的验脉石和问心阵,是测试筋骨和心性的不二法宝。你想办法,让刘执事亲自出面,找个由头,让方云逸前去测试。” 第125章:冲击武尊 赵忠微微蹙眉,“老爷,那方云逸经过朝堂之事,必然警惕万分,且他持有紫龙令,若用强,恐落人口实。” “所以不能硬来。” 赵元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是顶着北境功臣和方家独苗的名头吗?” “你就让刘执事以玄云宗的名义,发出邀请,言明感念方家世代忠烈,护国有功,特为方家子弟开放测试通道,以示嘉奖和抚慰。” “同时,暗中散播消息,就说方家少爷是否真的如传闻般病弱不堪,还是身负绝学,借此机会便可一目了然。” “以那小子如今表现出的心性,他若真有所持,未必能忍得住这探知其自身根底、乃至扬名的诱惑。即便他拒绝,也能在舆论上压他一头,说他心虚或是恃才傲物,不识抬举。” 赵元明的话语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告诉刘执事,只要他配合办好此事,镇国公府便承他这个人情。” “日后在朝中、在资源上,必有厚报。” “玄云宗虽超然,但在大乾境内,总是少不了要与朝廷打交道的地方。” 赵忠当即心领神会,“老奴明白!” “这就去办,定会设法让那方云逸,不得不走入玄云宗的那测试之地。” ………… 对于赵元明打算利用玄云宗来对付他的手段,方云逸此刻并不知道。 不过就算是他提前知道了,也无非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对而已。 此时,方府,藏书楼内! 这座三层小楼是方家存放典籍之地,虽不及鼎盛时期藏书丰富,却也保留了不少武道秘籍、兵法典籍、史书杂记。 方云逸此刻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北境风物志》,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朝堂上的风波暂歇,但潜在的杀机却更加浓烈。乾帝的隐忍,赵元明的报复,蛮族使臣的未知意图,以及玄云宗这突如其来的收徒大典……千头万绪,都需要他仔细梳理。 然而,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识海深处那座沉寂的九层剑塔,却是忽然传来了异动! 并非剧烈的震颤,而是一种温和却持续的嗡鸣,塔身流转的紫气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尤其是在第二层入口处,那螺旋的紫色阶梯光芒大盛,仿佛是在呼唤着他。 方云逸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吞噬的“血狼爆裂骨符”残骸、和那枚至关重要的“七彩蕴神晶”。 两件物品都蕴含着庞大而精纯的力量、尤其是后者,更是引动出小塔前所未有的渴望。 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消化,小塔终于是要开始反馈出成果了。 方云逸放下手中书卷,确认四周无人,灵觉覆盖整个藏书楼,确保安全。 随即,心念一动,整个人如同水纹般荡漾了一下,便彻底消失在原地,遁入脑海中的剑塔二层空间。 甫一进入二层,方云逸便感到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能量扑面而来! 整个二层空间内的紫气、星辉、乙木之气犹如被煮沸一般,疯狂地涌动着,中心处更是形成一个小小的能量旋涡。 方云逸快步走到旋涡中心,盘膝而坐! 无需他主动运转《紫霄剑经》,浩瀚如海的真气便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体内的经脉,滋养着他的脏腑,同时也巩固着他的丹田。 一股股真气精纯无比,带着紫霄剑经特有的苍茫凌厉,又夹杂着一丝星辰浩渺与乙木的生机,比他平日苦修吸纳的不知要强多少倍。 “这是……小塔的反哺!” 方云逸心中明悟,收敛心神,全力引导这磅礴的能量,运转《紫霄剑经》第二卷心法。 沉浸在修为飞速提升的快感中时,福至心灵般地,他对自身“势”的感悟,也水到渠成般地清晰起来。 武道宗师,凝练真气,初步交融神魂,可引动天地之势。而“势”,因人而异,与武者自身的经历、心性、功法息息相关。 此刻,方云逸的脑海中,浮现出北境苍茫的雪原,巍峨的关墙,惨烈的搏杀,将士的怒吼,蛮族的咆哮…… 有守护家园的那种决绝,有斩杀强敌的凌厉,有掌控战局的冷静,更有于尸山血海中屹立不倒的坚韧。 他的“势”,并非单一的属性。 它如同北境的寒冬,冰冷肃杀,蕴含着一丝毁灭的剑意。又如同深埋冻土下的生机,顽强不息,带着吞噬一切、转化一切的霸道! 更仿佛囊括了那片广袤天地,有一种包容却又漠视万物的苍茫。 最可怕的是,他的“势”中似乎还蕴含着一丝“紫气东来”万物凋零后、又复苏之气。 “我的势……当为——紫霄剑域!” 方云逸心念一定,周身气息骤然一变。 原本只是被动着接受反馈能量的他,主动释放出了自己的“势”的意念形态。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二层空间仿佛独立了出来。紫气化作凌厉的剑气纵横交错,星辉如同冰屑般冻结流速,乙木之气则蕴含着枯荣交替的意境。 空间内的时间在流逝,方云逸的“势”开始逐渐突破、转化为“域”。 而在他由“势”转化为的“域”中,方云逸就是域中的主宰,可压制对手的真气与神魂,增幅自身的攻击与防御。 虽然范围尚小,需消耗大量心神维持,但其蕴含的潜力与威力,已远远超越寻常宗师所能领悟出的“域”。 然而,突破并未就此停止。 在“紫霄剑域”雏形形成的瞬间,小塔二层空间犹如被彻底激活,更加狂暴的能量汹涌而出,同时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似乎再次加快! 方云逸感到自己丹田内的液态真气已经充盈到极限,并且开始自发地旋转、压缩,向着一个更加凝聚、更加质变的状态冲击——那是武道武尊的境界壁垒。 武尊之境,需将真气进一步提纯,化为更接近本源的“真元”,并要与神魂深度交融,形成“神识”。 感知的范围大增,更能初步调动天地之力加持己身,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一但全力出手、那就是堪称人形天灾的起点。 第126章:武道武尊 冲击武尊,远比突破宗师凶险百倍! 体内真气压缩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丹田崩溃。神魂与真气的交融,更是涉及识海,一旦出错,轻则神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轰——!” 犹如一道开天辟地的巨响、在方云逸体内炸开,他的丹田如同要被撕裂般剧痛,识海也翻腾不休,神魂仿佛被投入在熔炉中煅烧。外界的能量还在疯狂涌入,加剧着这种凶险。 关键时刻,识海中央的九层剑塔猛然爆发出璀璨紫光,塔身那些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 散发出一种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无上伟力。这股力量护住方云逸的丹田壁垒,稳住他翻腾的识海,强行梳理那些狂暴能量,使其变得有序,辅助着他进行最关键的压缩与交融。 同时,二层空间那些混杂的星辉之力,如同受到吸引,丝丝缕缕地融入方云逸的肉身。 他的骨骼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仿佛是在被锤炼。血肉变得更加紧密,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皮肤闪烁着如玉般的光泽,又带着星辰的深邃。这是小塔引动的星辰精华在自发淬炼他的体魄,使其能承载更强大的真元。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是十年、百年、甚至更长。 “咔嚓!” 一声清晰的壁垒破碎声响起,方云逸体内那浩瀚的液态真气终是被压缩到极致,化为一滴更加凝实、更加璀璨、如同是紫色琉璃般的液体——真元!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的真气转化为真元,最终在他的丹田内形成一小洼荡漾着紫色霞光的真元湖泊。 他的神魂之力也随之暴涨,灵觉瞬间扩大十数倍,仿佛能“看”到塔外现实世界中更远的范围,甚至能模糊感知到空气中流动的天地元气轨迹。这便是武尊境才具备的“神识”! 武道武尊境,终成。 就在方云逸成功突破的刹那间,整个剑塔二层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空间的边界似乎向外扩张了不少,顶部的星空图案变得更加清晰明亮,洒下的星辉也更加浓郁。 中央那柄一直无法靠近的暗紫色古剑,此刻虽然依旧插在原地,但剑身游走的符文速度似乎快了一丝,散发出的剑压也愈发凌厉,仿佛因为方云逸的突破而被唤醒了一丝灵性。 这丝灵性的苏醒,似乎带来的并非温和的问候,而是一种近乎蛮横的宣告。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难以抗拒的召唤意念,如同是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方云逸的心神。 这召唤中带着古老的苍茫,带着睥睨天下的孤傲,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被漫长岁月禁锢后及待释放的暴戾与渴望! 方云逸由于刚刚突破至武尊境,正欲沉浸心神,巩固那澎湃的真元和初生的神识,却被这强烈的意念生生打断。 体内新生的紫色真元湖泊微微荡漾,竟是与那古剑散发出的剑压、产生了一种微弱而奇异的共鸣,仿佛渴望着与之接触。 他睁开双眼、蹙眉望去,目光被那柄剑牢牢吸引。此刻,在他的神识感知中,这柄剑不再仅仅是一柄死物,它更像是一个沉睡万古的凶兽,正在缓缓睁开一丝眼缝,泄露出的气息便已让整个二层空间的能量为之紊乱。 “难道是因为我突破至武尊,达到了某种门槛吗?”方云逸心中暗忖。 上一次,他初入宗师,连靠近十步都做不到,那股无形气墙坚不可摧。如今,他已成就武尊,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或许…… 心念及此,他缓缓站起身,体内新生的紫霄真元自然流转,在周身布下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抵御着那愈发凌厉的剑压。 方云逸迈开脚步,朝着那柄暗沉深邃的古剑走去。一步,两步……十步! 预想中那堵无形气墙并未出现。 他心中触动,保持着警惕、继续前行! 二十步,三十步……他清晰地感觉到,越是靠近古剑,周围的剑压就越发恐怖,空间内流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实质的刀刃,切割着他的护体真元,发出“嗤嗤”的轻响。 若非是他刚突破武尊,真元质变,神识初生,恐怕光是这外围的剑压就足以让他重伤。 但方云逸终究是稳稳地站在了古剑之前! 距离剑柄,仅有咫尺之遥! 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这柄剑更显不凡。 剑身那暗沉的紫色,犹如是将一片浓缩的星空熔炼了进去,深邃得能吞噬人的视线。 游走的符文不再是缓慢蠕动,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流转,组合、分离,演化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剑道至理。 护手处那颗不知名的宝石内,星云旋转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若隐若现,似透着一股不祥。 那股强烈的召唤意念,此刻已化为实质般的吸引力,源自剑柄。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朝着那盘旋如龙的剑柄握去。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剑柄的刹那—— “轰!!!” 眼前的天地骤变! 方云逸只觉眼前一黑,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血色席卷而来。他仿佛被强行剥离肉身,神魂意识投入到一个完全由猩红构成的世界中。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翻滚沸腾的血液,如同是浩瀚无边的海洋。 粘稠的血浪掀起万丈波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以及一种亘古不化的绝望、怨毒与疯狂! 而在这片血海的中央,屹立着一柄剑的虚影。正是那柄暗紫色的古剑,但在此地,它通体散发着滔天的血光,剑身变得无比巨大,宛如是这整个血色世界的支柱。 然而,根本不容方云逸细看,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杀念,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神魂、意识! 这杀念纯粹至极,霸道至极。 它不包含任何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杀”“杀”“杀”!杀到毁灭一切,杀到屠尽众生,让万物在杀戮中归于死寂。 第127章:古剑凶剑 “呃啊——!” 方云逸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扔进绞肉机,每一寸意识都在被这恐怖的杀念撕裂、侵蚀。痛苦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酷刑。 他的理智在这股杀念面前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无数幻象在他脑海中滋生! “尸山血海,星辰崩灭,神魔陨落……都是这柄剑曾经造成的杀戮景象的碎片!” 方云逸想要坚守住本心,运转《紫霄剑经》,但那新生的武尊神识在这股古老的杀念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紫霄真元的特性在这纯粹的“杀”之意境面前,竟运转滞涩。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一双瞳孔被血色快速充斥,一股毁灭、杀戮、疯狂的欲望、正在吞噬着方云逸的自我。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息,他神魂就会被这杀念彻底同化、湮灭,成为这血色世界的一部分,肉身则将成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就在方云逸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犹如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穿透无尽血海,直接在他即将崩溃的神魂意识中敲响。 是剑塔! 识海中,那九层剑塔爆发璀璨的紫光,塔身上所有符文、如同是燃烧般逐一亮起,一股股浩瀚、堂皇、带着镇压诸邪、守护本真意境的伟岸力量轰然降临。 这股力量强行切入在方云逸的意识、与那古剑杀念之间,如同坚固的堤坝,顷刻间、挡住汹涌的血色狂潮。 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硬生生将他的神魂意识、从那个恐怖的血色世界中拉扯出来! “噗!” 现实中的方云逸,握着剑柄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弹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十几丈外的地面上。 “咳咳……哇!” 他趴伏在地,面无血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被冷汗彻底浸透。 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刺痛感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方才那濒临崩溃、差点迷失自我的恐怖感觉依旧萦绕不散,让他心有余悸。 方云逸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柄依旧静静插在原地的暗紫色古剑,眼神中首次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这究竟是一柄怎样的凶兵?” 他心中骇然。仅仅是触碰剑柄,神魂便被拉入那样一个绝望的血色世界,承受那根本无法抵御的恐怖杀念。 这绝非是普通、寻常的神兵利器,其蕴含的煞气与杀孽,简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它有着怎样的过往? 饮过多少强者之血,屠戮过多少生灵,才能形成那般纯粹而可怕的杀意? 那个血色的世界,是它的内部空间,还是它曾造成的某片真实战场的烙印? 它为何要将自己的神魂意识带入其中?是考验?是想要认主?还是……单纯地想要吞噬一个强大的灵魂,用以滋养自身? 方云逸不得而知。但他清楚一点,若非关键时刻剑塔出手干预,以他刚刚突破武尊的境界,绝对无法抵挡那股杀念,此刻早已魂飞魄散,或者沦为剑控的傀儡。 “看来,即便是我突破到了武尊,还是远远达不到可以去驾驭它的资格……” 方云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剑塔中的秘密,一层比一层惊人,这第二层的古剑就已如此恐怖,那更高的层次,又会藏着什么? 他强忍着神魂和肉身的双重不适,盘膝坐好,全力运转《紫霄剑经》第二卷心法。 顿时,二层空间内浓郁的紫气、星辉和乙木之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涌入他体内。 精纯的能量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抚慰着刺痛的灵魂。新生的紫霄真元也在这滋养下飞速稳固,变得更加凝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方云逸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神光内敛,气息已然彻底平稳下来。 武尊初期的境界彻底稳固,神识也恢复如初,甚至因经历了那番恐怖的杀念冲击,变得比以前更加坚韧了一丝。 只是脸色带着明显的苍白,那是神魂受创的后遗症,需要长时间的温养才能完全恢复。 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原本烙印《紫霄剑经》第二卷功法的虚空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波动。 一道比第二层更加凝实、阶梯上隐隐有细小雷霆跳跃的紫色螺旋阶梯,缓缓浮现,向上延伸,通往那未知的第三层! “果然!”方云逸精神一振,突破武尊,便是开启第三层的钥匙。 他迈步踏上新的阶梯,感受到阶梯上传来的微弱雷电之力,似乎在淬炼着他的肉身。一步步向上,穿越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剑塔第三层! 这里的空间比第二层又广阔数倍,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紫气已然化作淡淡的紫雾,氤氲缭绕。 星辉不再是零星的气流,而是在顶部凝聚成了清晰的星辰光点,如同真实的夜空。 乙木生机之气更是浓郁得化不开,呼吸之间都感到寿命在微微增长。 而最显著的变化,是时间流速! 方云逸敏锐感知到,这里的时间流速,恐怕达到外界的三十倍!在此地修炼一个月,外界才过去一天。这将是何等逆天的修炼环境? 同时,空间中还多出一缕缕细微却无比锐利的金色气流,如同微小的剑刃在游弋。 “先天庚金之气!”方云逸根据典籍知识认出此物,这是淬炼兵器、磨砺剑意、强化肺腑的极品能量! 就在他打量环境时,熟悉的震动传来,更加复杂、更加深奥的金色文字洪流涌入他的识海。《紫霄剑经、第三卷》! 功法直接烙印灵魂深处,心法自行理解流转。这第三卷,正是对应武尊境的无上法门。 详细阐述如何将真元进一步提纯炼化,如何运用神识精确调动天地之力,如何初步凝练武道法相的基础,以及如何将“域”修炼到更高层次,乃至最终演化成真正的“领域”。 除了功法,第三层的中心,同样悬浮着物品。但并非剑,而是一团跳跃不定、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紫色火焰! 第128章:方府门面 火焰中心,隐约可见一道玄奥符文沉浮。 “紫霄天火?” 方云逸感受到那火焰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与一丝毁灭创造并存的道韵,心中震撼。 此火显然可用于炼器、炼丹,更能焚敌锻体,妙用无穷。不过以他目前的境界,恐怕连一丝火种,都无法掌控。 “有了在第二层被那柄古剑的教训,因此方云逸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他也不敢再轻易触碰这些东西。” 在第三层略作适应,感受着此地远超第二层的修炼环境与那《紫霄剑经》第三卷的浩瀚精深,心中充满期待。 心念一动,方云逸离开了剑塔空间,重新出现在方府藏书楼内。 窗外,天色已然微暗,他进入剑塔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塔内,尤其是第三层三十倍时间流速下,他实则度过了近一天的时间。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但这并非往日那病态的苍白,而是神魂受创的后遗症。 然而,在方云逸的眼底深处,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与锐利。 同时,他清晰感觉到,身体内部那自出生起便潜伏着、纠缠他十五年、让无数名医束手无策的诡异毒素,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突破武尊,真元质变,以及剑塔能量洗礼的双重作用下,那顽毒被彻底祛除,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武尊真元方能祛除……”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这毒,绝非寻常!下毒之人,其心可诛,其能亦是非同小可。” 这背后,必然又牵扯到一个极大的阴谋和强大的敌人。如今毒素已清,他身体最后的隐患消除,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力量,应对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 他站在窗边,望着方府内外渐渐亮起的烛火,感受着体内奔腾浩瀚的武尊真元,以及识海中那更加深邃的剑塔。 前路依旧凶险,乾帝、赵元明、蛮族、玄云宗、乃至那柄恐怖的古剑……但此刻的方云逸,心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决然。 翌日清晨,冬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艰难地穿透京都上空的薄霾,洒在略显萧索的方府院落内。 方云逸陪着祖母方老太君在颐年堂的偏房用早膳。膳桌简单,几样清粥小菜,一碟精致的点心,虽不奢华,却透着家的温馨与宁静。 方云逸细心地为祖母布菜,神态平和,仿佛前几天朝堂上的引起的惊涛已然远去。 侍立在老太君身后的,是两名身着淡青色婢女服饰的女子。她们年纪约莫三十左右,容貌清秀,举止沉稳,低眉顺目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寻常丫鬟没有的干练与锐气。 这正是“一号”精心挑选出、并安排进府内的暗卫,名为青鸾、紫燕。 两人皆有武师境的修为,在这个年纪能达到如此境界,放在任何宗门都算得上是中坚力量,天赋心性皆属上乘。 几日相处下来,她们将老太君伺候得周到妥帖,言行举止分寸拿捏得极好,老太君对她们颇为满意,方云逸也暗自点头。 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府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与争吵之声,起初尚小,随后便越来越大,夹杂着呵斥与兵器碰撞的脆响。 老太君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蹙起,眼中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外面何事喧哗?青鸾,你去看看。” 青鸾闻言,立刻躬身应“是”。随即,脚步轻盈的转身、便要向房间外走去。 “祖母,不必。” 方云逸却淡淡开口,阻止了青鸾。 他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点心放入祖母碗中,语气中带着平静无波。 “不过就是几只不懂规矩的野犬在门外吠叫,扰人清静。让他们先闹着,孙儿稍后自会去处理。您先用膳,凉了对脾胃不好。” 见方云逸如此的气定神闲,老太君心中稍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 ………… 方府大门外,四名身着玄云宗标志性云纹锦袍的青年,正与守在门前的韩烈等几名老卒对峙。 这四人皆是二十出头年纪,一个个昂首挺胸,神色倨傲,眼高于顶,仿佛能来这方府门前,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为首一人,身材高瘦,面皮微黄,嘴唇极薄,眼神中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名叫赵干,是玄云宗外门一位刘执事的亲信弟子。 其身后三人,也是气息沉凝,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跨入了武道门槛,达到武士境层次。放在寻常地方,也算是一把好手。 “哼!区区一个破落门户,也敢拦我玄云宗弟子?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赵干的声音尖利,几乎是指着韩烈等人的鼻子骂。“都给我赶紧滚开,叫那病秧子、方云逸出来接驾!我们刘执事有请。” 韩烈独眼冰冷,如同是在看着几只蹦跶的跳梁小丑。他并未动怒,只是沉声开口! “此处乃是方府,私人宅邸,若是没有拜帖,未得通传,任何人皆是不得擅闯。若要见我家公子,按规矩递上名帖,等候通传。” “规矩?” 赵干旁边的一个矮胖弟子嗤笑一声,满脸带着不屑,“在这大乾京都,我们玄云宗就是规矩。区区方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靠着祖上余荫、如今只剩个病秧子撑门面的破落户,也配跟我们讲规矩?” “就是!赶紧让那病痨鬼出来!” “刘执事肯见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另一名三角眼弟子跟着帮腔,语气恶劣。 韩烈眼中寒光一闪,但他仍旧在克制,只是周身那股沙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已然不自觉地弥漫开来,让对面四名玄云宗弟子皆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最后说一次,递帖,通传。” “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无情?就凭你们这几个老残废?” 赵干被那煞气激得心头一凛,但旋即恼羞成怒,自觉在几个师弟面前丢了面子,竟猛地踏前一步,右手成爪,带着一股凌厉劲风,直接抓向韩烈的胸口要害。 第129章:不是对手 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开碑裂石。 他这一动手,身后其余的三名弟子也几乎同时发难,拳脚齐出,攻向另外几名老卒! 在他们看来,这些老卒年纪已大,又是从边军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岂是他们这些正宗门派弟子的对手? 然而,他们四人皆是大错特错。 就在赵干爪风及体的瞬间,韩烈出手。 他没有丝毫后退,反而侧身进步,动作简洁且迅猛无比。左手如同铁钳般扣住赵干的手腕,向下一拗,同时右肘如同毒蛇出洞,狠狠撞向赵干的肋下! “咔嚓!”一声令人痛呼的骨裂声响起。 “啊——!”赵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肋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冷汗直流,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下去。 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另外三名玄云宗弟子也遭遇到了同样的下场。 一名弟子拳头刚递出,就被对面老卒用更快的速度一脚踹在膝盖侧方,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倒,还没有落地,后颈又被一记手刀砍中,“扑通”一声,脸庞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另一名弟子施展的腿法看似花哨,却被老卒一个简单的矮身滑步贴近,肩膀狠狠撞入其怀中,直接将其撞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最后那名三角眼弟子更是不堪,他的掌风还未触及老卒衣角,老卒已然欺近,双指如针般、直接点在其胸口某处穴位上,顿时让他浑身酸麻,元气涣散,软软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四个气势汹汹的玄云宗武士境弟子,便已全部被撩翻在地! 一人手腕骨折,肋骨断裂,惨嚎不止。 一人昏迷不醒。 一人内腑受创,呕血不止。 一人穴位被制,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些老卒用的并非什么高深武学,全是战场上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技! 每一招都直奔要害,省力而高效,与玄云宗弟子那些看似华丽、却略显冗余的招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的打斗声惊动四周。方府所在的这条街道,虽非顶级权贵聚居之地,但居住的也多是有些身份的官宦人家或富户。 此刻,不少府邸的门房、路过的行人、甚至是邻近阁楼上,皆是探出好奇的目光。 “嘶……那是方府!” “有人竟敢在方府门前动手?” “是玄云宗的人!” “我的天,他们怎么和方府对上了?” “那几个护卫好生厉害,玄云宗的弟子竟然一个照面就全趴下了?” “方家不愧是方家,瘦死的骆驼终究是要比马大啊!” 这些护卫一看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杀才,又岂会是那些在宗门里练把式的娃娃能比? “不过……他们打了玄云宗的弟子,这祸可就有些闯大了啊……” “玄云宗如今势大,又在京都收徒,风头正劲,方家小少爷回京就惹上他们,怕是……” 围观者议论纷纷,有人震惊于老卒们的悍勇,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为方府感到担忧。 更有一些年轻人心生向往,看着那几名倒地呻吟却依旧穿着光鲜玄云宗服饰的弟子,暗道若是自己也能进入玄云宗,是否也是能如此地……“威风”? 哪怕此刻是趴着的,但背后的宗门似乎依然能给他们带来无形的底气。 ………… 颐年堂内,方云逸喝下最后一口清粥,擦了擦嘴角,宛如门外的喧嚣只是佐餐的乐曲。 “祖母,孙儿吃好了。您慢用,我去门口看看是哪来的野狗,吵了您的清净。” 方云逸站起身,语气温和。 老太君看着他、欲言又止,一声轻叹! “逸儿,小心些,玄云宗……不好相与。” “孙儿省得。”方云逸微微一笑,示意青鸾、紫燕照顾好祖母,这才转身,对一直候在门外的福伯道,“福伯,随我去门口看看。” “是,少爷。”福伯躬身应道,眼中带着一丝忧虑,但还是跟在方云逸身后。 方云逸步伐不疾不徐,如同闲庭信步,朝着府门走去。他脸色依旧是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眸子,细看之下,却透着些锐利。 来到府门口,看到的便是那四名狼狈不堪的玄云宗弟子,以及持刀而立、眼神冷漠如冰的韩烈等人。 周围远远近近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皆是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见方云逸出来,韩烈等人立刻躬身行礼! “公子!” 那被打断手腕的赵干,此刻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到方云逸那副“病弱”的脸庞,心中的畏惧被屈辱和愤怒取代,加之周围众多目光注视,他竟不知死活地开始厉声叫嚣起来。 “方云逸!你终于敢出来了!你纵容家奴行凶,打伤我玄云宗弟子,你可知罪?” “赶紧放了我们,磕头赔罪,赔偿我们的损失!否则,等我禀明刘执事,上报宗门,定要你方府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别说你这病秧子,就是你那老不死的祖母,还有这满府上下,都得为你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恶毒无礼,不仅威胁方云逸,更是辱及老太君。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 “这家伙……都这样了还敢嘴硬?” “真是不知死活啊!” “没看到方家少爷都出来了吗?” “玄云宗弟子都这么横的吗?” “成了阶下囚还敢如此嚣张?” “唉,人家有横的资本啊,玄云宗啊…那可是咱们大乾的武道第一宗门。” 也有人听得心生摇曳,觉得这才是大派弟子的风范,即便落难也不能堕了宗门威风。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若是能加入,是否也能如此地“硬气”。 方云逸听着叫嚣,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他实在不明白,这玄云宗好歹也是大乾第一宗门,怎么门下还有这等蠢笨如猪、认不清形势的弟子? 难道平日里在宗门之内,都是这般仗势欺人,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不会了? 第130章:大手笔 方云逸懒得与这种蠢货多费唇舌,只是将淡漠的目光投向韩烈,对着那个仍在叫嚣着的赵干,轻轻努了努嘴。 韩烈瞬间会意,对押着赵干的那名老卒使了个眼色。 那老卒脸上疤痕扭曲,露出一丝狞笑,蒲扇般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扬了起来。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赵干的脸上,直接将他后面威胁的话语打了回去。 赵干顿时被打得脑袋一歪,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裂,溢出一丝鲜血。他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方云逸和那名老卒。 “你……你敢打……” “啪!” 又是一记更重耳光,抽在他另一边脸上。 “我乃玄云……” “啪!” “刘执事不会……” “啪!啪!啪!” 老卒根本不管他想说什么,只要张嘴,或者眼神里流露出不服、威胁的意思,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扇过去。 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让他剧痛难当,口鼻窜血,牙齿松动,又不至于立刻把他打晕。 起初赵干还想继续挣扎、咒骂,但是很快就被这雨点般落下的巴掌给彻底打懵,只剩下“哎呦”、“啊”的痛叫声。 旁边另外三名被制住的玄云宗弟子,本想开口帮腔或者威胁几句,但看到赵干这凄惨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全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个个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低下头再不敢与方云逸等人对视,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围观的众人、看得那是目瞪口呆,一些人心底甚至生出一股寒意。 这方家少爷,看着病恹恹的,手段可真够狠辣的!这是完全没把玄云宗放在眼里啊? 直到赵干被扇得双颊高高地肿起,如同猪头,口鼻鲜血淋漓,眼神涣散,最终承受不住,脑袋一歪晕死过去,巴掌声才停了下来。 方府门前一片寂静,只剩下另外三名玄云宗弟子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方云逸这才仿佛刚注意到他们一般,目光扫过剩下那三个噤若寒蝉的玄云宗弟子,用那带着一丝病弱沙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朵。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说吧,你们玄云宗的人,这一大早、不在西郊好好收你们的弟子,跑来我方府门前来喧哗动手,所为何事?” 听到方云逸问话,那名被点了穴位、浑身酸软无力的三角眼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微微站起身。 他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忙不迭地开口,语速快得像是生怕说慢了就会步赵干的后尘。 “说!我们说!方公子息怒!” “是……是刘执事……派……派我们来的!” 三角眼弟子咽了口带血的唾沫,忍着肋下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慌,继续急切地开口! “刘执事言……言及方家世代忠烈,护佑北境,功在大乾社稷。如今方公子您……您更是于北境立下奇功,堪为年轻一辈之楷模。” “我……我玄云宗向来敬重英雄人物,惜才爱才。故而……故而特为方公子您,破例开启一条直通宗门的捷径。”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来时刘执事和那位赵府管家交代任务时的许诺与暗示,语气不由得带上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的、仿佛在宣布某种无上荣光的意味,尽管他此刻狼狈不堪。 刘执事亲口承诺,只要方公子您愿意前往西郊测试场地,接受我宗的“测筋脉”、“验心性”、“考悟性”三关考核…… 那便无需像寻常人那般经过层层筛选,只需……只需三关之中,能过任意一关…… “对,只需任意一关合格。便可……便可直接擢升为我玄云宗的内门弟子。”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围观人群,就连方府门口的韩烈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皆是流露出震惊与羡慕。 玄云宗内门弟子,那可是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挤破头都想要企及的身份。 一旦进入内门,也意味着更好的功法、更多的资源、更高的地位以及光明的未来! 不知多少人耗费巨资、动用关系,连个外门弟子的名额都难以保证,而方云逸,竟然只需要三关过一关就能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那三角眼弟子的话还未说完,他似乎是怕这诱惑不够,又或许是急于完成任务好脱身,紧接着抛出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好处。 “而且……而且刘执事还透露,若是方公子表现惊艳,甚至有可能惊动我宗闭关已久的太上长老!” “我宗太上长老已有数十年未曾收徒,若是……若是方公子福缘深厚,能入他老人家法眼,也可能被直接收其为亲传弟子。” “届时地位尊崇,堪比宗门核心真传!” “轰——!” 这番话落下,如同是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方府门前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内门弟子?” “三关……只需过一关?” “玄云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 “这……这怎么可能!” “玄云宗的太上长老……那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啊!据说早已是武道通神的境界。” “一步登天!这是一步登天啊!” “方家这是要彻底翻身了吗?” “这等条件……闻所未闻!就是不知……玄云宗何时如此地慷慨了?” “方公子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 惊呼声、议论声、抽气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热地聚焦在方云逸、那依旧平静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脸上。 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在一些年轻武者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下了龙肝凤髓!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机缘。 然而,方云逸听着这一个比一个诱人,一个比一个尊崇的条件,那双眼眸中,非但没有流露出心动、又或是惊喜,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与冰冷。 “呵……” 方云逸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这玄云宗为了他、还真是舍得下手笔,好甜的诱饵。” 第131章:拒绝 “内门弟子?” “太上长老亲传?” “这是生怕我方云逸不上钩吗?” 方云逸心思电转,瞬间便已看透这看似美妙糖衣背后包裹的致命毒药。 这绝非玄云宗忽然对方家青睐有加,更不是什么惜才爱才。这分明是赵元明与那玄云宗刘执事勾结,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局! 目的,就是为了逼他方云逸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走上那所谓的武道测试台。 只要他踏上那测试台,无论结果如何,他方云逸都已落入彀中。 若他测试结果不佳,筋脉平庸,或者心性不过关,那便是坐实他“病秧子”的名头,之前北境的功劳更显可疑,赵元明便可借此大做文章,打击他、甚至以此为由追究北境之事。 若他测试结果上佳,展露出不凡的武道资质或修为……那便也正中他们的下怀! 他们便能借此窥探他的根底,确认他是否身负武道,修为到了何种境界。这无疑是为后续的报复行动提供出至关重要的情报。 而且,一旦他接受了测试,无论是否通过,都等于默认了与玄云宗的某种联系。 若是他“侥幸”通过,真的进入玄云宗……那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在玄云宗之内,宗门规矩大于天,上有太上长老、宗主、各殿长老,中有无数同门,下有严苛的门规。 赵峰之死,无论是不是他方云逸所为,徐长老乃至赵元明一系的力量,都有的是办法在宗门内对他进行“合规”的清算、打压,甚至让他“意外”陨落。到时候,他便是插翅难逃!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方云逸眼神愈发冰冷,“用这些虚名浮利做饵,就想让我方云逸自缚双手,跳入你们挖好的陷阱?玄云宗……很了不起吗?” 在他方云逸眼中,什么内门弟子,什么太上亲传,不过是束缚与阴谋的代名词。 他身负神秘剑塔,拥有《紫霄剑经》这等无上传承,未来的道路广阔无边,岂会看得上区区一个玄云宗的名头? 他的目标,是武道的巅峰,是解开自身与方家的谜团,是向那些幕后黑手复仇,而非在一个宗门内勾心斗角,仰人鼻息! 就在所有人以为方云逸会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之时,他却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名还在等待着他回应的三角眼弟子。 以及周围那些、满是羡慕与嫉妒他目光的人群,然后用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开口! “说完了?” 三角眼弟子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 方云逸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病态苍白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脆弱,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为之愣住。 “既然说完了,那就回去吧。” 他的声音中听着带着几分虚弱感,却清晰地传遍已安静下来的门口。 “替我多谢刘执事的美意!” “只是我方云逸福薄,自幼体弱多病,怕是承受不起玄云宗如此的厚爱。” “这测试,我就不去了。” “在这大乾皇朝中世代忠烈,功在大乾社稷的人还有很多,就把机会留给他们吧!” “什么?” “他不去?” “我的天!他竟然拒绝了?” “玄云宗内门弟子啊!太上长老亲传的机会啊!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不去了?” 方云逸的话音落下,刚刚还因那惊人条件而沸腾的围观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哗然和惊呼。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脸上写满着难以置信。 “疯了!真是疯了!这等天大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居然拒绝?” “不识好歹!简直是不识好歹!方家这小子是不是病糊涂了?” “我看他是怕了吧?什么北境功臣,说不定真是沾光来的,怕测试露馅,不敢去了!” “就是,瞧他那病恹恹的样子,风一吹就倒,怕是连最基础的测筋脉都过不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方家如今的这状况……有些树大招风啊,去了也未必是福。” “是啊,方公子他自幼身子骨就弱,京都谁人不知?或许他是真有难处,不想去丢那个人,也不想再给方家惹麻烦。” “可怜这方家满门忠烈,就剩这么一根病弱的独苗,还要被人给惦记着……” 一时间,议论声纷杂而起,有认为方云逸狂妄无知、不识抬举的。 有讥讽他心虚胆怯、不敢前往测试的。 也有人联想到方家现状和方云逸一贯的病弱形象,生出几分同情与理解,觉得他此举或许是明智的避祸。 各种目光都交织在方云逸身上,鄙夷、不解、惋惜、同情…… 但方云逸恍若未闻,只是平静地对着韩烈等人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便要向府内走去。 “少爷!” 福伯见状,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忧色,低声询问道,“那……这几个人怎么办?”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赵干和另外三个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的玄云宗弟子。 福伯脑中回想起老太君平日的教诲——方家可以没落,可以低调,但脊梁不能弯,该有的脾气和风骨不能丢。 若是今日轻易放走这些上门挑衅、还敢动手伤人的狂徒,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方府门前撒野了? 方家最后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方云逸脚步微顿,侧过头,目光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怎么办?送去官府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一大清早就敢在方府门前闹事、动手,强闯民宅,毁伤我府护卫……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都是证人,他们想抵赖都不行。” 说着,他目光若有实质般掠过那些围观的百姓和邻近府邸探出的脑袋,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心中莫名一紧。 “啊?送…送官?” “我们…我们都是证人?”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看热闹是一回事,被卷入官司、尤其是牵扯到玄云宗和方家这种势力的争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第132章:宗师打上门 “是!老奴明白!”福伯却是精神一振,腰杆挺直了几分,立刻应声。 他的目光转向韩烈,声音中带着一股久违的硬气。“老韩,将这几人全部押送京兆府衙门。告他们一个寻衅滋事、私闯民宅、意图行凶之罪!” “好嘞!”韩烈独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对着手下老卒一挥手。 “你们敢!” “方云逸!你找死!” “玄云宗不会放过你的!” 那三名尚能说话的玄云宗弟子闻言,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挣扎着想要反抗或逃跑,却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卒轻易制服,口中发出绝望而怨毒的咒骂。 然而他们的咒骂声在训练有素的老卒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很快就被堵住了嘴,如同死狗般被拖拽起来。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群,见到方云逸动真格的,真的要押人去见官,而且那句“都是证人”更像是一道催命符,瞬间作鸟兽散,生怕跑得慢了被官差叫去问话,卷入这是非漩涡。 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方府门前,顷刻间变得冷清不少,只剩下一些胆大的还在远处探头探脑。 ………… 方府门前发生的一切,自然没有逃过那些隐藏在暗处、时刻监视着方府动静的各方势力探子的眼睛。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飞向京都的各个角落。 皇宫,御书房! 乾帝正在批阅奏章,听到龙卫低声禀报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笔在奏章上留下了一小团刺目的红晕。 他缓缓抬起头,脸庞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却是有些深邃得吓人。 “拒绝了?还将人打了送官?” 乾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往往是他怒极的前兆。 “呵呵,好,好的很。朕倒是真小瞧了这病秧子的胆色和……决断。” 他放下朱笔,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 “玄云宗的脸,他算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与玄云宗有任何牵扯,也不想让任何人探知他的根底。” “陛下,此子如此桀骜,是否……”身旁的心腹太监低声试探。 乾帝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不必。越是如此,玄云宗那边就越不会善罢甘休。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添一把火即可。有人,想必比朕会更着急。” 镇国公府,书房。 赵元明听完管家赵忠的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把玩的两颗铁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废物!刘执事手下都是些什么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元明低声怒骂。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玄云宗的名头和诱人条件,逼方云逸在众目睽睽之下测试,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掌握主动。 却是万万没想到,方云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以最粗暴的方式拒绝,还将派去的 人当众殴打并送官,这简直是把玄云宗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老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方云逸软硬不吃,我们……”赵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元明眼中寒光闪烁,“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他以为拒绝了测试,打了几个小喽啰就没事了?” “玄云宗立足大乾这么多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你立刻去告诉刘执事,计划有变,让他执行第二套方案。” “这次,我要让那小子不死也脱层皮!” 相府。 宰相李斯年正在花园中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花,听到下人的禀报后,他手中的剪刀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似叹似笑的神情。 “这小子……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这般刚烈,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低声自语,“玄云宗那边,怕是不会轻易揭过了。也罢,且看他如何应对这接下来的风波吧。” 其他诸如吏部侍郎刘文正、御史中丞周廷等府上,收到消息后,反应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暗自担忧的,但无一例外,都将目光投向了西郊玄云宗驻地,等待着玄云宗接下来的反应。 ………… 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就在韩烈等人将那四名玄云宗弟子已往京兆府回来,出现守卫在府门前时,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降临,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韩烈和那几名百战老卒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体内的元气运行变得滞涩。 他们脸色剧变,欲要挣扎,却如同陷入琥珀中的蚊虫,变得动弹不得! 武道宗师! 这是宗师境的气势威压,境界远在他们之上。虽还未靠近方府,但已锁定在几人身上。 府门前的不远处,只见一位身穿玄云宗深紫色云纹锦袍的老者,缓步从街角走来。 他面容清瘦、长须飘洒、正气凛然,看上去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 正是玄云宗的内门长老“广元子”。 广元子步伐看似不快,但几步之下,便已越过近十丈距离,来到方府的大门前。 他目光扫过被其禁锢住、动弹不得的韩烈等人,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哼,区区几个凡俗武夫,也敢欺辱我玄云宗内的弟子?”广元子声音听似平和,却带着一股宗师境独有的威严。 随即,广元子袖袍轻拂,一股宗师气劲如同一波无形的巨浪,轰然撞在韩烈等人身上。 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卒,纵然意志如钢,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也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无力,齐齐喷血倒飞,重重撞在方府那扇本就略显斑驳的大门上。 “轰隆!” 木屑纷飞,大门连带着部分门框竟被硬生生撞得脱离了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斜斜地垮塌下来,扬起一片尘土。 府内,正安排青鸾、紫燕务必寸步不离守护祖母的方云逸,灵觉在广元子带着人靠近方府时、就已捕捉到那股毫不掩饰的宗师气息。 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先礼后兵,进行一番交涉,万没想到这玄云宗长老竟如此霸道,直接动手伤人! 第133章:行事霸道 方云逸眼神骤然一寒,那病态苍白的面容上,那一丝刻意维持着的温和瞬间冰封。 他对着青鸾、紫燕快速吩咐道,“守好祖母,无论前堂发生何事,不得让她出来!” 话音尚未落下,方云逸便已转身,离开房间内、朝着前堂快速而去。 前院此刻已是颇为狼藉。 福伯和闻讯赶来的赵嬷嬷脸色煞白,正和几个反应快的老卒,如老猴子、铁熊等人,手忙脚乱地搀扶起韩烈他们。 韩烈独眼圆睁,嘴角鲜血汩汩流出,胸口凹陷下去一块,显然肋骨断几根,气息萎靡。 其他的几名老卒也是个个带伤,或内腑受创,或臂骨折断,躺在地上挣扎难起。 这还是广元子自恃身份,并未下死手,只是存了惩戒立威之心,否则以宗师之力,一击便足以让这些武师境的老卒当场毙命。 “韩头儿!” “老韩!” 其他分散在府内各处的护卫,听到动静也全都红了眼,如同是被激怒的狼群,迅速汇聚到前堂。 他们手持兵刃,虽然明知不敌,却无一人退缩,眼神赤红地怒视着那个施施然踏入府门的紫袍老者,以及他身后鱼贯而入、脸上带着倨傲与轻蔑之色的十几名玄云宗弟子。 广元子踏入方府前院,目光扫过这些怒目而视、煞气腾腾的老卒,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连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他今日前来,本就是受了刘执事的撺掇和阿谀奉承。 原来,在刘执事得知派去的赵干四人不仅没能请动方云逸,反而被当众殴打并扭送官府后,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这不仅是折了他的面子,更是打了玄云宗的脸。恰在此时,赵元明派来的管家赵忠再次暗中传讯,意思很明确!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只要是不立刻弄死,打成重伤或废掉修为,造成既定事实,后续自有办法周旋。” 于是刘执事便去请动了在内门长老中脾气相对急躁、又颇好面子的广元子,一番添油加醋,将方云逸描述成如何藐视玄云宗,如何辱骂长老,如何仗着有点军功就无法无天。 广元子素来自负,闻言果然大怒,觉得有必要亲自出手,替宗门挽回颜面,也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玄云宗不是他一个破落门户可以轻辱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方云逸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前院的廊道口。 他步伐沉稳,一步步走来,月白色的儒衫在冬日微光下显得格外素净,与他此刻脸上那冰封般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那双平日里刻意显得虚弱的眼眸中,此刻清澈见底,里面没有怯懦,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方云逸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大变,犹如一柄收入鞘中却透出凛冽寒意的古剑。 他目光首先落在重伤的韩烈等人身上,看到他们呕血不止、骨骼断裂的惨状,眼眸中的寒意又深了几分。他正欲先过去查看伤势—— “你便是方云逸?” 广元子的声音带着宗师特有的威压,如同闷雷般在前院炸响,直接打断了方云逸的动作。他显然认得方云逸,或者至少看过画像。 他目光如电,锁定在方云逸身上,带着审视与质问。“老夫玄云宗内门长老广元子!” “方家小子,你纵容家奴,打伤我宗门弟子,更是将其扭送官府,如此跋扈行径,视我玄云宗为何物?” “今日若是不给我玄云宗一个交代,那就休要怪老夫不客气了!” 方云逸脚步停下,缓缓抬起头,迎向广元子那迫人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福伯和赵嬷嬷沉声开口! “先扶老韩他们下去疗伤!”他的声音听着平静,却能感受到是带着一股压制着的怒意。 待福伯等人应声,搀扶起韩烈他们朝着后堂离去后,方云逸才重新看向广元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交代?广元子长老,你玄云宗弟子清晨强闯我府邸,出手伤人在先,口出恶言辱及我先人在后。” “我方府护卫自卫反击,将其制服后送交官府依法处置,何错之有?” “难道只许你玄云宗弟子行凶,不许我方府自卫?这便是你玄云宗的道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方云逸知道,面对这种步步紧逼,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变得更加的得寸进尺,唯有强势反击,才能杜绝后患,至少是道理上的主动。 广元子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这方云逸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惶恐求饶,反而如此牙尖嘴利,句句在理,反将他一军。 他看着方云逸那平静得过分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虑和恼怒。 一个已经失去权势、仅剩老弱病残的破落方府,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面对他这位武道宗师,竟敢如此从容不迫,甚至语带锋芒? 然而,不等广元子开口,他身后那些平日里骄横惯了的玄云宗弟子却是忍不住。 一名站在前列、面容桀骜的年轻弟子抢先一步,指着方云逸厉声喝道! “放肆!方云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玄云宗的广元子长老讲道理?” “我玄云宗内的弟子行事,自有宗门规条约束,几时轮得到你这凡俗府衙来管?” “打伤你们几个看门狗又如何?辱你先人又如何?敢冒犯我玄云宗威严,就是大罪!” “别说只是打伤几个下人,就算今天踏平你这方府,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天下间,谁还敢说个不字?” 这弟子言语之恶毒,逻辑之霸道,简直骇人听闻。仿佛玄云宗便是天理,便是王法,他们可以随意欺压他人,而别人连反抗和说理都是罪过。 站在广元子身后的其他弟子闻言、也皆是纷纷附和,叫嚣声此起彼伏,气焰嚣张至极。 第134章:滚 方云逸听着这些刺耳、荒谬的言论,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好,好………!” “当真是无法无天、无拘无束的玄云宗!” 他连说几个“好”字,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叫嚣的玄云宗弟子,最后定格在广元子脸上。 “那按你们的意思,这天下间的道理,都得由你玄云宗一张嘴说了算?” “你们可以随意打上门来,伤人毁物,而我方府连自卫和报官的权利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你们今日再次打上门,重伤我府中护卫,是准备怎么办?” “是要……就地灭了我方府满门?以此来彰显你玄云宗的赫赫威名?” 方云逸这话已是极为尖锐,直接将对方逼到了墙角,点破其蛮横无理的实质。 广元子脸色阴沉如水,他虽骄横,但也知在京都之地,众目睽睽之下,若无合适理由直接灭人满门,尤其是方家这种还有紫龙令和一定声望的家族,后果会非常麻烦。 他冷哼一声,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 “方云逸,你休要巧言令色,以此来转移视线。你胆识倒是真不小,但我玄云宗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广元子目光锐利如刀,注视着方云逸,陡然提高音量,声音中灌注真气,震得让人耳膜嗡嗡作响。 “老夫问你!我宗外门弟子赵峰,在京都离奇身亡,是否与你有关?是不是你所杀?” “今日你若不如实招来,老夫便替你那死去的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从小便无父无母、无法无天的小辈!” 他终是图穷匕见,试图用赵峰的死作为突破口,给方云逸扣上一个杀害他们玄云宗门弟子的大帽子。 只要方云逸露出一丝破绽,或者被这罪名吓住,他就能以“擒拿凶手、交由宗门发落”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方云逸带走。一旦入了玄云宗的地盘,是圆是扁,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方云逸脸上的病态苍白依旧,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如同深潭。他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惊讶之色,仿佛是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 “赵峰?” 方云逸语气淡漠,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嘲讽! “广元子长老,此事朝廷府衙早已经调查清楚,并给出了结论。据我所知,你们玄云宗的徐长老当时也在场,并未提出异议。” “朝廷已经明确了凶手,据说你们玄云宗还亲自参与了追凶,将那名凶徒当场格杀,并灭其族以儆效尤。” “此事早已经了结,人证物证俱在,府衙那边还有此案的卷宗可查。” 方云逸微微一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广元子。“怎么?如今时过境迁,徐长老和朝廷都共同认定的事情,到了你广元子长老这里,就不作数了?” “如今非要旧事重提,将这莫须有的罪名硬扣在我方云逸的头上?你们玄云宗,是打定主意要借题发挥,一定要针对我是吧!” 方云逸心中冷笑。赵峰确实是他所杀,就在几个月前、那条僻静的回林府巷子里。 但此事,他做得干净利落,朝廷当初为了平息玄云宗徐长老的怒火,也为了给各方一个交代,确实找了一个合适的替罪羊,程序上早已了结。 赵峰不过一个外门弟子,玄云宗内类似资质的不知凡几,若非涉及徐长老的颜面和某些人的暗中推动,根本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如今这上门的广元子旧事重提,无非是想要找一个发难的借口罢了。 被方云逸连消带打,句句戳在要害上,广元子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确实拿不出任何新的证据,纯粹是为了制造由头。广元子恼羞成怒,厉声喝道! “黄口小儿,休得狡辩!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嫌疑最大之事实。” “今日老夫便先给你个教训,也好让你知道,对宗师不敬,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广元子周身气势轰然爆发,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真气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前院,压得那些护卫呼吸困难,连连后退。 广元子右手探出,五指成爪。其上真气凝聚,泛起道道青蒙蒙的光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径直朝着方云逸的肩膀抓来。 这一爪若是被其抓实,足以捏碎金石,废掉方云逸的一条臂膀。 “公子小心!” “保护公子!” 在场的几个护卫目眦欲裂,但是被那宗师的威压与气势压迫,一时间难以靠近。 然而,面对广元子这迅疾如电、势大力沉的一爪,方云逸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甚至没有做出防御或闪避的姿态,只是在那爪风即将及体的刹那,微微抬起了眼皮。 就在广元子脸上带着一丝狞笑浮现,以为是必定得手之际—— “滚!” 一个清晰、冰冷,仿佛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字眼,如同是九天惊雷,又似寒冬冰裂,骤然从方云逸口中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真气、或是真元爆发,也没有绚丽夺目的光华闪烁。 众人只看到,随着这个“滚”字出口,气势汹汹的广元子长老,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轰中。 “噗——!” 他前冲的身形以、竟然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广元子重重撞在方府的院墙之上,那坚固的青砖院墙竟被硬生生砸塌了一大片,砖石滚落,尘土弥漫。 广元子瘫倒在废墟之中,面如白纸,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渗出,气息瞬间萎靡。眼神中充满恐惧与难以置信,犹如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整个前院,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已惊呆,包括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玄云宗弟子。他们脸上的倨傲和轻蔑瞬间凝固,转化为无边的骇然与茫然。 发生了什么? 广元子长老…… 一位武道宗师……怎么就飞出去了? 第135章:老太君起疑 那些玄云宗的弟子、只是听到方云逸口中吐出一个“滚”字,然后……然后就成这样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方云逸。他还是那副病弱的模样,月白长衫纤尘不染。身上也没有丝毫强大的波动外泄,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与反差,更让人从心底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几个反应快的玄云宗弟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滚爬爬地冲进废墟,手忙脚乱地将奄奄一息的广元子搀扶起来。 广元子身体剧颤,每咳一下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他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已然带起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白日见鬼,亡魂皆冒。 他方才清晰地感受到,就在那个“滚”字吐出的瞬间,一股他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量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和肉身,瞬间便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御! 方云逸冷漠地瞥了一眼被搀扶起来的广元子,以及那群吓得面无人色的玄云宗弟子。 “抬上你们的人,给我滚出方府。” “再有下次,踏进我方府大门者,死。” 最后那个“死”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席卷每一个玄云宗弟子的灵魂,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如同丧家之犬般,抬起重伤的广元子,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感到无比恐惧的方府。 只留下满地狼藉,倒塌的大门与院墙,以及一群兀自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方府众人。 在场的护卫,望向那道孑然独立、依旧带着病容,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 他们的少爷……究竟是何等存在? 方府之外,一些远远窥探的各方眼线,也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尽收眼底。 旋即,这更加疯狂的情报,带着惊悚与难以置信,再次飞向京都的每一个势力中心…… 方府前院,一片狼藉。 倒塌的大门,碎裂的砖石,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尘土与淡淡的血腥气,无不诉说着方才那短暂却石破天惊的交锋。 府内几个护卫兀自沉浸在震撼之中,目光带着敬畏。“公子他……竟然只用了一个字,就将一位气势汹汹的玄云宗内门长老,一位武道宗师,给震得吐血倒飞,生死不知? 这简直是可以说是神话!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绝不敢相信。 而就在这片寂静与狼藉之中,通往前院的廊道口,出现三道身影。 方老太君在“青鸾”和“紫燕”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正站在那里。老太君的脸色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手中的佛珠捏得很紧。 原来,她在颐年堂内,终究是放心不下前院的动静,尤其是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宗师威压以及后来的巨响,再也坐不住,不顾青鸾、紫燕的劝阻,执意要前来查看。 她们刚刚赶到廊道口,恰好看到了那令她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广元子狞笑着出手,爪风凌厉,而方云逸只是平静地吐出一个“滚”字,那位不可一世的宗师便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塌院内的墙壁,鲜血狂喷…… 那一刻,老太君的脚步猛地顿住,略带着苍老的双眸骤然睁大,里面有震惊与茫然,甚至是有一丝恍惚。 她看到了什么?她的逸儿……她那个从小病弱,需要她精心呵护、忧心他能否活过成年的孙儿……一言喝退了武道宗师? 方云逸灵觉何等敏锐,在祖母出离开顾年堂时瞬间便已察觉。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转身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祖母那布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上,心中轻轻一叹。随即,他的视线转向搀扶着祖母的青鸾和紫燕。 方云逸的目光很平静,似没有责怪,没有怒意,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青鸾和紫燕瞬间低下头颅,心中带着一丝愧疚与凛然。 那眼神分明在说,“保护好老太君是第一要务,带她来此涉险,下不为例。” 两女皆是聪慧之人,瞬间明白方云逸的未竟之言,暗暗发誓绝不再让老太君置身于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方云逸没有多言,快步走到祖母身边,伸手搀扶住她另一边的手臂,语气恢复往日的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祖母,您怎么出来了?” “前院杂乱,孙儿扶您回去歇息。” 老太君宛如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盯着方云逸的脸,仿佛要从中找出什么答案。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眼前的孙儿,熟悉而又陌生。 那病弱皮囊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方云逸感受到祖母目光中的一丝探究与惊疑,心中明白。他不动声色,搀扶着还有些愣神的老太君,柔声开口! “祖母,外面天凉,我们先回顾年堂,这里就让福伯带着他们收拾吧。” 老太君这才仿佛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倒塌的大门和院墙,又看了看出现的福伯,最终是点了点头, 她任由方云逸搀扶着,转身朝着颐年堂走去。青鸾和紫燕连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回到温暖而宁静的颐年堂内,赵嬷嬷已备好安神的热茶。方云逸亲自伺候祖母坐下,将温热的茶盏递到她的手中。 老太君捧着茶盏,指尖却有些冰凉,她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方云逸,终是问出了压在心头的问题。 “逸儿……方才可是你……你动手了?” 虽然亲眼所见,但她仍觉得如同梦幻。 一个“滚”字击退武道宗师,这怎么看、她都觉得不真实。虽然她也入了武道,但也因此更加清楚、这需要达到何种境界才可以做到。 方云逸站在祖母面前,神色平静,他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他本想如实相告,但想到自己武尊境的修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是和盘托出,恐怕也会平添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心念电转间,他已然有了决断。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无奈”笑容,轻声道,“祖母,您别担心,并非孙儿自身有那般能耐。” 第136章:广衡子 方云逸顿了顿,仿佛是在斟酌言辞! “是孙儿给您提及过的那位师尊……他老人家离去前,曾留给孙儿一件防身的宝物,内蕴他的一道真元意念,可在危急关头自动激发,抵御强敌。” “方才那广元子以武道宗师修为对孙儿下重手,触发了宝物禁制,所以才……” 他没有把话说满,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宝物?自动激发?一道真元意念?” 老太君闻言,眼中震惊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甚!她握着茶盏的手都不由得收紧。 一道留在宝物中的真元意念,就能轻易重创一位武道宗师?那逸儿的这位师尊,其本尊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武道宗师在大乾皇朝已是顶尖战力,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凭借一道遗留的意念就击败宗师,那至少也是……武道武尊?甚至更高? 老太君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孙儿的了解,似乎远远不够。 八年前那场大变后,逸儿缠绵病榻,她只知孙儿心性坚韧,暗中可能有些自保手段,却万万没想到,他背后的师尊如此恐怖! 看来,逸儿数月前离开京都去北境,并非完全是无奈之举,这其中或许也有他那位师尊的安排?这机缘……当真是逆天了。 她看着方云逸那依旧带着病态苍白,却眼神清澈沉稳的脸庞,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欣慰,有后怕,更有一种复杂情绪。 她这个孙儿,已不是那个需要她羽翼庇护的病弱孩童,而是在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为一条即将腾飞的真龙,其高度,已然让她这做祖母的,都有些目眩神迷,完全看不透。 “好……好……”老太君喃喃道,也不知是在说那宝物好,还是方云逸的机缘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 “既是你尊师所赐,定要妥善保管,莫要辜负尊师的一片苦心。需知今日之事,若非有此宝物,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君不再追问那宝物的具体细节,也不去深究方云逸背后那位神秘师尊的来历。 到了她这个年纪,深知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多并非好事。只要孙儿平安,且有足够的底气在这波澜诡谲的世道中立足,她便安心了。 “孙儿晓得,祖母放心。”方云逸见祖母半信半疑的说辞,心中微松,连忙应下。 也就在方府内的祖孙二人各怀心思,气氛微妙之际—— 西郊,玄云宗临时驻地。 原本人声鼎沸、测试火热的场地,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和压抑之中。 测试被迫暂停,所有参与选拔的年轻人和他们的家族长辈都被客气地请离核心区域,只能远远观望,议论纷纷。 原因无他,玄云宗的内门长老广元子,被人抬回来了!而且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消息如同是瘟疫般在玄云宗弟子和执事之间传开,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驻地中心,一间被临时征用、布置了隔音和防护阵法的宽敞厅堂内。 数道身影围在一张软榻旁,榻上躺着的正是面如白纸、气息微弱的广元子。 一名擅长疗伤的木系功法长老正在运功为其稳定伤势,脸色凝重。 围观的几人,气息皆是不凡。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静的老者,身着紫色云纹镶金边的长老袍服,正是此次玄云宗收徒大典的明面负责人,内门首席长老之一——广衡子。 其实力深不可测,远在广元子之上。 他身旁,站着一位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乃是刑堂长老铁刑,负责宗门法规惩戒,一身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另一个则是一位面容姣好、驻颜有术、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她乃是玄云宗传功殿内的长老之一“静慧”,此时秀眉间带着一缕忧色。 而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一个穿着执事服色、面白微胖、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正躬身站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正是此次事件的间接引发者——刘执事,刘能。 “五脏移位,体内经脉多处断裂,神魂也受到重创……当真是好霸道的力量!” 疗伤的长老收回手掌,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悸,“对方似乎……并未下死手,否则广元子师弟绝无生还之理。但这伤势,没有三五个月的精心调养,怕是难以恢复。” 此言一出,厅内几人脸色更是难看。 广衡子眉头紧锁,看向将广元子抬回来的那几名惊魂未定的弟子,声音平和却带庞大的气息与威严! “将你们所见,一字不差的说一遍。” 那几名弟子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将发生在方府门前和前院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方云逸如何用一个“滚”字,便将广元子长老重创的场景。 “……弟子……弟子看得分明,那方云逸身上没有任何真气剧烈波动的迹象,他就……就那么站着,说了一个字,广元子长老就……就飞出去了……”一名弟子声音发颤地补充道。 “一言败宗师?” 铁刑长老眼中寒光爆射,声音冰冷,“还是广元子这等初入宗师中期的高手?那方家小子,莫非是武道尊者不成?简直荒谬!” 静慧长老轻轻摇头,语气带着疑惑! “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那方云逸年仅十五,自幼体弱多病,被断言活不过十岁。” “即便有隐藏,能在北境立下功劳,或许身负武道,但要说他是武尊……绝无可能。” “若非自身实力,那便是借助了外物,又或者是在方府内另有其人。而这个人的武道境界,已然至武尊、甚至可能更高!” 广衡子缓缓开口,目光带着些深邃,声音在的厅堂内回荡,似乎能听出一丝凝重。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长老,最后落在额头上泛着冷汗的刘执事身上,继续沉着声开口! “诸位,你们信吗?一个年仅十五、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弱少年,会是武道武尊?” 第137章:被利用 话音未落,刑堂长老铁刑便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否定。“荒谬!这绝无可能!” 他眼神锐利如刀,“武道一途,步步皆是天堑。宗师之境已是千难万险,不知卡死了多少所谓的天才。” “武尊?那是已经可以触摸到天地规则门槛的存在!我玄云宗立派千年,底蕴深厚,至今也唯有三位老祖达到此境,那都是耗费百年以上光阴,历经艰辛,方才侥幸突破。” 他方云逸何德何能? 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不吃不喝不眠,也绝无可能在十五岁之龄踏入武尊之境! 这比烈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静慧长老螓首微点,语气中带着理性的分析。“铁刑长老所言极是。” “我玄云宗开派祖师,被誉为苍玄大陆千年不遇的奇才,惊才绝艳,也是在一百三十七岁时,于坐忘峰顶偶得天地灵机,方才堪破武尊壁垒。” “十五岁的武尊……莫说我南域,便是放眼整个苍玄大陆的历史长河,也从未听闻过有此先例。” “此非人力所能及,更近乎于神话传说。” 厅内众人皆是缓缓点头,深以为然。他们本身就是武道宗师,深知突破武尊其中艰难。 让他们去相信一个十五岁少年是武尊,不如让他们相信石头能开花。 广衡子见到众人想法一致,才将话题引向符合常理的推测。“既然非其自身之力,那便只能是外物,或者……方府之内,另有高人!”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外物……倒并非没有可能。” 方家毕竟曾是显赫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方震天更是功勋卓著,与大乾太祖关系莫逆。 如今方家还留有些压箱底的底蕴,甚至拥有一两件威力奇大的秘宝,似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不要忘了,不久前方云逸归京时,便公然亮出了大乾太祖所赐的“紫龙令! 此令象征意义极大,谁能保证,方家就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具备强大威力的底牌? 或许,在那小子身上就带着某件能自动护主、反击武道宗师攻击的异宝。 这个推测,让众人都觉得十分合理。 一个跟随世俗皇朝开疆辟土、且忠心耿耿的家族,被赐下一些保命的底牌、不足为奇。 方家虽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一两件能重创武道宗师的宝物,虽然惊人,但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广衡子语气随即变得凝重起来,抛出了最让他担忧的一种可能。 “但……若并非宝物,而是方府之中,隐藏着一位真正的……武道武尊呢?” “武道武尊”四个字一出,整个厅堂的温度犹如骤降了几分。在场长老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铁刑长老眼神阴鸷,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若真如此……那便是天大的麻烦!” “一位武道武尊,已初步超脱凡俗武道范畴,能调动天地之力加持己身,实力滔天。” “若是要将其灭杀,那绝非易事。一旦准备不足的话,被其走脱……”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一位心怀怨恨、无所顾忌的武尊强者若铁了心报复,其破坏力是毁灭性的。 玄云宗弟子门人成千上万,分布各地,难道日后所有弟子出门历练,都要有武尊级的老祖随行护送?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事! 届时宗门日常运转都将彻底瘫痪。 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位隐藏暗处的武尊,足以让整个玄云宗寝食难安,代价是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 静慧长老叹了口气,“我宗三位武尊老祖如今皆在闭死关,寻求更高境界,非宗门存亡之际,绝不会轻易惊动。” “若要对付一位同级别的武尊,需从长计议,周密布局,务求一击必中,绝不能让其有逃脱之机。” “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方府不可再去轻触其锋。更何况,我们玄云宗在不久后,还有一场争夺战即将开启!” “此时,应该全力以赴招收新弟子,将他们短时间内培养起来,进入中域。” 广衡子微微颔首,认可了静慧之言。 随即,他将那深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是两道冰锥般,猛地射向一直战战兢兢、躬身站在下方的刘执事“刘能”。 “刘能!” 广衡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如山般的威压,让刘能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本座记得,在方云逸亮出紫龙令,进入京都之后,便曾传下令,让门下弟子暂勿主动招惹方府,一切待收徒大典结束后,禀明宗主再议。” “你,为何明知故犯,擅自撺掇广元子师弟前去寻衅?今日之事,你需给本座,给宗门一个交代!” 刘能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执事袍服。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中已然带着哭腔和颤抖。 “长……长老明鉴!弟子……弟子也是一时糊涂,受了那镇国公府管家赵忠的蛊惑啊!” 在广衡子那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刘能不敢再有丝的毫隐瞒。 他将赵忠两次暗中接触他,许诺好处、暗示只要逼方云逸测试或制造冲突,后续自有镇国公府兜底、以及如何利用广元子长老好面子的性格进行撺掇等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出来。 “……那赵忠说,赵国公与那方家素有旧怨,方云逸此子更是其心腹大患,只要能探出其根底或制造出手理由,镇国公必有厚报,日后在朝中也会多多照拂我宗产业……” “弟子,弟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既能卖赵国公一个人情,又能打压下方府的嚣张气焰,为宗门挣回些面子。这才铸下大错!” “请长老恕罪!请长老恕罪啊!” 刘能涕泪横流,磕头不止。 “蠢货!”铁刑长老勃然大怒,一股煞气弥漫开来,“你竟敢因私废公,将我玄云宗当做他赵元明铲除异己的刀?谁给你的胆子!” 第138章:反应 广衡子脸上亦是覆盖了一层寒霜,他怒极反笑。“好一个赵元明!好一个镇国公!” “真是打得好算盘。” 拿我玄云宗当枪使,让我宗弟子去试探那深浅不知的方府,他倒躲在后面坐收渔利!当我玄云宗是什么?是他赵家圈养的打手吗?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身旁茶几,坚硬的铁木茶几瞬间化为齑粉。 “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广衡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迅速做出决断。“刘能,你身为执事,勾结外人,擅自行动,致同门长老重伤,宗门声誉受损,罪不可赦!” “即日起,剥去执事之位,废去修为,打入刑堂寒窟,面壁思过三十年。以儆效尤!” “不!长老饶命!饶命啊!” 刘能发出绝望的哀嚎,但立刻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刑堂弟子拖了下去,其下场已然注定。 处置完刘能,广衡子目光仍旧冷冽。 “铁刑长老,立刻派人前往镇国公府,质问那赵元明。我要他给一个明确的交代,是什么原因,他竟然敢拿我们玄云宗当枪使。” “就因为他那靠着乾帝手段得来的镇国公吗?给我明确的告诉他,就是乾帝也不行。” “静慧师妹,加派人手,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清方府的虚实!” “重点查探方府内是否真有武尊存在,其身份来历,与方家是何关系。” “同时,传我令,在查明情况之前,所有玄云宗弟子,不得再以任何形式主动挑衅、靠近方府,违令者,宗规处置!” “是!” 铁刑与静慧齐声领命,神色肃然。 ………… 就在广元子被玄元宗弟子抬回到西郊的同时,在皇宫大内,养心殿中。 乾帝独自屹立于窗前,正负手望着窗外景色。一名龙卫统领正跪伏在地,低声禀报着方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当听到方云逸仅凭一个“滚”字,便重创玄云宗内门长老广元子时,乾帝搭在窗棂上的手,指节猛地攥紧,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心却是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惊悸。 “一言败宗师……?” “还是玄元宗内的广元子这等人物……” 乾帝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且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方云逸……他绝无此能。” “是方家还遗留的护族秘宝?还是……方府之中,竟还隐藏着一位武道武尊?” 想到“武道武尊”这四个字,乾帝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任何一尊武尊的存在,都是足以影响一朝格局的恐怖力量。 他们拥有着移山倒海般的伟力,千军万马在其面前如同草芥。若方府真有武尊坐镇,那他之前的所有算计、所有打压,都需要重新评估,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方府……何时有了武尊?”乾帝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方家的一切信息。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猛地一凝。 “是了……方云逸那个神秘的母亲……”乾帝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忌惮。 当年方震天、三子“方文远”带回的那个女子时,他就曾暗中派人调查过。 那女子容颜绝世,气质空灵脱俗,不似凡尘中人,但背景却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任凭他如何探查,都找不到任何根脚线索。 她仿佛就是凭空出现,又在生下方云逸后不久便神秘消失,再无踪迹。 “难道……是她留下了什么?” “或者,她本身就来自某个隐世不出的古老势力,如今派了强者回来守护她的儿子?” 乾帝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那份忌惮也愈发强烈。若真牵扯到那等神秘势力,事情就更加复杂和危险了。 “传令下去,”乾帝对阴影处吩咐,“所有针对方府和方云逸的暗地行动,全部暂停。” “同时,要加派人手,给朕盯死方府,朕要知道,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 ………… 镇国公府,书房。 赵元明听着管家赵忠带回来的消息,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被他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未觉。 “废物!广元子也是个废物!连个病秧子的底细都试不出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赵元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玄云宗反应比他预想的要激烈和迅速,不仅重罚了刘执事,还直接派人前来质问,这让他感到极其被动和恼怒。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方府展现出的那种未知而恐怖的力量。一言败宗师,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方府……难道真有武尊?”赵元明眼中阴晴不定,杀意与忌惮交织。 “若真如此,此子就更加留不得了!” “否则待其羽翼丰满,借助武尊之力重振方家,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赵元明。” 赵元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想要硬碰硬显然已不可取,至少在没有调查清楚前、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行。 “赵忠!” 他沉声开口,声音透着一丝阴狠,“通知下去,我们的人全部转入明里,暂时停止一切直接针对方云逸的行动。” 另外,给北境那边传信,让他们给我想尽办法,也要从周擎天和那些镇北军残部身上打开缺口! 方云逸北境之事,绝不可能毫无破绽。 “还有,蛮族使臣那边……可以再无意中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们……” “就说方云逸手中掌握着一种能瞬间提升实力、且后患无穷的秘法或者宝物,兀术鲁正是栽在此物之上……让他们自己去掂量。” 赵元明决定暂时隐忍,先避开方云逸的锋芒,转而从其他方面继续施压,并借刀杀人。 而就在这几大势力、皆因方府剧变而调整策略,暗流汹涌之际,玄云宗广元子长老在方府被一言重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玄云宗一位武道宗师境的长老,在方府内,被方家那个病少爷一个滚字就给吼成重伤了!” 第139章:诡异的平静 “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 “一个字?那可是玄云宗的长老啊!” “还是个武道宗师境的强者!” “千真万确!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方家少爷就说了个滚字,那长老就吐血飞出去了,方府院墙都撞塌了!” “嘶……这也太恐怖了!” “方家少爷不是病秧子吗?怎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是深藏不露!” “方家曾经毕竟是大乾的镇国将军府,有点压箱底的绝活不奇怪!” “我看未必是方少爷自己的本事,可能是方府里藏着什么老怪物吧?” “毕竟紫龙令都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方家这次彻底露脸了!连玄云宗的脸都敢打,还打得这么狠。” “嘿嘿,这下有热闹看了。” “玄云宗吃这么大的亏,能善罢甘休?等着吧,京都又要起风浪了。” 茶楼酒肆,坊间巷议,处处都在热烈地议论着这惊天消息。 有人震惊,有人兴奋,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对那看似病弱、实则神秘莫测的方家少爷生出了无限的敬畏与好奇。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想看看一贯强势霸道、睚眦必报的玄云宗,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前所未有的挑衅。 是雷霆报复,还是暂时隐忍? 京都的局势,似乎因方云逸这石破天惊的“一言”,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暗流之下,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方府这座看似已经落魄的府邸,已然成为了整个大乾京都的风暴中心。 然而,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未立刻降临。 接下来几天,京都气氛诡异得令人诧异! 众人预想中、玄云宗的雷霆震怒与疯狂报复并未出现。西郊那暂停了一日的收徒大典测试,在第二天便已经重新恢复运转,仍旧是人山人海,喧嚣震天。 就仿佛是那位身受重伤、颜面扫地的广元子长老,以及那被当众践踏的宗门威严,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玄云宗上下,从长老到弟子,对此事竟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无人再提“方府”二字,更无人再去方府门前挑衅。 朝廷方面亦是波澜不惊。乾帝没有再下旨召见方云逸,也没有就方府门前殴打、重伤玄云宗长老一事发出任何申饬或询问的旨意。 犹如那日奉天殿上的针锋相对,以及方府门前的惊天一击,都已被这位九五至尊的乾帝彻底遗忘。 每日朝会照常进行,议论各境的防务、粮饷调配、以及玄云宗收徒带来的各种影响、还有其它州府的事情。无人将话题引向那座看似平静,但已是实则深不可测的方府。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许多嗅觉敏锐的人感到更加不安。这绝非事情的了结,反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很快,一种更为惊人、却也似乎能解释这一切平静的消息,如同暗流般在京都的权贵圈子和武道势力中悄然传递开来,引得无数人心中巨震—— “方府之内,疑似有武道武尊坐镇!” 消息被传出,听闻者无不骇然变色,倒吸凉气之声在无数深宅大院、密室雅阁中响起。 武道武尊! 那是何等概念? 那是超越武道宗师,初步超脱凡俗武道范畴,能够调动天地之力加持己身的恐怖存在! 每一位武道武尊,都是一方巨擘人物,足以开宗立派,影响一朝国运。 在这大乾皇朝中,明面上的武尊强者屈指可数,无一不是皇室底蕴或一流、二流宗门内的镇派老祖。 这些人平日里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闭关潜修,寻求更高境界,非宗门存亡或国本动摇之际绝不会轻易现身。 若是方府内真有一位武尊坐镇……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何方云逸敢如此强硬? 为何他能一言喝退宗师? 为何玄云宗吃了如此大亏却选择隐忍? 为何乾帝也暂时按兵不动? 一切只因为——武尊之威,不可轻侮! 面对一位可能存在的武尊,即便是玄云宗这等庞然大物,也要掂量掂量撕破脸的后果。 那绝非死几个弟子、伤一两个长老那么简单,而是可能引发宗门根基动摇的恐怖灾难。 在没有绝对把握,或者没有弄清楚这位武尊的具体实力、来历和底线之前,谁敢轻举妄动?乾帝同样如此,一位武尊若是铁了心要报复,其破坏力足以让京都动荡,皇权蒙尘。 想通了这一点,所有得知消息的势力,无论对方家是善是恶,是友是敌,都极其默契地选择了同一种态度——缄默。 涉及到武尊,已非他们可以妄加议论。 祸从口出的道理,在这些势力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也深谙其道,也是它们能得以延续的重要原因之一。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私下里的一句抱怨或猜测,是否会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传入那位可能存在的武尊耳中,从而给自身和家族、势力带来灭顶之灾。 于是,方府门前那场石破天惊的冲突,在京都的明面上,竟真的如同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在激起一圈涟漪后,迅速沉底,仿佛从未发生过。 众人的视线,似乎又重新被玄云宗那盛大恢弘、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收徒大典所吸引。 ………… 方府之内,这几日倒是显得风平浪静。 除了那扇被撞塌的大门和部分院墙,由福伯带着人、并请了工匠加紧修复之外,府内一切如常。 韩烈等人的伤势在方云逸暗中以精纯真元疏导,加上府内备有的上好伤药治疗下,恢复得极快,已无大碍。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便是那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监视。 方府周围,明里暗里的眼线比之前多出数倍不止。不仅有官府衙役装扮的人在附近街巷“巡逻”,更有各色打扮的探子,伪装小贩、行人、甚至是乞丐,全天不间断地盯着方府的一举一动。 其探子的密集程度,几乎是到了苍蝇飞进去都要被分辨一下公母的地步。 第140章:使臣护卫登门 而到了夜晚,更是有不少自恃身法高明的宵小,试图潜入方府中查探虚实。 但这些人都未能逃脱掉韩烈等老卒、和暗中“一号”布下的天罗地网。 短短两夜,便有不下十波人马被擒拿,其中不乏武士境的好手,甚至还有一名武师境初期的家伙。 这些人被擒后,无一例外,皆是被废去修为,由福伯亲自带着,大张旗鼓地押送至京兆府衙门,状告其“夜闯民宅,意图不轨”。 京兆府尹对此也是头皮发麻,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草草审问后,将人收监了事,不敢深究。 这种强硬且毫不留情的反击手段,也让外界更加确信,方府有恃无恐,底气十足。 唯一让府内众人感到些许慰藉的是,再有不到半个月,便是大乾的新年。 京都的各条主要街道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售卖年货的摊位也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节日的喜庆气息。 但这股喜庆,似乎刻意绕开了方府所在的这片区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 方府,藏书楼。 方云逸静坐窗边,冬日暖阳透过窗棂,在他那身月白色儒衫上洒下斑驳的光晕。 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但气息沉静如水,双眸深邃,正翻阅着手中一叠由特殊药水书写、需要以特定手法才能显现字迹的纸条。 这是“一号”通过如今已是老太君贴身侍女的青鸾,刚刚秘密送入府内的最新情报。 青鸾垂手侍立在一旁,眼神恭敬中带着一丝狂热。那日前院发生的一切,她虽未亲眼目睹全过程,但广元子长老重伤被抬走、以及府内流传的关于主上那惊天动地的“一言”…… 已经让她对这位看似病弱的主上,内心之产生了近乎信仰般的敬畏。 方云逸的目光快速扫过纸条上的内容! 其一,乾帝近日频繁召见殿前司都指挥使与龙卫统领,密谈时间甚长。宫内的暗卫调动频繁,似在重新评估我方威胁。 另,乾帝已下旨,新年庆典照常筹备,规模尤胜往年,似有意冲淡近期紧张氛围。 其二,镇国公府近日闭门谢客,赵元明称病未参与朝会。但其府中暗桩发现,有神秘人物深夜出入,气息晦涩,疑似江湖顶尖高手。 赵府与玄云宗刘执事背后往来证据已初步掌握,正在深挖。北境方面,赵系人马正在加紧活动,试图寻找镇北军旧部缺口,散播公子在北境“行事诡谲、手段酷烈”之谣言。 其三,李斯年宰相近日如常处理政务,未就方府之事发表任何公开言论。 但其在私下与门生故吏交谈中,曾隐晦提及“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似有维护提醒之意。宰相府与各方往来如常,未见异常。 其四,吏部侍郎刘文正、御史中丞周廷等人近日聚会频繁,然皆避开方府话题,显得颇为焦躁。 其门下产业近日屡遭不明势力打压,损失不小,疑是主上的商业布局开始发力,或是其他落井下石者所为。 林氏家族近日异常低调,但其女林慕清在玄云宗内通过长老设下的考核,已成宗内一位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 其五,玄云宗广元子伤势严重,仍是在闭关疗伤,非数月难以痊愈。 调查出,玄云宗这次大肆招收弟子,似乎是在谋划着一场阴谋。 已经调查出的是,玄云宗内,正在通过丹药和秘法强行提升外门人员的实力。具体是在谋划着什么,仍在暗中进行调查。 方云逸看完所有情报,指尖一缕紫色真元闪过,纸条瞬间化为飞灰,消散于空气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乾帝和赵元明的暂时隐忍,在他的预料之中。武尊的威慑力,足以让任何理智的对手三思而后行。 玄云宗在谋划着什么,也是他让“一号”着重调查的事情,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查到结果。 倒是宰相李斯年那若有若无的维护,让他心中微动,看来祖母所言不虚,这位宰相与阿爷之间,确实存有香火之情。 至于那些跳梁小丑般的敌对世家,他并未放在心上。商业上的打压,不过是开胃小菜。 而林家……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漠然,攀附玄云宗?若他们安分守己便罢,若还想借机生事,他不介意让这个家族彻底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就在他梳理完情报,准备继续潜修,巩固武尊境界之时,福伯声音在藏书楼外响起,似带着一丝凝重! “少爷,府外有客来访。是……蛮族王庭使臣的护卫,名为乌木台,求见少爷。” 方云逸眉头微挑。蛮族使臣护卫? 终是忍不住了吗? 他已通过“一号”的暗影组织,对这支秘密入京的蛮族使臣队伍保持着高度关注。 然而,这支使团自秘密入京后、就被乾帝暗中接到皇宫后,严密地保护、或者说监视在特定馆驿之内,守卫森严,几乎与外界隔绝。 暗影的人手虽几经尝试,却始终难以渗透进去、获取到的有用信息寥寥无几。一切的动向、目的皆是成谜。 此刻,使臣护卫主动上门,无疑是一个打破僵局、窥探对方意图的契机。方云逸也很想知道,这些蛮人,究竟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福伯!”方云逸收敛气息,脸上重新挂上那抹惯有的病态苍白。 “带他到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是,少爷。”福伯应声而去,脚步声略显沉重,显然对蛮族来客充满警惕。 方云逸起身略作整理,确保自己依旧是那副“病弱公子”的模样,这才不疾不徐地朝着前厅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使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到前厅,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的蛮族大汉正站在厅中,并未落座。 他并未像寻常蛮族武士那样穿着厚重的皮裘或狰狞的骨甲,反而是一身相对简洁的深褐色劲装,外罩一件带有蛮族特色图腾斗篷,材质看起来也颇为不凡。 第141章:邀请赴宴 此人身高近七尺,肩宽背厚,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铁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面容粗犷,颧骨高耸,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并非纯粹蛮勇之辈的浑浊,反而带着一种鹰隼般的锐利与冷静。 来人周身气息沉凝如山,气血旺盛远超常人,显然是一位将肉身锤炼到极致的武道高手,观其气机波动,至少也是武师境中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 而且,他身上没有一般蛮族武士那种浓烈的腥膻气或狂躁的煞气,反而有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纪律感。 方云逸见到此人,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蛮族来客,尤其是作为使臣的护卫,多少会带些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蛮横。 没想到眼前这人看似粗豪,举止却颇为沉静,站在那里并无左顾右盼,眼神也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厅堂陈设,显得颇有规矩。 “倒是能隐忍。”方云逸心中评价。 然而,在他那超凡的灵觉感知下,却能清晰地捕捉到这名蛮族大汉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狠戾与仇恨。 那是一种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性,只是被其强大的意志力和某种目的约束着,并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看来,那派他来的使臣,也是位御下极严,而且……绝非一般人。”方云逸心中对那位未曾谋面的使臣,心中提起了更高的警惕。 见到方云逸进来,那名蛮族大汉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他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蛮族礼节,声音洪亮却并不失礼数! “您就是方云逸公子吧?” “在下乌木台,奉我家族长、亦是此次王庭使臣阿木尔大人之命,特来拜会。” 他的大乾官话带着浓重的北境口音,但字句清晰。只是,在方云逸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乌木台那微微躬身的动作,还是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不情愿。 那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敌视,在面对“仇人”时难以完全掩饰的本能反应。 方云逸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不必多礼。不知使臣大人派你来方府,有何见教?” 乌木台直起身,目光平视方云逸。 “方公子,我家族长阿木尔大人,率领使团不日即将结束在京都的事务,返回王庭。” “准备在离开之前,大人特意在驿馆设下宴席,诚邀方公子明日午时过府一叙。” “阿木尔……”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方云逸在心中默念,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以前,在某个沉痛的时刻听到过。 他思绪飞速回溯,脑海中闪过八年前,方府那一片缟素、悲声震天的灵堂。 那时,这具身体七岁,病体支离,去到祖母身边,看着满堂的空棺椁,内心哀伤。 也就是在无人前来祭奠的灵堂前,一个穿着蛮族服饰、风尘仆仆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摘下了遮住面容的斗笠,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却带着复杂神情的脸,他对着阿爷方震天的灵位,用生硬的大乾官话,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阿木尔”。 当时灵堂上一片哗然,若非祖母强压着众人的悲愤,几乎就要当场血溅灵堂。 他依稀记得,那个名叫阿木尔的蛮人,并未有任何挑衅之举,只是深深地看着阿爷的灵位,眼神中有悲痛、有惋惜,不顾众人敌视的目光,躬身三拜,然后默然离去。 “只是…在离去之前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此事在当时还引起了府内不小的风波,很多人都认为这是蛮族的挑衅和羞辱。 但穿越而来的方云逸,却隐约觉得,前来灵堂祭奠的这个蛮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是他?”方云逸心中微动。 八年前那个闯入灵堂祭拜阿爷的蛮人,竟然就是如今蛮族王庭的使臣阿木尔?他当年为何要来祭拜阿爷?如今又为何要邀请我? 乌木台见方云逸皱眉沉吟,似乎是在衡量什么,以为他是在犹豫是否赴宴。 按照阿木尔大人的预料,方云逸很可能因为身份敏感、局势复杂而拒绝。 乌木台在心中暗自冷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出声打扰。 他谨记着阿木尔大人的吩咐——只需传达邀请,不必多言,更不可挑衅。 方云逸的思绪电转。八年前就觉得这个阿木尔不简单,如今他身为王庭使臣,在这个敏感时刻邀请自己赴宴,这宴请,恐怕绝非简单的叙旧或饯行那么简单。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目的,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离间,又或许是、更危险的陷阱。 他想知道这阿木尔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这或许能解开一些关于八年前旧案的谜团,也能更清楚地了解蛮族王庭如今的意图。 “若我此时连个宴会都不敢去参加?” 方云逸心中冷笑,“那岂不是正中乾帝和赵元明下怀?让他们认为我心虚,认为方府外强中干?”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阿木尔到底想做什么,也顺便敲打一下某些暗中窥视的人。” 至于危险?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大不了就暴露出武尊境的实力,在这京都之内,除非数位同级武尊联手布下绝杀局,否则又有何人能挡他? 纵然那宴会中、真的时一个龙潭虎穴,他方云逸也有信心去闯上一闯。 不过,他自信归自信,必要的准备不可或缺。尤其是祖母安危,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好。”方云逸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病容的平静! “明日午时,方某必定准时赴约。” 乌木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方云逸答应得如此干脆,这与阿木尔大人预料的“可能会犹豫或拒绝”有些出入。 但他很快便收敛情绪,再次抚胸躬身。 “既如此,那乌木台便回去复命了。明日午时,恭候方公子大驾。” 第142章:准备后手 “福伯,送客。”方云逸淡淡道。 福伯应声上前,引着乌木台向外走去。 乌木台转身离开,步伐沉稳。 然而,就在他踏出方府那扇刚刚修复好的大门,背对着方府的那一刻,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与他之前沉稳姿态截然不同、带着狠辣与计谋得逞的冷笑。 “果然和阿木尔大人预想的那般,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将法,或者说……自恃有底牌在手,无所畏惧。” 乌木台心中暗道,眼底的凶戾再无掩饰。 “方云逸,只要你到了宴会上,踏入那个地方,便是你陷入泥潭之时。” “届时任你有通天本事,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嚣张。杀了兀术鲁大王,这笔血债,必须要用你的命来偿!”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宴会上,方云逸陷入绝境的场景,心中充满着复仇的快意,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迅速消失在街角。 方府前厅,随着乌木台离去,那股隐含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敌意似乎也随之消散,但厅中却留下了一种更加凝重沉闷的氛围。 方云逸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着的病弱,在乌木台身影彻底消失于府门外的瞬间,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肃杀与冷静。 他目光锐利,扫过刚刚修复不久、尚带着新漆味道的门框,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些依旧如同附骨之蛆般窥探的视线。 “福伯。” 方云逸的声音不高,打破了前厅的寂静。 “老奴在。”福伯连忙上前,苍老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他深知蛮族使臣的邀请绝非善茬,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去,把韩烈,还有那些老卒都叫到前院来。”方云逸吩咐道,语气显得不疾不徐。 “是,少爷。” 福伯不敢怠慢,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异常迅速地朝着后院韩烈等人休养的偏院走去。 不多时,一阵沉稳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以韩烈为首,十几名老卒尽数到齐。 虽然前几日受了内伤,但在方云逸暗中以精纯真元梳理和上好药材的调理下,他们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 此刻虽未完全痊愈,但行动已无大碍,只是脸色还有些许苍白。 他们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却因这几日的憋屈和伤势,反而更加凝实了几分。 众人来到前院后,见到方云逸负手立于院中,那挺直的背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竟有种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势。 他们自动排成两列,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方云逸身上,独眼韩烈率先抱拳,声音沙哑却坚定:“公子,弟兄们都到了!” 方云逸缓缓转身,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如今跟他出生入死、又不离不弃的老兵。 他们的眼神中有忠诚,有坚毅,也有对当前局势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随时准备拼死一搏的决然。 “你们伤势恢复的如何?”方云逸开口,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劳公子挂心,已无大碍!” 韩烈代表着众人回答,“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还能为公子厮杀!” “很好。”方云逸微微颔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方才蛮族使臣派人送来请柬,邀我明日午时赴宴。” 此言一出,众老卒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久经沙场,与蛮族厮杀半生,岂会不知这宴无好宴?韩烈独眼中寒光一闪,急声开口。“公子,这定然是陷阱!绝不能去!” 方云逸抬手,止住了韩烈后面的话。 “去,自然是要去的!”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也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肃杀!“找你们过来,也正因如此,府内的防卫,需再做出一些调整。从今夜起,直至明日我归来,方府进入最高戒备。” 方云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看向方府的外面。“韩烈,你需要带伤督战。” “传我命令!” “自此刻起,所有胆敢靠近方府周围、窥探、或试图潜入者,不论身份,也不必再擒拿送官——” 方云逸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带着凛冽的寒意。“一律视为刺客,格杀勿论!” “府墙四周,尤其薄弱处,加派双岗。” “将库房里那几架军用强弩取出来,配上我特制的蚀骨毒,架上制高点。但凡有可疑身影进入射程,不必警告,直接射杀!” “蚀骨毒”乃是方云逸根据前世记忆和此世毒理配置的剧毒,见血封喉,中者若无独门解药,一时三刻便会毒发身亡,极其霸道。 他之前不愿轻易使用,是怕过于酷烈,引来非议。但如今,敌人步步紧逼,已到了图穷匕见之时,他也就不再顾忌。 “是!公子!”韩烈等人轰然应诺,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股压抑已久的杀意。 他们本就是沙场悍卒,这几日被各方势力如同看猴戏般窥视,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得到方云逸的明确指令,正好可以放手一搏。 “另外!” 方云逸继续吩咐,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凝重,“做好……随时可以撤离京都的准备。”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连一旁的福伯都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震惊与难以置信。撤离京都?这意味着方家可能真的要放弃这经营了数代的基业了? “公子,这……”福伯声音颤抖。 方云逸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却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决断。“福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而已,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这大乾京都如今对方府来说,已是龙潭虎穴。无论是乾帝、赵元明、玄云宗、如今又加上蛮族……总是要做好一些准备。” “福伯,还得你亲自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弟兄,秘密将府中最重要的东西整理出来。” “祖母的一些体己、我方家历代将牌、还有我书房暗格里的那些卷宗,全部打包,做好伪装,一旦有变,能在半炷香内轻装撤离。” “撤离的路线,我之前已让你看过府内暗道的地图,还记得吗?” 第143章:撤离打算 福伯重重点头,“记得!三条路线,两个备用集合点,老奴烂在心里。” “好。” 方云逸看向韩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一切都要听从福伯的调遣,具体何时撤离,听其号令。” “若明日我赴宴后,日落之前未能及时归来,或者府外出现大规模军队调动的迹象……福伯、韩烈,你们便不必再等我,立刻护着老太君、按计划撤离,不得有误!这是命令!” 最后四个字,方云逸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 韩烈虎目泛红,猛地单膝跪地,抱拳道! “公子!老韩……领命!但公子您一定要回来!弟兄们……等着您。” 身后,所有老卒齐刷刷跪倒,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悲壮。 “我等誓死护卫公子!等候公子归来!” 方云逸看着眼前这群忠诚的老兵,心中亦是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楚。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 “都起来!去做准备吧。” “记住,从现在开始,方府里里外外要做到铁桶一块。我要让所有敢伸进来的爪子,都有来无回。” “是!”众人起身,带着决然的神色,迅速散去,各自执行命令。 整个方府,在方云逸的安排下,开始悄然加速运转,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安排完一切,方云逸在原地静立片刻,目光深邃地望向皇宫的方向,又扫过西郊玄云宗驻地的方位,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沉寂。 他转身,朝着祖母所居的“颐年堂”走去。 颐年堂内,炭火温暖,檀香袅袅。方老太君并未如往常般诵经或休息,而是端坐在主位上,手中虽然捻着佛珠,但眉宇间的忧色却比往日更浓。青鸾和紫燕侍立两旁,眼神警惕。 见到方云逸进来,老太君投来询问目光。 方云逸则是挥了挥手,示意青鸾、紫燕暂且退到门外守候。 “逸儿,外面……”老太君急切开口。 方云逸走到祖母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尽量放缓,“祖母,是蛮族使臣阿木尔,邀孙儿明日午时前去赴宴。” 老太君的手猛地一颤,佛珠差点脱手,脸色瞬间煞白。“果然……还是来了!” “逸儿,你不能去!那阿木尔……” “我记得他,八年前他曾来过……此人绝非善类,此宴必然是鸿门宴无疑。” “祖母,孙儿知道。”方云逸轻轻拍着祖母的手背,安抚道,“但有些事,避无可避。” “孙儿如今必须去,不仅要去了结掉这段因果,也要借此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 他顿了顿,继续道,“孙儿已做好万全准备。府内防卫也已加强,韩烈他们会誓死守护方府。孙儿向您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 老太君看着方云逸那双深邃的眼眸,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再难更改。 她了解这个孙儿,看似病弱,实则内心刚毅果决,一旦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 她只能紧紧反握住孙儿的手,老泪在眼眶中打转,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哽咽的叮嘱! “一定要……小心!” “方家……不能再失去你了……” “祖母放心。”方云逸重重承诺。 他陪着祖母又说了一会儿话,多是宽慰之语,并未将最坏打算告知,以免她过度忧心。 直到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彻底笼罩住整个京都,万家烛火次第亮起,方府内外也加强了巡逻,气氛肃杀。 方云逸伺候祖母用了晚膳,又看着她服下安神的汤药,睡下之后,才悄然退出颐年堂。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空间内取出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劲装,外面罩上那件宽大、带有兜帽的黑色斗篷,将整个人脸庞完全遮住。 离开房间后,方云逸再次来到了府邸后方那处偏僻角落的废弃地窖入口。 轻车熟路地挪开青石板,闪身而入,密道之内,漆黑、干燥,唯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这一次,他目标并非城中的李氏杂货铺。 在错综复杂、仿佛没有尽头的密道中穿行良久,方云逸在一个岔路口选择了与往日不同的方向。这条岔路更加隐蔽,入口处甚至有简单的迷阵遮掩,若非知晓诀窍,极难发现。 沿着这条密道继续前行,空气逐渐变得潮湿,隐约能听到地下水流动的声音。终是在密道尽头,他再次顶开一处伪装成山石的出口。 清新的、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冷空气瞬间涌入。此处已是京都城外南面的一处荒僻山坳,四周林木茂密,乱石嶙峋,在漆黑的夜色下,更显幽深寂静。 “这条暗道,原本在修建将军府时只是通到了城南口,也是这几年,方云逸头让李老安排人继续挖掘才打通到了这里。” 此时,方云逸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后,他才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密道,将出口恢复原状。 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展开,如同夜色下的幽灵,在崎岖的山林间快速穿行。 他速度极快,却落地无声,所过之处,连冬眠的虫豸都未曾惊醒。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来到一处更加隐蔽的所在。这里是一面看似十分普通的山壁,爬满了枯藤。 方云逸拨开几处特定的藤蔓,在一块略显突兀的岩石上,以一种独特的节奏和力度,连续叩击了数下。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山壁上一块区域竟然向内凹陷,随即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内漆黑一片,散发着陈年泥土和石料的气息。 这里,正是“一号”设立的,用于紧急联络和指挥的城外秘密据点之一,比城内的密室更加隐蔽和安全。 方云逸闪身而入,洞口在他身后悄然重新闭合,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深入山腹。 第144章:城外密室 方云逸走了约莫十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大约二十见方的石室。 石室四壁由青石垒砌,坚固异常,顶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此刻,石室内已有数人聚集在这里。为首一人,正是气息内敛、面容普通的一号。 当方云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石室入口时,室内所有人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尤其是那几名陌生面孔,更是瞬间气息绷紧,手已按在了兵刃之上。 “主上!”一号反应最快,他立刻认出了那身斗篷和独特的气息,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和恭敬。 他没想到方云逸会突然亲自到来,而且是直接来到这个城外据点。 听到“主上”这个称呼,那几名陌生人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露出震惊、激动乃至惶恐的神色。 他们放下戒备,学着一号的样子,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些许紧张和敬畏,在石室内回荡! “参见主上!” 这些人,除了“一号”之外,从未见过方云逸的真容,甚至不知道这位神秘的“主上”究竟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们只知道,“一号”是组织的最高负责人,而“主上”则是凌驾于“一号”之上,缔造了这一切的神秘存在。 此刻骤然得见,尽管对方是笼罩在斗篷之中,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深沉如渊、令人心悸的气息,已让他们确信无疑。 方云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走到石室中央的主位坐下,并未摘下兜帽,只是露出了削瘦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嘴唇。 “一号,这几位是?”方云逸的声音透过斗篷,显得有些低沉沙哑。 一号连忙上前,恭敬地介绍道:“回禀主上,这几位都是组织目前在各关键节点的负责人,绝对忠诚可靠,经过属下的多次考验。” 他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身材精干、眼神灵动如鼠的中年男子。“这位是癸鼠,主要负责京都城内三教九流的信息收集和渗透,尤其在市井巷陌、酒楼茶馆,眼线遍布。” 又指向一位面容冷峻、腰间佩着短刃的青年,“这位是乙刃,负责处理一些……需要武力解决的麻烦,以及训练新晋的行动人员。” 接着是一位看起来像是账房先生、戴着单片眼镜的文弱男子,“这位是丁算先生,负责整理、分析各方情报,从中提炼有价值的信息,并管理组织的部分账目和物资调配。” 最后是一位穿着朴素、宛如农妇,但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女子,“这位是己织,负责通过货郎、浣衣妇等身份,联络京都外围村镇的眼线,并建立了一条秘密物资传递通道。” 这四人,可以说是如今“暗影”组织除了“一号”和“癸七”等少数核心外,最重要的中层骨干,分别掌管着情报、行动、分析和后勤联络。 四人再次躬身;“见过主上!” 他们心中带着激动,如今终于算是见到了这个组织中最高的掌控者。 方云逸目光扫过四人,虽然隔着斗篷,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让他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由自主地更加挺直了腰板,神色愈发恭敬。 “都免礼吧!”方云逸淡淡开口,声音透过兜帽,带着一丝刻意改变的沙哑与低沉,让人无法与他平日那病弱的少年嗓音联系起来。 石室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笼罩在斗篷下的身影,投下一片神秘的阴影。 他并未示意众人坐下,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让癸鼠、乙刃、丁算、己织这四位中层骨干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恭敬姿态。 “今日召见你们,是有几件紧要之事需即刻去办。”方云逸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兜帽,落在四人身上。 “请主上吩咐!”四人齐声应道,内心带着紧张与期待。能得主上亲自面授机宜,既是殊荣,也意味着任务的重大。 方云逸微微侧首,看向一号,“一号,你统筹全局。接下来我说的事,由你分派,确保万无一失。” “是,主上!”一号沉声领命。 “第一件事,”方云逸的声音平稳而冷漠! “大乾京都、乱象已生。各方势力如今都将目光聚焦在方府,但这还不够。” “我要你们,在这三天之内,让京都变得更加的混乱,乱到让各方势力自顾不暇。” 方云逸话语顿了顿,继续道,“癸鼠,利用你在三教九流中的关系,散布几条消息。” “其一,玄云宗此次收徒,并非单纯只为补充门人,其真正目的、很有可能是让这些新招的弟子去送死。”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只要有心人去往玄云宗内打探一下便知。” 癸鼠眼中精光一闪,领会其中深意,这是要挑起玄云宗与皇室、世家之间的矛盾。 他躬身回应,“属下明白,定会让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且查无可查,引火烧身。” “其二,”方云逸继续道,“暗示镇国公赵元明,与蛮族使臣秘密接触,所图非小,可能涉及……边关军镇布防的某些隐秘交易。” 此言一出,连一号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这条消息则更为致命,直指赵元明通敌叛国,一旦传开,无论真假,都足以让赵元明焦头烂额,引来朝堂上对他的猜忌。 “丁算,”方云逸看向那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你配合癸鼠,伪造几份看似不经意泄露的密信片段出来,内容要模糊但引人遐想,通过我们的渠道,意外地让御史台的人拿到。” 丁算的目光看向方云逸,神色冷静! “主上放心,属下擅长此道,必会做得天衣无缝,似真似假,让他们自己去猜。” “乙刃,”方云逸的目光转向那位冷峻青年,“你的任务是挑选几个机灵、且身手好的生面孔,去拜访一下刘文正、周廷等几位跳得最欢的官员府邸库房。” 第145章:主上是谁 “不必取贵重物品,只需拿走几件能代表他们身份,却又不太起眼的小物件,然后遗落在京都的黑市或者是江湖混混聚集地。” 乙刃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属下懂了,嫁祸江东,让他们互相猜疑,狗咬狗。” 方云逸微微颔首,最后看向己织! “己织,你负责的那条通道,近期要确保畅通,尤其是通往北境的那几条。” “可能会有特殊物资需要运送,你要提前做好接应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同时,要留意京都外围是否有不明身份的大规模人员集结迹象。” 己织神色凝重地点头,“是,主上!” “外围的姐妹们都警醒着,一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通过渠道回报。” 方云逸安排完这些,让石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癸鼠四人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主上这几条计策,条条毒辣,直指各方要害,一旦实施,京都必将陷入更大的混乱与猜忌之中。 他们不禁对这位神秘主上的手段感到深深的敬畏,同时也更加好奇斗篷下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是朝中某位隐忍多年的重臣? 还是某个隐世宗门入世的传人? 还有,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好似都在给那被各大势力盯着的方府解围。 难不成,主上就是那府中的神秘人? 几人猜测纷纷,却无人敢问开口询问。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方云逸开口打断几人内心的思绪,最后确认。 “清楚!”四人齐声应道。 “那就去办吧。一号,监督执行,随时向我禀报进展。”方云逸挥了挥手。 “是!”一号躬身领命,随即便对癸鼠他们四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会意,再次向方云逸恭敬行礼后,默默退出石室,带着疑惑、激动、紧张,迅速融入夜色,去执行那方云逸的命令。 他们离去,石室中只剩下方云逸和一号。 一号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上,您明日前去赴宴,是否需要属下安排人手在驿馆外接应?或者,让乙刃带几个好手混进去?” 方云逸轻轻摇头,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阿木尔既然敢在京都、在乾帝眼皮底下设宴,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武,至少不会是他亲自动手。” “最大的可能,是试探、离间,或者……是某种更阴险的算计。” “我独自前去,反而更能见机行事。” 方云逸话语顿了顿,语气带着自信,“况且,若真到了需要强行杀出来的地步,你们在外面接应,也未必能起到太大作用。” “按我之前的吩咐,守好方府,护好老太君,才是重中之重。” 一号心中一凛,想到那日方云逸一言败宗师的恐怖实力,顿时明白自己多虑了。 “属下明白了!” “嗯,”方云逸站起身,“我该回去了!京都内外的暗影,就先全部交由你来统领。” “若是……有异心者,你直接处理掉,无需在通知我。我要的是他们对你同样是、无条件的服从。” “主上放心,属下明白!” 方云逸不再多言,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石室的出口处,只留下淡淡的威压和一室沉寂。一号望着已经空荡荡的主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却带着狠辣的光芒。 ………… 翌日! 冬日的阳光勉强穿透薄雾,洒在方府刚刚修复完毕、还带着新漆味道的大门上。府内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 前堂,方云逸穿着那身月白色儒衫,脸色带着惯有的病态苍白,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热茶。 韩烈站在下首,独眼中带着血丝,却是精神奕奕,正沉声汇报着。 “公子,昨天至今晨,按照您的吩咐,府外加强了警戒,强弩毒箭皆已就位。” 韩烈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共发现并处置了十一波试图靠近或潜入府邸的宵小,其中七波被强弩射杀于墙外,四波潜入者被弟兄们格杀于院内,无一活口。” “尸体都已处理干净,血迹也已连夜冲刷掉。根据他们身上搜出的零碎物件判断,这些人来自好几方势力。” “有江湖草莽,也有训练有素的探子,甚至……还有两个身上带着宫内禁军的标识,不过做得十分隐蔽。” 方云逸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宫内禁军?乾帝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爪子,而且一出手就是宫中龙卫? “做得很好。” 方云逸放下手中茶杯,语气平静! “就是要用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道,方府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掉爪子的觉悟。” “告诉其他弟兄们,辛苦了。昨夜参与防卫者,每人赏银五十两,负伤者加倍。阵亡的……抚恤金按最高规格发放,其家眷由方府供养终身。”方云逸吩咐道。 韩烈虎目微红,抱拳躬下身,“我代弟兄们,谢过公子!”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金银,更是公子对弟兄们性命的看重。 这让他们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卒,心中暖烘烘的,誓死效忠之心愈发坚定。 “府内情况如何?祖母可曾受到惊扰?”方云逸关切地问道。 “回公子,老太君昨夜安好,青鸾和紫燕姑娘守在外面,并未让任何动静惊扰到颐年堂。”韩烈回答道。 方云逸微微颔首,对青鸾、紫燕的尽职感到满意。 就在这时,福伯从外面缓缓走进来,“少爷,时辰差不多了,马车已经备好。” 方云逸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阳光渐渐变得有些刺眼,已近午时。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韩烈身上,“府内就交给你了。记住我的话,日落前我若未归……” 韩烈猛地抬头,独眼中满是决然! “公子!您一定会回来的!” “弟兄们等您回来喝酒。” 方云逸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出厅堂。 第146章:赴宴 “福伯,我们走吧。” “是,少爷。” 方云逸并未更换那身显眼的月白儒衫,似乎要以这副“病弱”的姿态去面对蛮族使臣。 只是在外面,罩上了一件御寒的青色锦缎斗篷,兜帽拉起,遮住大半张脸。 在韩烈等老卒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方云逸和福伯一前一后,走出方府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黑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也只是寻常的驽马,毫不起眼。这是方云逸特意吩咐的,越普通,越不容易引人注目,也越能降低某些人的戒心。 福伯亲自坐在车辕上,拿起马鞭。 这位在方家侍奉三代的老管家,此刻腰杆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精光。他知道,今日驾车,责任重大。 方云逸掀开车帘,弯腰钻入车厢。车厢内布置简单,只有一张软垫和小几,却是可以看出异常的坚固。 “走吧,福伯。”方云逸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平静无波。 “驾!”福伯轻轻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朝着蛮族使臣下榻的、位于京都西侧、由朝廷严密保护着的皇族驿馆方向,不疾不徐地行去。 马车驶出街口,立刻便感觉到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福伯恍若未觉,只是稳稳地驾着车。 车厢内,方云逸闭目养神,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从他踏出方府的那一刻起,无数双眼睛就已经盯上了他。 这场鸿门宴的帷幕,已然拉开。 而他,正要亲身入局,去会一会那位八年前曾出现在阿爷灵前的蛮族使臣——阿木尔! 看看这宴会中,藏着怎样的暗流与杀机。 方云逸乘坐的普通黑漆马车,在京都的街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规律而沉闷,仿佛敲击在人心头。 方云逸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实则灵觉已如同无形的水银般铺散开去,将周遭数百丈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数纳入感知。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隐藏在街角、楼阁、甚至伪装成行人的各方眼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紧紧尾随着马车。 福伯稳稳地驾着车,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知道,此去绝非坦途,但是他选择无条件相信车厢内的少爷。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入京都西侧一片相对清净的区域。这里的建筑明显更加规整、宏大,带着浓厚的官家气息。 福伯驾着马车在一处占地极广、守卫森严的府苑前停了下来。 这便是大乾朝廷用来接待藩属国使臣、或举行重要外事活动的皇族驿馆——鸿胪驿馆。 方云逸掀开车帘一角,目光向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高达两丈有余的朱红色围墙,墙顶覆盖着琉璃瓦,在冬日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围墙前方,是一片开阔的青石广场,此刻已然停放了数十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骏马佩着精致的鞍鞯,车夫们安静地守在车旁,彼此之间并无交流,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从这些马车的规制和家族徽记来看,受邀前来的,不仅有朝中品阶不低的官员,还有一些实力雄厚的世家家主,甚至……方云逸还看到了几辆带有玄云宗云纹标记的马车。 “果然不止请了我一个……” 方云逸心中冷笑,“阿木尔你这是欲意何为呢?是想凭借众人之势来压我,还是想联合众人一起、来让我难堪?” 驿馆正门极为气派,是五开间的格局,中间三门紧闭,唯有两侧偏门开启。门楣上悬挂着金边蓝底的巨大匾额,上书“鸿胪驿馆”四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乃是皇室御笔。 门前的守卫更是非同一般。并非普通的京兆府衙役或禁军,而是身穿特制明光铠、腰佩制式长刀、气息精悍的鸿胪寺卫。 这些卫士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显然都是踏入武道门槛的好手,修为最低也是武士境中期,其中带队的小队长更是达到了武师境层次。 他们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浑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将整个驿馆拱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更让方云逸注意的是,在驿馆四周的一些制高点和隐蔽角落,隐隐有极其晦涩的气息潜伏,与整个驿馆的某种阵法隐隐相连。 那显然是皇室安排的暗哨或阵法节点,用以监控和保护此地的安全,同时也防备着驿馆内的蛮族使团异动。 “守备如此森严,乾帝倒是用心了。”方云逸心中漠然。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恐怕连一只未经允许的苍蝇想飞进去都难。 马车停稳,方云逸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那抹病态的苍白似乎又明显了几分,眼神好似也刻意流露出些许虚弱与不安。 他掀开车帘,弯腰下了马车。 冬日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吹动他青色的斗篷和额前碎发,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少爷……” 福伯也跳下车辕,脸上带着些担忧。 方云逸将兜帽摘下,露出那张清瘦苍白的脸。他将身上的青色斗篷解下,递给福伯,声音温和。“福伯,你先回去吧!” “照看好老太君,府里……更需要你。” “可是少爷您……”福伯接过还带着方云逸体温的斗篷,手有些颤抖。 “放心,”方云逸看着他,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语气却依旧平和。 “我只是来赴个宴而已,吃完就回去。告诉祖母,让她不必担心。” 福伯看着方云逸那平静的眼神,心中纵有万般忧虑,也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深知自己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可能会成为少爷的累赘。 “老奴……遵命。” “少爷,您……万事小心!” 福伯也不再犹豫,转身登上马车,调转马头,驾着车缓缓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第147章:转身就走 方云逸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向那气势恢宏却又森严肃穆的鸿胪驿馆大门。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月白色儒衫、迈开脚步,朝着开启的侧门走去。 然而,他刚刚踏上门口的石阶,距离守卫尚有数步之遥时—— “站住!” 一声冷冽的断喝骤然响起。 一名身着明光铠的鸿胪寺卫横跨一步,拦在方云逸面前,右手已然按在腰间刀柄之上。 他的目光冰冷,带着审视与一丝毫不掩饰的倨傲,上下打量着方云逸。 “此为皇族驿馆,乃是接待外邦使臣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开口之人,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军伍中独有的煞气。“你可有朝廷通行公文?或是驿馆发出的入宴请柬?” “若无凭证,擅闯者,按律格杀勿论!” 他这番话语气严厉,声音刻意提高,仿佛并不是说给方云逸一个人听的,而是要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方云逸脚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这名侍卫长,并未立刻回应。 但他的灵觉,却已是穿透过那扇开启的门扉,落在门内不远处、一座假山盆景上。因为在那个位置后面,隐藏着几道带着恶意气息。 此刻,假山后面的三人、自认为隐藏的很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前发生的一幕。 其中一人,身穿蛮族服饰,正是昨日去方府送信的乌木台,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和期待。 另外两人,则穿着大乾官员的常服,方云逸虽未见过本人,但从其气度和官袍补子大致能判断出,应是赵元明一系的官员。 此刻,这两人的脸上也同样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恶意。 方云逸心中想着,“看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一个进门威。想看我在此出丑,被区区一个守门卫士刁难,进退维谷?” “若硬闯,便是违逆皇命,给了他们动手借口。若我退缩,则懦弱无能,徒增笑柄。” “你们怕是打错算盘了。” 心念电转间,方云逸已然有决断。 他并未如那些隐藏者预期的那般,拿出紫龙令强硬反驳,或是试图解释身份,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愤怒。 方云逸只是看一眼那名挡路的守卫长,又无意般的目光扫过门内假山的方向。然后他一言不发,竟直接转过身,沿着来时的石阶,一步步向下走去,看样子是要打算直接离开。 这一下,不仅那名拦路的守卫张愣住,门内假山后的三人更是错愕地瞪大双眼。 “这……这就走了?”一名赵系官员下意识地低呼出声,脸上带着一丝错愕的神情。 他们准备了诸多后续手段,就等着方云逸接招,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撂挑子走人? 乌木台也是脸色微变。阿木尔大人再三交代,务必要让方云逸入驿馆赴宴,若是人连门都没进就被刁难走,他回去根本无法交代! “坏了!” 乌木台低骂一声,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一动,便从假山后闪出来,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两名赵系官员见状,也意识到玩脱了,互相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若是真让方云逸就这么走了,他们在赵元明那里同样是不好交差。 “方公子!请留步!”乌木台人未至,声先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 方云逸仿佛刚刚听到,脚步在驿馆广场的边缘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此刻,他脸上那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嘴角却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带着几分讥诮和虚弱的弧度。 “哦?原来是乌木台护卫。” 方云逸目光扫过急匆匆赶来的乌木台,以及他身后那两名脸上带着尴尬和强笑的大乾官员,语气平淡,“怎么,舍得出现了?” 乌木台脸上挤出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抚胸行礼。“方公子说笑了,在下也是刚刚得知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他绝口不提方才躲在后面看戏之事。 那两名官员也上前,拱手赔笑。 “是啊是啊,方公子,误会,都是误会!” “这守卫是新来的,不懂得规矩,冲撞了公子,我等定当严加管教!公子快请进,使臣大人已等候多时。” 方云逸却并未移动脚步,目光转向那名此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守卫长。带着一丝虚弱沙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人的耳中! “进去?我看还是不必了吧。”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惶恐”,“我一没有朝廷公文、二没有皇驿请柬,可不敢擅自进入这等重地。” “刚刚这位军爷可是说得非常地清楚,擅闯者,格杀勿论啊!” 方云逸话语顿了顿,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开口,“我这人天生胆小,又体弱多病,怕死的很。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你们回去时,就代我向阿木尔使臣说声抱歉,就说方云逸来过了,但我怕死,就不进去了。祝诸位大人宴饮愉快。” 说完,他对着乌木台和那两名官员微微拱手,作势又要转身离开。 这番话,如同一个个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乌木台和那两名官员的脸上,更是让那名守门卫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大人物们博弈的棋子,而且是一枚即将被舍弃的弃子! 想到可能到来的惩罚,他看向方云逸的目光中,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绝望和狠辣。 “方公子!且慢!” 乌木台上前两步,语气中带着恳切,至少明面上是。“公子说笑了,您是我家族长亲自邀请的贵客,何须什么公文请柬?” “是在下疏忽,未能提前与守卫沟通,这才闹出误会,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请公子万万海涵,莫要因此扫了兴致。” 那两名官员也连忙帮腔! “方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一个不懂事的守卫一般见识?” “使臣大人设宴,公子若是不至,这宴会岂非失色不少?还请公子以大局为重啊!” 第148章:生出厌烦 方云逸看着他们这番前倨后恭、焦急万分的表演,心中冷笑更甚。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僵持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气,而且也达不到深入虎穴一探究竟的目的。 他故作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 “唉,既然乌木台护卫和两位大人如此盛情,我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名面守门长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只是……希望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误会才好。我这人,胆子小,可经不起吓。” 乌木台连声开口保证,“绝对不会!方公子放心,请随我来。” 方云逸微微颔首,在乌木台引路下,以及那两名官员的陪同下,迈步踏过那道将他拒之门外的门槛,步入鸿胪驿馆。 甫一踏入驿馆内部,景象便与外界截然不同。脚下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巨大青石板,严丝合缝地铺就出一条宽阔的甬道,直通深处。 甬道两侧,是连绵的回廊,朱漆廊柱,雕梁画栋,尽显大乾皇朝的恢弘气度与精致工艺。 回廊之外,庭院深深,假山层叠,曲水流觞,即便是在这万物萧瑟的冬季,依旧能看出园林布局的匠心独运,几株耐寒的松柏点缀其间,苍翠依旧,平添几分庄重。 然而,与这典雅华美的景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无处不在、森严密集的守卫。 每隔十步,便有身着全套明光铠、手持长戟的鸿胪寺卫如同钉子般矗立,眼神锐利,扫视着过往的一切。 他们的气息凝练,显然都是精锐。 除了这些明哨,回廊阴影处、庭院的假山后,隐约还能感受到更为晦涩的气息潜伏,与整个驿馆隐隐契合的阵法波动相连,构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此地守护得固若金汤,同时也监视着内里的一举一动。 乌木台走在最前,步伐沉稳,那张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而那两名大乾官员,一左一右几乎是半弓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陪着话,言语间透露着对乌木台,乃至对其背后阿木尔使臣的奉承。 “乌木台护卫亲自引路,真是让我等感到荣幸之至。使臣大人考虑周详,此次宴请,必是京都一大盛事。” “待会儿还要劳烦乌木台护卫在使臣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方云逸默然跟在他们后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一股无名火悄然窜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这两人身着大乾官袍,代表的乃是大乾朝廷的颜面,此刻却在一个蛮族护卫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脊梁骨仿佛都软了几分! 这是在自家朝土,接待外邦使臣,何须如此自降身份,宛若奴仆? 他看着乌木台那坦然受之,甚至隐隐带着优越感的背影,再瞥了一眼那两名官员谦卑到近乎谄媚的侧脸,只觉得一阵气闷,连带着对这鸿胪驿馆的华美景致,也生出几分厌烦。 方云逸微微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稍稍平复心绪。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发作,徒惹人笑,且看他们这出戏要唱什么。 四人穿过数重庭院,越往里走,守卫越是森严,甚至能看到一些穿着与鸿胪寺卫略有不同、气息更为蛮横的侍卫,想来是直接隶属于皇室、负责监控蛮族使团的暗卫力量。 还未抵达此次宴会的正殿,一阵隐约的、颇为嘈杂的声浪便已传递了过来。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夹杂着推杯换盏的脆响、男子高谈阔论的喧哗、以及女子娇柔的低笑,混合在一起,显得热闹非凡。看来,阿木尔此次邀请的宾客,确实不在少数。 走近一看,只见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大殿矗立在眼前,殿门大开,里面通明,人影绰绰。 殿门之外,左右各站着一排精神抖擞、手持长戟的大乾士兵,他们目光平视,如同泥塑木雕,对进出的人员视若无睹。 一列列身着淡雅宫装的侍婢,手捧精致的银盘玉盏,上面盛放着各式诱人的点心、香气四溢的菜肴美酒,正步履轻盈、川流不息地进出大殿,显然宴会早已开始,并且气氛正酣。 到了殿门口,乌木台却停下脚步。 他转身面向方云逸,脸上露出一抹看似客气,实则带着某种深意的笑容。“方公子,宴会就在殿内,请自行入内吧。在下还需在此等候其他贵客,就不陪公子进去了。” 那两名大乾官员也连忙赔笑附和,“是啊是啊,方公子请,我等……我等也还需去与其他同僚打个招呼。” 说罢,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向着乌木台拱了拱手,然后像是逃离一般,快步从侧边溜进大殿,混入人群之中,并未与方云逸一同进入。 方云逸心中想笑,这乌木台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整了整那身月白色儒衫,迈步便踏入了这喧嚣的大殿。 一步入内,温暖如春的气息夹杂着酒肉香气、脂粉香味扑面而来。大殿内部空间极其开阔,足以容纳数百人而不显拥挤。 穹顶高悬,绘着华丽的彩绘,数十盏巨大的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殿内布局分明,最上首是主人之位,此刻尚且空着。其下左右两侧,按照地位高低,设下了数十张独立的紫檀木案几,后面坐着形形色色的宾客。 方云逸目光扫过全场。 右手边,赫然是以镇国公赵元明为首的一众大乾官员和世家家主。 赵元明身穿一品国公常服,面容儒雅,正与身旁一位官员低声交谈,仿佛并未注意到方云逸的到来。 吏部侍郎刘文正、御史中丞周廷等人也赫然在列,他们的目光与方云逸有过瞬间的交汇,便迅速移开,或低头饮酒,或与旁人谈笑,神色各异。 左手边,则是以几位身着玄云宗特有云纹锦袍的长老为核心的宗门势力、及一些依附于他们的江湖世家、年轻才俊。 第149章:故技重施 那几位长老气息渊深,至少也是武道宗师境界,此刻正襟危坐,目光平静,带着超然物外的审视意味打量着方云逸。 一些衣着华贵、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女,想必是各大世家的子弟,或通过关系、或凭借天赋得以列席此次宴会,他们看向方云逸的目光中,好奇、审视、轻蔑兼而有之。 而在靠近主位的一些席位上,方云逸还看到一些穿着并非大乾主流服饰,但气质不凡的人物,想来是其他与蛮族或有往来、或被邀请的周边势力代表。 整个大殿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确实称得上高朋满座,群英荟萃。 然而,就在方云逸踏入大殿,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门口光晕之中的那一刻—— 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而过! 那悠扬的丝竹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高谈阔论的声音如同被利刃切断,骤然消失。 推杯换盏的动作僵在半空。 连那些穿梭其间的侍婢,也仿佛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垂首屏息。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恶意,或探究或冷漠,都在这一刹那,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那个身形略显单薄、脸色带着病态苍白的月白衣衫少年身上。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一种极其压抑的寂静弥漫开来,与之前的喧嚣形成了荒诞而鲜明的对比。 方云逸对这股无形的压力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平静地迎着那近百道视线的洗礼,缓缓地、再次扫视了一圈大殿。 他的视线从赵元明那看似平静的脸上掠过,从玄云宗长老深邃的眼眸前滑过,从那些世家子弟带着讥诮的嘴角边划过…… 最终,落在左手边最上首,那个空着的主位之旁,端坐着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容与乌木台有几分相似,但更沧桑,轮廓如同刀劈斧凿,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刚毅。 他并未穿着蛮族传统的皮裘骨甲,而是一身深紫色、绣着繁复黑色狼头图腾的锦袍,头戴一顶同样材质的小冠。 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杯,眼神低垂,似乎对殿内因方云逸到来而引起的骤变毫无察觉,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正是蛮族王庭使臣,也是八年前进入方府灵堂内,祭拜过方震天的阿木尔。 方云逸的目光在阿木尔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再次扫过全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偌大的殿内,宾客满座,案几排列得密密麻麻,竟然……没有一张空余的席位是为他准备的。 无人引导,也无人招呼,他就这样被晾在大殿门口,承受着所有人无声的注视和……某种无声的排斥。 这显然不是疏忽。 但无论是阿木尔有意为之,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赵元明等人暗中操纵,想要让他难堪,目的都已达到—— 让他就像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局外人,也像是个无人理睬的小丑。 殿内的寂静持续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戏般的期待。不少人嘴角已经勾起了玩味的弧度,等着看这位近日在京都搅动风云的方家“病秧子”,如何应对这尴尬至极的场面。 是忍气吞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勃然大怒,厉声质问主人? 还是……灰溜溜地自行退去? 在他们目光的注视下,方云逸脸没有露出窘迫或怒意,反而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清晰可见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弧度。 故技重施,方云逸什么也没说。 没有开口质问,更加没有愤怒,甚至连看都没再看那空着的主位和阿木尔一眼。 就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方云逸缓缓转过身,步履从容,竟是要朝着殿外走去! 仿佛殿内的这喧嚣盛宴,这满堂朱紫,于他而言,不过是污浊之地,不值一顾。 他竟然真的要走?就因为没他的位置? 这一下,殿内许多人脸上的玩味僵住,变成惊愕。这病秧子,行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然而,就在方云逸左脚即将迈出那高高的殿门槛,身影一半已融入门外光晕的刹那—— “方公子,请留步!” “方公子,且慢!” 两道年轻的声音,几乎是不分先后,同时从大殿不同的方位响起。顷刻间,打破了那令人感到一丝窒息的寂静! 方云逸脚步应声而停,但并未立刻回头。 只见从赵元明身后的席位上,站起一名身着华服、面容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 另一边,来自玄云宗席位旁,一名穿着宗门服饰、眼神锐利的年轻弟子也同时起身。 那华服青年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责备。“方公子,你这是何意?” “既然前来赴阿木尔使臣大人之宴,何故在主人尚未开口,便要匆匆离去?” “你这……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那宗门弟子也紧接着附和,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正是!他人设宴相邀,方公子姗姗来迟已是不该。” “如今更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要拂袖而去,莫非是瞧不起使臣大人,瞧不起我等在座诸位吗?” “依我看,方公子即便是要走,也该先向宴请的主人赔个不是。” 这两人一唱一和,瞬间就将一顶“失礼”、“傲慢”、“目中无人”的大帽子给扣了下来。 殿内不少人也皆是纷纷点头,觉得方云逸此举确实过于失礼和狂妄。 方云逸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开口的两人。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犹如是在看两只跳梁小丑。 “你们是……?” 他轻声询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华服青年似乎早等着这一问,挺了挺胸膛,傲然道。“在下吏部侍郎之子,刘明轩!” 刘明轩特意加重了“吏部侍郎”四字。 而那宗门弟子也冷声回应,“玄云宗内门弟子,陈风!” “哦……” 方云逸恍然似的点点头,刻意的拖长了尾音。随即话锋一转,语气略显平淡,却是带着一种针尖般的锐利。 第150章:主人是谁 “刘公子,陈少侠。方才听你们两人一口一个的主人叫着………” “方某初来乍到,眼拙得很,可否请问二位,你们口中的这位主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扫过刘明轩和陈风,又扫过全场。 刘明轩和陈风被问得一怔,似乎没想到方云逸会问出这个问题。 刘明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这还用的着问?当然是设宴款待的阿木尔使臣大人!” 陈风也立刻接口,“没错!此地乃是阿木尔使臣下榻之处,宴席亦是使臣大人所设,自然使臣大人便是主人。” 他们两个人的话音落下,殿内不少反应快的人,如赵元明、几位玄云宗长老,乃至上首的阿木尔本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微妙光芒,有人甚至微微蹙眉,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方云逸脸上的嘲讽笑意瞬间扩大,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目光如同看着两个傻子一样,在刘明轩和陈风身上来回扫视。 “原来如此……” 方云逸轻轻点头,随即语气陡然转冷,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那么,我再请问二位,你们二位,究竟是大乾的子民,还是……蛮族王庭的子民?” “还有,此地,”他抬手指了指脚下,目光锐利如刀,“又是什么地方?麻烦二位,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以及告诉在座的诸位!”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刘明轩和陈风两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方云逸的问题,直指其身。 他们身为大乾子民,身着大乾服饰,身处大乾京都、大乾皇族驿馆,却将一个外邦使臣奉为“主人”,这置大乾朝廷于何地?置大乾皇帝于何地? 这简直是数典忘祖,自认其为奴! 大殿之内,瞬间变得比刚才方云逸进来时还要寂静。众人的目光都从方云逸身上,转向刘明轩和陈风。 不少大乾官员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刘文正,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几乎是要喷出火来。 阿木尔把玩玉杯的手,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方云逸站在原地,月白色的衣衫在宫灯下仿佛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他仅仅用了两个问题,便轻而易举地将那顶“失礼”的帽子,狠狠地反扣了回去,并且扣得如此之死,如此之狠! 瞬间将一场针对他的刁难,变成了一场关乎国体、关乎尊严的质问。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方云逸那平静却锋锐如刀的话语,如同在每个人心头敲响了一记警钟,让许多沉浸在宴饮欢愉中的大乾官员和世家子弟猛地惊醒,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刘明轩和陈风二人,首当其冲。他们只觉脸上像是被无形巴掌狠狠抽过,火辣辣地疼。 尤其是感受到来自赵元明方向那道冰冷的目光,以及自己父亲刘文正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刘明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陈风同样不好受,他感觉到几位玄云宗长老投来的视线带着明显的不悦,仿佛在责怪他的口无遮拦,给宗门抹黑。 极度的羞愤和恐惧之下,两人几乎是同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开口反驳,试图挽回局面,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方云逸!你休要在此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刘明轩指着方云逸,手指微微颤抖。 “使臣大人于此地设宴款待我等,我等尊称一声宴会主人,乃基本礼节,有何不可?这与是否为大乾子民有何干系?” 陈风同样急声辩解,“没错!方云逸,你分明是偷换概念,混淆视听。” “这就像我们去酒楼宴饮,宴请宾客者出钱出力,自然便是那场宴会的主人!” “难道就因为酒楼不是他的产业,便不能称之为主人了吗?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他自觉这个比喻十分巧妙,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找回场子的急切,环顾四周,似乎想寻求认同。 “我等敬重阿木尔使臣慷慨设宴,以主人相称,乃是表达谢意与尊重,到你口中,怎就成了数典忘祖、自认为奴?简直是荒谬!” 方云逸听着两人苍白无力的狡辩,脸上那抹嘲讽的笑意愈发明显,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又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 “呵呵……” 他轻笑出声,打断两人还想继续的争辩。 “刘公子,陈少侠,劝你们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方云逸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二人,“酒楼?你们竟将这鸿胪驿馆,与市井之间的酒楼相提并论?”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莫名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此地乃是大乾皇族驿馆,代表着大乾朝廷的颜面,象征着朝廷的尊严!” “这里可是接待外邦、处理朝事的重要场所。岂是你们口中,那等迎来送往、只需银钱便可包场的烟火之地?” 不等两人反应,方云逸话锋再转,言辞愈发犀利。“再者,宴请你们的是何人?” “是蛮族的使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你们家长辈、师长都未曾教过吗?” “我且问你们,” 方云逸踏前一步,虽身形看似单薄,气势却瞬间压倒了对方。 “你们这一口一个主人叫得如此顺溜,是代表你们自己心甘情愿被人奴役,还是说……刘家、亦或是玄云宗,早已有投靠蛮族王庭之心,今日不过是借此机会,提前表露心迹?” “刘明轩!” 方云逸猛地直呼其名,“你父乃当朝吏部侍郎,掌管天下官员全选升迁,位高权重,代表的更是大乾朝廷的体统。” “你身为他的儿子,在此皇朝馆驿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尊奉蛮夷为主!” “你可知,你这一声声主人,若传到朝堂之上,传到陛下耳中,会给你父亲、给你刘家,带来何等灭顶之灾?你这不孝之子,是要亲手将你刘氏满门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吗?” 第151章:想多了 刘明轩被这番诛心之言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惊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刘文正。 而刘文正此刻已是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带着绝望和愤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这个蠢货给掐死。 方云逸却是根本不给其他人喘息之机,目光又如利剑般转向陈风。 “还有你,陈风!” “身为玄云宗内门弟子,大乾武道翘楚宗门的俊杰,本该心怀家国,持武卫道!” “如今却在这代表朝廷的地方,对一个蛮族使臣卑躬屈膝,口称主人,引以为荣!” “你们玄云宗平日里那股子超然物外、俯瞰众生的傲气去哪里了?” “你们宗内长老、打上我方府门前时的那份霸道和狠厉,难道只敢用来欺负我这个所谓的病秧子,面对真正的异族强敌,就只剩下摇尾乞怜、谄媚逢迎的本事了吗?” “欺软怕硬,莫过于此!真是将你玄云宗的脸,将大乾武道的脸,都丢尽了。” 方云逸这番话,句句如刀,字字诛心,不仅将刘明轩和陈风驳斥得体无完肤,更是将战火引向他们背后的吏部侍郎府和玄云宗,牵扯出朝体、家仇、宗门荣辱,分量重逾千钧!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除了蛮族使团一行人脸色阴沉不定外,所有大乾方面的人员,从官员到世家子弟,再到玄云宗众人,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方云逸的话虽然尖锐,甚至有些刻薄,但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谄媚与失态,触及了许多人内心不愿面对的东西。 一些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中立官员,此刻也面露沉思,看向刘明轩和陈风的目光充满着鄙夷,甚至隐隐对引发这场风波的主角——阿木尔,也生出了一丝警惕与疏离。 刘明轩和陈风面红耳赤,浑身发抖,还想强自争辩什么,比如“此主人非彼主人”、“只是礼节性的尊称”等等。 但在方云逸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逼视和这沉重的氛围下,他们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反而可能越描越黑。 就在这僵持时刻,一场好好宴请、眼看就要沦为一场闹剧甚至朝堂风波的开端—— 一直端坐于主位之旁,仿佛置身事外、静静把玩着玉杯的阿木尔,终是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张如同刀刻斧凿般的刚毅面容上,此刻似乎也覆盖着一层寒霜。 方云逸左一个“蛮族”,右一个“蛮夷”,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更是将他精心策划、意在搅动风云的宴会,变成了方云逸个人彰显风骨、抨击时弊的舞台,这让他心中杀意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汹涌燃烧。 但他深知,此刻还不能发作。 小不忍则乱大谋。 阿木尔放下手中的玉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瞬间吸引住全场的注意力。 他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平和,实则隐含威压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开口,试图将失控的场面拉回正轨! “方公子,且息怒。” 他的大乾官话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但异常流利。“方才之言,未免过于严重了。” “不过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请而已,何必上升至双方朝体、族裔的高度?” 他目光扫过刘明轩和陈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随即又看向方云逸,眼神深邃。 “刘公子、陈少侠年轻气盛,言语或有不当之处,但称本使一声宴会主人,不过是出于对主办者的尊重,绝无他意。方公子又何必揪住一词不放,咄咄相逼呢?” 他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质问,归结为年轻人之间的口舌之争,试图将自己和整个蛮族使团从这场是非中摘出来。 然而,他眼眸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杀机,却是未能逃过方云逸敏锐的灵觉。 方云逸心中冷笑,知道这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他今日赴宴的目的已达到一部分——搅乱对方的布局,当众撕开一些人虚伪的面具。 他不再去看刘明轩和陈风,目光平静地与阿木尔对视,嘴角依旧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淡淡道! “是吗?但愿是方某想多了。” “只是这主人二字,听着实在是刺耳,尤其是在这鸿胪驿馆之中,由我大乾官员和宗门弟子口中说出。” 他话语中的锋芒并未因阿木尔的开口而完全收敛,反而绵里藏针,点明此事绝非他“想多了”那么简单。 阿木尔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怒意更盛,但面上却笑得更加“和煦”。 “哈哈,方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性情耿直。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今日设宴,是借此机会,与京都各位俊杰畅叙,与众人共同交流。岂能因些许误会而扫了兴致?” 他不再给方云逸继续发挥的机会,目光转向全场,声音提高。“来人!为方公子看座!” 随着他话音落下,立刻有几名蛮族侍从动作迅捷地在大殿左手边,靠近玄云宗席位末端,添置了一张新的紫檀木案几和坐垫。 那个位置,既不显眼,也谈不上尊重,更像是一种敷衍的安排。 “方公子,请入座吧。” 阿木尔伸手示意,脸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笑容,“宴会,现在才真正开始。” 方云逸深深地看了阿木尔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整了整衣衫,在一片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走向那个为他临时添加的席位。 他心中清楚,方才交锋只是开胃小菜。阿木尔隐忍下这口气,必然有着更深的图谋。这场鸿门宴,远未结束。而他,已经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大殿内的气氛,随着方云逸的落座和阿木尔的强行转圜,似乎缓和了一些,丝竹之声重新响起,侍婢们再次穿梭。 但那股无形的暗流,却比之前更汹涌、也更加危险。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接下来的宴会,绝不会是风平浪静。 第152章:事态初显 随着丝竹管弦之声再度悠扬响起,十来个舞姬甩动水袖,从殿内的侧门翩跹而入,试图以曼妙的舞姿驱散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侍婢们开始如同穿花的蝴蝶般,将一道道珍馐美馔、一壶壶琼浆玉液呈送至各张案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殿内的气氛在美酒和刻意的迎合下,似逐渐回暖,恢复方云逸到来之前的喧嚣与热烈。 官员相互敬酒,世家子弟高谈阔论,玄云宗弟子们也低声交流,就仿佛方才那场足以掀起波澜的冲突从未发生。 然而,在这偌大喧嚣的殿内、一种微妙的隔离感,在方云逸周围无声地形成。 他就坐在那里,月白色的身影在满殿华服锦袍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无人向他敬酒,无人与他交谈,甚至连目光都极少在他身上停留。 无论是大乾的官员,还是那些世家、玄云宗更是不用提,乃至那些原本与他并无旧怨的中间派,都默契地将他视作了空气。 就连方才被方云逸驳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的刘明轩和陈风,都刻意将头扭向一边,与旁人谈笑风生,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玷污了他们的眼睛。 方云逸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与其他宾客无异的精美菜肴和点心……… 从珍珑八宝鸭到玉带虾仁,从水晶芙蓉糕到蜜渍蜂巢糕,色香味俱全,诱人食指大动。 然而,这些食物方云逸却是纹丝未动,甚至连近在眼前的筷子都未曾拿起。 他只是自顾自地拎起面前那壶御赐的“琥珀光”,将其倒入白玉杯中。 酒液呈淡金色,清澈透亮,散发着醇厚谷物香气。他端起酒杯,置于鼻下轻轻一嗅,眼神微动,随即才缓缓送至唇边,浅酌一口。 “这酒出自李氏商会,如今已是大乾宫廷中的御供。”当然,乾帝并不知道这酒幕后的东家是他方云逸,否则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酒水入口甘冽,后味绵长,确是好酒。 但方云逸饮酒的速度很慢,每一口都仿佛在细细品味,又像是在回忆起蓝星上的时光。 随着喧嚣的时间在殿中流逝,一壶酒也很快见底,他抬手,对一名恰好路过的侍女轻声吩咐了一句。 那名侍女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这位被“遗忘”的公子会开口。 但很快便低下头,应了一声,不多时便为他重新换来一壶满的“琥珀光”。 方云逸心中清明如镜!这反常的平静,这刻意的忽视,绝非是好事。 阿木尔费尽心思将他“请”来,赵元明和玄云宗也在此虎视眈眈,岂会只是为了让他来喝一顿闷酒? 他们必然在酝酿着更大的图谋,只是时机未到,或者还在等待他先露出什么破绽。 方云逸一边小口啜饮着杯中酒,一边暗自思忖。“阿木尔……你这隐忍不发,是想后发制人?赵元明,按兵不动,是打算借刀杀人?” “还是说,你们联手布下了什么局,就等着我往里跳?这宴会之上,文争武斗,总归要有个由头。你们……会从哪里开始呢?” 就在方云逸心中推测对方可能的手段时,一直坐于主位之旁,看似与几位玄云宗长老低声交谈的阿木尔,忽然朗声一笑,站了起来。 他这一起身,顿时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喧闹的大殿、在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恐怕是要开始了。 阿木尔手持一只金樽,目光扫视全场,脸上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豪迈笑容,声音洪亮。 “诸位大乾的贵客,朋友!今日承蒙各位赏光,齐聚于此,我阿木尔深感荣幸。” “仅以此杯,敬诸位一杯,愿大乾与我蛮族王庭,能化干戈为玉帛,永结同好!”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显豪爽。殿内众人无论心思如何,此刻也都纷纷举杯附和,饮尽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阿木尔却是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光是饮酒赏舞,未免有些单调。为了助兴,也为了促进我们双方更好的流……本使今日特意准备了几场小小的比试。” 阿木尔的话音顿了顿,成功吊起了殿内众人的胃口,才继续开口。 “比试分为文、武两道!” “文试,考较诗词文章,展露才华。武试,则是切磋技艺,彰显我辈武者风范!” 听到“比试”二字,殿内许多年轻子弟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和宗门弟子,更是挺直了腰板,跃跃欲试。 阿木尔似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接着抛出了诱人的奖励。“凡是在比试中拔得头筹者,本使自然不会吝啬奖赏!” 他先说出武道奖励,“武试魁首,将获得我蛮族王庭秘宝——【血狼王内丹】一枚!” “血狼王内丹?” 此言一出,不仅那些年轻弟子,就连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员和玄云宗的长老都微微动容。 立刻有知情者低声惊呼,“血狼王?那可是蛮族荒原上堪比武道宗师的凶兽。” “其内丹蕴含精纯磅礴的血气精华,对于武者淬炼体魄、冲击境界壁垒有着奇效。” “尤其是对武师境巅峰的武者,若能炼化此丹,冲击宗师境的把握至少能增加三成!” 这番话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众人群体中引起骚动。一道道炽热的目光投向阿木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枚传说中的内丹。 陈风等玄云宗弟子则更是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阿木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一笑,又说出获得文试的奖励。“至于文试魁首的奖励,则是由贵朝陛下慷慨提供!” 他话音落下,便有一名宫内宦官打扮的人适时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宣道。 “陛下有旨,今日在宴会中文试头名,可免去县府、州郡、朝堂三重考核,特赐进士出身,直接入朝任职,初授翰林院修撰之职!” “轰!” 这道奖励,对于文官体系和渴望步入仕途的学子来说,不亚于是一道惊雷。 第153章:开始来了 免去所有考核,直接入朝为官,还是在京都任职!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耗费数十年光阴、也未必能跨过的一道道门槛,如今竟能在一场宴会上直接获取。 刘明轩等官宦子弟虽然靠家族荫庇也能入仕,但如此清贵且前途无量的起点,同样让他们心动不已。一时间,文官席位上也是议论纷纷,不少年轻学子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赵元明和几位大臣面色平静,显然早已知道此事,这正是他们与阿木尔暗中达成的某种默契,借此机会安插自己人,或者收揽人才。 方云逸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感受着喉咙里传来的微灼感,眉头微微皱起。 “有意思……”他心中冷笑,“先是刻意冷落,再抛出如此诱人的饵料。文试武试……这是打算从这两个方面入手,逼我入局吗?” 他抬眼扫过那些因奖励而激动不已的年轻面孔,仿佛看到了一群被诱人香饵吸引,即将踏入陷阱的猎物。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阿木尔,赵元明……你们倒是好算计。” 方云逸心中了然,“无论自己会参与哪一项,都必然落入你们的节奏。” “文试,可辱我方家武将门风,讥我不通文墨。武试……恐怕才是真正杀招所在,在切磋中名正言顺地废了我,甚至取我性命吧?” 对于阿木尔口中的“血狼王内丹”,方云逸连实物都没看到,心中自然是毫无波澜。 他身负《紫霄剑经》和神秘剑塔,修炼资源远超常人想象,一枚宗师级凶兽的内丹,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至于直接入朝为官的奖励……方云逸更是嗤之以鼻。莫说乾帝不可能真心给他官职,就算乾帝此刻让他入朝,他也绝不会接受这看似锦绣、实为枷锁的前程。 “我且冷眼旁观,看看你们这出戏,是打算怎么把我这个看客给拉上台去。” 方云逸打定主意,绝不主动参与。 他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仿佛眼前殿内的一切喧嚣与激动,都与他无关。 阿木尔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宣布比试开始,首先进行的是文试诗词环节。 顷刻间,便有自恃才学的年轻子弟踊跃起身,即兴赋诗。为了迎合这场合,诗词多以“边塞”、“和平”、“勇士”或“咏物”为主题。 一位御史家的公子率先吟诵道: “铁甲映寒光,骏马踏霜疆。” “男儿心怀志,何须念故乡?” 诗意直白,带着一股少年意气,引来几声客气的喝彩。 接着,一位世家的子弟摇头晃脑地咏道! “玉壶盛琥珀,金盘列珍馐。” “宴饮鸿胪馆,宾主尽忘忧。” 诗风华丽,描绘眼前盛宴,却是显得有些应景而缺乏真意。 又有几人相继赋诗,有的气魄雄浑,试图模仿边塞诗风,却流于空泛。 有的辞藻堆砌,注重格律,却少了灵魂。 殿内不时响起捧场的掌声和叫好声,但真正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却寥寥无几。 方云逸独自坐在角落,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酒,对场中的诗词歌赋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些站起身、慷慨激昂的年轻面孔,带着一丝漠然。 面前的第二壶酒,也渐渐见底。 而方云逸这副超然物外、浑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的姿态,终是让某些人按捺不住。 眼看文试环节即将在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中结束,似乎无人能作出压倒性的佳作,一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挑衅,骤然响起,打破了方云逸周围的寂静。 “方公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又是那位吏部侍郎之子,刘明轩。 他脸上带着一丝酒意,更似带着一股积压已久的怨气,目光直刺角落里的方云逸。 “方才方公子言辞犀利,辩才无碍,令我等着实佩服!” 他将“佩服”二字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 “如今这文试诗词,乃风雅之事,方公子身为方家之后,将门虎子……想必不会只精通口舌之利,于文采一道却毫无建树吧?” 刘明轩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还是说,方公子自知才疏学浅,不敢下场,怕贻笑大方?” 他话音刚落,另一边的玄云宗弟子陈风也立刻阴阳怪气地附和。 “刘兄所言极是!据说方公子在北境能运筹帷幄,想必是智计超群,文韬武略兼备。” “今日盛会,若不作诗一首,让我等见识见识方家子弟的风采,岂不是一大憾事?”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瞬间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方云逸身上。 殿内安静下来,许多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赵元明垂眸饮酒,仿佛事不关己。 阿木尔则是目光深邃,嘴角边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们都明白,文试本身或许不重要,但这是一个必须有的引子。 只有逼得方云逸在“文”上参与了,接下来的“武”,才能顺理成章地将他拖入局中。 否则,他若一直以“病弱”、“不擅”为由推脱,反倒不是那么好用强。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冷落与忽视,都是为了此刻——逼他出手! “他们不以为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能受得了今日宴会上的这般屈辱。若他真的能忍受下来,那此少年就太过可怕了一些!” 方云逸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一脸得意的刘明轩和眼神阴冷的陈风,心中并不感到有多大的意外。 “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心中冷笑,“果然还是这套,无论如何也要把我拉下水。文试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重头戏,是接下来的武道切磋吧。” 方云逸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病态的面容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泛起一丝红润,但在宫灯下却是显得有些波澜不惊。 他心中雪亮,从踏入这鸿胪驿馆开始……不,从他决定以强势姿态重回京都旋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可能再像过去八年那样隐忍蛰伏、唯唯诺诺。 第154章:狂言 方云逸在南城门亮出紫龙令是宣告,奉天殿上硬抗乾帝、怒斥赵元明是立威,方府门前一言喝退玄云宗广元子更是展露獠牙。 这一切,都是为了打破困局,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感到忌惮,不敢再轻易将方家视为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如今,他更是已突破至武道武尊之境! 这身修为,即便放在这藏龙卧虎的大乾京都,也足以跻身顶尖之列。 或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皇室、玄云宗未必没有更老的怪物潜藏,但至少此刻,在这驿馆之内,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掌控局面,全身而退。 若事事隐忍,处处退让,拥有强大实力却不敢施展,那这武道修来何用? 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任人欺凌?他方云逸重生一世,得剑塔传承,岂能如此憋屈! 祖母那边,他已做了万全安排。福伯、韩烈等忠诚老卒誓死护卫,青鸾、紫燕两名暗卫高手贴身守护,府内防卫如同铁桶,更有秘密撤离的通道和计划。 后方无忧,他方能在此放手一搏。该害怕、该忐忑的,不应是他方云逸,而是那些处心积虑想要算计他、打压方家的人! 心念至此,方云逸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顿生,那因刻意运转真气而维持的病态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他抬起眼帘,目光先是落在满脸挑衅之色的刘明轩和眼神阴鸷的陈风身上,随即缓缓扫过殿内那些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或隐含期待的众人。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借着那几分恰到好处的“酒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殿中! “哦?刘公子,陈少侠……你们说我才疏学浅?”方云逸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蕴含着变化后的锋芒。 “我的才学如何,我自己也尚不清楚。只是……若是我当真作诗,只怕……” 方云逸的话语微顿,目光在骤然间、似乎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每个人的心防,一字一句,掷地而有声! “只怕在座的诸位会羞愧难当,自觉如同那萤火之光,妄图与皓月争辉。从此之后,再也鼓不起勇气,在他人面前妄谈诗词之道。”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犹如是被投入下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狂!太狂了! 简直是狂到没边。 一个年仅十五、被传为病秧子的方家小子,竟然敢在大乾京都最顶尖的一批权贵、世家、宗门面前,放出如此狂言? 将此时在大殿内的众人文采、都比作是那萤火,唯有他才是皓月?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口诛笔伐。“放肆!” “好个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方云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萤火与皓月?哈哈,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方家不过是武将门户,也敢谈文采?” “你怕是病糊涂了吧?在此胡言乱语!” ………… 先前作诗的那几位公子哥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方云逸,几乎破口大骂。 就连一些保持中立,甚至对刘明轩、陈风之前言行有所不满的官员和宿老,此刻也皱起了眉头。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如此的目中无人,藐视全场,实在是太过失礼和狂妄。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儒袍的老者“翰林院大学士、文坛泰斗周文渊”忍不住拂袖冷哼!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文道浩瀚,岂是你能轻辱?简直是有辱斯文。” 另一位京都书香世家、以诗画闻名的世家家主“林墨轩”,此刻也不得不摇头叹息! “方家小子,你可知今日在场有多少饱学之士?如此狂言,徒惹人笑耳。” 诸多席位上,皆是暗自摇头,觉得方云逸此举过于鲁莽,将方家最后一点名声都败坏。 主位之旁的阿木尔,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但面上却故作凝重,摇头叹道! “方公子,你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你此言、此举……确实是有些过了。” 赵元明更是适时地轻轻“哼”了一声,虽未多言,但那眼神中的轻蔑与“果然不堪大用”的意味,表露无遗。 玄云宗席位上的几位长老,如广衡子、铁刑等人,虽对方府可能的“武尊”心存忌惮,但听到方云逸这番“文采”上的狂言,也皆是不禁面露讥诮。 武道天赋或许可疑,但这文采……他们根本不信一个十五岁的病弱少年能有什么惊世之作。此子心性如此浮躁狂妄,看来之前是高估他了,实乃取死之道。 面对这几乎席卷全场的口诛笔伐,一道道或愤怒、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方云逸却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的一片孤叶,岿然不动。 他甚至还自顾自地又斟了半杯酒,轻轻晃动着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脸上那抹淡然的笑意愈发明显。 狂妄?无知? 他们又怎会知道,他灵魂深处承载的,是另一个世界绵延五千年的璀璨文明!是李白杜甫的豪迈沉郁,是苏轼辛弃疾的旷达激昂,是唐诗宋词元曲那无数震古烁今的华彩篇章。 与那浩瀚文海相比,在场这些人所作的所谓诗词,不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又是什么? “诸位……”方云逸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和,却轻易压下了周围的嘈杂。 他目光扫过刘明轩、陈风,以及那些跳得最欢的文人学子,最后朗声开口! “空口白话,争辩无益。” “既然诸位皆是不信,觉得方某狂妄,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刘明轩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想赌什么?赌你能作出让我们无地自容的诗词?哈哈哈!” 陈风也冷笑着接话,“赌注又是什么?莫非你还想赌那文试魁首的进士出身?” “你有这个资格吗?” 方云逸轻轻摇头,笑容带着一丝戏谑! “进士出身?我方云逸还没放在眼里。”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连翰林院修撰都不放在眼里? 第155章:不对等的赌资 他目光陡然转向阿木尔和赵元明方向,语气转冷。“我自愿放弃紫龙令的一切特权,听凭朝廷……或者说,听凭某些人发落!” “哗——!” 这下连赵元明和阿木尔都动容。 紫龙令!方云逸竟然敢拿紫龙令来赌?这可是方家最后的护身符之一。 但紧接着,刘明轩、陈风等人眼中便爆发出狂喜之色。这可是你自找的! “好!赌了!”刘明轩迫不及待地应下,生怕方云逸会反悔。 “方云逸,此话当真?你可不要后悔!”就连一直沉默的几位大乾官员、也厉声逼问。 “自然当真。”方云逸淡淡地回应,“不过,若是你们输了……” 他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扫过刘明轩、陈风,以及那些跃跃欲试想踩他一脚的世家子弟和宗门弟子。 “你们的赌注,又是什么?总不能让我空手作诗,白白付出代价吧?”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若是能让方某满意,我不介意让诸位开开眼界,欣赏一下何为真正的……文采风流。” 方云逸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奇,但那股强大的自信,却仿佛无形的山岳,压得那些原本叫嚣的人心头一窒。 刘明轩、陈风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身上虽有珍贵之物,但如何能与紫龙令的价值相比?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元明忽然缓缓开口。“既然方贤侄有如此雅兴,那本国公便添个彩头。” “若你所作之诗,能得“周文渊”周老先生亲口评定为传世之作,本国公便做主,将陛下赏赐的那株九叶紫参赠与你,此物对你祖母的身体,或有裨益。” 九叶紫参!乃是滋养元气、延年益寿的宝药,确实对方老太君大有好处。 赵元明此举,看似大方,实则将自己置于裁判和慷慨长者的位置,无论输赢,都不亏。 阿木尔也笑着开口,“既然镇国公如此慷慨,那本使也凑个热闹。” “若方公子之诗真能冠绝全场,本使便将随身佩戴的这柄狼神匕首相赠,此匕首吹毛断发,更蕴含一丝我蛮族狼神之力,对武者感悟煞气颇有妙用。” 玄云宗的一位长老也淡漠开口,“我玄云宗便出一瓶涤魂丹,此丹可洗涤神魂杂念,于修炼前夕服用,效果最佳。” 这几样赌注拿出,顿时让这场赌约的规格飙升。九叶紫参、狼神匕首、涤魂丹,无一不是珍贵之物。 方云逸听着这些和紫龙令比起来,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感觉这些人把谁都当傻子呢! 他不由得有些恼怒,开口嘲讽道。 “我说,几位大人,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认为我方云逸,傻到连方府的紫龙令都不清楚价值?” “就你们口中的这几样垃圾?配和紫龙令相提并论?我方府缺你们这点东西?” “想要赌,那就拿出对等的东西来。” “拿不出,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方云逸的话音落下,刚刚还羡慕“九叶紫参、狼神匕首、涤魂丹”的众人,这才想起紫龙令代表着什么。 东西不能比较、比较起来,那三样物品真的是连个垃圾都不如。甚至可以说,拿这些东西和方云逸的紫龙令对赌,都是在羞辱。 赵元明、阿木尔、玄云宗长老,被方云逸的话,脸色刺激的一阵青一阵白,犹如被他当众抽了几记耳光。 殿内方才还带着火热的气氛,似乎在顷刻间降至冰点,弥漫着难堪的寂静。 片刻后,阿木尔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打破僵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如同草原上盯着猎物的饿狼,落在方云逸身上。 “方公子,”阿木尔的声音带着草原特有的沙哑和冷意,“你这话,未免过于自大了吧?” 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紫龙令,在你大乾皇朝境内,或许象征着无上荣宠,拥有某些特权。” “但你要搞清楚,此物出了大乾疆域,谁又还会去在意?” “莫非你以为,凭区区一块令牌,还能号令我蛮族王庭的百万铁骑不成?” 阿木尔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似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在本使看来,你手中所谓的紫龙令,离开大乾,其价值与我等拿出的赌注相比,也未必就高到哪里去。” “甚至,在某些人的眼中,同样是与垃圾无异。你若是要以此要挟,索要对等赌注,岂不令人感到可笑?” 他的这番话,在平静下来的殿内激起层层涟漪。在座的大乾官员神色复杂,他们深知紫龙令在大乾的意义,那是与国同休的象征,是方家满门忠烈换来的殊荣。 但在心底,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阿木尔的话有几分道理——紫龙令的威慑力,确实是主要局限于大乾境内……… 对于玄云宗这等超然物外的宗门,对于蛮族这等世代仇敌,其约束力几乎为零。它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和地位的象征,而非实际的、可跨皇朝边境使用的权力凭证。 紧接着,玄云宗席位上的铁刑长老也冷哼一声,声如金铁交击,带着宗门特有的高傲与漠然。“阿木尔使臣所言不错!” 他目光如电,扫向方云逸,好似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轻蔑。 “紫龙令,于俗世皇朝或许是了不得的东西,但对我玄云宗而言,不过是块有些年头的金属牌子罢了,毫无价值可言。我宗门屹立千年,超然物外,岂会受一块令牌辖制?” 铁刑长老下巴微抬,语气愈发倨傲!“今日能拿出一瓶涤魂丹与你对赌,已是看在镇国公与使臣面上,给予你方云逸天大的颜面。” “此丹能洗涤神魂杂念,助益修行,放在外界,万金难求,不知多少武者求而不得。” “你莫要不知好歹,真以为你那紫龙令是无所不能的宝贝不成?” 殿内接连两位重量级人物接连发声,一个从地域局限性,一个从宗门超然性,直接将紫龙令的价值贬低到尘埃里,意图彻底瓦解方云逸讨价还价的底气。 第156章:提出条件 面对这连番的贬低与逼迫,方云逸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出声来。 “呵呵……哈哈……” 方云逸笑声起初很轻,随即逐渐放大,带着几分畅快,几分讥讽,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大笑过几声,他才缓缓停下,伸手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动作悠闲得仿佛置身事外。 “原来如此……”方云逸放下酒杯,脸上带着恍然大悟般的表情,目光戏谑地扫过阿木尔、铁刑,以及面色阴沉的赵元明! “想不到在诸位眼中,我方家紫龙令,和你们拿出的这些东西一样,都是……垃圾?” 方云逸刻意拖长了“垃圾”两个字音,微微地耸了耸双肩,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 “既然彼此都看不上对方的赌资,觉得是垃圾对垃圾,那这赌约,不赌也罢。” “我方云逸虽然年轻,但还没兴趣用自家被视为垃圾的传家宝,去换取别人眼里同样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目光扫过全场,落在赵元明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和无所谓。 “诸位大人、长老、使臣,觉得如何?” “若是拿不出让我觉得非垃圾的赌注,那么今日这文试,就当我没提过赌约一事,大家继续喝酒赏舞,岂不自在?” 方云逸这番以退为进,将皮球又轻飘飘地踢了回去。内心却是冷笑连连! “想要空手套白狼,用些边角料来换我方家的护身符?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就看看,你们谁更按捺不住,谁更想将我置于死地,谁……会更先露出破绽。” 果然,眼看方云逸就要借此抽身退去,赵元明眼中寒光一闪,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能名正言顺剥夺方家紫龙令的机会? 一旦紫龙令离手,方家就如同被拔掉牙的老虎,后续再要对付,阻力会小上无数倍。 “贤侄且慢!”赵元明开口,声音沉稳,却似带着一丝急迫的情绪,瞬间压下了殿内因方云逸话语而引起的细微骚动。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些看似温和长辈般的笑容,但眼底深处的算计却如何也掩藏不住。 “赌约既已立,在场诸位皆是见证,岂能因一言不合便轻易作废?这岂是君子所为,亦非我辈武者、士人之风。” 赵元明先扣下一顶大帽子,随即语气放缓,明显带着诱导,“贤侄,你既然觉得赌注不公,那不妨直言,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本国公……或可代为周旋。” 他这话,看似大方,实则将主动权依旧握在手中,只承诺“周旋”,而非是答应。 顿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方云逸身上,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少年,究竟会开出怎样的价码。 方云逸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微微收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赵元明。 “既然赵国公如此深明大义,那方某也就不客气了。”方云逸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冰珠落玉盘,传遍大殿。 “想要这赌约继续,也很简单。” “我的条件不多,只有三条。” 方云逸伸出第一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元明。“这第一条,与你赵国公有关。” 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方云逸缓缓说出口。 “我要你,赵国公,在三日之内,亲自向陛下上表请辞,卸去身上北境大都督一职!” “并且保举现任镇北将军——周擎天,周将军,接任此职。” “自此之后,你赵国公府,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插手、干涉北境一切军务、政务!” “我知道,你赵国公在朝中经营多年,深得陛下赏识,也在朝中门生故旧遍布,这点事情,你绝对做得到。”方云逸语气笃定,宛如早已看透赵元明的底牌。 “轰——!” 此言一出,整个奉天殿仿佛被投入下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哗然! 所有人都被方云逸这石破天惊的条件震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竟然要赵元明交出镇北军的最高指挥权?还要让周擎天那个方家的铁杆旧部接任?并且永远退出北境事务? 这哪里是赌注?这分明是要砍断赵元明伸向北境的触手,动摇他权势根基的狠辣一击! 北境的军权,可一直是赵元明和乾帝用来制衡、防范方家旧部乃至其它地方的重要筹码,也是赵元明权势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一道道目光在赵元明和方云逸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小子是想干嘛? 他难道不知道?这等于是在公然挑战赵元明和其背后乾帝的底线吗? 他哪来的底气提出这种条件? 赵元明此刻的内心更是翻江倒海,怒意如同火山般汹涌,几乎要冲破他维持的儒雅表象。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方云逸竟然敢直接冲着北境军权而来!这完全打乱他的节奏,将他逼到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答应?绝无可能! 不答应?那赌约作废,他觊觎紫龙令的图谋落空,还会显得他畏惧退缩。 然而,不等赵元明从震惊和暴怒中回过神来,方云逸却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轻飘飘转向脸色同样难看的阿木尔。 “这第二条,”方云逸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听起来平淡,却似带着一股莫名意味,“则是给阿木尔使臣,以及你背后的蛮族王庭。”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阿木尔眼中却显得刺眼。“我要蛮族大军,自即日起,向后撤退两百里,让出黑石堡及其周边关隘险要。” “并且,立下血誓,十年之内,不得越过此线,犯我大乾北境分毫!” “同意以上这两条,赌注便可成立,才可以赌约继续。”方云逸看着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布满杀意的阿木尔,慢悠悠地补充道。 “当然,若是使臣大人觉得过于为难,现在拒绝也无妨,我们即刻作罢。” 第157章:不可接受 疯了!彻底疯了! 在场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让蛮族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还要立誓十年不犯边?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蛮族费尽心血,牺牲无数人才占据的战略要地,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宴会中的赌约就轻易让出?这比让赵元明交出兵权还要不可思议。 阿木尔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目光死死盯着方云逸,眼中的凶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这小子,简直是在把他,把整个蛮族王庭当做傻子戏弄。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当场下令将这个狂妄之徒碎尸万段。 而就在所有人被这第二条更加荒谬的条件惊得魂不附体,以为这已经是极限时,方云逸却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来第三根手指,转向玄云宗席位。 方云逸目光掠过脸色铁青的铁刑长老,以及其他几位面露寒霜的玄云宗长老,嘴角那抹弧度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 “至于这第三条……”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是寒冬腊月的朔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语速放缓,清晰无比。“我要你玄云宗,交出贵宗外门长老——徐青河!” 方云逸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就是大半年前,那个带人强行闯我方府,诬陷、并对我出手的徐长老。” “我要你们,废掉他毕生修为,然后,将他的人,完好无损地交到我的手上,由我方云逸……亲自处置!” “轰隆——!” 这第三条条件,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人早已被震撼得麻木的心神中,悍然炸响。 比前两条更加狂妄。 更加大胆。 更加肆无忌惮。 他竟然……竟然要玄云宗交出自己宗门的一位外门长老!还要废掉修为,任他处置? 这已经不是在挑衅,这简直是把玄云宗千年积累的威严和脸面,踩在脚下,反复碾碎。 宗门长老,代表的是宗门颜面和尊严,岂是外人可以随意索要、处置的? 更何况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小辈!尔敢!!!” “放肆!!!” “找死!!” 几乎是在方云逸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玄云宗席位上,以铁刑长老为首,连同另外两位气息渊深的长老,猛地拍案而起! 三人身上那属于武道宗师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好似爆发出的火山,轰然释放,毫无保留朝着角落里的方云逸碾压而去。 这三股威压联合在一起,磅礴浩瀚,煞气冲天,瞬间好似让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颤动。 修为稍弱者觉得呼吸困难,心神剧颤,仿佛被无形山岳压在心头,连思维都变得迟缓。 桌椅杯盘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距离较近的一些世家子弟更是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几乎要瘫软在地。 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方云逸就会被这三股宗师威压碾成齑粉,血溅五步的凄惨场景!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面对三位武道宗师含怒而发的、足以让寻常武师境高手心神崩溃的恐怖威压,站在那里的方云逸…… 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 仿佛那三股足以掀翻屋顶、震裂地板的宗师境威压,只是三缕拂面的清风。 方云逸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站姿,右手甚至还端着那只白玉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 他的脸庞上,没有出现任何痛苦迹象,没有感到半点吃力,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武道波动都没有看到散发出来! 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清澈地看着暴怒的玄云宗三位长老。 犹如是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他怎么没事?” “三位武道宗师境的威压……对他无效?”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道波动啊!” “难道是靠肉身硬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专修肉身的武师境巅峰,也不可能在三位武道宗师威压下如此轻松。” 惊骇欲绝的惊呼声,如同潮水般在大殿各个角落响起,此起彼伏。这一刻,殿内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震撼! 赵元明更是瞳孔猛缩,搭在扶手上的手掌在猛然间用力收紧。 使臣阿木尔、那脸庞上的杀意瞬间被浓烈的惊疑所取代,整个身体开始微微前倾。 那些原本等着看方云逸出丑、甚至被当场震毙的官员和世家子弟,此刻全都傻了眼,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诡异!太诡异了! 一个看似病弱、毫无武道修为的少年,竟然在三位武道宗师的联合威压下安然无恙,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武道的认知。 方云逸重新坐下,轻轻放下手中酒杯,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位因惊怒而脸色变幻不定的玄云宗长老,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大殿内! “三位长老,何必如此动怒?” “赌约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 “我方云逸只是提出了我的条件,至于接不接受,决定权不还是在你们手中。” “若是你们觉得这三个条件太苛刻,大可以拒绝,我方云逸绝不强求。” “但若想以势压人……” 方云逸话语微微一顿,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虽然依旧没有散发出任何武道气息,但那目光却让三位长老心头莫名一寒。 “恐怕,你们选错对象,也打错算盘!” 大殿之内,可谓是死寂一片。 唯有方云逸平静中、却带着无尽锋芒的话语,在梁柱间缓缓回荡。 这场鸿门宴,因他这石破天惊的三个条件和这匪夷所思的“无视威压”,开始让得在这大殿中的一些人心思摇摆了起来。 第158章:离席商议 整个大殿之内,死寂如墓。 侍女、管乐、舞姬、尽皆都退了出去!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带着震惊,死死盯着那三道如同实质、交织在一起的宗师威压。 它们如同怒涛狂澜,还在用一波强过一波地威压,冲击着那个重新坐下的月白色身影。 空气、似在这恐怖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靠近玄云宗席位的几张案几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发出“咔嚓”的轻响。 铁刑长老须发皆张,体内真元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他就不信,合三位宗师之力,还逼不出这小子的底细,甚至将其当场压垮! 另外两位长老亦是面色涨红,将威压催发到极致,整个大殿犹如化作狂暴真元的旋涡之中,令人窒息。 然而,尽管如此,方云逸依旧稳如磐石。 他甚至还微微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再次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半杯“琥珀光”。酒液落入杯中的细微声响,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清晰得诡异。 端起酒杯,置于鼻下轻嗅,仿佛是在品味酒香,完全无视掉那足以将普通人都挤压变形的恐怖力量。 方云逸脸色带着那份病态的苍白,眼神却平静无波,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一次,两次,三次…… 玄云宗三位长老的额角已然见汗,气息也出现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们已将威压催发到连自己都感到吃力的地步,可对方……对方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所有的力量冲击过去,都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这已经完全超出三人的实力范畴! “够了!”终于,铁刑长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惊悸。 铁刑长老率先猛地收回自身威压,另外两位长老也几乎是同时撤力。 “嗡……” 笼罩大殿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许多修为不足的人猛地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几乎是站立不稳。 各种剧烈的喘息声和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看向方云逸的目光有后怕与难以置信。 玄云宗三位长老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与阴沉。 三人联手施压,竟无功而返,这简直是将玄云宗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可他们此刻却不敢再有任何过激举动,眼前这少年太过邪门。 方云逸并未趁机出言嘲讽,只是将杯中酒缓缓饮尽。接着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空置的主位方向,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大殿内陷入另一种诡异的寂静。 无人说话,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的少年,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 惊骇、疑惑、忌惮、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恐惧,取代掉之前的鄙夷与嘲弄。 赵元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无视三位武道宗师的威压……这绝非他自身修为!” “他才十五,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绝无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是了,必定是方家遗留的护身秘宝!” “方震天啊方震天,你果然还留了后手!” “竟有能抵御武道宗师威压的异宝……此物,我赵元明必须要弄到手。” 他将方云逸的异常完全归功于某种未知的强大宝物,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至于方府可能存在的那位武尊?他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 且不说武尊何等罕见,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在这皇室龙气笼罩、阵法密布、守卫森严的鸿胪驿馆内,如此悄无声息地替方云逸化解威压而不露丝毫痕迹! 那需要何等恐怖的修为和对阵法的理解? 他不信方府能有这般人物。 阿木尔的眼神同样是在闪烁不定着,“宝物……一定是某种强大的护身宝物!” “难怪他敢如此有恃无恐。这宝物不仅能抵御威压,或许还有反击之能?” “方才若是动手,恐怕……” 阿木尔心中一阵后怕,同时贪婪之心也更盛。若能夺得此宝,对自己将是巨大的助力。 他也绝不相信这是方云逸自身实力,蛮族崇拜力量,更清楚力量增长的艰难,十五岁的少年拥有超越三位宗师联手的实力? 那是神话,不是现实。 玄云宗几位长老内心更加笃定,“必然是依仗外物,此子身上定有重宝。” “能如此完美抵御威压,至少是地阶以上的防御性法宝!方家底蕴果然不容小觑。” 他们身为宗门强者,见识广博,深知一些古老传承的家族拥有匪夷所思的宝物。 方家曾与大乾太祖并肩作战,得到些厉害宝物完全可能。至于方云逸是否会是那隐藏中的武道天才、妖孽? 他们宁愿相信是宝物之功,也绝不愿承认一个少年、能在武道境界上碾压他们这些苦修百十载的长老。 那对他们道心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其他世家家主、官员亦是同样想法, “除了方云逸身怀异宝,没有其他解释!” “方家这最后的独苗,看来是把压箱底的保命东西都带在身上。” “有此宝护身,难怪敢如此说嚣张……” “不过,宝物虽好,终究只是外物,总有耗尽或者被克制的时候。” 震惊过后,他们更多地开始盘算这宝物的价值,以及如何在这场博弈中攫取利益。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赵元明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片刻,终是缓缓站起身。 他目光先是与阿木尔对视,阿木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阴鸷。 接着,他又看向玄云宗的铁刑等人,铁刑长老冷哼一声,但也微微颔首。 赵元明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方云逸,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却难掩其中一丝冷意! “方贤侄,你所提出的条件,关乎到北境的军务、邦交国策乃至宗门内部的事务,兹事体大,非我等几人可擅自决断。” “我等需暂离商议片刻,稍后予你答复。” 第159章:乾帝口谕 说完,不等方云逸回应,便拂袖转身,朝着大殿侧后方一道通往内室的廊道走去。 阿木尔看了方云逸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随即也起身跟上。玄云宗的三位长老同样面色不善地离席,随着赵元明而去。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各方宾客、和那位依旧稳坐钓鱼台的方云逸。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大声喧哗,交谈也变成压抑的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那个独自饮酒的少年,气氛在沉默与等待中愈发凝重。 与此同时,鸿胪驿馆内发生的一切,已被龙卫以最快的速度,事无巨细地呈报至皇宫深处的御书房。 乾帝听着龙卫的禀报,当听到方云逸竟以紫龙令为注,提出那三个堪称狂妄无比的条件时,他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用紫龙令赌赵元明的北境兵权?赌蛮族退兵两百里?赌玄云宗交出一位长老?” 乾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这小子……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还是他觉得,凭借一件不知名的护身宝物,就能肆无忌惮,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乾帝站起身,在御书房内缓缓踱步,眉头微锁,冷静地分析着方云逸的意图。 “他这是在漫天要价,意在搅局?” “不像……他这看似狂妄,但每一步都踩在点上,奉天殿上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他难道是想借此表明态度,方家绝不会妥协?甚至……是想夺回北境镇北军控制权?” “紫龙令……他竟敢拿紫龙令来赌……” 乾帝眼中寒光闪烁,这块令牌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多年。 它不仅是方家的护身符,更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一个象征,时刻提醒着他方家曾经的功勋与地位,让他如鲠在喉。 “若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将紫龙令收回……” 乾帝心动了,这个诱惑太大。 至于方云逸可能赢?他根本未曾考虑。文试魁首?传世之作? 他绝不相信一个十五岁、在北境也只是凭借诡计和运气立下功劳的病弱少年,能有什么惊世文采。 就算背后有高人教导,又能高到哪里去?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 乾帝沉吟片刻,眼中带着决断。他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乾帝迅速召来一名龙卫统领,“去告诉赵元明,朕准了这场赌局。务必促成!” “至于蛮族和玄云宗那边…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同意赌注,蛮族王庭所求的明年边境互市份额,朕可以增加四成。” “玄云宗想要的那处位于南疆的玄铁矿脉开采权,朕也可以批给他们。” “另外,告诉阿木尔,他个人会得到一份让他满意的谢礼。告诉铁刑,徐青河之事,朕会亲自下旨,定性为其个人行为,与玄云宗无关,全了他们的颜面。” 其二,乾帝对身旁侍立的大太监道,“拟旨,速去请文华殿大学士,当代文宗,朕的太傅——欧阳墨老先生,即刻前往鸿胪驿馆。” “就说蛮族使臣设宴,特邀欧阳大家前去品鉴诗文,以彰我大乾文华。” 欧阳墨,乃是当今大乾文坛当之无愧的泰斗,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其诗词文章被誉为“墨宝”,一字千金。 有他坐镇,乾帝相信,莫说一个大乾找不出一个能在文采上与之抗衡者,便是放眼整个南域,乃至中域那些以文著称的皇朝,也罕有人能与其争锋! 有欧阳墨在,此局,方云逸必输无疑。 “是!” 龙卫统领与大太监同时领命,迅速退出御书房,各自行事。 ………… 鸿胪驿馆,一间僻静防守严密的客房内。 赵元明、阿木尔以及玄云宗三位长老齐聚于此,气氛带着些凝重。 “赵国公,此赌约,本使绝不能同意!” 阿木尔率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还要立誓十年?这绝无可能!王庭也绝不会答应!” “一旦输了,本使便是王庭的罪人!” 他脸上肌肉抽搐,心中懊悔,早知这病秧子如此的难缠,八年前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也给彻底扼杀。 铁刑长老也冷声着开口,“我玄云宗亦不可能答应!交出本宗长老,废其修为,任其处置?哼,这将我玄云宗千年颜面置于何地?” “此事若传扬出去,我宗还有何威信统领大乾武道?即便那徐青河有错,也当由我宗门规处置,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这关乎宗门尊严,他们亦是无法退让。 赵元明眉头紧锁,极力劝说,“二位,我亦知此事为难。但紫龙令对我大乾朝廷意义重大,必须收回!此乃陛下之意!” 他先将乾帝搬出来,继续道,“至于二位所需,我赵元明个人愿做出补偿。” “阿木尔使臣,我府中珍藏有一株三百年份的血龙参,对壮大气血、突破武道瓶颈有奇效,愿赠予使臣。” “铁刑长老,我知晓贵宗一直在寻找星辰砂,我恰好知道一处隐秘线索,亦可奉上。” 然而,阿木尔和铁刑依旧摇头。 阿木尔沉声回应,“赵国公,不是补偿的问题。这是原则!是王庭的底线!” “我们何必与他赌?待会儿武试环节,想办法激他上场,届时刀剑无眼,将他……” 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死了,紫龙令自然落入你手,岂不省事?” 赵元明摇头叹道,“使臣想的未免太过简单。此子邪门得很,身上必有重宝护身。” “方才三位长老联手都奈何他不得,武试之中,谁敢保证一定能取他性命?” “若是他不上场,或者上场后凭借宝物安然无恙,我们又当如何?” “唯有这文试赌约,是他亲口提出,众目睽睽之下,只要他输,就必须交出紫龙令,名正言顺,谁也无可指摘!” “这是最稳妥、最没有后患的办法!” 也就在他们三方僵持不下之际,客房门外传来通报声,皇宫龙卫到了。 第160章:同意对赌 龙卫进进入房间后,目光看着他们,直接传达出乾帝的旨意和许诺的条件。 听到乾帝不仅同意赌约,还开出让他们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增加四成互市份额、玄铁矿脉开采权、个人厚礼以及为玄云宗保全颜面的承诺,阿木尔和铁刑等人脸色顿时变化。 尤其是阿木尔,增加三成互市份额,这对资源相对匮乏的蛮族王庭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能极大缓解内部压力。 而铁刑几位长老也是有些心动,玄铁矿对宗门炼器至关重要,而且乾帝亲自下旨为宗门开脱,面子上也过得去。 更重要的是,龙卫最后补充的一句,“陛下已请动欧阳墨老先生亲临宴会,主持文试评鉴。” “欧阳大家?” 房间内几人都是精神一振! 欧阳墨的名头,如同是定海神针,瞬间打消掉他们最后的一丝顾虑。 有这位文坛泰斗在,方云逸就算真有几分文采,又岂能翻得出浪花? 此局,看似已然稳操胜券! 赵元明脸上露出大局在握般的笑容,“如何?四位,现在可还有其它疑虑?” 阿木尔与铁刑等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意动和决断。在巨大的利益和绝对的把握面前,之前的坚持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阿木尔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拍桌子! “好!既然大乾皇帝陛下如此有诚意,本使……就代表王庭那边同意了!” 铁刑长老亦是缓缓点头,声音平静,“也罢,为了朝廷与宗门的和睦,我便代宗门,应下此约。只望陛下信守承诺。” 赵元明心中大定,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回去,给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方家小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几人相视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充满着算计与冰冷的杀意。他们各自整理一下衣袍,重新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推开房门,朝着那喧嚣与危机并存的宴会大殿走去。 当赵元明、阿木尔以及玄云宗三位长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大殿侧门的廊道口时,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殿内,瞬间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重新聚焦在这几人身上,带着探究、紧张与期待。空气宛如凝滞,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赵元明走在最前,脸上已然换上一副看似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无奈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反而更显其城府之深。 他步履沉稳,径直来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依旧安坐于角落,自斟自饮的方云逸身上。 “方贤侄,”赵元明开口,声音洪亮,确保殿内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经过我等与阿木尔使臣、玄云宗诸位长老的慎重商议,亦禀明陛下圣意……” 赵元明语气故意顿了顿,营造出足够的悬念,才缓缓地继续开口,“你所提出的三项条件,虽然……颇为苛刻,涉及军国大事与宗门内务,但念及紫龙令乃太祖所赐,关乎到大乾国体,意义非凡。” “为显我朝诚意,也为成全贤侄雅兴……” 赵元明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声音陡然提高。“我们——同意了!” “什么?” “同意了?全都同意了?” “这……赵国公竟然真的答应了?” “让出北境大都督之职,保举周擎天?” “这……” “蛮族退兵两百里,十年不犯边?” “这怎么可能!” “玄云宗交出徐长老,废其修为?” “我的老天爷……” 赵元明话音甫落,整个大殿如同炸开锅一般,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爆发,声浪几乎要掀翻殿内桌椅!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得心神摇曳,目瞪口呆。他们原以为方云逸那三个条件简直是天方夜谭,绝无被答应的可能……… 却是万万没想到,赵国公等人离去商议一番后,竟真的带回同意的答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乾帝和赵元明心中,收回方家那块紫龙令的重要性,已然超过北境军权的暂时让渡,超过可能与蛮族达成的潜在交易,甚至超过玄云宗一时的颜面。 紫龙令,这块象征着太祖恩宠、与国同休的令牌,其对皇室、对当今陛下的意义和诱惑,竟重大如斯! 竟能让乾帝和赵元明甘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借此机会将其收回。 一时间,众人再看向方云逸的目光更加复杂。这病弱少年手中所持的,究竟是怎样一道护身符? 竟能逼得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和深不可测的蛮族使臣、超然物外的玄云宗,在此刻不得不低头应允? 而一些心思缜密的老臣则想得更深,陛下和赵国公,当真就如此有信心,认定方云逸绝无可能在文试中胜出? 莫非……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后手?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同意”,处于事态发展中心的方云逸,脸上却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他缓缓放下手中酒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嘲讽,更有一丝冰封的冷意。 “果然……”方云逸心中冷笑,“乾帝,你对紫龙令的执念,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为了名正言顺地收回它,你不惜暂时舍弃赵元明在北境的部分触手,不惜许给蛮族和玄云宗巨大的利益。” “在你心中,方家这块最后的遮羞布,远比实际的疆土和权柄更让你寝食难安吧?” 他深知,只要不触及乾帝的根本统治,不立刻威胁到他的皇位,这块如同鲠在喉的紫龙令,就是乾帝最大的心病。 自己以此设局,让乾帝入彀的可能性自然极大。如今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然而,方云逸脸上的笑容随即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与审慎。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锐利,迎向赵元明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芒的眼神。 “赵国公深明大义,顾全朝廷体面,方某佩服。”方云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殿内的嘈杂,“不过……” 第162章:立下字据 方云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淡漠而疏离! “空口无凭,何况涉及北境军权、邦交誓言、宗门长老这等大事。” “若仅是凭着诸位口头上的应允,届时一方反悔,我人微言轻,又该去何处说理?” “在场的诸位大人、家主、长老,届时又有谁敢、谁愿为方某今日之事作证,去直面那未知的雷霆之怒?” 方云逸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凡被他目光触及者,无不眼神闪烁,或低头,或移开视线。 的确,今日之事牵扯太大,无论是谁胜谁负,后续都可能引发滔天波澜。 众人选择明哲保身才是王道,谁会轻易蹚这浑水,留下白纸黑字的证言? “因此,”方云逸语气变得坚定,“为公平起见,也确保赌约的严肃性,需立下字据。将三个条件、赌注,都明明白白的书写清楚。” “由赵国公、阿木尔使臣、玄云宗代表长老,以及我方云逸,四方共同签署姓名,加盖个人印信。” 方云逸话音顿了顿,目光隔空投向皇宫方向,继续道,“此等关乎国策、邦交之约,最后,还需呈报陛下御览,请陛下加盖龙印,以示公证,并作为朝廷备案。” “如此,双方皆有保障,谁也反悔不得。” “不知赵国公、使臣大人、玄云宗的诸位长老,意下如何?” “立字据?加盖印信?” “还要陛下加盖龙印?”赵元明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几下,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这小子,竟然如此不信任他们,还要将此事彻底坐实,不留丝毫转圜余地? 阿木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蛮族重诺,但在这种被逼无奈的情况下立约,让他如同是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铁刑长老冷哼一声,袖袍无风自动,显然怒极。玄云宗何曾受过如此对待? 竟要像市井之徒般立字画押!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同意赌约,若此刻因方云逸要求立字据而反悔,那才真是颜面扫地,前功尽弃。更何况,乾帝的旨意和许诺还在耳边,他们已是骑虎难下。 赵元明强压下心头怒火,与阿木尔、铁刑几人交换一个阴沉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就如你所愿!立字据!” 很快,便有鸿胪寺官吏备好纸墨笔砚,铺开一张昂贵的雪浪笺。 赵元明亲自执笔,笔走龙蛇,将赌约内容一一写明,包括方云逸提出的三个条件,以及己方付出的赌注。并注明败者需当场立即履行约定,不得反悔,违者如何如何云云。 写毕,赵元明、阿木尔、铁刑长老,先后在字据上签下姓名,并加盖了各自的私印或代表身份的印章。 轮到方云逸时,他拿起仔细阅读一遍字据内容,确认无误后,才提笔蘸墨,在那三个名字旁边,工工整整地写下“方云逸”三个字。 方云逸字迹清瘦挺拔,自有一股风骨,与那病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随后,他也取出一枚小巧的私人印章,蘸了印泥,郑重地盖在自己的名字下方。 字据写成,墨迹吹干。 赵元明唤来一名一直侍立在殿外阴影处的龙卫统领,将字据交给他,沉声道。“速将此约呈送陛下御览,请陛下用印。” 龙卫统领双手接过字据,不敢怠慢,躬身一礼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殿外,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殿内再次陷入等待的沉寂之中。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所有人心都悬着,目光不时瞟向殿外,又瞟向那安然静坐的方云逸,以及面色各异的赵元明等人。 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通传声。 “文华殿大学士!” “太子太傅欧阳墨先生到——!” 声音如同投入古井中的石子,瞬间便打破大殿内的沉寂。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大殿门口,一位老者在一名书童和两名侍从的陪同下,缓步走进殿内。 这老者身着简朴的深青色儒衫,洗得有些发白,却熨烫得十分平整。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棉袍,并无任何华美纹饰。 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眉宇间的皱纹如同刀刻,似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智慧。 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反而清澈明亮,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与平和。 手中持一根普通的竹杖,步履从容,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儒雅风范与书香气息。 正是当代文宗,大乾文坛泰斗! “也是帝师——欧阳墨!” “果然是欧阳大家!” “陛下竟然将欧阳老先生都请来了!” “有欧阳大家主持这场赌约评鉴,此文试可谓是公允至极。” “看来陛下是志在必得啊……” 见到欧阳墨,殿内众人,无论文武,无论派系,几乎全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由衷的敬重之色,纷纷躬身行礼。 “见过欧阳先生!” “学生拜见太傅!” 欧阳墨之名,如雷贯耳。 其学问之渊博,为人品行之高洁,文采之斐然,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深受士林敬仰。 即便是赵元明、阿木尔这等权贵枭雄,面对这位清誉满天下的老者,也不得不收敛几分傲气,起身颔首致意。 方云逸同样在打量着欧阳墨。 他在方府藏书楼中,读过这位老先生的文集和传记,深知其人不似寻常腐儒,不仅学问通天,曾于年轻时游历天下,见识广博,心怀天下百姓,是真正当得起“大儒”二字的人物。 其风骨与才学,方云逸也是颇为敬佩。 “没想到,乾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竟然将这位老先生也都给请了过来?” 方云逸心中暗道,“乾帝还真是舍得下本钱,看来对紫龙令是势在必得啊!有欧阳墨坐镇,在他们看来,我已是必输之局了吧。” 就在满殿之人皆是起身相迎,以示尊敬之际,唯独方云逸,因为脑海中瞬间闪过的这些思绪,动作稍稍迟滞片刻,依旧安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甚至还端着那只白玉酒杯。 第163章:出言反驳 方云逸这“特立独行”的举动,在所有人都起身躬身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扎眼。 欧阳墨目光扫过全场,自然也注意到那个唯一安坐着的月白色身影。他脸上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 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早已经不在意这些虚礼,反而是觉得这少年在此情此景下还能安坐,心性倒是异于常人。 欧阳墨对着起身的众人微微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目光却带着温和的笑意,落在方云逸身上。 方云逸感受到欧阳墨的目光投来,也抬起眼帘,与之对视。他没有惶恐,没有不安,眼神平静而坦然。 他对着欧阳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却足够清晰,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方云逸这平静的回应,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成为了大不敬的罪状! “方云逸!欧阳大家当面,你安敢如此的无礼?” 刘明轩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方云逸厉声喝道,脸上满是义愤填膺之色,仿佛方云逸亵渎了他心中的神圣。 “狂妄至极!欧阳先生乃文坛泰山,帝师之尊,你竟敢稳坐不动,简直是有辱斯文。” “方云逸,你眼中还有没有尊卑长幼?” “还不快起身向欧阳大家赔罪!” 一时间,刚刚平息下去的声浪再次不断涌起,众多官员、学子纷纷开口指责,唾沫星子几乎要将方云逸淹没。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打击方云逸的借口,又岂能轻易放过? 面对这汹涌的口诛笔伐,方云逸却是不慌不忙,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随即,他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 “诸位,”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可否听我一言?” 殿内稍微安静一些,所有人都想听听他要如何的开口狡辩。 方云逸缓缓开口,条理清晰,“其一,欧阳墨老先生,德高望重,学问通天,方某在藏书楼中拜读先生著作时,内心亦是敬佩的。” 他先是肯定欧阳墨,随即话锋一转,“然而,欧阳老先生与我有何关系?” “先生并非我方家长辈,亦非我方云逸师门尊长,与我更是无任何交集、或是私交。” “我敬其学问风骨,存于心中即可,为何就一定要如同诸位这般,趋前躬身,做那摇尾示好之态,才算是尊敬?” 方云逸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视着那些指责他的人。“你们尊敬欧阳老先生,是你们的事情,是发自内心,还是流于形式,亦只有你们自己知晓。” “我方云逸要如何表达我的敬意,是我的自由。为何非要将你们的方式,强加于我?” 方云逸的声音提高几分,带着质问,“难道在诸位眼中,尊敬一个人,就必须要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做足表面功夫吗?” “你们此刻这番作态,可曾有对你们自家的父母、尊长用过?” “若他日,欧阳老先生不慎触怒天威,或遭逢大难,陷入不保之境地…………” “你们之中,又有几人敢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甚至不惜性命以赴之?” 他顿了一顿,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若自问能做到者,此刻站出来,我方云逸立刻向你赔罪,并向欧阳老先生行三拜九叩之礼!” “若做不到,就休要在这里,以你们那廉价的、流于表面的尊敬,来绑架、指责他人真正的内心秉持!” “这……” “强词夺理!” “胡言乱语!” 方云逸这番话,如同犀利的匕首,直接剖开许多人脸上虚伪的面具。 殿内众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色开始涨红,想要反驳,却发现任何言语在“能否赴死”这个问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所谓的尊敬,大多确实停留在口头和姿态上,真要他们为了欧阳墨去触犯天威、牺牲性命,恐怕真没有几人能做到。 一时间,殿内再次陷入一种难堪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叫嚣得最凶的人,此刻都像是被掐住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端坐上席,一直被当作争论中心的欧阳墨,听着方云逸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非但没有动怒,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反而闪过一丝极为欣赏的光芒。 他抚须的右手微微停顿,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已然带着更深的好奇与探究。 此子,不仅心性不凡,这言辞之锋锐,思辨之清晰,更是远超同龄人,甚至远超许多朝堂老朽。他对于“尊敬”的理解,直达本质,撕破世俗虚礼的伪装。 “方家有后矣……”欧阳墨心中,悄然发出一声叹息,随即化为一丝涟漪与期待。 他倒要看看,这个敢于藐视世俗礼法、语出惊人的少年,究竟能作出怎样的诗篇来。 殿内的气氛,因方云逸一番犀利的言辞和欧阳墨的沉默,变得愈发微妙和紧张。 寂静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殿内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几分。炭火的噼啪声,此刻听来竟有些惊心。 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几乎要达到顶点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收敛的脚步声。 方才那名离去的龙卫统领去而复返,如同一道影子般快速地回到大殿之内,瞬间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快步走到赵元明面前,双手捧上那份已然墨迹干透的雪浪笺。 众人模糊地看到,在那写好的条款和四方签名之下,赫然已经加盖着一方殷红如血的印玺——正是象征着大乾至高皇权、代表着乾帝威望的龙印! 赵元明伸手接过字据,目光快速扫过那方龙印,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他随即将字据递给身旁的阿木尔,阿木尔看了一眼,鼻翼微张,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又递到铁刑长老手中。 铁刑长老目光如电,在看到龙印的印章上停留一瞬,脸色更加阴沉,宛如能拧出水来。 最后,这份承载着惊人赌约和皇室公证的字据,被一名侍从送到方云逸的案前。 第164章:诗出惊世 方云逸神色平静,伸出略显苍白手指,轻轻拿起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山岳的纸张。 他的目光落在“方云逸”三个字旁边,那方象征着九五至尊、足以决定大乾皇朝无数人生死的赤色龙印之上。印文古朴威严,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皇权力量。 仔细端详片刻,方云逸在确认无误后。最终,他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带着些许满意神色的淡然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有劳。”他对着那名侍从轻声说出一句! 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疾不徐地将字据沿着折痕折叠起来。动作从容,犹如是在整理一件心爱的玩物。然后,他做出一个将字据放入怀中衣襟内的动作。 然而,只有方云逸自己知道,在指尖触及衣襟的刹那,他心念微动,体内剑塔空间悄然开启一丝缝隙,那份至关重要的字据已被他悄无声息地送入其中,置于绝对安全的所在。 除非他身死,否则无人能再触及此物。 看到方云逸收起字据,赵元明眼中寒光一闪,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那副令人厌恶的伪善笑容,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开口道! “方贤侄,如今字据已立,更有陛下龙印为证,你可放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欧阳墨身上,语气刻意拔高,带着一种仿佛大局已定的轻松与催促。 “若是再无问题,那就请贤侄开始展露你的才华吧!我等,还有在座的诸位宾客,可是早就等不及,想要欣赏贤侄那足以让我等羞愧难当、无言再提诗词的惊世之作了!” 赵元明话语中,那“才华”、“惊世之作”等词,刻意加重读音,带着已然毫不掩饰的讥讽意味,意图在开始前,就先在气势上给方云逸施加压力。 “你看!”赵元明伸手指向端坐如松的欧阳墨,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推崇。 “有欧阳老先生这位文坛泰斗、陛下亲请的帝师都在此坐镇,想必今日诗词之评判,绝对公平、公正,无人敢有丝毫异议!” “贤侄大可尽情施展,无需有任何顾虑。” 赵元明这话,看似在捧欧阳墨,实则是在提醒和施压,将欧阳墨架在“绝对公正”的位置上,同时也堵死掉、方云逸任何事后质疑评判结果的可能。 他的话音落下,殿内众人仿佛得到某种信号,纷纷重新落座。方才起身迎接欧阳墨的骚动彻底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于方云逸一人身上。 只是这一次,目光中的情绪更为复杂,有幸灾乐祸,有冷漠旁观,有好奇探究,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和宗门弟子,尤其是刘明轩、陈风之流,更是互相交换着眼神,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意。 他们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准备好了无数尖酸刻薄、足以将人羞辱至死的言辞。 只要方云逸作出的诗词稍有不协音律、用典不当、意境平庸,哪怕只是有一丝一毫可供指摘之处,他们便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定要将他批得体无完肤,让他彻底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整个大殿,仿佛化作一个无形斗兽场,而方云逸,便是那唯一的、看似孱弱的角斗士。 面对这无形却磅礴的压力,方云逸却是淡然一笑。笑容如同清风拂过湖面,波澜不惊。 他没有立刻回应赵元明的催促,而是慢条斯理地提起自己案几上那壶尚未喝完的“琥珀光”,拔开塞子,仰头“咕咚”灌下一大口。 清冽的酒液顺喉而下,带来一丝灼热与豪情。他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然后拎着酒壶,缓缓站起身。 月白色的儒衫在宫灯照耀下,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他无视所有投射来的目光,步履从容,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 那里,方才赵元明书写字据的紫檀木案几和文房四宝尚未被撤去。 方云逸走到案几前,将手中的酒壶随手放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那眼神清澈而深邃,宛如能洞穿人心,让一些原本心怀恶意之人,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 没有酝酿,也没有沉思,方云逸直接伸手握住那支狼毫笔。笔锋饱蘸浓墨,在砚台边缘轻轻掭拭,动作流畅而自然。 就在他落笔于雪浪笺上的刹那,一直静立在欧阳墨身旁的那名眉清目秀的书童,仿佛早已得到示意,无需任何人吩咐,便已快步走到案几旁,垂手侍立,准备就绪。 方云逸落笔后,笔走龙蛇、一个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那书童眼神锐利,立刻用清晰而带着几分稚嫩,却异常响亮的声音,将方云逸写下的诗句,一字一句地朗诵出来,声音传遍到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将进酒!” “君不见………”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第一句甫一出口,便如惊雷炸响,一股磅礴浩瀚、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苍茫气势,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那“天上来”的想象,以及那“不复回”的决绝,直接将诗词中的格调、拔高到一个令人仰望的境界。 在方云逸落笔之前,原本还有些细微骚动的大殿,此刻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君不见………”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第二句接踵而至,时光易逝、人生短暂的悲凉与壮阔交织在一起,与第一句的空间浩渺形成鲜明对比! 一种深沉的生命意识扑面而来,让许多年华已逝的老臣浑身一震,眼神中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感慨。 方云逸笔不停辍,手腕运转如飞,那书童的声音也随之高昂激越。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种睥睨世俗、乐观豁达、坚信自身价值的狂放与自信,如同烈酒灼烧着每个人神经。 一些怀才不遇的官员和学子,听得心潮澎湃,几乎要击节而叹! 第165章:将进酒 画面感扑面而来,犹如一场盛大而欢畅的宴饮就在眼前,劝酒之声热情而豪迈,让人忍不住想要举杯共饮。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对富贵荣华的蔑视,对醉乡乐土的向往,对古来圣贤寂寞的慨叹,对饮者留名的另类推崇……种种复杂而深刻的情愫,交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灵魂乐章。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句,以典故作结,将豪情推向极致!为了饮酒,不惜散尽家财,以名马貂裘换取美酒,只为“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是何等的洒脱,何等的豪迈,何等的视金钱如粪土! 那“万古愁”三个字,更是将个人的愁绪升华到历史与时空的维度,沉重而博大,却又在狂饮中寻求解脱,悲凉中透着壮烈。 当书童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丝颤抖诵出最后一句时,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真正的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已不足以形容,仿佛连空气都已经凝固,时间也停止下流动。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震惊、不可置信、茫然、陶醉、羞愧……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众人脸上变幻。 那些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肆抨击找茬的年轻子弟,如刘明轩、陈风等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之前准备好的所有恶毒言辞,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甚至亵渎! 在这等雄奇壮丽、豪情天纵的诗篇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渺小得可怜。 他们搜肠刮肚,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攻击的点!格律?完美!意境?超绝!气魄?吞天!用典?精准!这根本就是无懈可击! 不少官员和世家家主,已然完全陶醉在这诗词的意境之中,皆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场与“岑夫子、丹丘生”的豪饮之中,胸中块垒,似乎也随着那“万古愁”一同倾泻而出。 他们闭上眼摇头晃脑,反复品味着其中的句子,脸上尽是叹服与享受。 而端坐上席的欧阳墨,此刻早已不复之前的平静从容。他那双清澈睿智的老眼之中,精光爆射,紧紧盯着方云逸笔下那墨迹淋漓的原文,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欧阳墨的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眼界何其高?寻常诗词,哪怕是被誉为佳作的,在他眼中也往往能挑出些许瑕疵。 但眼前这篇《将进酒》……不,这已经超越了诗词的范畴,这简直是一篇用酒与血、用生命与灵魂谱写的乐章! 其想象之瑰丽,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其意境之雄浑,如“奔流到海不复回”、其情感之奔放跌宕……… 从人生短暂的悲凉、朝如青丝暮成雪,到天生我材的狂傲,再到蔑视富贵的洒脱…… 最后归于“同销万古愁”的悲壮……起承转合,浑然天成,气象万千! 尤其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自信与狂放,“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需要何等的胸襟与气魄才能写出? 这绝不是一个十五岁、常年卧病的少年能有的心境和阅历。可偏偏,它就出自眼前这个病态的少年之手! 欧阳墨自问,就算穷尽自己一生所学,倾尽自己数十年的阅历与感悟,也绝作不出如此惊才绝艳、堪称鬼斧神工的诗篇。 在这一刻,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以及一种“后生可畏”、“此文只应天上有”的震撼与茫然。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笔锋收起,方云逸轻轻将笔搁回笔山,再次提起酒壶,仰头畅饮一口。整个大殿,依旧沉浸在那种极致的寂静与震撼之中,久久无人能语。 赵元明、阿木尔、铁刑长老等人,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们目光死死地盯着方云逸,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愤怒、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几人千算万算,算尽方云逸可能有的各种底牌和后手,甚至请来欧阳墨这尊文坛泰斗作为“公正”的裁判……… 却唯独没有算到,这个被他们视为是病秧子、废物、只懂仗着宝物嚣张的方家小子,竟然真的身负如此惊世骇俗的文采! 这已经不是能用“有文采”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文魁星下凡。 根本无需任何评判,只看殿内众人那如痴如醉、叹为观止的表情,只看欧阳墨老先生那激动得难以自持、眼中精光闪烁的模样,他们就知道——这一局,他们输了! 而且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那白纸黑字、加盖龙印的赌约,此刻仿佛化作一道催命符,勒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北境军权、蛮族退兵、交出宗门长老……每一样都是他们无法承受之重! 然而,赵元明又岂是那甘心认输之人?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与决绝。绝不能让此子得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仍沉浸在“将进酒”带来的巨大震撼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之际……… 赵元明悄无声息地、极其隐晦地朝着刘明轩的方向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 刘明轩正因那诗词的冲击而心神恍惚,接收到赵元明的眼神,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掠过挣扎,但很快便被一种扭曲的狠厉所取代。 他咬了咬牙,趁着无人注意他这边的细微动作,猫着腰,快速溜到赵元明身边。 赵元明以袖掩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飞速地附耳几句。 刘明轩听着,眼睛先是瞪大,随即脸上露出一种豁出去般的阴狠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迅速溜回到自己的座位。 感受到这一动作的方云逸,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拿起放在案几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第166章:抄袭 回到座位的刘明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挤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尖利地打破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诸……诸位!还请听我一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将所有还沉浸在诗词意境中的人惊醒。无数道目光,带着不满、疑惑、诧异,齐刷刷地射向刘明轩。 刘明轩感受到那些目光,尤其是来自欧阳墨方向的锐利视线,心头不由得一紧。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指着方云逸,用颤抖却刻意放大音量的声音喊道! “欧阳先生!诸位大人,切莫要被此子骗了。他……他这首将进酒,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所作。这是他抄袭、窃取而来!” “轰——!” 此言一出,刚刚稍有缓和的殿内,再次爆发出剧烈的哗然。 抄袭?窃取? 欧阳墨眉头瞬间紧锁,那双睿智的眼睛如同两柄利剑,直刺刘明轩,声音带着一股独有的威严,缓缓开口! “你小子,是吏部侍郎刘文正之子吧?”他直接点出刘明轩的身份,语气沉凝。 “你可知道,这样无故指控他人抄袭,尤其是指控他人窃取如此……惊世之作,是需要何等确凿的证据?” “文人风骨,首重便是品行,若是你信口开河,污人清誉,乃是文道中的大忌,为天下读书人所不耻!” “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今日之言,恐将为你,乃至为你刘家,招来弥天大祸。” 欧阳墨的话语,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显然极为不悦,这等传世诗篇若被污为抄袭,简直是玷污文坛! 坐在官员席位的刘文正,听到自己儿子竟然跳出来指控方云逸抄袭,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这个儿子,今日是疯了不成? 刘文正下意识地看向赵元明,恰好捕捉到赵元明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暗示。 他的心瞬间沉了谷底。刘文正明白了,这是赵元明的安排。是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翻盘的手段! 可这手段……太过卑劣,也太过凶险。 以他对赵元明的了解,此事若成,刘家或许还能得那一时之利。 但若失败,或者中间出了任何纰漏,赵元明绝对会第一时间将他们刘家当做弃子,甚至落井下石,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们头上。 指望赵元明事后搭救?根本是痴心妄想!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攫住刘文正,他脸色煞白,想要出声制止儿子,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面对欧阳墨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威压和严厉质问,刘明轩只觉得双腿发软,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刘明轩强自镇定,努力的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笃定。 他直视着欧阳墨,信誓旦旦地再次开口。 “欧阳先生明鉴!” “学生绝非信口雌黄!学生有证据!” 他伸手指向方云逸,语气变得激昂。 “这首诗词,学生曾在…曾在我刘家一位已故老祖宗留下的私人传记手稿中看到过!” “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老祖宗手稿中所载,此诗名为《狂歌行》,而非《将进酒》!” 刘明轩话音顿了顿,继续编织着谎言,试图让它听起来更加的可信。 “只因为几年前,我刘家祖宅不慎遭了毛贼,许多珍贵藏书和手稿不幸失窃,其中就包括有记载此诗的老祖宗传记。此事当时还报了官,京兆府应有记录可查!” 刘明轩越说越顺,脸上已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直以来,我刘家都以为此诗随同传记一同湮灭,引为憾事。” “却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以此种方式重现。而且竟被此无耻小贼改头换面,据为己有!” 他猛地转向方云逸,声色俱厉地喝道! “方云逸!定然是你们方府勾结贼人,盗取了我刘家祖传诗稿。” “如今你竟然还敢在此欺世盗名,公然剽窃!你……你简直是我文道败类,罪该万死!” 刘明轩这番说辞,听起来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俱全,甚至提到报官记录,看似滴水不漏,瞬间将一顶“盗窃抄袭”的滔天罪名,狠狠扣在方云逸和方府的头上。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方云逸身上,带着惊疑、审视。 “难道……这震撼人心的诗篇,真的不是他所作?而是窃取自刘家?” 殿内死寂般的震撼,被刘明轩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撕开一道口子,旋即被更汹涌的疑云和窃窃私语所充斥。 一道道目光皆是在方云逸和刘明轩之间逡巡,试图从两人脸上找出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处于质疑中心的方云逸,在听闻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被揭穿的惊慌或愤怒,反而像是听到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从他喉间溢出,这笑声起初低沉,继而越来越响,最终化作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恣意而张扬,似带着一抹嘲讽与悲凉,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方云逸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甚至沁出些许生理性的泪花,那单薄的身躯在狂笑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笑过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癫狂与不羁。 笑了好一阵,方云逸才缓缓止住,他用指尖拭去眼角泪痕,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倏地刺向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刘明轩。 “好!好一个刘家老祖!” “好一首《狂歌行》!” “好一个……祖宅失窃!” 方云逸声音带着笑过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们刘家……还真是低调得令人感到佩服啊!” 他刻意加重“佩服”二字,其中的讥诮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如此足以传唱千古、且能光耀门楣的诗篇,竟然一直默默无闻地埋没在你们刘家的祖宅之中,不见天日?” 第167章:另类的辩解 方云逸踱步上前,缓缓逼近刘明轩,目光灼灼,宛如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若是我方云逸今日不曾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写出这首《将进酒》,怕是你们刘家这传家宝,便永远不会失窃………” “也永远只能尘封在你们那深藏不露的祖宅里,不见于史册,不闻于士林,直至化为尘土吧?” “啧啧………” 方云逸摇头轻叹,语气中的讽刺几乎凝成实质,“真是暴殄天物,明珠蒙尘啊!” “刘家满门忠烈…哦不,是满门文华,竟能忍心让先祖如此惊世之作蒙尘至今,这份孝心和定力,方某真是自愧不如!” “就不知……是你们刘家的哪位先祖?不妨说出来,让在场的诸位共同认识一下?”我 他的这番话,如同连环箭矢,箭箭戳心。 虽然没有直接辩解一句“我没有抄袭”,但其中蕴含的逻辑和反讽,却比任何直白的辩驳都更加有力,更加辛辣! 是啊,若刘家真有如此传世的诗篇,以刘文正父子平日喜好附庸风雅、沾名钓誉的性子,岂会不早早拿出来大肆宣扬,以此为家族增光添彩,博取文名? 何必要等到今日,方云逸作出此诗后,才用一个漏洞百出的“失窃”借口来抢夺? 这根本不合常理!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再次变化。 从最初的惊疑不定,渐渐转向对刘明轩的鄙夷和不信。 许多官员和世家家主暗自摇头,心中已然明了,这多半是刘家小子,或者说其背后的赵元明,眼见赌约要输,使出的下作手段。 “你……你胡说八道!强词夺理!” 刘明轩被方云逸连番质问、和嘲讽逼得面红耳赤,心虚之下,也只能色厉内荏地尖声反驳,却显得愈发苍白无力。 而坐在官员席位的刘文正,此刻脸色早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冷汗涔涔而下。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捂住自己那蠢儿子的嘴! 方云逸这番话,不仅点破他们的诬陷,更是将刘家放在火上烤。 经此一事,无论输赢,刘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他偷眼看向赵元明,却见赵元明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冰冷地看着场中,丝毫没有要出面为刘家解围的意思,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赵元明端坐不动,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隐现,显露出他内心的震怒与杀机。 他自然听出方云逸话中的机锋,此子反应之快,言辞之犀利,再次超出他的预料。 这已不是简单狡辩,而是直接将刘家,乃至他赵元明,架在“无耻诬陷”的烤架上。 阿木尔与玄云宗的铁刑长老等人交换一个眼神,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了然与不屑。 他们心知肚明,这必然是赵元明狗急跳墙后使出的阴招。只是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反而落了下乘,让人瞧不起。 但他们乐见其成,只要能让方云逸输,过程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端坐上席的欧阳墨老先生,抚须的手微微停顿,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厌恶。 他岂会听不出方云逸话中的真意?这番连敲带打,虽未直言辩解,却已将刘明轩指控的荒谬之处揭露无遗。 诗词之道,首重气韵风骨,观方云逸方才吟诵时的神采气度,与诗中那奔放不羁、豪情天纵的灵魂何其契合? 反观那刘明轩,眼神闪烁,言辞虚浮,一身谄媚之气,焉能不知他是在心虚。 欧阳墨心中已有判断,但他身为评判,在对方拿不出确凿反证的情况下,却也不便直接断言方云逸必胜。这种“抄袭”的指控,本就是文人相轻时最恶毒也最难自证的一种。 殿内其他众人,此刻也大多心知肚明。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刘家这次……脸是丢大了!” “哼,分明是输不起,胡乱攀咬!” “就刘家那点底蕴?能出作出、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老祖?打死我都不信!” “若是真的有,那刘文正早已经拿出来吹破天,还能等到今日?” “祖宅失窃?呵呵,这借口找得……真是有些侮辱他人的智商。” “无非是看赌注太大,赵国公输不起,指使刘家这小子出来胡搅蛮缠罢了。” “唉,只是苦了方家这小子,这等千古绝唱,竟要被污为抄袭……” “慎言!慎言!这事牵扯太大,你我看着便是,莫要引火烧身。”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这是诬陷,但无人敢站出来为方云逸说话。 这那赌约背后牵扯的是北境军权、邦交国策、宗门颜面,以及乾帝意志,旋涡太大,谁卷入谁死。 他们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冷眼旁观。 刘明轩见众人议论纷纷,眼神中的鄙夷几乎要将他淹没,又急又怒,索性把心一横,耍起无赖,指着方云逸厉声道! “方云逸,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抄袭的事实。这首《将进酒》,就是我刘家老祖宗所作的《狂歌行》!” “你休要想抵赖。”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尖利。“除非…除非你能自证清白!” “否则,这首诗词的归属权就归我刘家。” “今日这场文试,就是你方云逸输了。按照赌约,你必须立刻交出紫龙令。” “自证清白?” 殿内众人闻言,皆是暗自摇头。 诗词是否为本人原创,这种事情要如何证明?尤其是在对方一口咬死,又拿不出确切反证的情况下。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除非方云逸能当场再作出一首同等水准的诗篇,否则这盆脏水,恐怕很难彻底洗清。 而再作一首传世之作? 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将进酒”这等诗篇,本就灵光乍现、可遇不可求的神来之笔,岂是说能再有就再有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情、惋惜或是幸灾乐祸,投向殿中的方云逸。 此刻,即便是强如欧阳墨老先生,眉头也紧紧锁起,对于此等困局亦是感到棘手。 第168章:狂放不羁 然而,面对这近乎无赖的刁难,方云逸再次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声不再狂放,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无比的自信。 “哈哈……自证清白?证明这首《将进酒》是我方云逸所作?” 他仿佛听到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接“自证”的话头,反而是将话锋一转,目光戏谑地看向气急败坏的刘明轩,语气悠然地说道! “刘公子,你口口声声说这首诗词乃是你家老祖传记中所载。” “那么,方某倒是有些好奇了……”方云逸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 “但不知,你家老祖那本神乎其神的传记之中,除了这首《狂歌行》之外,可还记载了其他什么惊世之作?”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若是有,不妨趁着我现在还没动笔,请刘公子你先写出来,让大家鉴赏鉴赏。” “也省得……”他话音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响彻大殿! “也省得待会儿,我方云逸再信手写出一两首足以媲美此诗的篇张来,你刘明轩又跳出来,哭爹喊娘地说,那也是你家老祖传记里失窃的。” “噗——”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忙用袖子捂住嘴,肩膀耸动不已。 这话实在是太损,太打脸了! 但更让众人感到无比震撼的是方云逸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还能再写出一两首……足以媲美“将进酒”的诗篇? 这……这可能吗? “将进酒”已是他们平生仅见、堪称谪仙临凡般的杰作,足以光耀千古! 一首已是邀天之幸,他竟言还能再有? “狂……太狂了!” “他莫不是真是文曲星转世?” “这……这怎么可能?一首《将进酒》已是惊世骇俗,若真能再作一首同等水平的……” “若真能做到,那抄袭之说,不攻自破!” “天佑大乾,竟出此等文道妖孽?” 惊呼声、质疑声、期待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大殿的气氛被方云逸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再次推向新的高潮。 连欧阳墨都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浑浊的老眼中再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紧紧盯着方云逸,仿佛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 刘明轩被方云逸这番话问得瞠目结舌,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哪里知道什么其他诗词?这所谓的“老祖传记”本就是赵元明临时授意他编造出的谎言,能扯出一首“狂歌行”已经是极限。 刘明轩支支吾吾,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最终在赵元明冰冷的注视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没……没有了!我家老祖传记中,就只记载下这一首传世之作。你休要转移话题!” “哦?没有了?” 方云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的神情,就仿佛是在说“果然如此”。 他不再理会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刘明轩,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尤其是在玄云宗陈风等人身上停留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最后,视线落在面色阴鸷的赵元明身上。 “那就好。” 方云逸轻轻吐出三个字,仿是佛卸下一个包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在座的诸位,可还有什么老祖、先贤之类的,留下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惊世传记、诗稿?” “或者,哪位家中近来也不幸遭了贼,丢失掉什么载有传世诗词的孤本秘册?” 方云逸目光如电,扫过赵元明他们、扫过那些可能心存侥幸、还想借此发难之人。 “若是有,不妨现在就站出来,提前说个明白,把你们知道的那些惊世诗词都一一写出来,公示于众。” 方云逸的语气带着极致的嘲讽。 “也省得再像某个白痴一样,待会儿等我新诗即成,再在那里一点脸也不要地胡搅蛮缠,徒惹人笑,污了欧阳先生和诸位清听!” 这番话,如同无形的巴掌,不仅狠狠抽在刘明轩和刘文正的脸上,更是将赵元明等人可能准备的后续阴招,彻底堵死在萌芽之中。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谁敢在此刻站出来?除非他能立刻拿出媲美“将进酒”的诗篇,否则就是自取其辱,步刘家小子的后尘! 赵元明胸口剧烈起伏,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方云逸,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此子……此子竟如此的难缠!” “步步为营,言辞如刀,将他布下的杀局一一破解,反而将下他一军。” 方云逸独立于大殿中央,月白长衫无风自动,虽面容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难以逼视的光彩。 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再次提起那壶“琥珀光”,仰头豪饮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衣襟,却更添几分狂放不羁。 随后,掷壶于地,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目光如炬,望着那铺着雪浪笺的案几。 在满殿目光注视下,方云逸身形微晃,似是带上几分醉意,脚步略显虚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一步步再次走向大殿中央。 那月白色身影在通明烛火与夜明珠光的交织下,竟有几分谪仙临尘、放浪形骸的意态。 欧阳墨身旁的那名书童,不待吩咐,已然机敏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全新质地极佳的雪浪笺在案几上铺展开…… 用白玉镇纸压好,然后垂手恭敬地侍立在一旁,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方云逸,似充满着期待与紧张。 方云逸行至案前,并未即刻动笔,而是提起旁边侍从及时奉上的另一壶“琥珀光”,仰头“咕咚咕咚”连灌数口…… 顷刻间,一股混合着酒气与墨香的狂放之气,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再度掷开酒壶,这次甚至懒得去看它滚落何处,猛地探手,一把抓起那支狼毫笔。 笔锋饱蘸浓墨,犹如汲取出他胸中翻腾的豪情与不羁。方云逸眼神迷离中透着锐利,落笔如风,手腕运转间似有风雷之势! 第169章:一首接一首 侍立的书童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方云逸笔尖刚离开纸面,那带着稚气却无比清晰响亮的声音,便已再次响彻大殿,将一个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句,化作震撼人心的音浪。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开篇四句,画面感扑面而来!一位装扮粗豪、兵刃雪亮、鞍马鲜明的侠客形象,如是闪电般撞入每个人的脑海。 那“飒沓如流星”的迅疾与潇洒,瞬间点燃殿内所有尚武之人心中的热血。 在座的武将、武人席位上,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握紧双拳,眼神在顷刻间发亮。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两句一出,那股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功成不居的侠士风范,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一种超脱于世俗功名、只遵循内心道义的孤高与决绝,让殿内的人为之心折。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狂”? 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自信! 书童的声音随着诗意愈发激昂。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华夏历史上的信陵君与朱亥、侯嬴的典故信手拈来,将侠客的重然诺、轻生死、意气风发描绘得入木三分。 “只是在场之人,并不知这些典故,他们心中带着一丝疑惑,但并不妨碍侧耳倾听!” “五岳倒为轻”的夸张,将“诺言”之重烘托到极致。“素霓生”的意象,更赋予这侠义精神以惊天动地的光彩。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最后以朱亥锤击晋鄙、解救邯郸之围的壮举收尾,赞颂侠客虽死犹荣,骨留余香,其光辉事迹足以彪炳千秋。 末句的反问,更是对皓首穷经、老于牖下的世俗生活的不屑,将侠客价值观推向巅峰! 当书童诵出最后一句,声音犹自在梁间回荡,让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将进酒”是文士的狂歌与悲欢,是灵魂的宣泄与超脱。那么这首“侠客行”便是武者的豪情与梦想,是力量的赞歌与信仰! 满殿皆惊。 文武官员,此刻无论派系,无论是否敌视方云逸,此时都被这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震撼人心的诗篇所慑服。 一些年老武官,甚至眼角微微湿润,仿佛看到自己年少时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梦想。 然而,在这满殿的震惊与叹服中,有几人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赵元明那搭在扶手的手指关节已然捏得泛白,儒雅的面容上冰封一片,唯有微微抽搐的眼角泄露出他内心的滔天巨浪与杀机。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此子竟真能源源不断地拿出此等传世之作。北境大都督之位……难道真要就此拱手让出?这让他如何甘心! 刘文正面如死灰,浑身冰凉,看着场中那个如同文魁武曲星同时附体般的少年,再看向自己那瘫软在座位上、已然面无人色的儿子刘明轩,心中只剩下悔恨与一抹恐惧。 刘家……完了! 经此一事,无论后续如何,刘家都已成为京都中最大的笑柄,仕途堪忧。 刘明轩更是彻底傻眼,瘫在那里,嘴唇哆嗦着,似连与方云逸对视的勇气都已丧失。 抄袭?此刻谁还会信?谁敢信? 而蛮族使臣阿木尔,此刻脸上的杀机已然不再有丝毫的掩饰!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方云逸,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激怒的凶兽。 让出黑石堡?退兵两百里?十年不犯边? 这赌注,输局已定!这已不是他个人荣辱的问题,回到王庭,他将如何向蛮王交代? 这将是他人生的终结,甚至可能引来杀身灭族之大祸!想到那可怕的后果,他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已然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相较之下,玄云宗的铁刑等几位长老,脸色虽然同样阴沉难看,但尚能保持一丝镇定。 交出徐青河?一个无关紧要、甚至可能给宗门惹来更多麻烦的外门长老而已! 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有乾帝事先的旨意开脱和玄铁矿脉的交换,损失尚且可以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甚至,几位长老眼神交换间,似乎已然达成默契。“交人?可以!” 但绝不会是玄云宗恭恭敬敬地送去! 有本事,你方云逸就自己来玄云宗要人。 只要你敢踏上玄云宗的山门,宗门规矩之下,有的是办法让你有来无回。 届时,今日之辱,便连本带利的讨回! 就在众人尚未从《侠客行》带来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思绪纷乱之际—— 方云逸竟再次动了,他仿佛是嫌带来的震撼还不够,又或是真的要彻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让所有质疑者彻底闭嘴。 带着那醉意朦胧却又锐利无比的眼神,自己动手,再次铺开一张雪浪笺!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 狼毫再次饱蘸浓墨,就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笔锋落下! 书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忠实地履行着他的职责,高声朗诵,将那金戈铁马之声带入这繁华殿宇。 “《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开篇两句,一股沉郁顿挫、壮志难酬的悲壮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那深夜醉眼朦胧中抚摸宝剑,梦中回到号角连天的军营的景象,让所有有过军方生涯的老将彻底为之动容!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雄壮的军营生活,豪迈的将士情怀,在这三句中喷薄而出。 仿佛能听到烤肉分食的喧嚣,听到悲壮苍凉的塞外军乐,看到秋高气爽下,无边沙场上点兵出征的盛大场面。气势之恢宏,场面之壮阔,令人血脉贲张!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这两句将战场上激烈与迅捷描写到极致。 第170章:沁园春、雪 快马如闪电,弓弦响似惊雷。 画面感与冲击力无比强烈,仿佛是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与迅疾如风!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此句道出古往今来多少将士的终极梦想。 为朝建功,名垂青史!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与荣誉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殿内所有人情绪被推向顶峰之时,最后一句,却如同从万丈悬崖骤然跌落! “可怜白发生!” 短短五个字,无尽悲凉、无奈与愤懑,如同冰水浇头,将前文所有的豪情壮志、所有的沙场梦想,瞬间击得粉碎。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报朝无门、岁月蹉跎的深沉痛苦,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词诵毕,满殿寂然。 如果说“将进酒”是个人情感的宣泄,“侠客行”是江湖理想的浪漫歌颂,那么这首“破阵子”,便是家朝情怀与个人命运交织而出的悲壮史诗! 它不仅豪情,更有悲悯。不仅有壮志,更有幻灭。其诗词感染力与思想深度,再次震撼到所有人的灵魂。 到了此刻,众人都真正明白,为何方云逸之前敢放出那等“萤火与皓月”的“狂言”! 他不是狂妄!他是真有这个实力。 “将进酒”你说抄袭? 那这意境、气魄截然不同的“侠客行”呢? 这沉郁悲壮、直指军魂的“破阵子”呢? 三首诗,三种风格,三种极致的情感与境界,却同样达到流传百世的高度! 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五岁少年,在短短一炷香内,信手挥就? 众人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彻底变了。 无论是立场如何,无论之前是鄙夷、是敌视、是同情,此刻都化为深深的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此子之才,已非凡俗!当为此间之最,文魁转世,恐怕亦不过如此。 欧阳墨老先生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已然站起身,雪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看着方云逸的目光,如同在鉴赏一件举世无双、蕴含天地至理的稀世瑰宝,充满着惊叹、探究,乃至一丝朝闻道般的欣慰。 他一生浸淫在文道,从未见过如此惊才绝艳、仿佛汇聚出的一个时代文华气运之人! 方云逸感受着那汇聚而来的、复杂至极的目光,脸上醉意更浓。 他带着那朦胧眼神,扫过脸色铁青、如丧考妣的赵元明,扫过杀机毕露、宛如困兽的阿木尔,扫过眼神闪烁的玄云宗长老…… 看到他们那副模样,方云逸不由得再次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笑声,笑声中似带着戏谑与不屑。 “呵呵……哈哈哈哈……” 他笑着,再次提起笔,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与一种近乎顽皮的恶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国公,阿木尔使臣,玄云宗的几位长老……为感谢诸位今日的盛情款待,以及这公平公正的赌约……” 方云逸故意拉长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对方的心头。 “方某心中激荡,文思泉涌,有些难以自抑。索性……再附送你们一首,如何?” 他的话音落下,如同是在已然沸腾的油锅里,又投下一块寒冰。 众人已经被接二连三的震惊冲击得近乎麻木,此刻听到他竟还要再作一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惊呼的力气都已消失。 还能有?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世之作未曾拿出? 在无数道呆滞、茫然、乃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下,方云逸再次铺开纸张。 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慢了些,但那提笔蘸墨的姿态,却仍旧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与……睥睨! 笔落,惊风雨! 书童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最大气力,将那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带着浩荡天威般的诗句,一字一句,如同洪钟大吕,轰鸣在这殿宇之中。 “《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开篇便是大手笔! 直接将视角拉升至苍穹之上,俯瞰万里河山。那壮阔无垠的冰雪世界,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带入到一个宏大意象之中。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以动态写静景,将冰雪覆盖的山峦高原写得生机勃勃,气势磅礴。 那“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是何等的自信与狂傲。这已非凡人视角,而是如同造物主在审视自己的杰作!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笔锋一转,想象雪后晴日的美景,红日与白雪交相辉映,艳丽绝伦。 刚柔并济,更显江山多娇。 然而,下半阙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由景入史,过渡自然。如此壮丽多彩的江山,自然引得历代英雄为之倾倒、争夺。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评点千古帝王!从秦始皇到汉武帝,从唐太宗到宋太祖,再到纵横欧亚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其笔下,皆有不足!或文采欠缺,或风骚稍逊,或只懂武功! 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蔑视古今! 最终,收束于——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所有古代帝王英雄都已成为过去,真正能称得上风流人物、还要看当下时代的人物。 在殿内的众人,虽然不知道诗词中的这些人物是谁,但听其名、必是绝世人物。 这已不仅是文采的炫耀,这是对自身、对当代无比强烈的自信与宣告!是站在某个历史长河的尽头,对过往一切辉煌的总结与超越! 当书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带着颤音诵出“还看今朝”四字时,他几乎虚脱。 而整个大殿,已然彻底失声。 落针可闻?不,是连那心跳声都仿佛被这浩瀚的诗句所吞噬。 这首词的气象、格局、胸襟,已经完全超越其前作。它不再局限于个人情感的抒发,也不再局限于某一领域的赞颂,而是以一种上帝般的视角,审视山河,评点千古,宣告今朝! 第171章:胜局已定 “这……这,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可以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词诗吗? “他究竟……又是一个怎样的妖孽少年?” 满殿之人,除了赵元明、阿木尔、玄云宗长老等少数几个因巨大利益牵扯而无法接受现实的人之外………… 其余所有人,包括之前对方云逸抱有敌意的刘文正父子,包括所有官员、世家家主、宗门弟子,甚至包括那些侍立的护卫、婢女…… 皆是不由自主地,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站起身。 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比的震撼、敬畏,乃至一丝茫然。 在这等超越时代的伟大作品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任何立场都暂时消弭,只剩下最纯粹的、对文明极致华彩的顶礼膜拜。 欧阳墨老先生更是老泪纵横。 他身体微微颤抖,向着方云逸的方向,竟是拱手,深深一揖! 这不是长辈对晚辈的礼节,而是同道者对开宗立派之大贤的敬礼。 是文道后学对前无古人之巅峰的朝拜。 方云逸独立于殿心,掷笔于案。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起身肃立、神色复杂的众人,看着那几位面色惨淡、如坠冰窟的对手,最后,带着醉意却清澈无比的目光,落在激动不已的欧阳墨身上。 方云逸微微拱手,语气平静。却是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缓缓开口,问出那个早已有答案的问题! “欧阳老先生,” “在下今日这文试诗词……” “能胜否?” 他那平静却如惊雷般的三字问询,在已经陷入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更是重重敲在欧阳墨的心头。 欧阳墨闻声,那因震撼而微微颤抖着的身躯缓缓平复。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那复杂、带着一丝挣扎与叹服的目光,缓缓投向端坐于席、面沉如水的赵元明。 这一眼,带着些意味深长。 欧阳墨此刻心中澄明如镜,他如何不知赵元明、阿木尔、乃至陛下促成此赌约的真正用意?那是要借他欧阳墨之名,行剥夺方家紫龙令之实。 他本不愿意卷入此等权谋倾轧,但皇命难违,加之他内心深处亦有一丝对方云逸“狂言”的不以为然,故而前来。 然而此刻,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四首诗词——其中的任何一首,都是足以开宗立派、光耀千古的传世绝唱。 其文采、其气魄、其意境、其格局,已非“才华横溢”所能形容,简直是文曲星降世,谪仙临凡! 他欧阳墨一生治学,追求的便是文道中的真谛,自问心、无愧于天地。 若此刻,因权势压迫,因私心作祟,便罔顾事实,昧着自己的良心说出一个“否”字……他扪心自问,做得到吗? 做不到。 天下间的文人并非皆是瞎子、聋子,更非傻子。今日之事,在场近百双眼睛看着,近百对耳朵听着。 这四首诗词一旦流传出去,他毫不怀疑其必将流传千古。若是他欧阳墨今日敢在此颠倒黑白,毁人毕生清誉、那他数十载坚守的文心风骨,都将瞬间崩塌,碎如齑粉! 他将有何面目立于文坛?有何面目去见天下读书人?有何面目去面对史笔如铁? 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屈辱和湮灭。 心中瞬间闪过千百念头,最终是化为一声无声的、沉重的叹息。 这叹息,是为赵元明等人的图谋落空,或许也是为这难以挽回的朝局,更是为他必须做出的、无愧于文心的抉择。 欧阳墨缓缓收回看向赵元明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已然褪去,只剩下如同古潭般的清澈与坚定。 他面向方云逸,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审视一个才华横溢的后辈,而是如同面对一位在文道上与他平等论道、甚至已然超越他的同道。 整理一下因激动而略显褶皱的衣袍,在满殿寂静得仿佛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中,用那苍老却异常清晰、带着权威、庄重的声音开口! “方公子……” 他这三个字一出,已然定下基调。 “今日文试,公子连作四篇……”欧阳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颤抖。 “老夫遍览古籍,纵观青史,亦未曾闻有如此盛事。任何一首,皆可谓字字珠玑,意境高远,气魄恢宏,已达化境!” 欧阳墨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仿佛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老夫欧阳墨,以毕生文名担保,方公子今日所作四首诗词,莫说在场无人能及,便是放眼古今,亦堪称……前无古人!” “后是否有来者,老夫不敢妄断,但至少在此刻,在此地,公子之才,冠绝当代,无人可出其右。” 他话语中的赞誉,已然达到极致。 前无古人!冠绝当代! 这话出自文坛泰斗、帝师欧阳墨之口,其分量重逾山岳。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欧阳墨竟再次拱手,对着方云逸,深深一揖,行下一个极为庄重的儒生之礼! “此四首绝唱,振聋发聩,令老夫此生文道如闻仙乐,如见文道诗篇新天。” “仅此四篇,便当得老夫……此一礼!” 轰! 他的话音落下,在殿内的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神皆受到俱震。 欧阳墨,当朝的太傅,南域文宗魁首,今日竟然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行此大礼。 方云逸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一个侧身避开,并未受此全礼。他的脸上那抹醉意似乎也消散掉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郑重。 他快步上前,双手虚扶一下,同时对着欧阳墨还回一个标准的晚辈礼,语气诚恳,带着一丝他人不易察觉的复杂! “欧阳老先生,您此言太过言重。” “晚辈乃是后学之辈,可万万当不起老先生的此礼,也当不得!” 第172章:穷途匕现 方云逸抬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欧阳墨,声音中带着难得的真诚与一丝敬重。 “老先生学识渊博,风骨铮铮,数十载耕耘文道,泽被后学,乃我大乾文坛之基石,真正当得起文道之最四字。” “晚辈不过是一时侥幸,偶得天授,机缘巧合之下,偶得几句残篇断章,加以整合抒发而已,岂敢与老先生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厚积淀相提并论?” “此礼,晚辈受之有愧,实在惶恐!” 方云逸这番话半真半假,将惊世才华归于“天授”、“机缘”,既全了欧阳墨的颜面,也稍稍掩饰自己这身“不合常理”的文采来源。 更主要的是,他内心深知自己这“文抄公”的实质,实在不愿,也不敢坦然承受这位真正大儒的如此大礼。 那是华夏文明五千年的积淀,是无数先贤智慧的结晶,他方云逸,只是做了一个“搬运工”罢了。 欧阳墨见方云逸居功而不自傲,才华惊世却谦逊有礼,对自己更是保持足够的尊重,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由得又高数分,眼中的赞赏与惊叹几乎要满溢出来。 此子,不仅是才华横溢,心性更是玲珑剔透,知进退,明得失,绝非池中之物! ………… 就在这文试结果毫无悬念地尘埃落定之际,赵元明、阿木尔等人也终于从那一连串的惊天诗词带来的震撼与失神中彻底清醒过来。 然而,清醒带来的并非认输的理智,而是计划彻底改变、代价无法承受的惊怒交加,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杀意! 赵元明脸色铁青,儒雅面具早已碎裂,眼底深处是翻涌的冰寒与狠毒。 他原本算计好的一切,借助欧阳墨的“公正”剥夺紫龙令,打压方云逸气焰……如今似乎全都成了笑话! 反而是被方云逸借此机会,不仅保住紫龙令,更是赢得滔天的文名,甚至逼他让出北境大都督的实权。 这让他如何能忍?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阿木尔更是双目赤红,口中呼吸粗重如同困兽。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 十年不犯边?这任何一个条件,都足以让他在王庭被千夫所指,万刀剐身!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悲惨的下场。恐惧与愤怒交织,让他对方云逸的杀意瞬间攀升到顶点——此子不死,他阿木尔必死无疑。 玄云宗的铁刑长老等人,脸色同样难看。 虽然交出徐青河的代价相对最小,且有乾帝旨意兜底,但宗门颜面终究是受损。 更让他们忌惮的是,方云逸此子展现出的这种近乎妖孽的才华与心机,若任其成长,未来必是心腹大患。 几位长老眼神交汇,似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今日绝不能让此子轻易离开! 殿内气氛,随着这几位核心人物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瞬间从方才的文雅震撼,急转直下,变得剑拔弩张,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原本还在回味诗词的众多宾客,此刻也纷纷察觉到这危险的信号,一个个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向后退缩,让出大殿中央的空地,目光惊惧地在方云逸和赵元明等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们都知道,文斗的帷幕已然落下,接下来,恐怕就是要见穷途匕现。 方云逸自然也感受到这弥漫整个大殿的森然杀机。他心中冷笑,对此局面早有预料。 他抬头,目光透过大殿敞开的门户,望向殿外已然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夕阳的余晖给宫殿的飞檐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 “时辰似乎不早了……”他心中暗道,“与福伯、韩烈约定的夜幕之期将至。若我再不回去,他们恐怕就要启动撤离计划了。” 原本做出的最坏打算,若事不可为,便强行杀出,与府中汇合,撤离京都这是非之地。 但眼下,文试大胜,赌约在手,更是意外获得欧阳墨的公开支持和极高赞誉,形势似乎并未恶劣到必须立刻放弃方府基业的地步。 赵元明等人的杀意虽盛,但……就凭他们这些人、真的能留得下自己吗? 心念电转间,方云逸已然做出决断。 他没有理会那弥漫的杀机,犹如无事发生一般,整了整那身略显凌乱的月白儒衫,对着主位方向,主要是对着阿木尔,微微拱手,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疏离! “阿木尔使臣,今日盛宴,佳肴美酒,更兼如此精彩的文试助兴,方某深感……尽兴。” 他刻意在“精彩”二字上微微一顿,似乎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如今文试已毕,结果已明。” “方某也不胜酒力,且家中祖母挂念,不便久留。至于那武试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我方云逸一介病弱之躯,对此打打杀杀之事,自然是毫无兴趣,就不参与进去了。” 说着,目光扫过赵元明、以及玄云宗的几位长老。语气陡然转冷,带着股莫名地意味! “今日赌约,有字据为凭,有陛下龙印为证,更有欧阳老先生及在场诸位共同见证。还望赵国公、阿木尔使臣、玄云宗诸位长老,信守承诺,三日之内,履行约定。” “告辞!” 话音未落,方云逸竟是真的不再多看众人一眼,转身,步履从容,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他这番举动,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如今酒足饭饱,便要归家。 那种视满殿权贵、森严杀机如无物的姿态,似乎将他的“狂”彰显到极致! “站住!” “方公子留步!” 几乎就在方云逸转身迈步的同一瞬间,两声蕴含着滔天怒意和冰冷杀机的断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正是赵元明与阿木尔! 赵元明猛地站起身,脸上再无半分平和,只剩下狰狞。“宴会尚未结束,方贤侄何必急着走?岂不显得我等招待不周?” 阿木尔则是直接撕破脸皮,狞笑道,“方云逸!这鸿胪驿馆,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文试你赢了,不错!但这武试,乃是我等早已定下的环节,关乎两国武道交流,岂容你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第173章:就凭你们 就在阿木尔说话的同时,他隐晦而迅速地朝着一直守在殿门附近的乌木台使出一个凌厉的眼色。 乌木台早已等候多时,见状毫不犹豫,猛地一挥手!“锵!锵!锵!” 伴随着一阵密集而刺耳的兵器出鞘声,早已安排在殿外廊下的数名蛮族精锐护卫,如同饿狼般瞬间涌入……… 明晃晃的弯刀在夕阳余晖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顷刻间便将大殿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杀气腾腾地拦住方云逸的去路。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元明也对着殿门外负责守卫的鸿胪寺卫将领微微颔首。 那将领眼神一凛,虽有一丝犹豫,但终究不敢违逆赵元明之意,立刻打出一个手势。 “呼啦——” 又是一阵甲胄碰撞之声,数十名身穿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大乾鸿胪寺卫,也迅速移动。 他们与蛮族护卫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将整个大殿出口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刀锋戟尖,皆隐隐指向那孤身立于殿中的月白身影。 玄云宗的铁刑长老等人,虽并未直接下令弟子参与围堵,但一个个也已是气息升腾,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门口。 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杀意,显然乐见其成,只待方云逸被拿下,或者……被这些守卫、护卫,当场格杀! 形势急转直下,文试的华彩乐章尚未完全消散,武斗的腥风血雨已然扑面而来。 殿内众多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惊叫着向后退避,挤作一团,生怕被即将爆发的冲突殃及池鱼。 一些胆小的大乾文官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欧阳墨脸色剧变,怒喝道,“赵国公!阿木尔使臣!尔等意欲何为?” “莫非要在陛下钦定的驿馆内,当着老夫与众多朝臣之面,行此卑劣之事吗?” 然而,他的呵斥在赵元明和阿木尔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方云逸的脚步,在距离殿门尚有数步之遥时,被那密密麻麻、寒光闪耀的刀锋戟影生生阻住。他缓缓收回刚刚抬起的左脚,站在原地,并未强行冲击。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剑,逐一扫过脸色阴鸷的赵元明、杀机毕露的阿木尔,以及那些面带讥诮的玄云宗长老。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逐渐混乱起来的大殿中! “赵国公,阿木尔使臣……看来,你们今日是打定主意,就没打算让我方云逸……活着离开这鸿胪驿馆了?” 他直接点破那层窗户纸。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语气陡然变得森寒。 “那么,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们。” “你们这所谓的武道比试,在我眼中,不过是孩童嬉闹,粗鄙不堪………” “我方云逸……对此毫无兴趣!” “现在,”方云逸目光如电,扫视着堵住门口的侍卫,“让开。我或许可以当这件事,只是一场不甚愉快的宴会,暂且揭过。”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骤然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让离得近的一些侍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否则……” “否则怎样?” 阿木尔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和一丝被轻视的暴怒。 “方云逸,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告诉你,今日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你而设的鸿门宴!” “从你踏进这殿门开始,你的生死,就已经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阿木尔踏前一步,气势汹汹,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参加武比?那不过是想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参加?那就别怪我等不讲规矩,直接送你上路。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把命,还有那张字据,给我留下。” 赵元明虽未言语,但那冰冷的目光和默许的姿态,已然表明一切。 原先准备好让方云逸一步步跳进他们安排好的陷阱,似乎,此刻在绝对的杀意和他们无法承受的失败面前,已然被他们抛诸脑后! 只要拿回字据,在此地杀了方云逸,死无对证,凭借他们的权势,自然有办法将今日之事扭曲、并且压下。 至于欧阳墨?自然会有乾帝亲自出面去“安抚”,谅他一个文人,也翻不起太大浪花。 殿内众人听得心惊肉跳,纷纷再次避开后退,知道这是图穷匕见,要彻底撕破脸皮,行那最后也是最直接的杀戮手段。 然而,面对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方云逸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像是听到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他骤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恣意而张扬,似充满着无尽的嘲讽与不屑,在这杀气弥漫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笑了好一阵,他才缓缓止住,用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似深渊寒冰的眸子,睥睨着赵元明和阿木尔,语气轻蔑得如同在询问两只蝼蚁! “就凭你们吗?” “想要留下我?” 他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天真的疑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你们……了解我吗?” “了解我方云逸,究竟是何等存在吗?” “就敢在此……大言不惭?” 话音落下的瞬间,方云逸周身那刻意维持的“病弱”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 虽然依旧是没有展现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真气波动,但一种深不可测、宛如沉睡凶兽缓缓苏醒般的恐怖威压,已如同无形的风暴,开始在他周身悄然凝聚。 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武道境界。但这份面对绝杀之局犹自从容不迫、甚至反唇相讥的底气,比任何嚣张的宣言都更让人感到心悸与……不安。 赵元明、阿木尔等人被他这接连的反问和那骤然变化的气势弄得一愣,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 “狂妄小辈,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阿木尔暴怒,似再也按捺不住,“给我将他拿下,死活不论。” 第174章:不出手则已 乌木台得令,眼中凶光一闪,“动手!” 刹那间,堵在门口的蛮族护卫与大乾鸿胪寺卫,如同决堤的洪水,刀戟并举,带着凌厉的劲风与刺骨的杀意,朝着那独立于殿门、仿佛与整个殿内为敌的月白身影,汹涌扑去。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满脸狞笑、带着嘲讽的乌木台,他身为武师境中期的高手,在这一刻毫无保留,体内元气奔涌,全数灌注于手中的弯刀之中!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直取方云逸的脖颈,意图一击毙命。 他身后的蛮族护卫亦是个个煞气冲天,眼神凶狠,如同草原上扑向猎物的狼群。 而那些大乾鸿胪寺卫,虽奉命行事,眼中却带着一丝犹豫,但军令如山,也只能硬着头皮,手中长戟化作一片寒光森林,封堵住方云逸有可能冲出来的路径。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武师境高手瞬间毙命的围攻,方云逸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依旧背负着双手,宛如眼前汹涌而来的不是夺命的刀锋戟影,只是一阵扰人的微风。 直到那数十道攻击即将及体的前一瞬,方云逸手中才终于有了动作。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也没有绚丽夺目的真气光芒。 方云逸只是……轻轻地,抬了抬左手。 宽大的月白袖袍,随之缓慢地一挥,动作轻柔得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尘埃! 然而,在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之下——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到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如同沉睡的太古神龙骤然苏醒,又似那九天之上的星河轰然垂落,以方云逸为中心,猛然向四周席卷开来。 冲在最前方的乌木台,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惊恐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巨力狠狠撞击在他的胸膛上! “咔嚓嚓——!” 令人窒息的骨裂声,如同是爆豆般密集地响起。他护体的元气在这股力量面前比纸糊的还要脆弱,瞬间破碎。 乌木台魁梧的身躯、如同是被一颗坠落的流星正面击中,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倒飞回去,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嘭!!!” 一声沉闷巨响,乌木台的身躯重重撞在大殿外的一处、坚固无比的青石墙壁上! 那足以承受巨弩轰击的墙壁,此刻竟如同松软的沙土般,被硬生生撞出一个人形的大窟窿,砖石四溅,烟尘弥漫。 乌木台的身体镶嵌在废墟之中,整个人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双眼圆瞪,瞳孔涣散,带着临死前的恐惧与茫然。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体内五脏六腑已被那股蛮横、无法抗拒的力量给震得粉碎,气息瞬间断绝。 这位武师境中期的蛮族护卫,竟连对方随手一挥都没能接下,便已当场毙命!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跟随着他冲来的那十几名蛮族护卫,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的稻草,连人带刀被那股无法抵御的力量卷起,步入乌木台的后尘。 他们如同断线的风筝,四散抛飞,撞向大殿外的墙壁、梁柱,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 顷刻之间,血花在大殿外各处绽放,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压过之前的酒香脂粉气。 这些至少也是武士境修为、身经百战的蛮族勇士,连敌人的衣角都未能碰到,便已化作一具具残破的尸体,死状凄惨,无一活口! 与此同时,那些同样涌上前、堵住大殿门口的大乾鸿胪寺卫,也未能幸免。 虽然方云逸似乎刻意区分,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道远不如蛮族护卫那般酷烈致命,但依旧不是他们所能承受。 “噗嗤——!”“啊!”“呃啊!” 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数十名鸿胪寺卫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手中长戟脱手飞出,虎口崩裂………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全部被“送”出大殿之外,重重摔落在殿外的青石广场上。 一时间,殿外广场上躺倒一片,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这些侍卫皆是个个口喷鲜血,面色惨白,挣扎着却难以爬起,显然都受到不轻的内伤,已然失去所有的战斗力。 若非是方云逸刻意手下留情,他们此刻的下场,绝不会比殿外那些蛮族护卫好上分毫。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大殿,连同殿外的广场,仿佛都在瞬间被抽走掉任何的声音。 落针可闻已不足以形容! 殿内所有人都如同被施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皆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殿门口,那个依旧一尘不染、负手而立的月白身影。 一击! 仅仅只是随意地一挥袖袍! 十几名蛮族精锐护卫,包括武师境中期的乌木台,都在瞬间毙命。 数十名大乾鸿胪寺卫,人人带伤,被尽数清场,躺倒一地,失去战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又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那些蛮族护卫可都是至少有武士境的境界啊!乌木台更是武师境中期,放在任何地方也是一把好手,放在江湖上也能开宗立派!可在此人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谁能相信? “鬼……鬼神!他是鬼神么?” 不知是谁率先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发出一声尖锐变调的嘶喊,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殿内众人如梦初醒,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彻底转变。之前的震惊、鄙夷、忌惮,此刻全部转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仿佛在仰望一尊降临凡尘、执掌生杀的神明! 赵元明脸上的狰狞和杀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骇、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的苍白。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指尖冰凉。 “这怎么……怎么可能?” 他心中在疯狂地呐喊,“随意一击……瞬杀武师,清场数十武士……这……这绝不是依靠宝物!” 第175章:一出手惊魂 “宝物岂能有如此精准、如此举重若轻的操控?这分明是……是他自身的力量!” “可他才十五岁!十五岁的武道宗师?” “不……就算是宗师初期,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步!除非……” 一个更加荒谬、更加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赵元明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个寒颤,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阿木尔同样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脸上的暴怒和杀机被惊骇取代,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目光死死盯着方云逸,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他心中的震撼比赵元明更甚,因为他更清楚乌木台和那些蛮族护卫的实力。 就算是他自己出手,要想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么多人,也绝不可能像方云逸这般轻松,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阿木尔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玄云宗的铁刑、广衡子、静慧三位长老,此刻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超然和镇定。 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不由自主波动起来,锁定在方云逸身上。 他们试图感知方云逸的真实境界,然而灵觉探去,却如同泥牛入海,感受到的只是一片深邃不见底的虚无! 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他们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此子……绝非仅仅依仗外物!” 铁刑长老声音干涩,语气中带着凝重,“他自身,便拥有着远超我等预料的恐怖实力!” 刘明轩、陈风等一众之前不断挑衅方云逸的年轻子弟,此刻更是亡魂皆冒,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裤裆处甚至隐隐传来骚湿之气。 他们的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充满着无尽的恐惧。 “我……我们之前……竟然一直在挑衅这样一个……怪物?” 刘明轩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几乎要晕厥过去。 若是方云逸当时稍微动怒,哪怕只是动用此刻百分之一的实力,他们此刻恐怕早已化作飞灰了吧……… “啊——!方云逸!!!” 在这满殿皆惊,无人敢言的死寂之中,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猛然炸响! 是阿木尔。 乌木台和众多蛮族精锐的瞬间惨死,彻底点燃他心中最后的疯狂。 他知道,今日若不拿下或杀死方云逸,他回到王庭也是死路一条! 恐惧到极致,便化作不顾一切的疯狂。 “轰——!” 一股远比乌木台强悍数十倍、如同荒古凶兽苏醒般的恐怖气息,猛然从阿木尔体内爆发出来! 磅礴的血气如同狼烟般直冲殿宇,炽热而蛮横的真元波动席卷四周,将附近的桌椅杯盘尽数震碎。 周身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蠕动,双眼逐渐化为一片血红,充斥着暴戾与杀意! “武道宗师!阿木尔竟然是武道宗师!!” “隐藏得好深!” “这股气息……至少是宗师中期!” 殿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被阿木尔这突然爆发出的真实实力所震惊。 就连赵元明和玄云宗的三位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显然他们之前也并未察觉到阿木尔隐藏得如此之深。 “小畜生!给我死来!蛮神撕天爪!” 阿木尔咆哮着,身形如同是鬼魅般暴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他右手五指成爪,指甲瞬间变得幽黑锋利,带着撕裂一切、粉碎虚空的可怕意境,裹挟着浓郁的血煞之气,直抓方云逸的天灵盖! 爪风过处,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仿佛连殿内的虚空都要被这一爪撕开。 这一击,含怒而发,毫无保留,乃是阿木尔的毕生功力所聚,威力足以轻易撕碎同阶宗师的金刚之躯。 面对这石破天惊、足以让任何宗师境强者严阵以待的恐怖一击,方云逸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眼中依旧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聊? 就在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爪风即将触及他发丝的刹那—— “滚。” 一个清晰、冰冷,仿佛蕴含着天地律令的字眼,再次从方云逸口中吐出。 如同是之前喝退玄云宗的广元子一般,没有真气波动,没有光华闪烁。 然而,就是这个“滚”字出口的瞬间,气势汹汹、如同凶神降世般的阿木尔,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噗——!” 他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在胸口,护体真元如阳光下的冰雪般寸寸瓦解,口中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 整个人同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如同是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回去! 然而,方云逸这次,却不再只是震飞他那么简单。在阿木尔倒飞的瞬间,方云逸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并指握拳,隔空朝着阿木尔的方向,轻轻一拳打出。 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股凝实到仿佛能洞穿虚空、破灭万法的紫色拳风,后发先至,瞬间追上倒飞中的阿木尔,直取其胸前要害! 这一拳若是被击实,阿木尔纵然是宗师之躯,也是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阿木尔胸前,一枚贴身佩戴、毫不起眼的古朴玉佩,在骤然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土黄色光晕,形成一个光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铛——!!!” 紫色拳风狠狠撞击在土黄色光罩之上,发出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那看似坚固无比的光罩,仅仅支撑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在阿木尔绝望的目光中,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咔嚓”一声,布满裂痕,随即轰然破碎。 而那替他挡下这必杀一击的古朴玉佩,也随之光芒黯淡,“啪”的一声,碎裂成几块,从他胸前掉落。 摔在地上,变得毫无光泽,灵性尽失。 第176章:四人联手 虽然玉佩挡住绝大部分拳力,但残余的冲击力依旧让阿木尔惨嚎一声,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撞在大殿、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蟠龙石柱上。 “轰隆!”石柱在顷刻间应声而断,上半截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阿木尔瘫软在碎石之中,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气息萎靡、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显然已受到极重的内伤,想要站起来都难! 他望着方云逸的眼神,充满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哦?” 方云逸轻咦一声,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块已然碎裂、毫无光泽的玉佩碎片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竟是能自主护主的玄龟蕴神玉?” “而且能挡我三成力道的一拳…看来,你在蛮族中的地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略微地高一些,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使臣。”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如此,杀了倒是有些可惜。生擒你,或许能从蛮族那里,换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而此刻,瘫在废墟中的阿木尔,内心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吞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枚玉佩的来历和威力! 那是蛮族一位武尊境的老祖赐予他的保命之物,曾言非武尊级的力量不可破! 可方才……方云逸那隔空一拳,竟然直接将其击碎。“武尊……他是武尊!!” 这个念头如同痛苦的梦魇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让他恐惧得几乎要窒息。 “他不是依靠宝物!” “方府内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武尊!” “他自己……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道武尊!十五岁的武尊……这怎么可能?” “但这……这是事实!” 他想嘶吼,想将这个惊天秘密公之于众,但严重的伤势和极致的恐惧,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不需要阿木尔说出来,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已经让赵元明和玄云宗的三位长老,彻底明白真相! 一言喝退广元子,靠的不是宝物。 随手一挥,瞬杀乌木台及众多护卫,靠的也不是宝物。 一字震飞暴怒中的宗师境阿木尔,隔空一拳击碎那明显品阶极高的护身玉佩……这绝不可能再是宝物之功。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云逸自身,拥有着远超他们想象、深不可测的恐怖实力。 哪怕他们内心再不愿意承认,再觉得荒谬绝伦,此刻也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人感到惊悚的事实—— 这个年仅十五岁、被他们视为病秧子、废物的方家独苗,是一个连他们都根本无法理解的……怪物! “此子……断不可再留!” 赵元明与铁刑、广衡子、静慧三位长老目光交汇,瞬间达成某种共识。 方云逸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已经让他们感到致命的威胁。若是任其成长下去,未来还能有他们的活路吗? 此刻,什么赌约,什么颜面,都比不上将此扼杀在摇篮中重要! “联手诛杀此獠!” 赵元明率先厉喝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国公威仪,周身青色真元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 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柄造型古朴、寒气森森的长剑——青冥剑。 青冥剑,在这大乾皇朝中绝对算的上是神兵利器,乃是乾帝在十年前赐下给他。 “玄云锁天!” 铁刑长老双手结印,一道道如同实质的云气锁链自周身浮现,带着禁锢真元、封锁虚空的意境,从四面八方缠绕向方云逸。 “镇岳印!” 广衡子长老须发皆张,双手虚托,一方如同山岳般的巨大真元法印凝聚而成,带着镇压一切的沉重威势,朝着方云逸当头压下! “千幻指!” 静慧师太面容冷肃,纤纤玉指连弹,无数道如梦似幻、却又凌厉无比的指劲,如同疾风骤雨,笼罩方云逸周身大穴,封死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四大宗师,皆是宗师中期以上的修为,此刻为击杀方云逸,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联手合击!而且一出手,便是各自压箱底的绝学,毫无保留! 剑光凌厉,锁链缠绕。 巨印镇压,指劲如雨! 四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威力惊人的攻击,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瞬间将方云逸所在的那片空间彻底淹没、封锁、撕裂! 狂暴的力量波动让整个鸿胪驿馆都在剧烈震颤,殿内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殿内残存的宾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着更远的角落躲去,生怕被这恐怖的战斗余波殃及。 面对这足以让宗师境巅峰强者都需要严阵以待、甚至饮恨当场的绝杀合击,一直面色平静的方云逸,眉头终是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烦。 “真是……给你们脸了?”他轻轻摇头,仿佛在叹息某些人的不自量力。 随即,他不再保留。 一股远比之前都要浩瀚、苍茫、凌厉的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间从他的体内苏醒! 并非武尊境的全部威压,但他也不再刻意收敛,属于紫霄剑经那独有的、凌驾于寻常真气之上的紫色真气,如同潮水般在他经脉中奔腾流转。 他并指如剑,竖于胸前。 指尖,一点璀璨夺目、尊贵神秘的紫色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本源的锋锐与毁灭之力,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颤栗。 “紫霄剑经——剑四,破妄!” 方云逸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眼,如同大道梵音,似带着一种裁决生死、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境。 下一刻,他并拢的剑指,朝着四方袭来的虚空,轻轻一划。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更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爆炸。 只有一道仿佛将殿内虚空都分割开来的紫色细线,以超越众人的思维速度,凭空出现! 然后……一闪而逝。 那道紫色细线,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描淡写地穿过铁刑长老的“玄云锁天”,那足以禁锢宗师的云气锁链瞬间崩解,消散于无形。 第177章:威慑 穿过广衡子长老那如同山岳般厚重的“镇岳印”,巨大的真元法印从中裂开,然后轰然崩塌,化为杂乱的天地元气。 穿过静慧师太那如梦似幻密不透风的“千幻指”,所有指劲如同泡沫般幻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最后,迎上赵元明那凝聚他毕生功力、锋锐无匹的“青冥剑”剑锋! “叮——!” 一声清脆如同玉磬般的轻响。 赵元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更高层次的力量,沿着剑身瞬间传入他体内。 他引以为傲的青色真元,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冰雪消融,手中那柄神兵“青冥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之上,竟出现一道清晰裂痕! “噗——!” “噗——!”“噗——!”“噗——!” 四道血箭,几乎不分先后地从赵元明、铁刑、广衡子、静慧四人口中狂喷而出。 四人如同被无形的神剑当胸劈中,护体真元瞬间破碎,胸膛塌陷,身形如同滚地葫芦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殿内的各个角落,将精美的屏风、案几撞得粉碎! 落地之后,四人皆是面如金纸,气息瞬间萎靡,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是接连喷几口鲜血,显然已是身受重伤,彻底失去再战之力。 一击! 仅仅只是一指划出! 四大宗师,联手合击,败! 重伤濒死! 整个大殿,彻底化为一片死域。 唯有门口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依旧淡然立于原地,指尖那点紫色光芒缓缓敛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他毫无关系。 方云逸目光冰冷地扫过殿内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赵元明四人,又瞥了一眼废墟中恐惧到极致的阿木尔……… 最后,望向殿外那已然完全暗沉下来的夜空,语气平淡,却带一股威严,缓缓开口! “现在,还有人要拦我吗?” “还有人认为可以留下我吗?” 方云逸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如同是千年寒冰凝结成的利刺,清晰地扎入大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更深深扎入他们的心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谁也不敢开口,更不要说是上前去阻拦方云逸。 整个已然破损的宴会大厅,因为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不仅只是击溃四位武道宗师的联手合击,更彻底击碎掉在场所有人心中那点侥幸与勇气。 目光所及,皆是狼藉,耳中所闻,唯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不住的、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赵元明瘫倒在碎裂的屏风木屑中,华贵的国公袍服被鲜血浸染,胸口凹陷,面如白纸。 他努力想抬起头,维持最后一丝尊严,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源自灵魂的颤栗,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那道月白身影,眼中充斥着怨毒、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青冥剑上的裂痕,如同他此刻那倨傲、自大的内心,已然破碎。 玄云宗三位长老的状况同样凄惨。铁刑长老引以为傲的云气锁链反噬自身,经脉如焚! 广衡子长老的镇岳印被破后,心神受创最重,七窍仍有细微血丝渗出!静慧师太脸色煞白如鬼,那千幻指劲被强行泯灭,导致她真元逆冲,气息紊乱不堪。 三人皆是盘坐在地,勉力运转心法压制伤势,连与方云逸对视的勇气、似都已丧失。 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此子绝非宗师。那凝实、品质远超他们真气的紫色气劲,那举重若轻、破灭万法的一指…… 武尊!他绝对是武道武尊! 十五岁的武尊!这个认知让他们皆通体冰寒,所有的傲气和底气,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阿木尔躺在蟠龙石柱的废墟里,身体微微抽搐,方云逸隔空一拳的余威和玉佩破碎的反噬,几乎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看着方云逸,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如同羔羊面对猛虎,连一丝反抗念头都无法升起。 而那些官员、世家子弟们,则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他们瑟瑟发抖,低下头,不敢去看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生怕一不小心引来注视,便是步了那些蛮族护卫的后尘。 一些胆小的文官更是裤裆濡湿,骚臭之气隐隐传出,却也无人敢嘲笑。 欧阳墨老先生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竹杖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他饱读诗书,涵养极深,自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写满惊骇与茫然。 他不太懂武道,但那摧枯拉朽的力量,那视宗师如无物的绝对强势,深深震撼着他。 他看着方云逸,这个刚刚才作出四首传世诗词、文采风流冠绝古今的少年,转瞬间又展现出如此恐怖骇人的武力……文魁星与武曲星,怎么可能同时降临于一人之身? 这似乎已经颠覆他的认知范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也有对方云逸未来的深深忧虑,如此惊才绝艳,又如此杀伐果断,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至于刘文正、刘明轩父子和玄云宗的陈风等人,此刻更是亡魂皆冒,几乎要晕厥过去。 刘明轩瘫软在刘文正的脚下,牙齿咯咯作响,下身已湿透,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 刘文正紧紧攥着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但他自己也是面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心中带起无尽的悔恨。 他恨自己为何要依附赵元明,恨儿子为何要强出头去诬陷方云逸,更恨赵元明将他们刘家当做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陈风则与其他玄云宗弟子挤在一起,面色如土,之前对方云逸的轻蔑与挑衅,此刻化作蚀骨的恐惧,只盼着方云逸已忘记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方云逸目光,如同燃烧着的烛火,缓缓扫过全场。他的眼神在赵元明身上停留一瞬,杀机一闪而逝。 这个老匹夫,是打压方家的急先锋,是乾帝的爪牙,更是导致方家如今此等境地的元凶之一,杀了他,足以让乾帝痛彻心扉,也能让方家压力大减。 第178章:禁军出现 他的目光又掠过瑟瑟发抖的刘家父子。这等趋炎附势、构陷忠良之后的小人,杀了便是为民除害,还能借此立威,震慑宵小。 杀意,在方云逸心中翻涌。以他武尊境的实力,要取这几人性命,此时易如反掌。 然而,方云逸的目光最终恢复平静。脑海中的思虑、理智,压下他内心的冲动。 “这里毕竟是鸿胪驿馆,大乾皇朝的脸面所在。赵元明乃是当朝国公,刘文正是吏部侍郎,若在此地将他们当众格杀,等于彻底撕破脸,与整个大乾朝廷为敌、不死不休。” “我虽不惧,但方府基业仍在京都。一旦彻底闹翻,除非立刻杀出京都,远遁他乡,否则必将面临无休无止的明枪暗箭………” “朝廷的大军、皇室的底蕴、各方势力的围剿……再想如现在这般,暗中调查八年前的真相,还有查明那纠缠这具身体十五年的诡异毒素来源,恐怕是难上加难。” “况且,乾帝毕竟是一国之君,手中掌握的资源和力量深不可测,未必没有对付武尊的手段。此刻翻脸,并非最佳时机。” 心念电转间,方云逸已然有决断。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立威、夺约、重创敌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宜再节外生枝。 就在他心思既定之时,超乎常人的灵觉敏锐地捕捉到,驿馆四周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数量极多,至少是上千人的精锐军队。 同时,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波动自驿馆周边的地基、和四周的墙壁上升腾而起,如同是一个透明碗盖,缓缓倒扣下来,顷刻间将整个鸿胪驿馆笼罩其中! 驿馆的守护大阵,开启。 而且,阵法之外,已然被重重包围。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没有犹豫。 身形微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原地留下一道清晰的残影,而其真身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阿木尔所在的废墟旁。他单手一探,如同拎小鸡一般,将重伤无法动弹的阿木尔抓在手中。 “噗!”阿木尔又惊又怒,牵动伤势,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带着屈辱与恐惧。 方云逸却是毫不在意,拎着阿木尔,身形再次晃动,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冲向大殿门口。 殿内众人只觉一股劲风掠过,再看时,方云逸已提着阿木尔,消失在破损的大殿内。 驿馆外,景象已然大变。 原本空旷的大门前,此刻被密密麻麻、盔明甲亮的禁军士兵填满。 他们手持长矛盾牌,弓弩上弦,组成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包围圈,冰冷的杀气汇聚在一起,直冲云霄,连寒风都似乎加重几分。 而在这些士兵与驿馆建筑之间,一层淡金色的、流淌着复杂符文的光罩,如同一个巨大的琉璃碗,将整个驿馆区域笼罩得严严实实。 光罩之上,金光流转,散发出坚固、束缚的气息,显然不仅具备强大的防御力,但却似乎更有困敌之效。 一名身着亮银明光铠,披着猩红披风,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将领,按剑立于军阵之前。 他的气息沉凝,赫然是一位武师境巅峰的高手,正是禁军副统领之一,负责京都防务的实权人物——罗文! 罗文看到方云逸提着阿木尔出现,瞳孔也是微微一缩,显然殿内的惨状和方云逸展现出的实力,早已通过特殊渠道传到他耳中。 他强自镇定,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铁血之气。“方云逸!放下使臣,束手就擒。驿馆大阵已开,你已插翅难飞!莫要自误。” 方云逸面色平静,目光扫过那淡金色的光罩和外面如林的枪戟,并未强行冲击阵法。 他能感觉到,这阵法汇聚地脉与皇城之气,颇为玄奥,强行破开虽非不能,但需要耗费些真元和时间,而且会彻底暴露更多实力。 而就在这僵持时刻,两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迅速掠过军阵,出现在罗文身旁。 这是两位身着朴素灰色长袍的老者。 左边一人,身形高瘦,面容清癯,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宛如夜空寒星,他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气息凌厉。 右边一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深邃,手中捻着一串乌木念珠。 这两人一出现,在场的禁军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罗文都微微躬身示意,态度恭敬。 方云逸目光一凝,认出这两人。 他在方府藏书楼内,看过皇室供奉阁内的那些供奉介绍、以及对应他们的画像。 这两位就是大乾皇朝中的供奉——“星剑老人”和“笑面佛”枯木大师。 两人皆是宗师境后期的修为,在大乾皇朝内享有盛名,是皇室隐藏的顶尖力量之一。 他们显然已接到乾帝旨意赶来,只是一直隐匿在外,感受着驿馆内那令人心悸的武尊级威压与气息,不敢贸然闯入。 直到此刻方云逸现身,与大阵、禁军形成对峙,他们才不得不现身。 星剑老人目光如剑,直视方云逸,“方公子,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还请公子冷静,放下阿木尔使臣,一切事宜,陛下自有圣断。”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剑意,试图穿透方云逸的护身气机,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心中更是凛然。 枯木大师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方公子,年少有为,实乃大乾之幸。今日之事,想必多有误会。” “不如随老衲入宫面圣,陈明缘由,陛下圣明,定会有公允处置。” “何必在此刀兵相见,伤了和气?” 他们的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与外围的禁军和大阵一起,构成强大的压迫之势。 两位宗师后期,加上军阵和大阵,以及可能隐藏的更多后手,即便是武尊,想要轻易脱身,也绝非易事。 方云逸看着这阵仗,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弧度。他知道,今日想要带着阿木尔轻松离开这里,怕是要费些手脚。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方云逸,又何曾会惧怕? 第179章:有何可俱 方云逸单手提着半死不活的阿木尔,如同是拎着一只待宰羔羊,傲然立于驿馆大门后。 他的目光平静,带着些许冷漠地扫过外面严阵以待的禁军。以及流转着符文光芒的守护大阵,还有那刚刚现身、气息沉凝的两位皇室供奉——星剑老人与枯木大师。 方云逸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阵法光罩,传入大门外面每一个人的耳中。“我若是不放下这蛮夷,你们……待要如何?”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那星剑老人和枯木大师身上,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 “今日这驿馆之内,是非曲直,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且心知肚明。” “赵元明、阿木尔等人设下鸿门宴,文斗不成便欲武斗围杀,技不如人反被我重伤,乃是咎由自取。我劝二位,还有罗统领,还是不要插手这趟浑水的好………” “免得……自误。” 星剑老人眉头微蹙,方云逸的话语直接点破他们知晓内情却仍要阻拦的矛盾。 他沉声回应,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却也透着一丝无奈。“方公子,是非对错,非我等所能评判,亦非我等职责所在。” “我等身为臣子,只知皇命难违!” “陛下有旨,需确保驿馆安定,还请方公子放下蛮族使臣、随我等入宫面圣陈情。” “若是我等放任公子就此离去,陛下降罪下来,雷霆之怒,非我等可以承受。” 枯木大师也道出一声佛号,脸上那惯有的笑意收敛,看起来显得有些凝重! “阿弥陀佛。” “方公子,老衲知你心中有怨气,但朝有朝规,此间之事涉及邦交、朝臣与宗门,干系重大,已非私人恩怨。” “还请方公子要以大局为重,莫要让我等为难。随我等入宫,陛下面前,自有公断。”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点明此事牵扯的复杂背景,暗示方云逸已触动多方利益,绝非轻易可解决。 就在双方僵持,气氛凝重之际,欧阳墨在书童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官员和世家子弟。 他们看到驿馆大门前这剑拔弩张、禁军包围、阵法笼罩的场面,更是吓得两股颤颤。 欧阳墨先生强自镇定,他无视那淡金色的光罩,目光直接投向阵法外的星剑老人和枯木大师,声音带着文人的风骨与急切! “星剑先生,枯木大师!罗统领……” “今日之事,老夫可以作证,全然是赵国公与阿木尔使臣等人咄咄相逼,设局陷害方公子在前,更欲群起而攻之在后……” “方公子只是自卫反击,其文采武功,皆乃天授,实为我大乾罕见之英才!” “尔等岂能不明是非,助纣为虐?” “速速撤去阵法,让方公子安然离开,一切是非,老夫随你们入宫亲自向陛下禀明。” 欧阳墨德高望重,他的出面,让阵法外的禁军和两位供奉都神色微动。 然而,他终究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在涉及皇权与核心利益时的话语权。 星剑老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依旧摇头。“欧阳先生,您的为人,我等敬重。” “但陛下有严旨,必须要带方云逸入宫。” “况且……”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欧阳墨身后,灵觉早已感知到里面的惨状,语气变得有些冷漠。 “方公子重伤赵国公、蛮族使臣以及玄云宗几位长老,手段酷烈,已酿成大祸。” “此事……绝非先生一言可决。” 枯木大师也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欧阳先生,陛下交代过,无论如何,也需请到方公子入宫。” “若是方公子执意不肯……那说不得,我等也只能用强行动手了” 他话音落下,他与星剑老人身上那股宗师境后期的磅礴气息便不再掩饰。如同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与整个军阵、大阵的气机连成一片,锁定在方云逸身上。 一股凛然的杀意,开始弥漫开来。 他们在来时,得到乾帝下的旨意——不惜代价,要擒拿方云逸进宫! 若反抗,可动用一切手段,能斩杀最好! 赵元明等人的重伤,更是加剧了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感受到这股毫不掩饰的杀意,方云逸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消失。他嗤笑一声,仿佛是听到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助纣为虐?是非不分?” “好一个大乾皇朝,好一个乾帝!” 方云逸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冲天的傲气与不屑,“既然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拿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就是个乾帝吗?有何可惧!” “今日,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又如何。” 话音未落,方云逸不再压制自身的气息。 一股浩瀚、苍茫、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中的万古凶兽彻底苏醒,又似九天银河决堤般,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武尊!他果然是武道武尊!” 星剑老人失声惊呼,尽管早有猜测,但当这股远超宗师、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势真正降临,那源自生命层次与力量本质的碾压感,瞬间让他心神剧震,几乎要窒息。 枯木大师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骇然,手中的乌木念珠被捏得咯咯作响。 罗文统领脸色煞白,在那股威压下,他感觉自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强忍着恐惧,厉声嘶吼! ““稳住!阵法加持,弓弩手准备。”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方云逸长啸一声,声震四野。他不再多言,右手虚握,体内澎湃的紫霄真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汇聚! 顷刻间,一柄长约四尺、通体流转着深邃紫色光华、剑身犹如有无数细微星辰点缀的紫剑,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剑未出,那股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凌厉剑意,已然冲霄而起,让整个守护大阵的光罩都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第180章:武尊之威 “给我破!”方云逸眼神一凝,手握紫色光剑,对着头顶那淡金色的守护光罩,简简单单,一剑斩出! 没有花哨招式,只有一道凝实到极致、仿佛能分割阴阳、切开虚空的紫色剑罡,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悍然劈在光罩最中央。 “轰——!!!” 剑罡与光罩接触的刹那,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鸿胪驿馆所在地面剧烈摇晃,宛如是地龙翻身。 那淡金色光罩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扭曲、震荡,上面流转的符文如同受到惊吓的游鱼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无数细密的裂纹以剑罡落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着四周急速蔓延! “咔咔嚓嚓……” 令人窒息的碎裂声密集响起。守护大阵汇聚的地脉与皇城之气,在这蕴含武尊意志与紫霄真气的一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驿馆内的众人只觉天旋地转,根本站立不稳,纷纷惊恐地趴伏在地,或寻找掩体,看着头顶那即将破碎的光罩,眼中似带着绝望。 阵法外的禁军士兵也被这恐怖的景象骇得连连后退,阵型出现骚乱。 星剑老人与枯木大师两人脸色狂变,同时暴喝,全力催动自身真元,试图注入阵法,稳固光罩。 然而,他们真元涌入,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阻挡那紫色剑罡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 僵持,仅仅持续数息。 “嘭——!!!!!” 一声巨响炸裂,那笼罩整个驿馆的淡金色守护大阵,承受不住这绝对的力量碾压,轰然爆碎!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旋即消散在夜空之中。 大阵,破! 就在大阵破碎的刹那间,星剑老人与枯木大师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知道此刻绝不能退。 两人顷刻间身形暴起,化作两道流光,一左一右,同时攻向方云逸! “星陨九剑!” “枯木禅掌!” 剑光如星河垂落,掌影似古木盘根,两位宗师后期强者毫无保留,施展出毕生绝学,务求缠住方云逸,为禁军创造机会。 与此同时,罗文统领血红着眼睛,嘶声下令。“放箭!破甲弩,齐射。” “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百张军用强弩被同时激发,特制的破甲弩箭如同是密集的蝗虫,撕裂开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朝着方云逸笼罩而去!这些弩箭足以穿透重甲,对宗师境强者也有破体的威胁。 面对两位宗师的合击与漫天箭雨,方云逸一手依旧提着阿木尔,神色没有多大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两位宗师,只是左手随意抬起,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按。 同时,他张口,吐出一个“滚”字! 这个“滚”字,不同于之前喝退阿木尔,此刻蕴含他武尊境的磅礴真气与意志,如同九天惊雷般骤然炸响,又似太古神魔的咆哮! “轰!!” 一股肉眼可见、凝实无比的音波气浪,以方云逸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轰然扩散。 首当其冲的星剑老人和枯木大师,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混合着直击灵魂的震荡狠狠撞来。 他们的剑光、掌影在这音波气浪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两人闷哼一声,护体真元剧烈闪烁,身形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人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重重砸落在远处的军阵之中,挣扎难起,体内腑脏已然受创。 而那片密集的破甲弩箭,在接触到音波气浪的瞬间,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箭头扭曲、箭杆折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如同下了一场铁雨,纷纷扬扬地坠落在方云逸身前一丈之外的地面上,连他的衣角都未能沾到。 音波过后,现场一片死寂。 躲在方云逸身后驿馆废墟中的那些人,早已被这神魔般手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连滚爬爬地向远处逃窜,生怕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及。 方云逸一步踏出,脚下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已跨过坍塌的驿馆大门,正式立于禁军包围圈之中。 他手中的紫色光剑再次扬起,对着前方那近千名惊骇欲绝的禁军,以及挣扎想要起身的两位宗师和罗文统领,轻描淡写、一剑横扫! “紫霄剑经——剑三、横扫!” 一道凝实如半月、璀璨夺目的紫色弧形剑罡,贴着地面向前方扩散开来。 剑罡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空气被震开,发出尖锐的呼啸。 那些精锐的禁军士兵,身上的明光铠在这道剑罡面前如同纸糊,接触的瞬间便连人带甲被震飞出去。 剑罡中蕴含着切割之力,更有一股柔韧而霸道的震荡之力,透入他们体内,瞬间摧毁他们的经脉气海,却并未取其性命。 “啊!”“呃啊!”“我的武道境界!” ……………… 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紫色剑罡如同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罗文统领试图格挡,手中握着的长刀触之即碎,整个人如遭重击,鲜血狂喷倒地。 星剑老人和枯木大师勉强提起残余真元防御,却依旧是被剑罡边缘扫中,再次口吐鲜血后、翻飞出去,气息愈发萎靡。 一剑过后,以方云逸为圆心,前方扇形区域内,近千名禁军,连同将领、两位宗师,全部倒地不起,个个面色惨白,修为被废,彻底失去战斗力! 整个驿馆门前广场,除了方云逸和他手中提着的阿木尔,再无一人站立! 武尊之威,恐怖如斯! 方云逸傲然立于满地哀鸿之中,月白长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纤尘不染。他手中的紫色光剑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冷电,穿透夜幕,遥望向那座象征着大乾最高权力的、烛火辉煌的皇宫方向。 蕴含着真气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清晰地传遍小半个京都,自然也传到那深宫之内。 “乾帝听着………” “今日我方云逸,就把这蛮夷带走了!” 第181章:乾帝的无力 “你若是不服,要么,就给我憋着……” “要么……就亲自来我方府动手。” “不过,在动手之前,你最好是想清楚后果——看看你这京都皇城,是否会因此,被我方云逸打成一片废墟!” 这赤裸裸的、狂傲到极致的威胁,裹挟着武尊的意志与真元,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无数躲在自家府邸内暗中窥探的权贵、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无不感到骇然失色。 ……………… 皇宫,御书房内。 乾帝原本端坐在龙椅上,通过一道道悬浮连接的符文,知道驿馆外的一切情形与动静。 当方云逸一剑破阵,一言败宗师,一剑废千军时,他的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而方云逸那如同雷霆般的威胁话语,清晰地穿透重重宫墙,直接响彻在御书房外时,乾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 “噗——”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逆血差点喷出,被他给强行咽了回去。 那张威严的脸上,先是极致的愤怒,涨得通红,随即又因那话语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武尊威压与毁灭意志,而变得一丝苍白。 他搭在龙案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眼中杀意、怒意、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交织在一起。 “武尊……他是武尊……”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武尊……” 乾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置信,“方震天……你方家……到底是出了个什么样的怪胎?” 御书房内,龙涎香依旧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开来的冰冷与压抑。 乾帝独自立于巨大的龙案之前,背影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佝偻,似无平日里的睥睨天下之姿。 方云逸那如同雷霆般的威胁话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更砸在大乾皇朝的颜面之上。 “武尊……他竟然是武尊……” 乾帝喃喃自语,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震怒的潮红,逐渐褪变成一种带着惊悸的苍白。 他越想越是心惊,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武尊啊! 这可不是武道宗师可以比拟的存在。 在整个广袤的南域,武道武尊都是站在云端之巅的存在,是能够影响一朝国运、震慑四方势力的终极力量,堪称皇朝的底蕴! 他大乾皇朝,立国数百年,历经多少代先皇励精图治,耗费无数资源底蕴,明面上,如今也仅仅只有五位武尊。 其中三位,在超然物外的玄云宗,是那三位闭关不出、寻求更高境界的太上长老,堪称玄云宗的定海神针。 而另外两位,则就是他大乾皇室最大的倚仗,是他的曾祖辈人物,一直闭关在皇宫最深处的祖地密室内,非亡国灭种之危或是皇朝遇到天大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出关。 还有一位,据说在很百年前云游四方,至今不知所踪,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可以说,每一位武尊,都是大乾皇朝能够屹立不倒的基石,是让周边其他皇朝和境内诸多宗门不敢轻举妄动的根本原因。 想要成就武尊之境,何其艰难?天赋、机缘、资源、心性、悟性……缺一不可! 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武道宗师,终其一生都被卡在宗师境巅峰,直至寿元耗尽,也无法触摸到那层壁垒。 他“赵元璋”乾帝名讳,身为大乾皇帝,坐拥整个皇朝资源,自身武道天赋亦是不凡,如今也不过是宗师境境,距离中期尚有距离,更别提那遥不可及的武尊之境。 可那方云逸……那个从小就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岁,病病歪歪,需要靠着方家底蕴和名贵药材才能吊着命的病秧子……他怎么可能? 他怎么配在区区十五岁的年纪,就达到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武道至高境界之一? 这完全违背武道的常理!也颠覆了乾帝对于武道的认知! “除非……” 乾帝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锐利,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白衣胜雪,风华绝代的身影。 容颜之美,堪称倾国倾城,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空灵,却又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灵动得让人望之失神。 ——方云逸的母亲,那个被方家三子方文远从外面带回来的神秘女子。 乾帝至今还记得,当年方文远带着那女子回京时,所引起的轰动。那女子的气质太过独特,空灵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他当时也曾心生好奇,甚至动过纳入后宫的念头,但被方震天那个老东西以“小儿女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为由,强硬地挡回去。 当时虽有不悦,但顾及方家势大,且那女子来历不明,也就暂且按下。后来也曾暗中派人详查那女子的根脚,以皇室龙卫的力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按说没有查不出的秘密。 然而,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查不到!无论如何追查,那女子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遇到方文远之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没有家族,没有师门,没有过往的丝毫痕迹。她仿佛就是在那一天,突然降临在京都。 而在生下方云逸之后不久,她便又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方家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染病身亡,但他根本不信。 “方文远……你当年究竟是在哪里……带回来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女子?” 乾帝眉头紧锁,心中翻腾不休,“难道方云逸的这身逆天的武道境界,与他那神秘的母亲有关?” “是遗传了她那非凡的血脉?还是……她留下过什么超越南域所认知的传承?” 越想,乾帝心中的忌惮就越发浓重。 一个十五岁的武尊,背后可能还牵扯到一个连皇室都查不出根脚的神秘女子……这其中的事情,想着就让乾帝有些无力。 他意识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之前所有针对方家的算计、打压、权衡……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荒唐。 第182章:皇室老祖 纵容赵元明构陷? 利用玄云宗施压?派遣龙卫监视?甚至在鸿胪驿馆布下大军和阵法,意图强行擒拿? 在一位武道武尊面前,这些手段,都如同孩童的把戏,毫无意义! 对方只需一剑,便能破阵败军,一言便可喝退宗师,视千军万马如无物。 “不行!绝不能再任由此子成长下去!” 乾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他今日敢威胁朕,敢将京都打成废墟,他日就敢剑指朕的皇座!方家与朕,早已不死不休。” 他猛地转身,看向御书房一侧那面看似普通的墙壁。那里,隐藏着一条直通皇宫最深处的祖地密室的暗道。 “必须立刻去请示两位老祖!唯有两位老祖出手,才能镇压此寮。” 乾帝下定决心。 虽然去打扰闭关冲击更高境界的老祖,会让他付出一些代价,中断老祖的修行,但相比于一个不受控制、敌对的十五岁少年武尊带来的威胁,这些代价乾帝都必须承受。 然而,就在乾帝脚步刚刚抬起,准备走向那面墙壁,启动机关之时——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海的威压,自皇宫中的最深处弥漫开来。 这股威压并不张扬,却厚重如山,深邃如渊,瞬间笼罩住整个皇宫中的一些区域,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起来。 紧接着,又另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是磅礴的、带着一丝灼热阳刚气息的威压也随之升腾而起。两股威压交织在一起,却又是泾渭分明,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乾帝脚步瞬间顿住,脸上非但没有感到惊愕,反而是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无比恭敬的神情。 “老祖……已经苏醒?” 显然,根本无需他前去叩关禀报。就在方云逸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武尊气息,并且那蕴含武尊意志的威胁话语传遍京都之时……… 皇宫祖地内的那两位对气息感知敏锐异常的老祖,便已然被惊动,从闭关中自行苏醒。 ………… 祖地内,位于龙首山腹地深处,这里是皇城大阵的核心枢纽,也是大乾龙脉之气最为浓郁精纯之地。 一间完全由千年暖玉砌成的密室内,元气弥漫成雾,几乎化不开。 此刻,密室内盘膝而坐的两道身影,缓缓睁开紧闭不知多久的眼眸。 左边一人,身着绣有五爪金龙纹样的明黄古朴长袍,虽然袍服略显陈旧,却纤尘不染。 他面容清癯,须发皆白,但皮肤却如同婴儿般红润,不见丝毫皱纹。 一双眼睛开阖之间,不见精光四射,反而是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智慧。 他周身气息与整个皇宫,乃至脚下龙首山地脉隐隐相连,仿佛他便是这方天地的主宰。 此人,乃是乾帝的祖父——赵凌霄,尊号“凌霄武尊”,修为已达武尊中期巅峰,闭关冲击后期已有二十载。 右边一人,穿着一身简朴的玄色布衣,身形魁梧,骨架粗大,虽然同样是须发皆白,但面容刚毅,如同刀削斧劈,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他的气息更加霸道炽烈,仿佛体内蕴藏着一轮骄阳,气血之旺盛,远超寻常老者。 他是与赵凌霄同时代的皇室宗亲,论辈分是赵凌霄的堂弟,名为赵镇岳,尊号“镇岳武尊”,修为亦是武尊中期,以炼体功法《九阳霸体诀》闻名于世,战力强横。 两位老祖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疑与诧异。 “好陌生的武尊气息……年轻,充满锐气与活力,却又带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意境。” 赵凌霄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我闭关不过十余载,大乾境内,何时出了如此人物?” “看其气息爆发出的位置,似在皇族的鸿胪驿馆方向?” 赵镇岳眉头紧锁,感受着那丝凌厉剑意与威胁话语中的狂傲,沉声道! “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言语间竟敢直呼当今皇帝名讳,威胁要打碎京都……凌霄兄,我等闭关这些年,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皇室何时惹上这样一位新晋武尊?” 他们二人当年突破武尊,皆是借助皇室积累的海量资源与龙脉之气辅助,加之自身天赋卓绝,也都是在两百岁开外才侥幸成功,深知其中艰难。 如今感应到这明显年轻无比,却已然稳固的武尊气息,心中如何不惊? 赵凌霄目光似穿透密室的阻隔,仿佛看到御书房内脸色难看的乾帝,他轻轻一叹! “看来,是我们该出去看看的时候了。” “镇岳,唤醒其他人,稳固皇宫大阵。老夫先去问问元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鸿胪驿馆外,方云逸在留下那石破天惊的威胁话语后,便不再停留。 他单手提着如同死狗般、眼神灰败的阿木尔,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淡紫色流光,融入京都深沉的黑夜之中。 这一刻,无人敢拦、亦无人敢阻! 方云逸的速度之快,让那些远远围观、或是奉命监视的各路人马,连他的影子都无法捕捉,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人便已消失不见。 几个起落间,方云逸已回到那略显破败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宁静的方府。 府门紧闭,门前值守的也非往日老卒,只有两名气息沉稳、眼神警惕的陌生面孔,显然是“一号”安排进来的暗卫。 见到方云逸归来,两人眼中爆发出激动与敬畏的光芒,躬身行礼,无声地打开府门。 方云逸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府内静悄悄、与他离开时那种外松内紧的肃杀氛围截然不同,只有廊檐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灵觉一扫,便已感知到府内情况。大部分区域都已空无一人,唯有前厅方向,还有一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方云逸径直走向前厅。只见厅内,只有一人守候在此。正是那名绰号“老猴子”,身形干瘦,却动作异常敏捷灵巧的老卒。 他此刻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厅内来回踱步,脸上写满着焦急与担忧。 第183章:府内安排 听到脚步声,老猴子猛地抬头,看到安然无恙的方云逸,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上来,声音带着哽咽!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您要是再不回来,老韩他们怕是都要忍不住带人杀去驿馆寻您了!” 方云逸心中一暖,拍了拍老猴子瘦削却坚实的肩膀。“府内情况如何?祖母和大家呢?” 老猴子连忙回应,“公子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日落时分见您未归,福伯和韩头儿便当机立断,护着老太君,带着府中重要的物事和大部分弟兄,已经从密道中撤离。” “如今怕是早已离开京都范围,正在前往第一个备用集合点的路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是自愿留下等您的,韩头儿本来不肯,是属下以自己速度最快、擅长隐匿为由,才争来的这个机会。属下知道,公子您一定会回来的!” 方云逸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祖母和府中众人安全撤离,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他将手中提着的阿木尔、如同是扔麻袋一般,随手扔在老猴子的脚边。 “把这家伙先交给府内的暗卫,让他们严加看管。他修为已被我废去,翻不起风浪,但毕竟是蛮族使臣,或许还有些用处。” 方云逸对着老猴子、开口吩咐道。 老猴子这才注意到地上如同烂泥般的阿木尔。只见这位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蛮族使臣,此刻蜷缩在地上……… 浑身沾满尘土与干涸血迹,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是失去所有的生机与光彩。 在他被方云逸擒拿、废掉修为的整个过程中,除了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外,阿木尔竟真的是一言不发。 巨大的身份落差、任务失败的绝望、境界被废的打击,以及对于蛮族王庭残酷惩罚的恐惧,已经彻底击垮他的精神。此刻的他,心如死灰,对于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已麻木。 “是!公子!” 老猴子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起阿木尔的衣领,如同拖死狗般将他向后院拖去。他虽瘦小,但毕竟是武者,拖拽一个被废之人毫不费力。 方云逸看着老猴子离去的背影,又环顾一下这空荡许多的方府前厅,缓缓呼出一口气。 今夜之后,京都的天,或将被改变! 夜色如墨,方府之内烛火稀疏、往日里的喧嚣与人气已被众人的暗中离开所取代。 方云逸独立于前厅檐下,望着廊下摇曳的烛火影子,心中波澜渐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与他脑海中的清晰筹谋。 “老猴子!” 方云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独有威严。 刚刚将阿木尔交给府内的那两名暗卫的老猴子闻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躬身听令。 “公子,有何吩咐?” 老猴子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忠诚的光芒,静静等待着方云逸的命令。 尽管府内精锐已护送老太君撤离,只留下他们寥寥数人断后,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为主上分忧的决心。 方云逸目光沉静,宛如深潭,他快速而清晰地下达指令,每一个字似重若千钧! “老猴子,你即刻从密道中离开京都,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赶往北境,面见周擎天周将军。” 老猴子精神一振,腰板挺直,“是!公子请吩咐,需要带给周将军什么话?”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告诉他,我方云逸,反了!让他不必再有任何顾忌,依照我们原先商议的计划,立刻动手。” 他微微停顿,让“反了”这两个字的分量充分沉淀,然后才继续开口。 “首要之务,是让周伯伯以雷霆手段,全面封锁掉整个北境!进出皆不许,要切断与京都的一切的联系。” “尤其是边境各关隘、要道,必须由绝对可靠的镇北军旧部彻底掌控。” “绝不能让任何探子将北境内部的消息传递出去,或是将手伸进来。” “我要北境,在最短时间内,铁板一块!” “明白!”老猴子重重抱拳,双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他知道,公子这是要彻底将北境从大乾剥离,作为方家未来的根基和屏障。 方云逸接着道,“此外,还有一事,需你亲自去操办,并借周伯伯之手,将消息传递给蛮族王庭那边。” 老猴子顿时露出专注神情看着方云逸! “你到北境后,设法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蛮族王庭使臣阿木尔,如今在我手中。” 老猴子一愣,他只知道公子将阿木尔抓了回来,却不知具体细节,更不清楚有什么用。 方云逸看出他的疑惑,“今日在驿馆,我与赵元明、阿木尔、玄云宗立下赌约,有大乾的龙印为证………” “阿木尔代表的是蛮族王庭,输给了我。” “赌注便是——” “蛮族大军,需向后撤退两百里,让出黑石堡及其周边所有关隘险要,交由周擎天将军接手掌控。” “并且,蛮族需立下血誓,十年之内,不得越过此线,犯我大乾北境分毫!” 老猴子听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 撤退两百里? 让出黑石堡这等战略要地? 十年不犯边? 这……这赌注简直是撼动国本! 公子竟然在宴会之上,逼得蛮族使臣立下如此约定?他看向方云逸的眼神,已然带起无尽的震撼与崇拜。 “你告诉周伯伯,让他以此为由,向蛮族施压。阿木尔是否能活着回去,那就要看他们蛮族能否履行这个赌约了。” “若蛮族不从……”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那就让周伯伯陈兵边境,做出不惜一战的姿态。” “阿木尔的身份恐怕不简单,王庭中未必有人愿意看到他死,尤其因他们毁约而死。” “这是我们争取时间,稳定北境,甚至兵不血刃拿下黑石堡一线的最佳时机!” “也让周伯伯放心,我会安排目前所能调动的暗卫过去协助他。” 老猴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肃然道。“公子放心!” “属下一定将话原原本本带到,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绝误不了公子的大事。” 第184章:清空方府 目送走老猴子,方云逸略一沉吟,将原本守在府门处的两名暗卫召了进来。 这两人气息内敛,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是“一号”精心培养出来的精锐。 “你们二人,带上那阿木尔,立刻从另一条密道中离开,将他秘密押送至一号处。” “告诉一号,此人关系重大,需要严加看管,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同时,调动暗影所有资源,全力进入蛮族王庭那边、调查出阿木尔在蛮族的一切!” “他的出身、家族、在王庭中地位、人际关系、过往经历,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我总觉得,此人的身份绝非寻常使臣那么简单,这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是!主上!” 两名暗卫齐声应命,没有丝毫犹豫。 方云逸又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其中一人。“这里面是半月蚀心散的解药,每半个月给他服用一次,可保他性命无虞。” “记住,现在他还不能死,日后若是与蛮族交涉,此人或许还有大用。” “属下明白!” 暗卫双手接过药瓶,小心收好。 随即,两人迅速行动,进入密室,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阿木尔架起,很快也循着另一条更为隐蔽的密道离开方府。 偌大方府,此刻真正只剩下方云逸一人。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方云逸独立于空旷的庭院中,灵觉如同水银泻地,感受着这份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飘向祖母他们撤离的方向——南域那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那是祖父方震天的故乡。一个连方府内部都极少有人知晓具体位置的偏僻之地。 方云逸是从祖母偶尔的追忆中才得知,威震北境、官至镇国大将军的祖父,竟是出身于那样一个穷乡僻壤。 一年前,当他开始为方家筹划后路时,便让“一号”秘密查探并着手经营那个村落。 那里地处南域边缘,靠近北境,却又偏离主要官道,四周山峦叠嶂,人烟稀少,地理位置极为隐蔽,且易守难攻。 正是建立基地,积蓄力量的绝佳所在。 一年多来,他通过暗影组织,已将大量资源、部分核心人员以及工匠悄无声息地转移过去,开始建设营寨、开垦田地、训练私兵。 那里,将是他为方家准备的,真正的根基之地,也是未来应对一切风暴的退路和起点。 “如今,与乾帝、赵元明、玄云宗已是彻底撕破脸皮……”方云逸心中冷然! “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或许碍于我武尊实力,以及今晚造成的震慑,这几日会暂时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必然是在酝酿着更疯狂的报复。” 他几乎可以预见,下一次到来的,绝不会再是普通的军队或宗师。皇室的武尊老祖,玄云宗闭关的太上长老,很可能会联手出动! 那将会是真正的绝杀之局,是针对他个人的,也是将方家彻底从世间抹去的雷霆一击。 “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方云逸呼出一口气,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漠的决意。 他在空荡的府邸中缓缓踱步,思绪良久。 既然决定留下面对,那么这座承载方家数代荣耀与悲壮的府邸,便不能再留。 一旦最终爆发武尊级别的大战,这里必然化为废墟。与其留给敌人来践踏,那不如由他亲手……来毁灭。 心念既定,方云逸走向方府最深处,那座庄严肃穆的祠堂。 推开沉重的木门,檀香的气息幽幽传来。 祠堂内,烛火长明,一排排漆黑的灵位静静矗立,代表着方家列祖列宗,尤其是最前方那刻着“方震天”名字的灵位,仿佛依旧散发着不屈的英魂。 方云逸净手,点燃三炷极品凝神香,恭敬地插入香炉之中。 青烟袅袅,如同沟通天地的桥梁。他跪在蒲团之上,对着满堂灵位,重重叩下三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方云逸,今日为保方氏血脉不绝,香火传承,不得已,需请诸位先祖暂离故地。” “方家之冤,八载沉沦,孙儿必向这煌煌大乾,向那九五之尊,讨还公道!纵前方刀山火海,百死无悔!请先祖英灵庇佑!” 方云逸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坚定与决绝。拜祭完毕,他站起身,心念一动,识海中的九层剑塔微微震颤,一层空间的入口无声开启。 他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所有的灵位、牌位,包括那沉重的香炉、长明灯,以及记录着族谱的玉册,悉数化作流光,被收入剑塔一层那广阔而安全的空间之内。 祠堂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接着,方云逸来到藏书楼。 这里收藏着方家历代积累的武道秘籍、兵法典籍、史书杂记、地理图志,虽经历八年打压,不复鼎盛,但底蕴犹存。 他穿梭于书架之间,目光扫过,无论是纸质书籍、绢帛卷轴,还是记录功法的玉简,皆被他毫不遗漏地收起。这些不仅是知识,更是未来培养势力的根基。 随后,他走遍方府的每一个角落。从祖母居住的颐年堂,到他自己曾经养病的房间,从会客的前厅,到仆役居住的偏院。 家具、摆设、库房储存的布匹、药材、寻常兵器……但凡还有价值,或承载着记忆的物品,无论是珍贵还是普通,他都一件不拉地收入剑塔空间。 好在剑塔一层空间足够广阔,宛如一个小型广场,放下整个方府的搬迁物品,依旧显得绰绰有余。 最后,他开启位于府内假山之下,唯有历代家主才知晓的隐秘机关,进入方家的秘库。 秘库不大,但防御极其坚固,内有阵法守护。里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方家最后的底蕴! 有闪耀着各色元气的灵晶,有装在玉盒中的珍稀药材,有锻造神兵利器的稀有金属,还有一些记载着秘术的古老卷轴,以及几件气息晦涩,看似不凡的古董和护身符。 这些东西,对于如今已是武尊境界的方云逸而言,直接提升修为的作用已然不大。 第185章:两位老祖 但无论是用于赏赐下属、培养心腹、交易资源,还是关键时刻作为底牌,都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他打开一层空间、如同潮水般掠过,将秘库内的所有物品,连同那几个空置的、用特殊材料打造的货架本身,都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收拾一空,确保不留下一针一线。 当做完这一切,天际已然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方云逸站在彻底空荡、只剩下建筑外壳的方府前院中央,晨风吹拂着他身上那月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整个府邸,此刻寂静得可怕,唯有风声掠过空屋的回响。他并非不想提前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但他不能。 八年前的北境血案,祖父、父辈、兄长们的莫名战死,方家蒙受的不白之冤,如同毒刺般深扎在他心中。 如今他已拥有足够力量,必须向这昏聩的朝廷,向那凉薄的乾帝,向所有幕后黑手,讨一个明确的交代! 他要等,等他们先动手。他要在这座象征着方家荣耀与屈辱的府邸旧址上,直面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用绝对的实力,撕开所有伪装,将那血淋淋的真相,公之于众。 “来吧……”方云逸仰望渐亮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出鞘绝世神兵,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 “我就在此地,等着你们。” “看看这盘棋,最终是谁,能真正将这大乾的天,捅出个大窟窿。” 他孑然一身,立于空府,仿佛一杆永不弯曲的战旗,静候着那注定席卷整个京都,乃至震动整个大乾皇朝的终极风暴降临。 晨光熹微,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承载了太多沉重过往与决绝未来的身影,在这空寂的府邸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傲的影子。 事实,也正如方云逸所料,甚至比他预想的更快,风暴的源头已在皇宫最深处酝酿。 皇宫祖地,龙首山腹心。 乾帝赵元璋步履沉重地行走在通往密室的甬道中,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他身上的龙袍尚沾染着御书房内的龙涎香气,此时似带着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祖地玉门无声滑开,乾帝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躬身步入其中。 暖暖的祖地内,元气如雾。他的祖父,凌霄武尊赵凌霄,以及他堂叔祖,镇岳武尊赵镇岳,已然端坐在蒲团之上。 两位老者目光平静,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深邃,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是已等待多时。 “孙儿元璋,拜见凌霄老祖,镇岳老祖。” 乾帝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起来吧。” 赵凌霄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外面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连我二人闭关之地都被惊动。元璋,说说吧,究竟是发生何事?” “那位新晋的武尊,是何来历?为何会与我大乾皇室,闹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乾帝心知此事绝难隐瞒,两位老祖灵觉通天,方才方云逸那毫不掩饰的武尊气息与威胁之言,他们必然感知得一清二楚。与其闪烁其词,不如坦诚部分真相,争取主动! 他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无奈,开口道,“回禀老祖,此事……说来话长,皆是因方家而起。” “方家?” 赵镇岳浓眉一挑,声如洪钟,“哪个方家?莫非是……方震天他们那一脉?” “正是。” 乾帝点头,开始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叙述,语气中带着刻意营造的凝重! “方家世代忠烈,功勋卓著,尤其方老将军,于我大乾有定鼎之功,孙儿一直铭记于心,对方家亦是优容有加。” 他话锋一转,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忌惮与痛心,“然而,树大招风,功高震主。方家不仅在北境军中威望日隆,就连在朝堂上,在西境、东境同样是触手颇深,几近只手遮天。” “方震天虽已在八年前故去,但其旧部遍布军伍,尤其以那周擎天为首的镇北军,几乎只知方家,不知朝廷。” “孙儿身为大乾帝王,不得不为江山社稷考量,对方家……稍有制衡,亦是无奈之举。” 他刻意将“制衡”二字说得模糊,绝口不提自己与赵元明是如何一步步构陷、打压,甚至可能涉及八年前那场蹊跷的血案。 “后面的一些事情,他都断断续续、真真假假的全部都做了个交代,包括八年前北境的那一场大败,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然而,乾帝的这番交代与说辞,却并未能完全瞒过两位历经沧桑的老祖。 赵凌霄的目光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却如重锤般敲在乾帝心头。“元璋,你口口声声说制衡,怕是不止吧?” 他的话音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岁月,看到遥远的过去。“方震天……老夫对他的印象太深了。当年他随太祖起兵时,尚不足弱冠,一身是胆,勇冠三军。” “黑水河畔,太祖身陷重围,亲卫死伤殆尽,是方震天,浑身浴血,背负太祖,单人独戟,杀透十三重敌阵,身中二十七箭,肋骨断掉五根,硬是将太祖从鬼门关上背回来!” “那一战,他昏迷整整半个月,太祖守在他榻前,三日未曾合眼。” 赵镇岳也冷哼一声,接口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一丝对乾帝所为的不满。 “何止黑水河?定鼎之战,敌军宗师暗施冷箭,直取太祖咽喉,是方震天想都未想,以自身后背硬生生替太祖挡下那淬毒箭矢,毒气攻心,险些当场殒命。若非药王谷那位恰好在军中,他早就身死道消!” “这样以命相护的情谊,太祖曾言,大乾的江山,有一半姓方!” “若非方震天数次以命相搏,拼死相救,焉有太祖的性命?焉有我赵氏如今的江山?” 赵凌霄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复杂难明的意味。“太祖临终前,曾紧握老夫与镇岳之手,留下遗训——赵家后世子孙,切记,方家于我赵氏有再造之恩,于大乾有不世之功。” 第186章:动手前的准备 “只要方家不负赵家,赵家永世不得对方家动手!还提前御赐下紫龙令,方家享与朝同休之沐,若动方家,大乾……危矣!” 赵凌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视乾帝! “元璋!太祖遗训,言犹在耳。” “你告诉老夫,方家可曾有过不臣之举?” “可曾有过谋逆之心?” “若方家真有反意,当年太祖重伤、朝局动荡之时,方震天手握重兵,振臂一呼,这天下,还轮得到赵家坐在这里吗?” “方家若想反,何须等到今日,等到方家男丁几乎死绝,只剩下一个你口中需要制衡的病弱少年?” 两位老祖接连的话语,如同惊雷阵阵,在祖地中炸响。他们并非震惊于方云逸的隐忍和武尊境界—— 到他们这个层次,深知世间奇才辈出,机缘莫测,方云逸有此际遇虽匪夷所思,但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他们真正感到难堪和愤怒的,是乾帝竟然罔顾太祖遗训,因为那可笑的“忌惮”,对方家做出近乎灭族的行径。这不仅是忘恩负义,更是自毁长城,将大乾置于险境的愚蠢之举! 乾帝被两位老祖连番质问,尤其是搬出太祖遗训和方震天那些惊心动魄的救驾往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他也知道,在这些铁一般的事实和情分面前,任何粉饰都显得苍白无力。 乾帝咬牙,试图辩解,“老祖明鉴!孙儿……孙儿并非全然不顾祖训,实在是……方家在军中的势力、有些尾大不掉,军中只知方家将令,不知朝廷虎符。”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朝将不朝啊!” “孙儿身为大乾皇朝帝王,不得不……” “够了!” 赵镇岳不耐地打断他,眼中已然带起一丝鄙夷之色。 “什么尾大不掉?什么朝将不朝?”归根结底,不过是你赵元璋心胸狭隘,容不下功高震主之臣!怕方家威胁到你的皇位罢了。” 赵凌霄抬手,制止了赵镇岳后面更激烈的言辞,他看着乾帝,眼神深邃得让人害怕! “元璋,你老实告诉老夫,你对方家,仅仅是因为忌惮其军权吗?” “八年前北境的那一战,方震天他们父子三人,连同其长孙,尽数战死,死得……是否太过蹊跷?其中,可有你的手笔?” 此言一出,密室内温度骤降! 乾帝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赵凌霄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胸腔剧烈跳动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在两位武尊老祖的威压与洞察之下,那句“没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化为一句苍白无力的…… “孙儿……孙儿当时并未直接……” 看到他的反应,赵凌霄和赵镇岳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两位老祖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浓重的失望与一丝寒意。 他们想不通,这乾帝为何要如此决绝,不顾太祖遗训,对方家斩尽杀绝?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巩固皇权? 他们总觉得,这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但眼下,深究已无太大意义。 木已成舟,方家几乎被逼上绝路,更是出了一个惊才绝艳、杀伐果断的方云逸,以武尊之姿,携滔天恨意归来。 此事,已然是无法善了。 赵凌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郁垒尽数吐出。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 “罢了,现在说这些,已于事无补。” “方家那小子已成就武尊,更与你、与赵元明、与玄云宗结下死仇。” “他今日能威胁打碎京都,来日便能剑指皇座。此子……是绝不能留!” 赵镇岳眼中煞气一闪,“没错!既然已成死局,那就唯有彻底将其扼杀。” “否则,后患无穷,我大乾永无宁日!” 乾帝闻言,心中稍定,连忙道,“两位老祖明鉴!此子不除,孙儿寝食难安,大乾国本动摇。还请两位老祖出手,镇杀此獠!” 赵凌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镇杀?你说得轻巧。那可是一位武道武尊,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武尊之境,已初步超脱凡俗,能调动天地之力,一心要走,即便我二人联手,也未必能百分之百留下他。” 他语气凝重无比,“一旦被他走脱,一位心怀怨恨、无所顾忌的武尊隐藏在暗处,其破坏力足以颠覆一朝!” “他可以不与你正面对抗,只需不断袭杀我大乾重臣、将领,破坏粮草辎重,刺杀皇室子弟……不出数年,我大乾必分崩离析。” “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乾帝脸色一白,讷呐不敢再言。 赵镇岳声音低沉,“所以,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有万全之策,务求一击必中,绝不能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赵凌霄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开始布局。“首先,立刻启动京都的九龙锁天大阵!” “此阵乃太祖集合无数阵道宗师,引动京都龙脉地气所布,全力激发之下,便可封锁虚空,禁锢元气,足以困住武尊十天半月,让他无法轻易离开、遁走。” “其二,”他目光看向赵镇岳,“镇岳,你的《九阳霸体诀》刚猛无俦,近战无敌,由你主攻,正面去牵制那方云逸,务必让他无法分心破阵。” 赵镇岳重重的一拍胸膛,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放心!老夫这身筋骨,已经许多年未曾活动,正好拿这小辈试试手!” “其三,”赵凌霄目光转向乾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元璋,你立刻亲自修书一封,以最快的速度,动用皇室秘传的金翎疾风隼,送往玄云宗,面呈其宗主!” “信中言明,方云逸已突破武尊,于京都中弑杀大臣、重伤蛮族使臣、要挟贵宗、挑衅皇权,更与我皇室不死不休。” “请玄云宗至少派出一位武尊老祖,速来京都助战!并且明确的告诉他们,此非我皇室一家之事,方云逸与玄云宗亦有深仇,若让其走脱,玄云宗亦将永无宁日!” 第187章:玄云宗 乾帝心中一凛,知道老祖这是准备要联合玄云宗,确保万无一失。 玄云宗三位太上长老皆是武尊,若能请动一人,合三位武尊之力,再辅以九龙锁天大阵,方云逸便是插翅难飞! “孙儿遵命!这就去办!” 乾帝连忙应下。 “其四,”赵凌霄继续吩咐,思虑周详! “在玄云宗的老祖抵达之前,严密监控方府,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许再派无关人等前去送死。” “一切,待准备就绪,再行雷霆一击!” 他眼中寒光四射,一字一句道,“要么不做,要做,就让他方云逸连同整个方府,一同在这京都……灰飞烟灭。” 祖地内,杀机凛冽! 乾帝躬身领命,快步退出祖地,去安排那决定大乾命运和方云逸生死的一应事宜。 赵凌霄与赵镇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们敬重方震天,感念方家之功,更牢记太祖遗训。但如今,为了赵氏江山,为了大乾国祚,他们不得不亲自出手,去扼杀方家这最后的、也是最惊艳的血脉。 这或许,就是皇权争斗的残酷与无奈。 “方震天啊方震天,若你在天有灵,看到今日这般局面,不知会作何感想……” 赵凌霄望着祖地外隐约透进来的光亮,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 玄云宗,坐落于大乾皇朝南域核心的苍玄山脉之中。这片山脉绵延足有数千里,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乃是南域有数的灵山福地。 主峰“坐忘峰”高耸入云,犹如一柄利剑直插天际,终年积雪覆盖的山巅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犹如仙人居所。 山脉之间,大小峰顶星罗棋布,皆有亭台楼阁、飞檐斗角隐约其间,以悬空石桥、云霞索道相连,构成一片宏伟浩大的建筑群。 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古木参天掩映着青石小径,灵鹤翔空,瑞兽隐现,浓郁的天地元气似在升腾而起。 吞吐之间都似带着一股清灵之感,元气远超外界数倍、一些地方甚至超过十几二十倍。 这里,便是大乾南域武道第一宗门——玄云宗的根基所在。 此刻,坐忘峰顶,玄云殿内。 一名身着深紫色云纹镶金边袍服、看似中年的男子,正负手立于大殿窗前,俯瞰着脚下云海翻涌、群山如芥的壮阔景象。 他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实际年岁早已近两百,面容俊朗,剑眉星目,下颌留着三缕长须,气质儒雅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正是玄云宗当代宗主——莫云轩。 莫云轩周身气息渊深似海,隐隐与整个坐忘峰、乃至苍玄山脉的气机相连,已然达到武道宗师境的后期,只差那临门一脚,便可窥探武尊之门径。 然而,这一步,却困他足足数十年,任凭他如何苦修、借助宗门底蕴冲击,那层坚固的壁垒始终纹丝不动,连一丝缝隙都未曾出现。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流光穿过大殿外的防护阵法,落入他手中,化作一枚闪烁着真元的玉简。这是来自京都,通过宗门紧急渠道传来的最高级别讯息。 莫云轩微微蹙眉,灵觉探入玉简之中。 下一刻,他脸上的平静瞬间冰消瓦解! “噗——!” 一股滔天怒意混合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是火山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恐怖气势不受控制地席卷整个玄云殿,殿内悬挂着的玉璧不断发出嗡鸣。 “方!云!逸!” 莫云轩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低吼出这个名字。他握着玉简的手,似乎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玉简中的信息宛如惊雷,一道接一道地劈在他的心神之上。 四位内门长老“铁刑、广衡子、静慧,连同刑堂长老铁刑”,在鸿胪驿馆内,被方云逸一击重创。尽数重伤濒死! 宗门与方云逸立下赌约,涉及交出外门长老徐青河,并且……输了?有大乾龙印为证。 方云逸展现出武道武尊的恐怖实力!一言败宗师,挥手灭武师,一剑破千军,甚至……隔空一拳便击碎蛮族使臣阿木尔身上、堪比武尊全力防御的护身宝玉。 “武道武尊……十五岁的武道武尊?” 莫云轩眼中充斥着血丝,既有宗门威严被践踏的屈辱,更有一种荒诞绝伦的感觉。 他修炼近两百载,历经艰辛,耗费宗门无数资源,自问天赋、心性、机缘皆属上乘,却始终被卡在宗师境后期,不得寸进。 武尊之境,如同天堑,遥不可及。 可那方云逸,一个年仅十五、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他凭什么?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莫云轩低吼,胸膛剧烈起伏,“定是方家遗留的某种禁忌秘宝,或者……他得到过什么逆天的传承。” 愤怒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玄云宗立派千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四位内门长老被一人所伤,赌约输了要交出本宗长老,哪怕只是个宗门的外门长老。 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玄云宗在南域乃至整个大陆的声誉都将一落千丈! 然而,暴怒之后,身为宗主的理智与远超常人的眼界阅历,让他迅速冷静下来,更深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无论他用的是何种手段,他能展现出武尊级的战力,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武尊……” 莫云轩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其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贪婪与炽热。 “他身上必然有着天大的秘密!或许是某种能让人脱胎换骨、逆天改命的无上神药?或许是某位大能留下的完整传承?” “又或者是……某种能无视境界壁垒,强行提升修为的禁忌秘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若我能得到这个秘密……” 云逸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那我困守数十年的宗师壁垒,必将迎刃而解!武尊之境,唾手可得。” “届时,我莫云轩不仅能延寿千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更能带领玄云宗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什么大乾皇室,什么周边宗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要俯首称臣!” 第188章:惊蛰老祖 “这……或许是我此生仅有的,突破武尊的契机!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得到。” 想到这里,莫云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决然。 他豁然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玄云殿内。下一刻,他出现在坐忘峰后山一处被列为宗门绝对禁地的山谷入口。 此地名为“陨星涧”,乃是玄云宗历代武尊老祖闭关之所。入口处看似普通,实则布满层层叠叠、威力惊人的古老阵法,寻常弟子靠近百丈便会灵魂俱灭。 谷内寒气森森,并非寻常低温,而是一种能冻结真元、侵蚀灵魂的“玄冥煞气”。 寻常宗师在此待久了都会修为受损。唯有武尊强者,方能凭借自身强大的真气和意志在此地长居、修炼! 莫云轩站在谷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与一丝敬畏,取出一枚造型古朴、非金非玉的令牌,双手捧着,运转体内磅礴真元,恭敬地对着谷内传音。 “不孝后辈,当代玄云宗宗主莫云轩,有十万火急、关乎宗门存亡兴衰之事,恳请惊蛰老祖出关!” 声音蕴含着宗师真元,穿透层层阵法和煞气,传入谷内深处。 等待良久,谷内的玄冥煞气忽然开始剧烈翻涌,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一股远比莫云轩浩瀚、强大、带着一丝寂灭与新生交织意境的威压,如同是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个苍老、沙哑,却蕴含着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云逸轩的灵魂深处响起! “进来。” 谷口的阵法光幕荡漾开一圈涟漪。莫云轩不敢怠慢,立刻手持令牌,迈步而入。 穿过浓郁的煞气,眼前豁然开朗。谷内并不大,中央有一方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道道寒意。寒潭边上,盘膝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身形干瘦,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穿着一件早已褪色、布满灰尘的灰色麻衣。 他脸上皱纹密布,如同干枯的树皮,头发稀疏灰白,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偶尔开阖间闪烁的精光,如同暗夜中的雷霆,显示出其体内蕴藏的恐怖力量。 他便是如今玄云宗三位武尊老祖之一,名为“惊蛰”,已闭关超过半甲子岁月,修为深不可测,乃是玄云宗真正的定海神针。 惊蛰老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云逸轩身上,仿佛能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说吧,何事需惊动老夫清修?” 莫云轩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京都发生的一切,包括方云逸展现出的恐怖实力、重伤四位长老、赌约之事,以及他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详尽地禀报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惊蛰老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尤其在听到“十五岁”、“武尊战力”、“疑似身负逆天秘密”时,他眼中精光暴涨,如同两道实质的电芒,刺得莫云轩神魂一阵刺痛。 “十五岁的武尊……嘿,有意思。” 惊蛰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既有惊讶,也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比莫云轩更清楚突破武尊的艰难,正因如此,方云逸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对他而言,诱惑力更大! “宗门威严,不可轻辱。” 惊蛰老祖缓缓站起身,他那干瘦的身躯在这一刻却仿佛充塞着整个山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力。“ 区区一个方家,也敢挑衅我玄云宗千年威严,更是打伤我宗门长老……此子,当诛!” 他当即同意莫云轩的出手请求。 莫云轩心中顿时大喜,连忙趁热打铁,躬身道,“老祖明鉴!此子不仅当诛,其身上所藏之秘,于我玄云宗未来发展至关重要……” “若能得之,或能窥得武尊之上的一丝奥秘,届时,我玄云宗必将凌驾于南域诸宗,甚至……有望问鼎那传说中的中域圣地!” 他刻意将前景描绘得无比辉煌,声音中带着狂热。“请老祖出手时,务必擒杀此子,并将其尸身,及方府内可能藏匿的所有物品,全部都带回宗门。” “那突破武尊的秘密,我们一定要得到!” 惊蛰老祖深深看了云逸轩一眼,那目光仿佛看穿他内心所有的贪婪,但并未点破。 因为,就连他沉寂数百年的道心,此刻也因那“秘密”而泛起波澜。 “凌驾大陆……嘿,希望那小子身上的东西,真如你所言那般神奇。” 惊蛰老祖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放心吧,老夫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赵凌霄和赵镇岳那两个老家伙想必也已经动身,正好,借此机会,会一会他们。” 话音未落,惊蛰老祖一步踏出,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陨星涧内,只留下淡淡的空间涟漪和一句回荡在云逸轩耳边的话! “宗门事宜,你好生统筹。待老夫归来。” 莫云轩朝着老祖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脸上已然带着期待与狠厉。 “方云逸……你身上的秘密,注定将成就我玄云宗的万世基业!” ………… 与此同时,大乾京都,方府之内。 静坐于空旷前厅,闭目调息的方云逸,却是在猛然间睁开双眼。 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沉闷的震动。 并非是什么地龙翻身,而是某种庞大的力量被引动,与地脉结合,产生出的共鸣。 方云逸的灵觉如同无形触手,瞬间蔓延开来,穿透方府围墙,感知着整个京都的变化。 只见以皇宫为中心,九道粗大无比、肉眼不可见、却灵觉能清晰感知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光柱之间,无数细密复杂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交织,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笼罩了整个京都上空的淡金色光罩。 而在光罩之上,隐约有九条龙形虚影盘旋游弋,散发着镇压虚空、封锁元气、禁锢一切的恐怖威能! “九龙锁天大阵……终于是启动了吗?”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了然与讥诮。 第189章:大战将起 “为留下我,乾帝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这阵法全力运转,每日消耗的资源恐怕都是个天文数字,更是需要至少九位武道宗师日夜不停地主持阵眼。” “可惜……” 方云逸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无形的天幕,“你们以为,布下这铁桶大阵,就能防止我逃离?” “我既然选择独自留下,就从未想过,在事情未了结之前离开。” 这大阵虽强,或许能困住寻常武尊十天半月,但他若真想不计代价地强行破开,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只是,那并非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要在此地,在这座承载了方家荣耀与屈辱的府邸之上,与所有仇敌,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方云逸要用绝对的实力,去撕开那些肮脏的伪装,将那血淋淋的真相,公之于众! “皇室阵法已起,那玄云宗的老怪物,想必也是在来的路上了吧……” 方云逸感应到一股若有若无、却凌厉异常的剑意,似乎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南域方向逼近京都,其气息之强,赫然是一位武尊! “来的倒是快。” 他眼神微凝,好似感受到一丝压力。两位位皇室武尊,加上一位玄云宗武尊,若再配合这九龙锁天大阵,即便是他,也需严阵以待。 “看来,还得再做些准备啊!” 心念一动,方云逸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旷的前厅,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识海深处,那神秘莫测的九层剑塔之前。 塔身依旧古朴,流转着淡淡紫色光晕。没有犹豫,直接踏入塔内,来到第二层空间。 或许是上一次突破的变故,这里,已然演变成好似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恐怖血海。 粘稠的血浪掀起万丈波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以及一股亘古不化的绝望、怨毒与疯狂。 血海中央,那柄暗紫色的古剑屹立,如同整个血色世界支柱,通体散发着滔天血光。还有“杀”之意境宛如能撕裂一切生灵的灵魂! 方云逸站在血海岸边,凝视着那柄古剑。 上一次,他仅仅是触碰剑柄,神魂便险些被那恐怖的杀念同化湮灭,若非剑塔相救,早已万劫不复。 如今,他已彻底稳固武尊之境,神识坚韧了何止十倍?紫霄真气也更为精纯浩大。 “依旧无法驾驭……” 他细细感知后,得出结论。这柄古剑的品阶和蕴含的煞气,远超他目前的境界,强行认主,必遭反噬。 “但是,能否……借其一缕剑威?”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盘膝坐下,并未试图去触碰剑柄,而是全力运转《紫霄剑经》第三卷心法,精纯的紫霄真气在体内奔腾,与剑塔空间产生共鸣。 同时,他将自身那经过杀念淬炼、变得无比坚韧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如同最纤细丝线,缓缓探向那柄古剑,并非侵入,而是试图去“沟通”,去“引动”。 “嗡——!”就在他神识触及古剑周围那浓郁血光的刹那,古剑猛地一震。 比上一次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杀念如同决堤的洪荒巨兽,顺着那缕神识,悍然冲向方云逸的神魂识海! “呃!” 方云逸顷刻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白,额角青筋暴起。 武尊级的神识在这股古老的杀念面前,依旧显得渺小,如狂风中的残烛,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无数尸山血海、星辰崩灭、神魔陨落的恐怖幻象再次滋生,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底线。 “坚守本心!紫霄镇魂!” 方云逸咬牙低吼,识海中九层剑塔再次爆发出璀璨紫光,塔身符文燃烧,浩瀚堂皇的镇压之力轰然降临,强行护住他的神魂,与那入侵的杀念形成僵持。 这一次,他并未被瞬间击溃。 他强忍着神魂被亿万钢针刺穿的剧痛,努力维持着那一缕神识连接,试图从中剥离、引导出一丝……哪怕只有一丝,属于这柄绝世凶兵的剑意威能!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神魂被彻底侵蚀,万劫不复的下场。 时间,在剑塔空间内仿佛凝滞。 方云逸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与古老杀念的凶险博弈之中。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尚未滴下便被周围无形的杀意蒸发。 他不知道外界过去多久,也不知道那三位武尊敌人何时会抵达。他只知道,必须在最终决战来临之前,尽可能多地增加一分胜算。 多一种手段,便是多出一线生机,也多一分……向这煌煌大乾,讨还血债的把握! 他的意志,如同历经万载冲刷而不损的礁石,在无边血海的狂涛骇浪中,岿然不动,执着地探寻着那一丝可能为他所用的……力量。 ………… 外界,夜幕已然降临、笼罩住京都。 但在这片夜幕之下,却与往日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压抑。 “踏!踏!踏!” 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如同密集的战鼓,在京都的各条主干道上回荡。 一队队盔明甲亮、刀枪并举、气氛肃杀的皇城禁卫军,取代往日的更夫和巡逻衙役,如同钢铁洪流般在街道上快速穿梭、布防。 “奉陛下谕令!全城戒严!所有人等,即刻归家,紧闭门户!不得外出。” “违令者,以叛军罪论处,格杀勿论!” 冰冷的呵斥声伴随着马蹄声,在每一条街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原本还在营业的酒楼、茶馆、商铺,已被强行驱赶关闭,伙计和掌柜们战战兢兢地合上门板,吹熄烛火,躲在屋内,大气都不敢喘。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烛火黯淡,整个京都仿佛都变成一座巨大的兵营,唯有军队行进的声音,打破这寂静,却更添几分恐怖。 京都的四座巨大城门,早已在日落时分便轰然关闭。厚重的包铁城门落下,门栓粗如手臂,更有阵法光芒在城门上隐隐流转。 城头之上,火把如龙,映照着一排排、一张张紧张而肃穆的面孔。 第190章:封锁京都 而在城墙垛口之后,密密麻麻站满身披重甲、手持强弓劲弩的大乾士兵。 他们眼神锐利,箭矢上弦,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对准城外漆黑的旷野,也警惕着城内的任何异动。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铁锈的味道,气氛凝重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在靠近西城的区域,尤其是方府周边,戒备更是森严到极致。以方府为中心,方圆数里内的所有街道、巷口,都被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彻底封锁。 拒马、铁蒺藜层层布设,强弩手占据制高点,闪烁着符文光芒的阵旗插满四周,已然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屏障。 这里的四周已然被彻底清空,除了大乾的军队,再无一个闲杂人等。 一身戎装、脸上带着苍白的赵元明,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龙血俊马之上,位于重重护卫之中,亲自在此坐镇指挥。 他的眼神阴鸷如鹰,目光盯着那座在夜色中寂静无声的方府,仿佛是要看穿墙壁,将里面的方云逸生吞活剥。 在他的身边,气息沉凝,真元隐而不发的身影,竟有十几人之多! 这些人的年龄各异,装束不同,但无一例外,周身都散发着属于武道宗师的独特威压。 他们如众星拱月般将赵元明护在中心,眼神冷漠,气机交织成网,笼罩四方。 这几乎是赵元明经营多年,所能调动的所有宗师级力量,是他作为镇国公、也是最为强大的底牌。 为了今日彻底铲除方云逸,他已不惜亮出全部家底,甚至亲自拖着伤体前来督战,誓要亲眼见证方家的彻底覆灭。 ………… 京都东南区域,宰相李斯年的府邸。 与外面肃杀紧张的气氛不同,相府深处一间雅致而不失庄重的书房内,仅有两人对坐。 烛火摇曳,映照着当朝宰相李斯年与帝师欧阳墨凝重无比的面容。 书房四周,有微弱的阵法光芒流转,隔绝内外的声音与气息,但也仅此而已! 这并非是为防御武尊级别的冲击,仅仅只是为了保证两人谈话的私密。 “想不到……事情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李斯年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疲惫。他身为宰相,总领朝政,此刻却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欧阳墨那双看透世情的睿智眼眸中,此刻也带着痛惜与沉重,他捻着胡须,摇头叹息! “方家满门忠烈,方老将军更是于朝有大功……如今,却要落得如此下场,连这最后一点血脉,恐怕也……” 两人相视沉默着,书房内的空气中、好似弥漫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他们敬重方震天,感念方家历代为国戍边的功绩。方云逸今日在驿馆展现出的绝世文采与武道实力,本应是大乾皇朝未来的栋梁,是足以光耀一个时代的奇才。然而,如今却成为皇权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逆贼”。 “八年前北境那一战……” 李斯年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如今看来,说与陛下毫无关系,你我是决计不信的。” 欧阳墨沉重地点点头,“功高震主,古来有之。方家在军中的威望实在太盛,尤其是北境镇北军,几乎只知方家将令……” “这如何能让陛下安心入睡?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酷烈,太过决绝。” 他们算是彻底看清乾帝的真面目。那不仅仅是帝王心术的制衡,而是不容任何潜在威胁存在的、近乎偏执的清除。 为稳固皇权,乾帝可以无视太祖遗训,可以抹杀擎天之功,甚至可以亲手折断皇朝未来的支柱。 “我等如今,即便有心想要保全方家这一丝血脉,也是无能为力。” 李斯年喟然长叹。 九龙锁天大阵已开,皇室中的老祖即将出手,玄云宗的武尊也已降临,这是必杀之局。 他们二人,一个文臣,一个帝师,在绝对力量面前,他们的言辞和地位显得如此脆弱。 欧阳墨望向西城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那座被重兵围困的孤府,喃喃道! “只盼此子……能留有些后手,或者,能死得……壮烈一些吧。” “莫要辱没方家在大乾皇朝中的威名。” 他们的谈话充满无奈与惋惜,却也仅限于此。身为大乾的重臣,他们无法,也不敢在此刻站出来为“叛国逆贼”说话。 只能在这变相隔离的书房内,为方家,也为这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的皇朝,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另一处大殿之内,被乾帝下旨集合在一起的群臣,同样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 此刻,大殿中聚集着七八位身着紫、绯色官袍的大员,赫然是吏部尚书、户部侍郎、御史大夫等朝廷重臣。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方家有过旧怨,或在之前的朝争中站在赵元明一边。 他们被乾帝以“商议紧急军务”为名,安排到这大殿内集中“保护”起来。 美其名曰是怕方云逸狗急跳墙,行刺杀之事,实则乾帝心知肚明,是怕这些人在关键时刻生出异心,或者被方云逸挟持。 “还真是……无法无天!” “那方家小子,竟敢如此狂妄,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地拍着桌子,语气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 “文道魁首,武道武尊……嘿,方家还真是出了个千古未有的妖孽。” 另一位面容阴沉的官员冷笑,“可惜,不走正道,自取灭亡。” “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一时间,殿内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 …………… 就在京都内外气氛压抑到极致之时—— “嗡!”“嗡!”“嗡!”……接连九道震耳欲聋的嗡鸣声,自京都九个不同方向冲天而起! 九道粗大无比、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如同九根撑天之柱,悍然冲破夜幕,直射云霄。 光柱之间,无数复杂玄奥的符文如同金色游龙般飞速流转、交织,瞬间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笼罩整个京都上空的淡金色光罩。 第191章:三位武尊 光罩之上,九龙虚影盘旋咆哮,散发出镇压虚空、封锁元气、禁锢一切的恐怖威能! 正是大乾京都中被彻底激发、开启的护城大阵——九龙锁天大阵。 紧接着,一个洪亮、威严,蕴含着磅礴真元的声音,如九天雷音,借助大阵之力,轰然传遍京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墙壁,清晰地响彻在京都众人的耳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查,原镇国将军府遗孤方云逸,身负皇恩,却不知回报,反而勾结蛮族王庭,暗通款曲,意图祸乱朝纲,颠覆大乾!” “更于鸿胪驿馆内,公然行凶,弑杀朝廷重臣,重伤蛮族使臣,威胁宗门长老,其罪滔天,罄竹难书!实乃国贼,人神共愤!” “今,朕顺天应人,颁下敕令:” “削去方家一切过往功名,方云逸定为叛国逆贼,天下共击之。” “京都之内,九龙锁天,逆贼插翅难飞!” “各方将士,需勠力同心,擒杀此獠,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凡献上方云逸首级者,封万户侯,赏千金!若窝藏包庇者,与之同罪,株连九族!” 这声音滚滚如潮,带着皇权的无上威严与凛冽杀意,将一顶顶“勾结蛮族”、“叛国逆贼”的滔天罪名,毫不留情地扣在方云逸和方家的头上。 话语之中,极尽污蔑与引导,将方云逸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而皇室则是站在道德与律法的制高点,进行着正义的讨伐。 舆论的攻势,伴随着武力的绝对压制,已然拉开序幕。乾帝不仅要方云逸死,更要他身败名裂,让方家永世不得翻身! 方府之内,空荡的前厅中。 方云逸从空间内出来,走到庭院之中。他缓缓抬头,望向夜空中那巨大、流转着九龙虚影的淡金色光罩。 听着那响彻全城的“讨贼檄文”,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反而露出一抹极致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容。 “勾结蛮族?叛国逆贼?” 方云逸口中轻声自语,犹如是听到这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赵元璋,这就是你的手段吗?用谎言和皇权,来掩盖你的心虚和卑劣?”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夜风灌入肺腑,却也让方云逸的眼神愈发锐利和坚定。 也就在这时,他的灵觉敏锐地感知到,两股浩瀚如渊、带着皇道龙气的恐怖气息,正从皇宫祖地方向缓缓升起……… 如同是两轮沉睡的太阳,正在苏醒,即将绽放出照耀、或者说碾压世间的光芒。 与此同时,另一股凌厉无比、带着寂灭与新生意境的剑尊气息,已然跨越遥远距离,抵达京都之外。 正毫不掩饰地朝着西城方向,压迫而来! 玄云宗的惊蛰老祖,到了! 三位武尊,已然齐聚! 方云逸缓缓抬起右手,看着食指上那道无人能见的深紫色剑意符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弑杀之力,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 他整理一下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儒衫,仿佛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而非赴一场十死无生的决战。 “都来了吗?” “也好……”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今夜,就在此地,用你们的血,来洗刷我方家八年的冤屈!” “就用这京都的九龙锁天大阵,作为我方云逸……宣告反出大乾的祭坛!” 他孤身立于空荡的庭院中央,身影在漫天符文光芒和肃杀之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渺小,却又如此顶天立地。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而他,已做好迎接一切,并将这风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的准备! 针对他的强者已到,方云逸再无迟疑。脚下微微用力,看似轻描淡写地一踏地面。 “轰——!” 一股无形的磅礴气浪以他足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庭院中的尘埃碎石尽数排开,形成一个清晰的圆形涟漪。 而他那月白色的身影,已如一道逆射的流星,又似挣脱大地束缚的谪仙,扶摇直上,轻盈而稳定地悬浮于空荡的方府上空! 夜风猎猎,吹动他略显宽大的儒衫,衣袂飘飞,在漫天淡金色阵法光芒与肃杀之气的映衬下,那道悬浮的孤影显得既单薄,又好似显得顶天立地。 几乎在他身形稳住,凌空而立的同时—— “咻!”“咻!”“咻!” 三道破空之声,犹如撕裂开夜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瞬息而至。 一股磅礴厚重,带着煌煌龙气,如皇权降临,镇压四海八荒! 一股刚猛炽烈,气血如同烘炉,又好似山岳倾颓,霸烈无双! 一股凌厉且森寒,剑意冲云霄,蕴含着寂灭生机,好似可以洞穿万物! 三道身影,成一个品字形,恰好将悬浮于方府上空的方云逸包围在中心。 正前方,乃是大乾皇室的凌霄武尊——赵凌霄。他身着明黄古朴龙袍,面容清癯,目光沸腾如海,周身气息与整个京都的九龙锁天大阵隐隐相连,宛如他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他只是静立地悬浮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犹如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大乾皇朝的过往历史与无上权柄。 左后方,是镇岳武尊——赵镇岳。玄色布衣难掩其魁梧身躯,抱臂而立,眼神睥睨,周身气血澎湃,似体内蕴藏着一轮骄阳,散发出的灼热与力量感,让周围夜风都微微扭曲。 他就像是一头人形暴龙,随时可能爆发出粉碎山川、河流的恐怖力量。 右后方,则是玄云宗的惊蛰老祖。他身形干瘦,灰色麻衣在夜风中纹丝不动,深陷的眼窝中寒光闪烁,如同暗夜中的毒蛇。 背负双手,但那股凌厉的剑意却已锁定方云逸,仿佛下一瞬就能出鞘饮血,收割生命。 三位武尊! 三位站在南域武道之巅,平日里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级存在! 此刻,为了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齐聚于此,布下惊天的绝杀之局。 肃杀的气氛在顷刻间凝固,夜风拂过、令人窒息。下方严阵以待的禁军士兵,乃至远处暗中窥探的各方高手,无不感到心神摇曳。这便是武尊之威,仅凭气息,便影响一方天地! 第192章:控诉 赵凌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被围在中心的方云逸,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落入网中的飞鸟,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方。 “方家小子,能在此年纪达到此境界,确乃千古未见之奇才。” “可惜,误入歧途,犯下滔天大罪。” 他的话音顿了顿,语气转冷,好似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施舍。 “念在方震天往昔功绩,老夫今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散去功力,束手就擒,随我等入宫向陛下请罪。或可……留你一个全尸,保留方家的最后一丝颜面。” 赵凌霄心中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方家的存在,已然是他们心中需要拔除的尖刺。 为了赵家江山永固,他不得不动手铲除方云逸这个威胁。至于太祖的遗训、什么是非公道都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唯有彻底的灭杀掉方云逸、断绝方家这最后的血脉,方能让他们高枕无忧! 然而,面对三位武尊的合围,面对这所谓的“最后机会”,方云逸的反应,却并非是感到恐惧或是愤怒。 他微微一怔,随即,犹如听到这世间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猛地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初始清越,随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恣意,如同滚滚雷霆,轰然炸响,穿透九龙锁天大阵的光罩,传遍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笑声中带着嘲讽、悲凉与滔天的傲气。 当笑声戛然而止时,方云逸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弧,直射赵凌霄三人。他的声音同样传遍全城,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好一个束手就擒!好一个留个全尸!” “赵凌霄,你们赵家之人的脸皮,还真是厚得惊天动地,无耻得前无古人。” “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大军围困,阵法封锁,三大武尊联手逼上门来,还要我引颈就戮?你这张老脸,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方云逸猛地伸手指向皇宫方向,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精纯浩大的紫霄真气,如同是九天惊雷,在京都上空隆隆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无数人的心坎上。 “你赵家不是昭告天下,说我方家勾结蛮族王庭,谋反大乾吗?” “好啊!………” “那你现在就去问问北境边境上,那些正在与蛮族浴血厮杀的大乾将士,去问问这大乾皇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自我祖父方震天起,到我父辈,再到我兄长!我方家三代男儿,皆是为大乾尽数战死沙场,埋骨边关!” “你告诉我,我方家到底是怎么勾结蛮族的?是用我祖父的黑水救驾之功去勾结?” “是用我父兄的累累白骨去勾结?还是用我方家满门忠烈、几乎死绝的血脉去勾结?” 方云逸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悲怆与愤怒,如同杜鹃啼血,闻者无不动容。 “你们赵家,享受着九五至尊之位,安坐于这锦绣江山之中。可还记得,这大乾的万里河山,有一半,是我方家打下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无数倾听的大乾士兵与京都民众,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荡灵魂! “我方家初代家主,我方云逸的祖父——方震天。随太祖皇帝起兵于微末之时,征战四方,大小数百战,身先士卒,伤痕遍体!” “黑水河畔,是谁背负太祖皇帝,杀透十三重敌阵,身中二十七箭,肋骨断折五根,将你们赵家的先祖从鬼门关背回?” “定鼎皇朝之战,又是谁,以身为盾,为太祖皇帝挡下淬毒冷箭,毒气攻心,险些当场殒命?” “没有我祖父方震天,你们赵家先祖早已化作枯骨,焉有今日之皇座?” “太祖皇帝曾言,这大乾江山,有一半姓方。此诺,你们可还记得?” 方云逸声音愈发激昂,带着血泪控诉! “到了我方家二代,我父辈三人,皆随我祖父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无一善终。” “再到三代,我那年仅弱冠的长兄,亦陨落于北境,尸骨…随我祖父、大伯、二伯,至今仍埋在关外的荒丘野冢,与无数镇北军英魂为伴,连回乡入土都未能!” “你赵家污蔑我方家勾结蛮族?” “哈哈哈……难道我方家三代男儿,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用满门的鲜血和尸骨,来勾结你们口中所谓的蛮族吗?” 这一连串如同血泪交织的质问,如同是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夜色下的京都。 无数躲在屋舍内的百姓,听着那悲怆而愤怒的声音,回想起方家过往的忠勇事迹,再对比如今“叛国逆贼”的罪名,无不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凉和悲哀涌上心头。 一些经历过方家三代的老兵,此时更是忍不住红眼眶,双手紧紧攥起拳头。 皇宫深处,御书房内的乾帝赵元璋,听着那响彻云霄的控诉,脸色已然铁青一片,胸膛剧烈起伏,搭在龙案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方云逸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和皇室的颜面上。 然而,方云逸的揭露,还未停止!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过虚空,锁定在皇宫的方向,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愤怒与恨意。 “你们赵家,为了断绝我方家血脉,还真是处心积虑,煞费苦心!” “八年前北境那场蹊跷大败,我祖父、父兄皆莫名战死,十万镇北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躲在深宫里的那位乾帝赵元璋!” “你可敢对这天下百姓,摸着你那已然发黑的良心说,那不是你为了削除方家势力,一手策划出的阴谋?” “还有我方云逸………” “自出生起便身中诡异剧毒,缠绵病榻十几年,被断言活不过成年。” “这背后下毒的魑魅魍魉,你敢说,不是你赵元璋默许,甚至就是你所指使?” “从你十六年前即位,坐稳这九五至尊之位开始,你就在日夜盘算,如何鸟尽弓藏,如何兔死狗烹,如何将为你赵家打下江山的功臣之后,赶尽杀绝!” 第193章:一对三 “这十六年的谋划,十六年的算计,如今方家被你弄得凋零至此,男丁死绝,仅剩我这一根你眼中的病秧子独苗……” “赵元璋,你可满意了?” “你可安心了?” 这最后的质问,如同是在审判,将乾帝与赵家最为阴暗、最为卑劣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光世人眼中! 整个京都,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震撼之中。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悲愤与杀意提升到极致,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带着决绝的宣告,最后一次响彻云霄。 “既然你赵家无道,污蔑忠良,视我方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怕我方家反……” “那今日,我方云逸,便如你们所愿!” “我代表方家,反了!” “这如今已然开始腐朽的大乾江山,曾经有一半是我方家打下来的………” “今日,我便要拿回属于我方家的东西!” “更要让你们赵家,为这八年的冤屈,为这满门的血债——” “血!债!血!偿!” “偿”字出口的刹那,一股冰冷、蕴含着滔天恨意与弑杀之机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风暴,以方云逸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与三位武尊的威压悍然相撞。 “无知小儿!狂妄至极!” “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污蔑众听!” 赵凌霄终是暴怒,方云逸的连番指控,彻底撕碎他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 他知道,绝不能再让此子说下去。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今日,便让你方家,彻底绝嗣!” 话音还未落下,赵凌霄已然出手。他并指如剑,朝着方云逸隔空一点。 “皇极惊世指!” 一道凝实无比、蕴含着皇道龙气与镇压意志的金色指芒,如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直取方云逸眉心。 这一指,蕴含着武尊中期的磅礴力量与天地规则,足以轻易点杀任何宗师后期。 而几乎在赵凌霄出手的同时,赵镇岳与惊蛰老祖也相继出手。 “九阳霸拳!” 赵镇岳怒吼一声,简单直接的一拳轰出。 拳锋之上,附着炽烈的金色真气如同太阳炸裂,化作一道直径过丈的恐怖拳罡,带着焚山煮海、粉碎山川的霸道力量,碾压虚空,轰向方云逸的后心。 拳风过处,发出刺耳的爆鸣。 “寂灭剑指!” 惊蛰老祖的眼神冰冷,枯瘦的手指悄然点出。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剥夺一切生机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出现,如同毒蛇出洞,轨迹刁钻诡异,绕过正面,直刺方云逸的丹田气海。 这一剑,蕴含着他寂灭剑意的精髓,专破武尊真气,毁人道基! 三位武尊,一出手便是绝杀。 一指镇魂! 一拳碎体! 一剑破功! 三道攻击,彻底封死方云逸所有闪避的空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悍然降临。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初入武尊境的强者、瞬间重创甚至陨落的恐怖合击,悬浮于空的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却是沸腾的战意与冰冷的杀机! 他体内紫霄剑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浩瀚紫色真气如同长江大河般奔腾咆哮。 右手虚握,那柄由精纯紫霄真气凝聚、星光点缀的紫色光剑再次浮现。 剑芒吞吐不定,将方云逸那带着病态而坚定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肃杀! 面对三位武尊的联手绝杀,方云逸瞳孔骤缩,心念电转间已明白无法全身而退。 他眼中狠色一闪,竟是不闪不避,将周身澎湃的紫霄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光剑。 “紫霄剑经——剑一,破杀!” 方云逸沉声低喝,手中紫色光剑并非向前迎击,而是以自身为轴心,挥舞出一道完美无瑕、凝实无比的深紫色圆弧剑幕! 这剑幕并非只有防御,其边缘剑气极度压缩,高速旋转,发出撕裂夜空的尖啸,仿佛一轮紫色的死亡圆锯,将他周身护住的同时,也带着一股决绝的反击之意。 “轰隆——!!!!!!” 下一刹那,三道可摧山断岳的攻击、悍然撞上方云逸周身的那圈紫色剑幕! 皇极惊世指的金芒,如同是撞上礁石的海浪,指劲被圆弧剑幕巧妙地引导、分化,部分力量竟被折射向斜下方,化作数十道的金色流光,轰然砸入下方严阵以待的禁军阵列中。 “噗噗噗——!” 血光迸现!被金色流光击中的士兵,连同他们厚重的铠甲,瞬间被洞穿、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在原地只留下焦黑的坑洞和弥漫的血腥气。阵列瞬间大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九阳霸拳的炽烈拳罡,则与旋转的剑幕发生最剧烈的正面碰撞! 拳劲至刚至猛,剑幕圆转灵动,两者交击处爆发出烈阳般刺目的光芒和雷鸣般的巨响。 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下方部分的方府建筑“轰”的一声夷为平地,碎石断木如同箭矢般四射飞溅,烟尘冲天而起,宛如末日。 而那道最为阴险刁钻的寂灭剑指,灰蒙蒙的剑气如同附骨之疽,试图侵蚀、瓦解剑幕的真气结构。紫霄真气与寂灭剑气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窒息的“嗤嗤”声,犹如冷水滴入滚油。 剑幕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终究还是将这联手一击给挡下来! 然而,方云逸终究是以一敌三。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如遭重击,持剑的右臂衣袖瞬间炸裂成碎片,露出白皙却肌肉虬结的手臂,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压制不住,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之上,染出点点红梅。内腑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传来阵阵灼痛。 “武尊之力,果然是非同小可……” 方云逸心中凛然,这三人的功力皆深厚无比,联手之下,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而对面的三位武尊,脸上同样掠过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们深知刚才那一击的威力,即便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单独面对,也绝不敢如此硬接,更遑论如此近乎完美地抵挡下来,甚至还能借力打力,殃及池鱼。 第194章:大战一 “此子对剑道的理解和对真气的掌控,已臻化境!” 赵凌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收起心中那最后一丝轻视。 “他看似狼狈,但气息并未萎靡,真气精纯绵长,远超预估!” 惊蛰老祖眼神阴鸷,对方云逸的杀意更浓。 “不能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赵镇岳怒吼,他性格最为暴烈,虽震惊于方云逸的防御,但战意更盛。 大战一开始、就彻底进入白热化! “紫霄剑经——剑二,惊雷!” 方云逸抹去嘴角血迹,率先发动反击。 身化紫色电光,速度快到极致,手中光剑直刺刚刚收拳的赵镇岳。剑尖凝聚的雷芒发出刺耳的尖啸,宛如能穿透耳膜。 “怕你不成!九阳焚天!” 赵镇岳双拳齐出,拳锋之上金色真气如同火山喷发,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火焰巨拳,迎向紫色惊雷。 轰! 雷火交加,光芒爆闪。 方云逸的剑气犀利无匹,瞬间刺穿火焰巨拳,但自身的去势也受阻。 赵镇岳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左拳如同毒龙出洞,直捣方云逸胸腹空门。 “噗!” 方云逸虽急转避开心脏要害,左肩仍被拳风擦中,肩胛骨传来一道清晰的骨裂声,剧痛钻心。他闷哼一声,借力飞退。 见到方云逸在半空中急退,赵凌霄与惊蛰老祖的攻击,已如影随形而至。 “皇道龙锁!” 赵凌霄双手虚握,无数道金色龙气自虚空浮现,如同活物般交织成一张大网,向方云逸笼罩而下,限制其闪转空间。 “寂灭之雨!” 惊蛰老祖并指连点,数十道细如牛毛的灰黑色剑气如疾风骤雨,无声无息地洒落,覆盖方云逸所有躲避的方位。 避无可避! “紫霄剑经——剑五,分行!” 方云逸眼神锐利,手中光剑骤然爆散,化作上百道虚实难辨的紫色剑影,如同盛开的紫色莲花,一部分剑影向上绞杀龙气锁链,一部分则扑向那些寂灭剑气。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交击声响起。大部分龙气锁链被绞碎,大部分寂灭剑气被点灭。 但仍有一道寂灭剑气穿透剑影封锁,瞬间没入方云逸右腿。 “呃!” 方云逸只觉右腿一麻,随即传来一股冰寒死寂的侵蚀之力,动作顿时一滞。 他强提真气,紫芒在腿部一闪,强行将那缕寂灭剑气逼出,带出一溜血花,但右腿已然受创,行动微微受到影响。 “他腿受伤!围杀他!” 赵镇岳见状,不顾左拳被剑气所伤的灼痛感,再次狂猛扑上,拳风如山,连绵不绝。 方云逸目光炯炯,剑势再变,由极繁复归于极简的沉重。 “紫霄剑经——剑三,横扫!” 他单足跺空,忍着右腿剧痛,身体顷刻间旋转,手中凝聚的光剑划出凝实如半月、却更加厚重的紫色剑罡,拦腰斩向冲来的赵镇岳和侧面试图靠近的赵凌霄。 这一剑,蕴含着巨力和切割之意。赵镇岳脸色一变,不敢硬接其锋,猛地侧身闪避。 赵凌霄亦是袖袍鼓荡,一道金龙虚影盘绕身前,挡住剑罡余波。 轰咔! 巨大的弧形剑罡未能击中主要目标,却狠狠扫过下方一片较为完好的府邸园林。 假山、亭台、水榭在剑罡面前如同豆腐般被整齐切开、粉碎。更可怕的是,一道逸散的剑气扫中远处一座三层高的府邸塔楼。 塔楼上半部分被斜斜削断,带着令人发颤的断裂声,朝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士兵阵列轰然砸落! “快散开!!” “救命啊!” 惊恐的尖叫和呼喊响成一片。 沉重的塔楼结构砸入人群,瞬间便造成恐怖的伤亡,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侥幸逃开的士兵也吓得魂飞魄散,围困的阵型彻底崩溃,开始不顾军令四散奔逃。 赵元明被几位宗师拼死护着,连连后退到更远处,看着这宛如神魔交战、殃及池鱼的场景,脸色煞白如纸,身体瑟瑟发抖。 他原本以为凭借大军和三位老祖,拿下方云逸自然是手到擒来。 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在武尊之威面前,所谓的权势和军队,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三位老祖……竟然久战不下,还都受了伤……此子,竟强悍至此!”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已然带起恐惧和一丝悔意。 战况愈发惨烈。 四人身影在空中快速交错,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和刺目的光芒。 方云逸虽受伤不轻,但《紫霄剑经》招式精妙,越战越勇。他利用“剑二、惊雷”的速度突袭惊蛰老祖,逼得对方以寂灭剑气对攻,两人剑气纵横,将附近几座府邸尽数掀飞。 又以“剑一、破杀”硬撼赵镇岳霸拳,寻隙一记“剑五分行”,漫天剑影迫使赵凌霄回防。 他不时被巨大力道轰飞,如同陨石般砸落地面,将原本就已成废墟的区域砸出更深更大的坑洞,震波让远处观战的将士都站立不稳。 但下一刻,便会带着满身尘土和血迹,眼神冰冷地再次冲天而起,紫色剑光更加决绝。 另外三人同样付出惨烈代价。赵镇岳胸前多一道尺长的剑痕,鲜血染红衣襟,呼吸也变得粗重。 赵凌霄的龙袍破损多处,发冠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削落,灰白长发披散,显得颇为狼狈。 惊蛰老祖的寂灭剑气虽诡异,但方云逸的紫霄真气至刚至阳,隐隐克制他,几次硬拼让他内息紊乱,嘴角溢出一丝灰黑色的血迹。 四人好似都已经彻底打出火气、也杀红了眼,招式越发狠辣,皆是不再留手。 “紫霄剑经——剑四,破妄!” 方云逸捕捉到赵凌霄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一丝间隙,一剑刺出。 一道紫色细线般的剑气,犹如是能勘破虚妄、无视虚空距离,瞬间刺向赵凌霄的眉心。 赵凌霄骇然,仓促间偏头躲闪。 “嗤!” 剑气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将他的一缕头发和一块头皮直接削掉,鲜血瞬间流淌下来,染红他半张脸。 这一剑刺、若非是他闪避及时,怕是足以将他的头颅洞穿。 第195章:大战二 “小辈安敢!” 赵凌霄又惊又怒,他有多少年未曾受过如此伤势! “皇极灭世!” 盛怒之下,他杀招尽出,双手结印,一道蕴含着毁灭意志的巨大金色方印凝聚,如同天帝之印,朝着方云逸镇压而下。 方云逸刚刚动用“剑四、破妄”,真气略有凝滞,面对这含怒一击,只能强行提气,再次施展“剑一、破杀”硬抗。 轰!!! 这一次,他被结结实实地砸落地面,深深嵌入一个巨坑之中,烟尘弥漫,不知生死。 坑洞边缘,一些看红了眼或者说被军令逼疯的士兵,试图冲上来捡便宜。 然而,烟尘中,一道冰冷的紫色剑光如同新月般扫过。“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士兵,连人带甲,瞬间被腰斩。后面的士兵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后退,再无人敢靠近分毫。他们看向那烟尘弥漫的巨坑,如同在看吞噬生命的魔窟。 赵元明被那些宗师护卫围在中间,看着那片区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武尊的恐怖,这一刻用同僚的鲜血刻入他的灵魂。 “咳咳……” 深坑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方云逸双手支撑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他浑身衣衫褴褛,布满血迹和尘土,左肩塌陷,右腿行动不便,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噗——!” 一口鲜血喷出,后背传来一阵冰寒刺骨的寂灭之意,试图侵蚀他的经脉,被他强行以紫霄真气驱散,脸色更加苍白一分。 “他受伤了!趁他病,要他命!” 赵镇岳见状大喜,再次扑上,拳风如同流星陨落,疯狂砸向坑洞中的方云逸。 但下一刻,还不等攻击临近,方云逸已避开拳风,身形再度冲天而起,凝聚出更加凌厉地紫色剑光杀回半空。 此时他们三人同样不好过。 赵镇岳身上多出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略带金色的武尊之血不断滴落。 赵凌霄的龙袍被剑气割裂,发髻散乱,显得有些狼狈。惊蛰老祖的体内气血翻涌,灰袍上沾染大片暗红血迹。 “不能再拖下去了!动用真格吧!” 赵凌霄久战不下,心中焦躁,猛地喝道。 “正合我意!”惊蛰老祖眼中寒光一闪,干瘦身躯内,一股更加恐怖的剑意开始酝酿。 方云逸感受到压力骤增,心念急转。 他且战且退,有意无意地将战团向着京都中心——皇宫的方向引去! 一道道落空而下的恐怖攻击,不再仅限于西城。巨大的金色指芒擦过,将京都城内的一座高楼建筑上半部分直接抹去。 霸烈拳罡落下,将一条繁华街道连同其中的建筑、以及不幸卷入的士兵和平民百姓,轰成废墟。 寂灭的剑气扫过,大片区域的草木在顷刻间枯败,失去所有的生机。 四位武尊大战的痕迹,如同是一道道死亡的笔画,开始从西城向着皇宫方向蔓延。 皇宫,摘星楼。 乾帝赵元璋眺望看着战场逐渐逼近,尤其是方云逸那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虚空扫过皇宫时,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他想干什么?” “他想把战场引到朕的皇宫来吗?” 乾帝又惊又怒,搭在栏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虽然他对九龙锁天大阵和老祖有信心,但一位武尊临死前的反扑,谁也无法预料会造成何等破坏。若是皇宫受损,皇族颜面何存? “疯子!这个疯子!” 乾帝看着那道浑身染血、却依旧战意滔天的少年身影,第一次感到发自灵魂的恐惧。 他意识到,即便今日能斩杀方云逸,方家这股不屈的复仇意志,以及这场大战对大乾国本造成的冲击,也必将成为他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夜空中,方云逸硬接赵镇岳一拳,借力向后飘飞数十丈远,恰好落在一座高大的塔楼顶端,距离皇宫又近几分。 他拄剑而立,大口喘息,鲜血顺着剑刃滑落,但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方云逸望着远处烛火辉煌、却如临大敌的皇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元璋,好好看着!” “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拄剑立于塔楼之巅,浑身浴血,气息因连连恶战而略显紊乱。 然而,眼眸中好似有燃烧不尽的余烬,像是燎原的野火,里面有疯狂、有不屈的意志。 “不能再这样下去……” 方云逸心中雪亮,灵台清明。 以一敌三,对方皆是底蕴深厚、战斗经验丰富的武尊,若非《紫霄剑经》玄妙无双,紫霄真气品质极高,他或许早已落败。 如今不逃离的话,继续硬拼下去,纵然能再重创对方,最终力竭身亡的也必然是自己。 他的目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复仇,是揭开八年前的真相,是让赵氏皇族为他们的卑劣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既然短时间内自己不想逃离,又无法击杀掉那三位武尊、那就必须改变策略,搅乱他们的阵脚,攻击他们不得不救的软肋。 方云逸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穿透混乱的战场,掠过下方狼藉的街道和惊恐的士兵,最终落在那一群被重重保护、正随着他的路线移动着的身影上—— 那里,正是有着十几位武道宗师、一同护卫着的镇国公,赵元明! 赵元明此刻脸色泛白,被那些宗师拼死护着向前移动,试图逐渐地靠近过来。 方云逸都不知道赵元明是哪里来的勇气敢靠近过来,是因为有一群宗师护住、又或者是认为有那三位武尊在,自己就杀不了他吗…… 当赵元明仰望着塔楼上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恰好对上对方投射而来的冰冷目光。 那目光中,似乎没有愤怒,没有狂暴,只有一种看待死物般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怀好意般的讥诮。 “不好!” 赵元明心脏骤停,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如坠冰窟。他好似读懂那眼神的含义——方云逸要拿他开刀! 第196章:擒下赵元明 “保护国公!” “结阵!快结阵!”护卫的那些宗师也察觉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纷纷厉声地嘶吼。 体内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色彩各异的护体罡气亮起,兵器出鞘,瞬间在赵元明周围布下层层叠叠的防御,气机交织,如同一个坚固的小型堡垒。 半空中,赵凌霄、赵镇岳、惊蛰老祖三人也似乎察觉出方云逸目标的转移。 “小辈敢尔!” 赵凌霄怒喝,他与赵镇岳虽对赵元明有些不满,但赵元明毕竟是赵氏族人,若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方云逸斩杀,皇室颜面将何存? “拦住他!” 惊蛰老祖眼神阴鸷,灰袍鼓荡,寂灭剑意再次凝聚,锁定在方云逸身上。 然而,就在他们气息升腾,准备发动更强攻势拦截的刹那—— “紫霄剑经——剑五,分行!百影千幻!” 方云逸猛地一脚跺在塔楼顶端,本就摇摇欲坠的塔楼轰然崩塌大半。 而他借着这股反冲之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幻化,不再是直来直去的冲杀,而是瞬间分化为上百道虚实难辨的紫色残影! 这些残影并非单纯的幻象,每一道都蕴含着凌厉的剑意和部分紫霄真气,如同上百个方云逸同时施展出不同的剑招。 有的直刺赵凌霄,有的横扫赵镇岳,有的点向惊蛰老祖,更有数十道如飞蛾扑火般,朝着下方赵元明所在的方位悍然冲去! 一时间,夜空仿佛被紫色的剑影填满,剑气嘶鸣,令人眼花缭乱,难辨真假。 “雕虫小技!” 赵镇岳怒吼,霸烈的拳罡如同是风暴般席卷,将扑向他的十几道残影瞬间绞碎。 赵凌霄袖袍挥动,金龙盘旋,将正面袭来的指影、剑影尽数挡下、震散。 惊蛰老祖剑气纵横,灰黑色的寂灭剑网笼罩身前,将所有靠近的残影湮灭。 他们三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实力也不可谓不强,瞬间便化解掉大部分的攻击。 但方云逸这“剑五、分行”的精髓就在于虚实相生,惑敌耳目! 就在他们三位武尊被漫天残影牵制,招式用老,气机出现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迟滞的瞬间—— 那扑向赵元明的数十道残影中,其中一道看似寻常、气息内敛的身影,在接近层层防御的宗师阵营上空时,速度猛然暴涨! 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露出致命的獠牙。 “嗡——!” 紫色光华骤然收敛,凝聚成一道凝实、仿佛能洞穿虚空夜色的剑芒。 方云逸的真身显现,他根本不管那些严阵以待的宗师,手中紫色光剑简单直接,对着下方那色彩斑斓的防御阵势,一剑斩落! “拦住他!” “攻!” 那十几位宗师目眦欲裂,感受到那剑芒中蕴含远超他们的恐怖力量,心中骇然,但职责所在,或受制于赵元明,他们只能拼死一搏。 刀罡、剑芒、拳印、掌风……十几种不同的宗师级攻击,如同烟花般绚烂,带着决死的意志,冲天而起,迎向那道紫色的死亡剑芒。 然而—— “蚍蜉撼树。” 方云逸口中吐出冰冷的四字,剑势不变。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却令人灵魂颤栗的撕裂声。 那道凝聚的紫色剑芒,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牛油,轻而易举地撕裂那看似坚固、由十几位宗师合力布下的防御罡气和攻击洪流! 剑芒掠过,刀罡碎、剑芒灭、拳印崩、掌风散。所谓的宗师合力,在蕴含武尊真气的锋芒一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不堪。 “不!!” “噗啊——!” 惊恐的尖叫和绝望的惨嚎混合在一起。 剑芒余势不衰,瞬间掠过那十几位宗师的身影。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血肉之躯在剑芒面前,与寻常草木无异。 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一位,两位,三位………… 整整十三位在大乾皇朝内享有盛名、地位尊崇的武道宗师,连同他们周围数百名精锐的禁卫军士兵,在这一剑之下,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秸,瞬间毙命,化为满地狼藉的尸块! 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夜风而起,将这片区域化作一小片修罗屠宰场。 这一切发生太快,从方云逸分化残影,到真身突袭,到一剑斩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快到底下士兵脸上的惊恐才刚刚浮现,快到底层军官的命令还卡在喉咙,快到空中的三位武尊刚刚击溃眼前的残影,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身。 “元明!” 赵凌霄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赵镇岳更是暴怒如狂,“小畜生!住手!” 但,晚了! 就在那漫天血雨纷飞,防御阵势被彻底撕开的中心,赵元明呆立当场,脸上还残留着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身上的国公蟒袍被溅射的鲜血染红,华丽的发冠歪斜,看起来狼狈不堪。 赵元明眼睁睁看着保护他的宗师如同草芥般倒下,看着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穿透血雨,一步便跨越距离,出现在他面前。 一只染血却异常稳定、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轻而易举地扼住他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起地面。 “呃……嗬嗬……” 赵元明双脚乱蹬,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只手,却感觉如同蚍蜉撼树。 一股精纯霸道的真气瞬间侵入他体内,封住他所有的经脉和气海,让他连自绝心脉都做不到。他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眼中已满是绝望与恐惧。 “赵国公,游戏该换一种玩法了。” 方云逸提着他,染血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目光扫过正疯狂冲来的三位武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的话音未落,身形再次晃动,提着赵元明,如同是夜色下的一道紫色流星,不与三位武尊纠缠,而是朝着京都另一个方向—— 那座极尽奢华威严的国公府,腾空而去! “追!” “放下元明!” 赵凌霄他们怒吼连连,顷刻间身形化作三道长虹,紧追不舍。 他们速度极快,但方云逸先发制人,且身法灵动,一时间竟难以立刻追上。 第197章:被轰杀的赵元明 几个呼吸间,方云逸已提着赵元明,悍然降临在镇国公府的上空! “轰——!” 毫不掩饰的武尊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住整个镇国公府。 刹那间,府内所有人员,无论是护卫、仆役、丫鬟,还是赵元明的妻妾子嗣、族人亲眷,皆感到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压迫感! 境界低微者直接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瑟瑟发抖,如同是在面对天威。 即便是那些有着武士、武师境修为的府内护卫、客卿,也只觉得浑身元气凝滞,呼吸困难,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眼中充斥着无边的恐惧。 整个喧嚣、富贵的镇国公府,在方云逸降临的这一刻,陷入寂静和凝固之中,唯有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方云逸凌空而立,左手提着面如死灰的赵元明,右手紫色光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威压下化作血雾飘散。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赵府,声音如是九幽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传遍了小半个京都! “赵元明,说吧。” “把八年前北境大败的血案,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今日公之于众。” “告诉这天下人,告诉我祖父方震天,告诉我大伯、二伯、兄长的英灵,还有那十万镇北军儿郎,究竟是如何枉死的!” “说出来,我今日或许可以给你赵府留几个不懂事的婴孩,留一丝香火。” “否则……”方云逸话语微微一顿,右手光剑随意地向下一挥。 “嗡——!” 一道凝实的紫色剑气脱离剑身,如同阎罗手中的判官笔,瞬间掠过下方赵府一片精美的亭台楼阁和花园水榭。 “轰隆隆!!!” 巨响声中,那片建筑群,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化为齑粉! 砖石木屑纷飞,烟尘冲天而起,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和蔓延的裂纹。 恐怖的破坏力让下方所有赵府之人魂飞魄散,一些女眷更是直接吓晕过去。 “……否则,我今日便让你赵府,鸡犬不留,从此在这大乾中除名!”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以整个赵府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为筹码,逼问真相。 赵元明被扼住咽喉,脸色因缺氧而变得青紫,但他更感到恐惧的,是方云逸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下方族人绝望的目光。 说出真相?他敢吗? 不说,今日赵府或许会覆灭在方云逸这个“逆贼”手中,但远在祖地或其他地方的赵氏分支,或许还能得以保全,皇室为了颜面,甚至可能还会加以抚恤,追封哀荣。 可若是说了……将那牵扯到乾帝,牵扯到皇室最深黑暗的阴谋公之于众……那等待赵氏的,将是真正的诛连九族! 是来自皇权的、比方云逸更加酷烈千百倍的清算!到时候,所有他这一支,无论旁支嫡系,无论妇孺老幼,绝对会被杀得一个不留。 这个后果,他赵元明承担不起! 求生的本能和对皇权的恐惧,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闭上双眼,选择了沉默。用沉默,试图换取赵家其他在外的族人、一线渺茫生机。 “不说?” 方云逸眼中寒光更盛,他自然明白赵元明的顾虑,但这更加印证真相的可怕,也点燃他心中更盛的怒火。 “看来你是觉得我方云逸的剑,不够利?” 他手中光剑再次抬起,更加恐怖的剑意开始凝聚,目标直指下方赵府的主宅区域,那里聚集着赵元明的直系亲属。 然而,就在方云逸即将再次挥剑,以更酷烈的手段逼迫时—— “方云逸!受死!” “皇极镇世印!” “九阳焚天破!” 两声蕴含滔天怒意和决绝杀机的怒吼,如同惊雷般自身后炸响。 赵凌霄和赵镇岳,他们终是追击而至,而且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的、蕴含着武尊中期磅礴力量的至强杀招! 他们听到方云逸对赵元明的言语威胁与逼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开口说出来。 赵凌霄双手结印,一方比之前更凝实、似承载着整个大乾山河社稷之重的金色巨印,如同天穹塌陷,朝着方云逸镇压而下! 巨印未至,那磅礴且恐怖的镇压之力已经让夜色下的虚空都开始荡起涟漪。 赵镇岳更是直接燃烧部分气血,拳锋之上凝聚出一轮缩小版、更加炽烈狂暴的“烈阳”。 好似带着焚灭万物、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气息,轰向方云逸的后心! 他们竟是不顾被方云逸提在手中的赵元明的死活,也要将他彻底轰杀在此。 方云逸脸色剧变,这两道攻击的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若是被正面击中,即便他有紫霄真气护体,也绝对是非死即伤!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更顾不上手中的赵元明。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紫霄剑经——剑一、破杀!圆转无极!” 他猛地将手中的赵元明如同盾牌般向后甩向赵镇岳拳罡的方向,同时身体扭转,手中紫色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剑幕,将自己牢牢护在中心,正面迎向那镇压而下的皇极镇世印! “不!!老祖!!” 赵元明感受到身后那毁天灭地般的炽热拳意,发出绝望的嘶吼,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和被抛弃的怨毒。 然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嘭——!!!!!” 赵镇岳那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含怒而发的“九阳焚天破”,顷刻间、结结实实地轰在赵元明的后背之上。 一位武道宗师的肉身,在武尊中期强者的全力一击面前,脆弱得如同泡沫。 赵元明的身体,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再发出一声,便在那轮炽烈的“小烈阳”中,瞬间化为一片弥漫的血色雾气,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 “轰隆——!!!”皇极镇世印也狠狠砸在方云逸的圆形剑幕之上。 惊天动地的巨响再次震撼京都!紫色剑幕剧烈扭曲、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第198章:六亲不认 方云逸如遭雷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喷出,整个人如同坠落的陨石般、再次被狠狠砸向下方的赵府。 他坠落的方向,恰好是赵府的主宅区域! “嘭!!!” 方云逸重重砸落,将数座精美的楼阁直接砸穿、碾碎,烟尘混合着血气冲天而起。 而皇极镇世印的余波和赵镇岳拳罡的冲击力,也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轰隆隆——!” 以方云逸坠落的地点为中心,大半个镇国公府,包括主宅、祠堂、库房等重要建筑,在这恐怖的武尊力量余波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过,瞬间崩塌、瓦解、粉碎! 精美的亭台楼阁化为废墟,珍贵的奇花异草连同土壤被掀飞,假山湖水被填平…… 不知多少赵府族人、护卫、仆役,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便被这毁灭性的力量波及,瞬间殒命,被埋葬在断壁残垣之下。 富丽堂皇、权势滔天的镇国公府,在短短几息之间,化为一片死寂的、弥漫着血腥与尘土的巨大废墟! 唯有边缘一些较为偏远院落,侥幸得以残存,但也摇摇欲坠,里面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已成为废墟的府邸。 半空中,赵凌霄和赵镇岳凌空而立,看着下方化为废墟的赵府,看着那弥漫的血雾“赵元明”,以及深陷于废墟之中、生死不知的方云逸,两人的脸色都难看无比。 他们成功了,逼得方云逸硬接杀招,似乎重创了他,甚至可能已经将其击杀。 但代价是……赵元明,这位当朝国公,赵氏的族人,被他们亲手轰杀,连带着大半个赵府被余波摧毁,族人死伤无数。 这无疑是个惨重代价,一个巨大污点! 就在这时,深陷的废墟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以及碎石被推开的声音。 一道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废墟中站了起来,正是方云逸! 他看起来伤势极重,气息似比之前萎靡大半,但依旧顽强地站立着。 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抬头望向空中脸色铁青的赵凌霄和赵镇岳,愣了一下…… 随即,好似明白什么,猛地发出一阵畅快淋漓、却又带着无尽悲凉和嘲讽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刺耳。 方云逸一边笑,一边用蕴含着武尊真气的声音,将这嘲讽传遍整个京都。 “好!好一个赵家!好一个大乾皇族!” “为掩盖八年前的真相,为杀我方云逸灭口,你们还真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啊!” “连自己的族人,为你们做尽脏事、龌龊事的镇国公,都能毫不犹豫地亲手轰杀,甚至不惜搭上他满门老小的性命。”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赵家、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皇权至上的大乾皇族吗?” “今日,我方云逸算是见识了!” “天下人也算是见识到了!” 方云逸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穿透虚空,再次射向那座依旧被九龙锁天大阵笼罩、烛火辉煌的皇宫。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赵元明死了,真相就没人知道了吗?” “那我今日就亲自杀进皇宫,去问问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乾帝陛下!” “就让他亲口告诉这天下人,八年前,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狂妄!” “放肆!” “凭你也配惊扰圣驾!” “今日你必死于此地!” 赵凌霄、赵镇岳,以及他们身后的惊蛰老祖,闻言皆是暴怒。 方云逸此言,已是对皇权最极致的挑衅。 尤其是赵凌霄和赵镇岳,被方云逸当众点破他们“杀人灭口”、“六亲不认”,更是恼羞成怒,杀意沸腾到顶点。 “九龙锁天,皇道龙气,听吾号令!” “镇杀此獠!” 赵凌霄不再有任何保留,双手猛然向虚空一引,沟通整个京都大阵的核心。 “嗡——!!!” 笼罩京都的淡金色光罩剧烈震荡,其上盘旋的九条龙形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声震天的龙吟。 金色符文如同潮水般从光罩上垂落,汇聚成九道粗大无比、蕴含着煌煌天威和磅礴龙气的金色光柱,如九根天神之矛,撕裂夜空,从九个不同方向,朝着方云逸轰然射下。 与此同时,赵镇岳气血再次燃烧,整个人如化作一轮人形骄阳,霸烈拳意锁定方云逸。 惊蛰老祖则是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寂灭剑意凝聚到极致,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九龙锁天大阵的真正杀招,配合两位暴怒的武尊中期,形成绝杀之局! 方云逸身处在废墟中心,感受着那从天而降、镇压一切的九道皇道龙气光柱,以及来自两个方向的致命威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体内的紫霄真气在疯狂运转,修复着伤势,但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 左肩和右腿上的伤势,已经严重影响他的行动,内腑更是如同火烧般剧痛。 “这大阵威力……果然可怕!硬接不得!” “三位武尊再无丝毫的保留……若再被困在此地,今日恐怕真要陨落于此……” 死亡的阴影,好似正在清晰笼罩而来。 方云逸的眼神急速闪烁,脑海中的念头飞转。强行突围?面对九龙锁天大阵的封锁和三位武尊的围堵,成功率极低。 动用剑塔第二层血海中领悟的那一丝弑杀之力?那是最后的底牌,且反噬未知,一旦动用后未能破局,将再无翻身之力。 “必须想办法先离开京都!” “只要离开大阵核心范围,天高海阔,他们再想围杀我便难上加难。” “留得青山在……” 心念既定,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看向皇宫,而是将目光投向京都之外,那黑暗的、未知的远方。 手中的紫色光剑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剑势不再是进攻,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然! “紫霄剑经——剑六、破灭!” 他低声轻语,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仿佛与周围的虚空产生某种共鸣。 第199章:准备逃离 这一次的“破灭”,与先前击溃玄云宗长老联手威压、以及对抗赵凌霄指力时截然不同。 方云逸手中的紫色光剑并未散发出惊天动地的锋芒,反而剑身变得近乎透明,犹如融入周遭的漆黑虚空之中。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身周景物开始微微变化,折射出道道怪异的弧度,仿佛他站立之处,已然独立于这片虚空之外,即将挣脱开一切束缚。 此招,并非主杀伐,而是侧重于“破禁”与“遁虚”。乃是《紫霄剑经》中的一式保命与破局之招,意在勘灭阵法虚妄,寻隙而走。 方云逸此刻重伤之躯,已存暂避锋芒,远遁千里之外的打算。 然而,他的三位对手,又岂是易与之辈! 那从天而降的九道皇道龙气光柱,乃是九龙锁天大阵凝聚、京都地脉与皇朝气运的必杀一击,每一道都粗如殿柱,金光璀璨,表面有无数细小的龙形符文游走咆哮,散发着镇压山河、禁锢灵魂的恐怖威压。 光柱未至,下方已成废墟的赵府地面便再次龟裂、下沉,夜风逐渐凝固如铁,犹如被强大的力量生生定住。 与此同时,赵镇岳化身的那轮“人形骄阳”已咆哮着冲近,灼热的气浪让废墟中的砖石瞬间熔化成为琉璃状。 他一拳轰出,不再是简单的拳罡,而是一片席卷一切的焚天金焰,欲要将方云逸连同这片废墟给一起蒸发! 暗处,惊蛰老祖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他指尖凝聚的一点灰芒已收缩到极致,那是寂灭剑意浓缩的体现。 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直指方云逸因施展“剑六”而微微显露的一丝灵魂波动,意图打断其遁法,毁其道基! 三位武尊,连同京都大阵的绝杀之力,从四面八方合围,封锁虚空、地下,几乎不留任何死角。 “给我破!” 方云逸怒吼,透明的剑影向上方轻轻一划,并非硬撼,而是试图在那煌煌龙气与凝固的虚空中,寻找到那一丝阵法运转的“缝隙”,成为那遁去的一。 “嗡——!” 剑意与龙气光柱接触的刹那,并未爆发剧烈碰撞,反而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撕裂异响。 一道细微的、扭曲的紫色裂痕,竟真的在一道龙气光柱的边缘被强行“划”开! 然而,大阵的力量太过磅礴,皇道龙气更是至刚至正,蕴含着整个皇朝的意志。 方云逸“剑六”虽玄妙,但他本身重伤,真气不济,对虚空规则的领悟也远未至圆满。 “咔嚓!” 那刚刚被划开的紫色裂痕,在另外八道龙气光柱的镇压下,以及阵法核心赵凌霄的全力催动下,仅仅维持不到一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噗——!” 遁术被强行打断,虚空之力的反噬让方云逸伤上加伤,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身形剧震。 而就在这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赵镇岳的焚天金焰与惊蛰老祖的寂灭指剑,已同时袭至! 避无可避。 “轰!!!” 方云逸只来得及将残余的紫霄真气遍布周身,形成一层稀薄的紫色光茧,便被那毁灭性的力量彻底淹没。 金焰焚烧,寂灭侵蚀! 他如同断翅的鸟儿,被这两股可怕的力量狠狠地从半空中击落,方向……却并非他原本想要逃离的京都之外…… 反而是被那磅礴的巨力,连同大阵龙气的余波,硬生生地逼退、抛飞,如同坠落流星般划过夜空,朝着那座象征着大乾权力、烛火通明的——皇宫方向坠去! “不好!” 赵凌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合击之力竟将方云逸逼向皇宫。 虽然皇宫亦有防护,但若让一个武尊,哪怕是重伤的武尊落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拦住他!” 赵镇岳也意识到问题,怒吼着追去。 惊蛰老祖身化剑光,速度更快一筹! 方云逸在空中勉力调整身形,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真气和四处肆虐的异种力量,剧痛险些让他昏厥。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宫殿宇,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疯狂。逃离的计划失败! 就在他即将如同陨石般砸入皇宫内苑,就在后方三位武尊的攻击即将再次临体,就在那九龙锁天大阵的光罩再次凝聚龙气,欲要给予他最后一击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方云逸只觉识海深处,那一直静静悬浮的九层剑塔,仿佛被外界那毁灭性力量与皇道龙气所刺激,塔身猛地一震。 一股苍茫、古老、宛如来自天地开辟之初的气息,如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 并非剑塔主动护主,而是它本能地……感受到“它需要”的气息。 那些狂暴的、精纯的天地元气、包括大阵中的龙气。对它而言,似乎皆是大补之物。 “嗡——!” 一道微不可察、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幽暗涟漪,以方云逸为中心,猛然间扩散开来。 下一刻,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 赵镇岳轰出的、那足以焚山煮海的焚天金焰,在接触到这幽暗涟漪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惊蛰老祖那阴毒无比、专破真气的寂灭指剑,如同撞上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剑气瞬间瓦解,湮灭于无形。 就连虚空之上,那九龙锁天大阵再次凝聚的、轰然落下的三道皇道龙气光柱,在触及这幽暗涟漪的范围时……… 也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金光迅速黯淡、消散,未能伤及方云逸分毫! 不仅仅是这些攻击,以方云逸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天地元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变得一片死寂!连夜都似乎扭曲着被吸纳入那幽暗的涟漪之中。 “什么?” “这不可能!” “怎么回事?” 赵凌霄、赵镇岳、惊蛰老祖三人身形猛地顿在半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与震惊。 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发出的攻击,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在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抹除、吞噬! 第200章:贪婪至宝 这种手段,已然完全超出他们对武尊境界的认知,绝非是功法或武技能解释。 短暂的震惊过后,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炽热的贪婪光芒。 “至宝!他身上果然怀有逆天至宝!” 赵凌霄呼吸急促,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目光盯着方云逸,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能吞噬我等联手攻击与大阵龙气……此物定然是世间难寻的神物!” 赵镇岳眼神火热,满是占有欲,“难怪此子能在这个年纪突破武尊,定是倚仗此宝。” 惊蛰老祖干瘦脸上也浮现出激动之色,嘶哑着声音,用一种隔空传音,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的方式,对着气息萎靡、同样对剑塔异动感到愕然的方云逸喝道! “小子,交出你手中的那件至宝!”老夫可以做主,留你一个全尸,让你与方家列祖列宗葬于一处。 否则,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交出至宝!” 赵凌霄也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贪婪。 此等神物,岂是你这黄口小儿配拥有?献于皇室,或可赎你方家万分之一的罪孽! 他们都认为,方云逸的一切奇迹都源于这件未知的“至宝”。只要得到它,突破当前瓶颈,甚至窥探武尊之上的境界,都绝非奢望。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至宝”的恐怖,也错误地判断了形势。剑塔的吞噬,并非方云逸主动控制,而是其本能的选择。 在吞噬掉那些攻击力量后,那股吞噬之力并未停止,反而像是被打开胃口,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幽暗的涟漪再次扩散,这一次,它直接触及到笼罩整个京都的“九龙锁天大阵”上的、那些淡金色光罩本身! “嗡——!!!!!” 光罩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哀鸣般的震响。构成光罩的无数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明灭闪烁,试图抵抗,但那吞噬之力仿佛针对一切力量的形态,霸道无比。 维系大阵运转的九个核心阵基处,那些坐镇的宗师境高手,无论是皇室供奉还是军中大将,齐齐脸色剧变,鲜血狂喷。 他们感觉到自身真元乃至生命力,都在被大阵疯狂抽取,用以对抗那莫名的吞噬,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咔嚓……咔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首先从皇宫上空,那层专门防护皇宫的、更加强大的次级阵法光幕上传来。 在三位武尊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道坚固无比的光幕,如同被风化过的琉璃,上面逐渐布满裂痕,然后—— “嘭!” 彻底炸碎,化为漫天光点,被幽暗涟漪吞噬一空。 皇宫的防护,破了。 紧接着,那笼罩整个京都的淡金色九龙锁天大阵、那九条盘旋的龙形虚影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变得虚幻不定,巨大的光罩明暗交替,剧烈闪烁,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吞噬还在继续,几息之间,大阵积累的力量被掠夺近大半! “快!阻止他!不,阻止那至宝!” 赵凌霄从贪婪中惊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大阵若破,京都失去最大依仗,后果将不堪设想。 “联手镇压他!夺取至宝!” 赵镇岳也反应过来,怒吼着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燃烧本源精血,气势攀升到巅峰,一拳轰出,虚空都仿佛要塌陷。 惊蛰老祖更是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灰色寂灭剑虹,直刺方云逸眉心,要趁其被反噬之际,一举格杀,再夺宝物。 他们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一旦让方云逸缓过气,或者那至宝再次发威,局势将彻底失控!如今大阵濒临破碎,已不可能再困住一位一心想要逃离的武尊。 然而,此刻的方云逸,看着头顶那摇摇欲坠、光芒黯淡的九龙锁天大阵,又看了看失去阵法庇护、近在咫尺的皇宫殿宇…… 再感受到身后三位武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贪婪,他眼中原本的退意瞬间被一股滔天的疯狂所取代。 逃离?不! 既然你们苦苦相逼,既然这赵家江山如此待我方家,既然这皇宫近在眼前…… 那就,彻底闹个天翻地覆吧! “赵元璋!你看好了!这就是你逼我的!” 方云逸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竟完全不理会身后袭来的致命攻击,凭借着体内刚刚被剑塔吞噬反馈回来的一丝精纯真气…… 他身形如电,不再向上或向外,而是猛地向下——朝着那烛火通明、却已失去阵法保护的皇宫深处,悍然冲去! 方云逸目标,直指那座最高、最宏伟的建筑——象征着九五至尊权威的——摘星楼。 以及,正颤抖着站在那里的乾帝赵元璋! “拦住他!” 赵凌霄目眦欲裂,速度飙升到极致。 赵镇岳的拳罡和惊蛰老祖的剑虹,几乎同时擦着方云逸的身影掠过,将后方一片宫殿群轰成齑粉,却未能阻止他俯冲的势头。 方云逸如同是扑火的飞蛾,又似复仇的修罗,带着一身的伤痕与决绝,撞破层层宫墙与殿宇,在无数太监、宫女惊恐的尖叫声中…… 在身后三位武尊暴怒的追击下,悍然杀入大乾皇宫中的心脏地带! 一场针对皇宫的、疯狂的报复,开始。 失去最强阵法庇护的皇宫,即便有三位武尊追击,又怎能完全挡住一位不顾一切、只求破坏与复仇的武尊? 皇宫,今夜注定似要沐浴在血与火之中! 摘星楼上,乾帝赵元璋眼睁睁看着那道染血的身影冲破层层阻碍,如同魔神般降临在他的皇宫内苑。 那笼罩皇宫的次级防护阵法,在刚才那诡异的吞噬之力下脆弱得如同纸糊,已经崩碎。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强烈的、身为大乾帝王的屈辱与暴怒! 他,大乾皇帝,真龙天子,竟被一个他视作蝼蚁、欲除之而后快的方家余孽,杀到皇宫之中,这简直是大乾皇朝从未有的奇耻大辱。 “护驾!护驾!” 乾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与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他猛地推开身旁搀扶的太监,指着那道在宫殿群中快速游走、直逼摘星楼而来的血色身影,嘶声力竭地咆哮。 第201章:宫中大乱 “给朕杀了他!”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所有禁军,都给朕围上去。” “弓箭手,弩车、所有宫内供奉,全部给朕出手。谁若能取下此獠首级,朕封他为一等公爵,世袭罔替!” 乾帝的怒吼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点燃整个皇宫。 “铿!铿!铿!” 甲胄碰撞声如同暴雨般密集响起。 已在宫内各处要道布防的禁卫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悍不畏死地朝着方云逸冲杀而去。 他们手持长戟、盾牌,组成一道道钢铁防线,尽管在武尊的威压下双腿发颤,但皇命如山,无一人敢退! 宫墙之上,一架架需要数人才能操纵的巨型破元弩被迅速调转方向,在夜色下闪烁着寒光、特制弩箭试图锁定那道飘忽不定的身影。 这些弩箭足以威胁到宗师境的强者,此刻密密麻麻,如同死亡的蜂群。 同时,从皇宫深处,一道道强横的气息爆发出来。留守宫内的皇室供奉、大内高手,其中不乏宗师境的存在,此刻也顾不得隐藏,纷纷现身。 他们或持奇门兵刃,或施展凌厉武技,从高空、从暗处,配合着地面的禁军,试图拦截、阻挡、甚至重伤那道已然伤痕累累,却速度丝毫不减的血色身影。 赵凌霄和赵镇岳紧随方云逸之后冲入皇宫中,此刻他们的脸色难看至极。 皇宫,乃是赵氏皇权象征,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皇家的威严与历史。 更别提那些珍贵的典籍、传承、以及象征意义的建筑如太庙、奉先殿等。 然而,武尊级别的战斗,尤其是含怒全力出手,其破坏力堪称移山倒海。他们若是在这皇宫中毫无顾忌地施展攻击,恐怕不等拿下方云逸,半个皇宫就要先被他们自己先给拆掉。 “小辈!给老夫滚出来受死!” 赵镇岳怒吼,一拳轰出,炽烈的拳罡如同骄阳炸裂,却不得不刻意控制方向,生怕波及到不远处一座存放重要典籍的文华殿。 拳风所过之处,仍旧是将一片精美的偏殿和数十名躲闪不及的禁军化为飞灰,但他自己也是憋屈无比。 赵凌霄更是投鼠忌器,他身负维护皇朝之责,又岂能亲手毁掉祖宗基业? 他试图以皇道龙气化作锁链,缠绕向方云逸,但方云逸根本不与他硬拼,身形在宫殿楼阁间如鬼魅般穿梭,利用复杂的建筑格局和密集的禁军人潮作为掩护。 方云逸,根本不在乎这座象征着赵家权力的宫殿变成何等模样,甚至乐于见到其毁灭! “哈哈哈!…………” “几个老不死的,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方云逸一边咳血,一边狂笑,手中紫色光剑纵横劈斩。 他完全不再腾空而起、和他们在半空中缠斗,而是如同游鱼般在皇宫各处游斗。 剑光闪过,象征着皇家姻亲荣誉的“椒房殿”被凌厉的剑气从中劈开,轰然倒塌。 身形掠过,用来接待外宾、彰显天朝气度的“朝宾苑”被他与追击而来的一道寂灭剑气余波扫中,瞬间燃起滔天大火。 他刻意引导着战火,冲向那些看起来最为重要、最为华丽的宫殿群。 所过之处,墙倒屋塌,梁柱倾折,精美的琉璃瓦化作齑粉,珍贵的摆设沦为废墟。 禁军士兵如同稻草般被剑气收割,鲜血染红汉白玉台阶,残肢随处可见,惨叫声、惊呼声、建筑崩塌声此起彼伏,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宫,此刻好似沦为修罗地狱。 在这一片混乱中,玄云宗的惊蛰老祖,眼中却闪烁着近乎兴奋的光芒。 摧毁大乾皇宫?这样的机会,对于一直超然物外、实则对皇权隐隐抱有觊觎之心的玄云宗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 他完全可以假借追击方云逸之名,行破坏之实,既能削弱皇室颜面和实力,又能满足他内心毁灭的快感。 “寂灭苍穹!” 惊蛰老祖沙哑的声音响起,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灰暗的寂灭剑虹,如同死亡之鞭,横扫而出。这一击,他看似是攻向方云逸,但轨迹却刻意偏转半分。 “轰隆隆——!!!” 剑虹所过之处,不仅仅是方云逸附近的一片宫殿化为齑粉,甚至连带着不远处一片占地极广、供奉着大乾历代功臣画像的阁楼也被波及,在顷刻间倒塌。 “惊蛰!你放肆!” 赵凌霄看得心头滴血,目眦欲裂,厉声呵斥。被摧毁的那是凌烟阁、意义非凡,乃是笼络功臣、彰显皇室不忘旧勋的重要象征! 赵镇岳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惊蛰老祖怒吼。“老匹夫!你是不是故意的?” “给老夫收敛着点。” 惊蛰老祖身形在烟尘中闪烁,闻言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故作无奈地摊手! “凌霄道兄,镇岳道兄,何必动怒?” “方云逸此子滑溜如鱼,在这宫殿群中肆意穿梭,老夫若不出全力,如何能擒杀他?”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冲到摘星楼?” “若是顾忌这,顾忌那,束手束脚,还不如直接放他离开算了!” 他这话语,带着明显的揶揄和挑衅,气得赵凌霄和赵镇岳两人面色扭曲,胸膛在剧烈起伏,几乎要吐血。 他们岂不知惊蛰老祖的险恶用心,但在眼下,确如他所言,若因顾忌皇宫损毁而不敢全力出手,恐怕真的会被方云逸找到可乘之机。 这种憋屈和愤怒,让他们两人几乎发狂。 无奈之下,赵凌霄和赵镇岳只能将滔天的怒火,尽数倾泻到罪魁祸首方云逸身上。 “方云逸!你当真是罪该万死!” “竟敢毁我皇宫禁地,惊扰圣驾!” “老夫必将你碎尸万段,将你方家的祖坟都夷为平地!” 赵凌霄气的须发皆张。 皇道龙气因为暴怒而剧烈波动,再次凝聚出一道金龙虚影,却因顾忌周围的宫殿,不敢全力轰出,只能化作数十道较小的金龙,从不同角度缠向方云逸。 赵镇岳双目赤红,速度再增三分,试图贴近方云逸,以近身搏杀将其毙命。 “小杂种!有本事别跑,与老夫一战。” 第202章:乾帝被擒 然而,面对他们的威胁和怒吼,方云逸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穿透混乱战场、落在那道被禁军护住、脸色泛白、微微颤抖的身影。 他的目标,从未改变——擒下乾帝! 只要擒下这位大乾天子,不仅八年前的真相可以由他亲口公之于众,更是能以此作为要挟,让赵凌霄、赵镇岳投鼠忌器。 甚至……为自己争取到离开的机会,这是今夜、唯一可能翻盘的希望! “挡我者死!” 方云逸嘶吼,体内由剑塔反哺而来、勉强压住伤势的紫霄真气再次疯狂涌出。 他不再理会侧翼袭来的攻击,甚至不惜以伤换路,硬生生承受赵凌霄一道金龙气劲的抽击,后背炸开一团血花,借力向前猛冲! 紫色光剑化作一道撕裂般的长虹,将前方试图结阵阻拦的上百名禁军连人带甲,如同割草般斩灭。 他身形如电,踏着血泊与废墟,无视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和身后的追击,眼中只有那个目标——乾帝赵元璋! 距离摘星楼,已不足百丈! 皇宫的烈焰在他身后熊熊燃烧,映照着他浴血的身影,宛如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之神,誓要将这煌煌皇权,彻底拖入深渊。 百丈距离,对于一位心武尊而言,不过是瞬息之事。尽管赵凌霄与赵镇岳的怒吼声震彻宫闱,尽管惊蛰老祖的寂灭剑气如影随形。 但方云逸此刻已将自身化作一柄一往无前的利剑,所有的防御都被舍弃,只求最快的速度,最短路径,直指摘星楼上那道明黄身影! “护驾!结阵!挡住他!” 赵凌霄须发怒张,双手连连挥动,一道道皇道龙气化作的金色锁链如同蛛网般罩向方云逸,试图迟滞他的脚步。 然而方云逸根本不与之纠缠,身形在极小的范围内做出匪夷所思的扭曲和闪烁,紫色剑光如同庖丁解牛,总能在那密集的锁链缝隙中一穿而过,实在避不开的,便以左肩、后背等非要害部位硬抗! “噗嗤!” 一道龙气锁链抽打在方云逸已塌陷的左肩上,带起一蓬血雾,骨裂声令人心惊。他却借势前冲,速度反而更快一分。 赵镇岳目眦欲裂,他速度虽快,但方云逸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在地面贴着宫殿穿梭,让他那刚猛无俦的拳罡大半都轰在空处,或是为了不波及重要殿宇而被迫收力。 偶尔有几道拳风擦中方云逸,也只是让他身形踉跄,喷出几口鲜血,却无法阻止他如同跗骨之蛆般逼近摘星楼。 “都给朕挡住!杀了他!” 乾帝赵元璋看着那道在火光和血光中不断放大、如同索命修罗般的身影,内心的恐惧终是压倒帝王的威严,声音尖锐得变调。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栏杆边缘。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轰隆!!!” 一道炽烈如骄阳的拳罡与一道灰暗死寂的剑虹,几乎同时从左右两个方向袭向方云逸。 方云逸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猛地跺地,身形如箭矢般再次加速,险之又险地从两道攻击的夹缝中穿过! 而他身后的那片区域,则彻底遭殃。 赵镇岳的拳罡余波如同风暴般席卷,将摘星楼下最后一批结阵试图阻拦的禁军连人带甲震成漫天血沫肉泥!坚固的盾牌和精良的铠甲在这等力量面前如同纸糊。 惊蛰老祖的寂灭剑气则更为阴毒,扩散开的死寂剑意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那些拼死护在乾帝前方的皇室供奉和宫廷宗师。 “呃啊!” “我的真元……” “老祖…救…” 惨叫声戛然而止。几位宗师境的供奉只觉得体内生机瞬间被剥夺,经脉枯萎,真元溃散,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被抽干水分的树木,直挺挺地倒下去,再无声息。 他们至死都没想到,没有死在方云逸剑下,却殒命于“自己人”战斗的余波之中。 这一下,乾帝身前最后的屏障,顷刻间被清空掉大半!电光火石之间,方云逸已如鬼魅般踏上摘星楼的顶层平台。 那月白色的儒衫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破碎不堪,但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的煞气却让残存的几名太监和侍卫如同被施定身法,动弹不得。 乾帝赵元璋刚刚转过身,一只脚还未踏出,便觉得脖颈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已然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生生提离起地面! “呜…呜……” 乾帝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蹬踏,双手徒劳地想去掰开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 因为窒息,他的脸色迅速由白转红,再由红转为青紫。他瞪大的双眼中,充斥着明显的惧怕、难以置信、以及内心中滔天的屈辱。 他,赵元璋,大乾皇朝的九五至尊,执掌千万生灵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此刻竟然像一只待宰的鸡仔般,被人掐着脖子提在半空! 这种生死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比他登基以来面临的任何危机都要可怕千百倍。 即便两位皇室老祖就在不远处,那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也仿佛是变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寒与绝望。 “放开陛下!” “方云逸!你敢!” 赵凌霄和赵镇岳几乎在方云逸得手的瞬间便已追至摘星楼前,看到乾帝被擒,两人脸色剧变,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身形。 两人周身澎湃的真气如同被掐住脖子般骤然收敛,投鼠忌器,不敢再妄动分毫。 然而,有人可不会有所顾忌,甚至那有些带着掩饰不住的狠辣目光、一闪而逝。 “唉,小子,你何必执迷不悟,还不速速放下大乾陛下,尚可留你全尸!”惊蛰老祖带着明显的假意声响起,出手却是狠辣无比。 一道凝实到的灰色寂灭剑气,如同是毒蛇出洞般,绕过半个弧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斜斩向方云逸……以及被他提在身前的乾帝头颅! 这一剑,快、狠、准,时机可谓拿捏得妙到毫巅。若是被击中、方云逸或许会没事,但乾帝必死无疑。 第203章:恐惧的乾帝 “惊蛰!尔敢!!” 赵凌霄和赵镇岳同时怒吼,两人反应亦是极快,在惊蛰老祖剑气发出的瞬间便已察觉其险恶用心。 赵凌霄袖袍鼓荡,一道凝实的金龙气劲后发先至,横亘在剑气之前。 赵镇岳更是直接一拳隔空轰出,炽热的拳意并非攻击,而是撞击在那道寂灭剑气侧面。 “嘭!嗤——!” 金龙气劲与拳意几乎是同时与寂灭剑气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和刺耳的撕裂声。 灰色剑气终究被两人联手击散,但逸散的丝丝寂灭之意,仍旧让近在咫尺的乾帝感到眉心一阵刺痛冰寒,吓得他全身汗毛竖起。 “惊蛰老匹夫!你想干什么?” 赵镇岳须发怒张,指着惊蛰老祖,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若非大敌当前,他恨不得立刻与这落井下石的老鬼分个生死。 赵凌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盯着惊蛰老祖,寒着声开口。 “惊蛰道友,请注意你的分寸!陛下若有丝毫损伤,我大乾与玄云宗不死不休。” 两人心中既是后怕又是愤怒。后怕的是若非两人反应及时,乾帝恐怕已脑袋开花。 愤怒的是惊蛰老祖的歹毒,更愤怒于方云逸的狠辣—— 因为自始至终,方云逸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愈发明显…… 更是将乾帝的身体不偏不倚,正好挡在剑气袭来的最前方,仿佛早就料定会如此! 方云逸确实早有预料。从惊蛰老祖进入皇宫后,那看似追击实则大肆破坏的行为,他就看出这老鬼包藏祸心。 玄云宗超然物外已久,岂会真心实意为了皇权拼死拼活?削弱皇室,甚至制造混乱,才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此刻有这么好的机会借刀杀人,重创甚至弄死乾帝,他惊蛰岂会放过? 乾帝赵元璋此刻已是亡魂丧胆,刚才那剑气临头的冰冷触感犹在,他毫不怀疑,若非两位老祖出手,自己此刻已然毙命。 他身为帝王,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和惊吓?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他,身体微微颤抖,看向惊蛰老祖的目光也带上深深的惊惧与怨恨,甚至暂时压过对方云逸的恐惧。 方云逸懒得理会三位武尊之间的龃龉,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手中因窒息和恐惧而不断挣扎的乾帝脸上。 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乾帝耳中,也传遍寂静下来的皇宫! “赵元璋,告诉我八年前北境血案、是不是你与赵元明勾结蛮族,设计陷害我方家?” “还有,我方云逸自出生之日起、便被人种下蚀魂之毒,是不是你暗中指使所为?” 方云逸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是一记重鼓锤下,敲响在整个皇宫内外。 乾帝此时虽然恐惧,但理智并未失去,让身为帝王的他死死咬紧牙关。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一旦承认谋害功勋卓著的镇国将军府,还是以勾结蛮族这种卑劣的方式,那他将彻底身败名裂。 大乾皇朝根基将被动摇,各地的藩王、将领也必将蜂拥而起,天下瞬间烽烟遍地! 届时,还有谁会为他这个谋害忠良的皇帝效命?还有哪个将士愿意为这样的大乾血战沙场?赵氏江山,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 看到乾帝紧闭双眼,嘴唇抿得发白,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方云逸眼中寒光更盛。 赵凌霄见状,暂时强压下怒火,试图缓和局势,语气略显低沉。“方云逸,冷静!” “你方家世代忠烈,方老将军更是于朝有大功,太祖曾言,大乾江山有一半姓方。” “难道你今日真要亲手毁了这你祖父、父兄曾誓死守护的基业吗?看看这大乾,若陛下有事,必将大乱,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这难道是你方家愿意看到的?” 赵镇岳也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劝诫。“小子,放开陛下,老夫以武尊之名担保,今夜让你安全离开京都,绝不再阻拦!” “往事可慢慢查证,何必行此极端之事?” 惊蛰老祖则在一旁阴恻恻地不说话,眼神闪烁,不知是在盘算着什么,似乎是在寻找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哈哈哈……” 方云逸闻言,却是发出一阵悲凉而愤怒的狂笑,笑声中蕴含着真气,再次响彻夜空,让京都无数竖耳倾听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知道提我方家之功了?” “现在知道说大乾江山有一半姓方了?” “你们逼死我祖父,害我方家满门,污蔑我方家叛国,对我这方家独苗斩尽杀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站出来说这些话?” “现在……晚了。” 方云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明显的恨意。“大乾乱不乱,与我何干?” “各地烽烟四起,又怪得了谁?” “是你们赵家无道,自毁长城罢了。” “今日,他赵元璋若是不说出真相,不承认他当年的所有罪行……” 方云逸目光如刀,扫过赵凌霄二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莫要说是各地烽烟四起,我方云逸在此立誓,必将亲自起兵,第一个踏平这腐朽的大乾皇朝。” “我要用你们赵氏族人的血,来祭奠我方家满门英烈,还有那些为大乾战死的英灵。”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 不仅是赵凌霄等人脸色剧变,整个京都暗中关注此地的各方势力,心中都是掀起惊涛骇浪。这是彻底的宣战!是不死不休的宣言! 话音未落,不给赵凌霄等人再次开口的机会,方云逸空着的左手手指如电,猛地捏开乾帝的下颌……… 将一枚已准备好、只有龙眼大小、色泽暗红、散发着奇异腥气的药丸,强行塞入乾帝的口中,并用真气一送,助其化开,散入体内。 “咕咚……” 乾帝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药丸便已入腹。 “你给我吃了什么?” 乾帝涨紫着脸、惊恐地嘶吼,声音因为喉咙被扼而显得扭曲。 第204章:当年真相 方云逸冷漠地看着他,如同是在看待一个死人。“没什么,一点小玩意而已!” 名唤“千丝噬魂蛊”,它会慢慢啃噬你的神魂,缠绕你的心脉,每日发作三次,每次持续一到两个时辰。 “哦……对了!” “发作时,如同万蚁噬心,千针扎魂,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仿佛是为了验证方云逸的话,药力几乎在化开的瞬间便猛烈发作起来。 “啊——!!!!!” 乾帝猛地发出一声声凄厉地惨嚎,整个人如被投入油锅的活虾,剧烈抽搐、痉挛起来。 他的双眼,在顷刻间瞬间布满起血丝,高高凸起,脸上、脖子上青筋暴凸,如同有无数只小虫在皮下游走。 极致的痛苦让他五官扭曲,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半分帝王威仪? 乾帝时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胸口和头颅,仿佛是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显然正在承受着无法形容的非人折磨。 “陛下!” “方云逸!快给陛下解药!” 赵凌霄和赵镇岳看得那是心急如焚,怒吼连连,却又不敢上前。 方云逸任由乾帝在自己手中痛苦挣扎,声音冰冷。“此蛊除我之外,天下无人能解。” “就算你们找来药王谷的武尊,或者精通蛊术的南疆老祖,也休想解除。” “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 他顿了顿,看着痛苦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乾帝,补充道,“而且,从此刻起,每隔八个时辰,它就会发作一次。” “直到……亲口说出我想知道的真相,或者,被彻底啃噬殆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摘星楼上,唯有乾帝凄厉绝望的哀嚎在夜风中回荡,映衬着下方皇宫尚未熄灭的烈焰和满地狼藉,构成一幅无比惨烈而诡异的画面。 三位武尊投鼠忌器,进退维谷,而掌控局面的,却是那个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少年。 方云逸的目光越过痛苦挣扎的乾帝,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冷然。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逼问出真相,只是第一步。如何在这三大武尊虎视眈眈下,带着这个“护身符”离开京都,才是接下来真正的考验。而经此一夜,无论结果如何,大乾的天,已经彻底改变。 乾帝赵元璋的惨嚎声、在混乱的皇宫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帝王尊严彻底崩塌的绝望嘶鸣。 “千丝噬魂蛊”的药效猛烈无比,如同方云逸所言那般,正在疯狂啃噬他的灵魂,并且缠绕其体内血肉、骨骼、心脉。 “啊——!杀了我!杀了我!” 乾帝涕泪横流,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龙袍被扯得凌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九五至尊的威仪?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撕咬,每一次啃噬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血肉、骨骼、心脉处更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铁丝紧紧缠绕、勒紧,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难以形容的绞痛和窒息感。 “说吧!八年前北境,究竟发生什么?” “我方家男儿,又是如何战死的?” 方云逸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动摇,他扼住乾帝咽喉的手微微松开些许,让他能够发出清晰声音,但那股冰冷杀意却如同实质,刺激着乾帝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剧烈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乾帝意志防线。在非人折磨面前,所谓帝王心术、江山社稷、身后名节,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现在只想结束这痛苦,哪怕立刻死去! “我说!我说!快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乾帝嘶哑哀嚎着,眼神涣散,带着乞求。 “先说!” 方云逸厉声喝道,指尖一缕紫霄真气渡入,暂时压制部分蛊虫的活性,让乾帝的痛苦稍稍缓解,得以正常开口。 乾帝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贪婪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开始吐露那埋藏八年、肮脏血腥的真相! “是…是朕…是朕忌惮你方家,方震天那老东西……他在军中的威望太高……” “军中只知方家将令,不知朝廷虎符!还有周擎天那些悍将,都唯他马首是瞻。” 乾帝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斥着积压已久的怨毒与恐惧。“他功高震主,朝中大部分功臣武将都与他有旧,他不死,朕心不安!” “民间甚至有地方、只知镇国将军府,不知朕的威名!这怏怏大乾江山,又不是你们姓方的天下。” “朕才是大乾的皇帝,是天子。又岂能容忍你们方家这样的存在?” 乾帝的话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夜空。 不仅方云逸听得心中悲凉更甚,就连那些躲在远处宫殿角落、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乃至更远处利用各种手段关注着、此地的京都各方势力高手,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仅仅因为忌惮,因为功高震主,就要对为朝征战、满门忠烈的方家下如此毒手? 这还是明君所为吗? 乾帝似乎陷入某种癫狂的回忆,继续嘶吼道。“所以…所以朕暗中授意赵元明,让他想办法…想办法削弱方家,最好能让方震天和他那几个儿子……永远留在北境!” “正好那时蛮族王庭内部也有纷争,新任蛮王兀术赤想要立威,也需要一场大胜来巩固地位……赵元明便暗中搭上线,定下计策……” 乾帝吞咽着口水,脸上肌肉扭曲,详细道出八年前那场阴谋的细节。 “朕以调整防务为名,故意将北境几处关键隘口的守军调离,换上些不堪用的老弱。并且,扣发部分前线急需的军械和粮草,让镇北军的补给出现短缺……” 同时,赵元明利用他在东境的人脉和影响力,暗中与东域皇朝的“天风骑”达成秘密交易…… 许以边境三座富庶城池和未来十年的矿产开采权……让他们在我大乾东境陈兵十万,做出大举进攻的态势…… 乾帝的声音带着颤音,却清晰地揭露更深的背叛。“东境告急!朝廷震动!” 第205章:公之于众 朕顺势将原本可以支援北境的“烈风军”和“磐石军”两部精锐,全部调往至东境布防,美其名曰,巩固东部防线,防止天风骑入侵…… “如此一来……北境方震天手中,真正可用的精锐,就只剩下他直属的十万镇北军……” “而蛮族王庭那边,兀术赤亲率三十万金狼卫,并联合起数个部落,总计超过五十万大军,秘密集结……” “我们还故意泄露假的军情给方震天,说蛮族主力会从黑风谷方向进攻,方震天似乎是信了,他将主力部署在黑风谷一线……” “但实际上……蛮族真正的突破口,是在防御相对空虚的落鹰涧,那里的守军早已被我们暗中调换、削弱……” “大战爆发……方震天主力被牵制在黑风谷……落鹰涧防线一触即溃……蛮族铁骑长驱直入,切断方震天后路和粮道……” “等到方震天发现中计,想要回援时…已晚……他被蛮族大军团团围困在断魂崖……” 乾帝说到这里,似乎也因为那场惨烈的阴谋而感到一丝心悸,声音低沉了下去。 “后面的消息就有些混乱……只知道方震天父子三人,连同你那堂哥,率领残部死战不退……最终…最终力竭……全军覆没……” 寂静!笼罩着皇宫,唯有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以及乾帝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方云逸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着。 虽然他已猜到真相必然残酷,但亲耳从乾帝口中听到这如此详尽、如此卑劣的阴谋,他依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寒、和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 为了除掉功高震主的臣子,不惜勾结世仇蛮族,引狼入室。甚至不惜出卖皇朝利益,勾连东域皇朝,致使东境边境承受巨大压力,无法支援北境! 最终导致祖父、大伯、二伯,及十万忠心耿耿的镇北军儿郎,陷入绝境,血染沙场,埋骨他乡。 这不是战场上的堂堂正正对决,这是最肮脏、最无耻的背叛与谋杀! 一股难以形容的凄凉感席卷方云逸。他为祖父、为大伯,二伯、堂兄,为那十万镇北军感到不值。 他们皆是一生忠勇,守护的是怎样的一个朝廷?效忠的……又是怎样的一个帝王? 不仅仅方云逸,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 “疯了…真是疯了…” 有躲在府邸深处的老臣喃喃自语,老泪纵横。 “为了权位,竟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这哪里是大乾明君,分明就是个魔头!” “勾结蛮族,引外敌屠戮自家忠良…这乾帝,简直不是个东西!” 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世家家主,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唾骂。 “如此帝王,如此朝廷…呵呵,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有江湖豪客远远望着皇宫方向,冷笑连连,眼中满含鄙夷之色。 许多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念头! 立下赫赫战功的方家、尚且都落得个如此下场,他们这些臣子、这些武者,日后若是稍有触怒,岂不是也要被这般清算? 这样的帝王,这样的大乾,还有何人敢真心为其效死?还有哪个将士敢在沙场上为其抛头颅、洒热血? 或许,乾帝正是因为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做如此卑劣之事,才会对方家仅存的独苗如此忌惮,寝食难安,必欲除之而后快吧? 但他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将是彻底失去民心、军心,颠覆大乾根基。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玄云宗惊蛰老祖,此刻看向乾帝的目光中也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诮。 虽然他心中或许也觉得,若易地而处,自己为宗门利益也可能不择手段,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对乾帝这种身为帝王却行此龌龊小人之举的极度轻蔑。 勾结外敌,谋害忠良,这是任何一个稍有底线的人都所不齿的行为,何况是一国之君? “赵元璋!你给我住口!” 赵凌霄须发怒张,厉声呵斥,试图阻止乾帝继续说下去。 这每一句话,都是在将他们赵氏皇族的颜面、重重踩在脚下碾碎! “蠢货!废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镇岳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杀机暴涨。 他目光盯着乾帝,心中甚至涌起一股强烈冲动——亲手将这个给赵家带来奇耻大辱、彻底毁掉皇室声誉的蠢货皇帝当场格杀。 他看得分明,今日过后,无论方云逸是生是死,乾帝赵元璋算是彻底废了。这等丑闻公之于众,他还有何颜面坐在那龙椅之上? 天下臣民会如何看待他?各地藩王、手握兵权的将领又会作何想法? 大乾皇朝,必将因此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和分裂。这一切,都是这个他曾经看好的后辈皇帝一手造成的! 方云逸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看向手中因为剧痛暂时缓解而如同烂泥般瘫软的乾帝,眼神冰冷。 他知道,乾帝完了。根本不需要他再动手,今日这番话传扬出去,乾帝赵元璋必将身败名裂,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大乾的臣民绝不会再认可这样一位皇帝。 等待他的,要么是被逼退位幽禁,要么就是……被赵家自己人清理门户。 只是,他没想到,除了蛮族,竟然连东域皇朝也掺和在里面。看来,复仇名单上,又得多上一个名字。 “还有一个问题。” 方云逸的声音将乾帝从短暂的喘息中拉回现实,“我自出生便中的蚀魂之毒,是不是你派人下的?” 乾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惊恐,连忙摇头。“毒?不…不是朕!” “朕确实…确实也曾动过此念,在你年幼体弱时,派人暗中下手,想要永绝后患……” 他喘着粗气,急忙辩解,仿佛生怕方云逸不信。“但朕派去的人回报,说已经有人先一步给你下了隐秘的奇毒,无需他们再动手。” “朕后来也暗中调查过,只知道那股势力来历非常神秘,行事诡秘,手段高超,他们和中域那边有些关联……” 第206章:还有武尊 “但具体是哪方的势力,朕…朕还真的是查不到。朕没有骗你!真的!” 乾帝眼神充满恐惧和恳求,不似作伪。 方云逸皱紧眉头。 不是乾帝?还有另一股势力?来自中域? 他心中疑窦丛生。 自己身上这纠缠十五年、已经了结原主性命的诡异毒素,竟然不是来自乾帝,而是另有其人?一个与中域有关的神秘势力? 他们为何要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下此毒手?方家与中域又有什么恩怨? 看来,在祖母那里,应该对自己还隐瞒着许多事情。自己母亲的神秘来历,父亲当年的际遇,或许都与这中域势力有关。 离开后,必须尽快找到祖母,问个明白! 而就在方云逸因为这意外的信息而心神微震,思绪电转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如毒蛇般蛰伏在一旁的惊蛰老祖,敏锐地捕捉到方云逸这瞬间的失神。 “就是现在!动手!” 他暗中传音给赵凌霄和赵镇岳,同时自身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顾忌,甚至不再刻意避开乾帝! “寂灭轮回剑!” 惊蛰老祖干瘦身躯仿佛与手中的灰色古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横贯夜空的灰色剑轮。 剑轮旋转,散发出剥夺生机、令万物归于寂灭的恐怖剑气,带着碾碎般的隆隆巨响,朝着方云逸和被他提在手中的乾帝,覆盖而下。 这一击,狠辣果决,竟是打着将方云逸和已成累赘的乾帝一同诛杀的打算。 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传音的赵凌霄和赵镇岳,在瞬间犹豫后,眼中也闪过一丝决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乾帝身败名裂已成定局,与其让他活着继续丢尽皇族脸面,甚至可能被方云逸挟持着造成更大破坏,不如……趁机一并解决。 至于方云逸,今日他们绝不会留。 “皇极封天掌!” “九阳陨星拳!” 赵凌霄掌印如山,引动残余皇道龙气,封锁四方虚空,断绝方云逸退路。 赵镇岳拳出如星陨,拳罡上燃烧着炽烈的气血,直取方云逸后心要害。 三大武尊,竟是默契地放弃保护乾帝,施展出雷霆杀招,准备将方云逸彻底留下! 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如有大恐怖降临,瞬间将方云逸从微思中惊醒。 “不好!” 方云逸瞳孔骤缩,体内尚未恢复过来紫霄真气,顷刻间、疯狂地运转起来。 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手中提着的乾帝,如同沙包一般,狠狠掷向正面杀来的、气势最为霸烈的赵镇岳。 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踏地面,施展出“剑二、惊雷”的身法,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紫色弧光,从赵凌霄掌印封锁的薄弱处、强行突围出去。接着,便是冲天而起! 他之所以选择立刻逃离,不仅仅是因为三大武尊的联手绝杀,更因为他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在此刻清晰地感知到……… 又有一股浩瀚如渊、不弱于眼前三人的武尊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从京都之外迫近! 他猜测很有可能是玄云宗的另一位老祖赶来,若是被四位武尊合围,那真是十死无生。 “废物!” 赵镇岳见乾帝被扔向自己,怒吼一声,但他终究没能狠下心对着自家皇帝下死手。 那足以陨落星辰的拳罡、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偏,擦着乾帝的身体轰向在他侧方的空处,将一片宫殿残骸彻底蒸发。 他顺手一抄,将昏死过去的乾帝抓住,看也不看、便如同是扔垃圾般甩向下方一处尚且完好的偏殿方向,骂了一句“废物”,随即身形不停,再次腾空,朝着方云逸追去! “想走?留下吧!” 赵凌霄的封天掌印虽然被方云逸寻隙避开大半,但余波依旧扫中方云逸的左腿,让他刚刚腾起的身形一个踉跄,速度骤减。 而惊蛰老祖那恐怖的寂灭剑轮,虽然因为方云逸的及时闪避和赵镇岳的干扰未能完全命中,但边缘的寂灭剑气依旧扫中他的后背! “噗——!” 方云逸只觉得后背一凉,随即一股冰寒死寂的力量疯狂涌入体内,侵蚀着他的生机和真气。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提一口真气,紫霄剑经运转到极致,周身爆发出刺目紫光,如同一颗燃烧的紫色流星…… 继续朝着京都之外、那九龙锁天大阵因为之前吞噬、而变得黯淡稀薄的方向冲去! 只要冲出大阵范围,便有生机。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淡金色光罩的刹那—— “嗡!”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万物生灭的武尊磅礴威压,如同九天银河垂落,轰然降临! 这股威压浩瀚、深沉,远超赵凌霄、赵镇岳乃至是惊蛰老祖。它无声无息,仿佛许久之前便已存在,只是在此刻骤然显现。 方云逸前冲的速度陡然慢下,仿佛陷入一片无形的泥沼之中。 紧接着,一道看似轻飘飘、洁白无瑕的云掌,宛如从夜色下的虚空深处中探出,无声无息地印向他的胸膛。 这一掌,没有任何浩大的声势,没有凌厉的劲风,却让方云逸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紫霄剑经——剑一、破杀!” 避无可避,方云逸只能倾尽全力,将手中光芒已然黯淡的紫色光剑横于胸前,施展出最强的防御剑式,硬接这一掌。 “嘭——!!”一声沉闷到极致,却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巨响爆发开来。 方云逸手中凝聚的紫色光剑应声而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犹如能瓦解一切、分解万物的力量透体而入。 护体紫霄真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胸骨传来清晰刺耳的碎裂声。 整个人如同被一颗看不见的太古星辰正面撞中,以比之前逃离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如同陨石般倒射而回! “轰隆隆隆——!”重重地砸落在下方已然沦为废墟的皇城区域。 第207章:又增两位 恐怖冲击力将地面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沿途所有的残垣断壁、乃至一些不幸被卷入、正在四散奔逃的太监宫女和零散士兵,都在瞬间爆成一片血雾。 烟尘冲天而起,弥漫小半个皇宫! 静! 整个京都,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掌所震慑。 方云逸,那个如战神般鏖战三大武尊、挟持乾帝、揭露惊天阴谋的少年武尊,竟然被人一掌从空中打落,生死不知?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其沟壑底部,那个深陷于碎石泥土之中、浑身是血、气息萎靡的身影。方云逸挣扎着站起,却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受到难以想象的重创。 而直到此时,那出手之人的身影,才缓缓地在方云逸原本想要突围的半空中浮现。 并非一位,而是两位! 左边一人,身着玄黑色云纹道袍,袍服之上绣着日月星辰,仿佛将一片夜空披在身上。 他面容古拙,看不出具体年岁,双眸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深邃无比。 周身气息与也好似与天地浑然一体,仿佛他便是这片虚空的主宰,刚才那无声无息却恐怖绝伦的一掌,正是出自他手。 此人乃是玄云宗的另一位太上长老,道号——玄玑子,修为已达武尊后期。 玄玑子是玄云宗真正的定海神针,常年闭关,若非此次感应到宗门气运剧烈波动和惊蛰的紧急传讯,绝不会轻易出世。 右边一人,则是一位身着青色长衫、头戴方巾、做儒生打扮的老者。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手中握着一卷看似普通的竹简,气质温润如玉,宛如一位饱学大儒。 但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气息虽不如玄玑子那般浩瀚磅礴,却更加凝实精纯,带着一股教化万物、又掌控生死的奇异意境。 此人乃是玄云宗资历最老的太上长老,名为青霖先生,同样是一位武尊后期的绝世强者,精研阵法与神魂之道,修为深不可测。 这两位玄云宗老祖的突然出现,以及玄玑子那惊艳绝伦、一招重创方云逸的手段,瞬间扭转战局! “玄玑道友!青霖道友!” 赵凌霄和赵镇岳见到这两人,尤其感受到玄玑子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先是一惊,随即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有援兵到来的庆幸,也有对玄云宗隐藏实力之深的忌惮。 惊蛰老祖则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朝着两位同门微微颔首。 玄玑子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沟壑中艰难挣扎的方云逸,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皇宫,最后落在赵凌霄二人身上,声音古朴无波。 “此子扰乱京都,毁坏皇宫,又敢挟持帝君,罪孽深重。当诛!” 青霖先生则是轻轻展开手中竹简,淡淡道:“九龙锁天大阵受损不轻,老夫可助二位道友暂时稳固,防止此子遁走。” 说话间,他手中竹简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晕,无数细小的符文飞射而出,融入夜空那黯淡的淡金色光罩之中。 原本摇摇欲坠的九龙锁天大阵,光芒顿时稳定不少,虽然威力远不如前,但困住身受重伤的方云逸,似乎已然足够。 下一刻,五位武尊——皇室的赵凌霄、赵镇岳,玄云宗的惊蛰、玄玑子、青霖先生,身形闪动,已然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将深陷于沟壑之中、气息萎靡的方云逸,团团围住。 五位武尊! 其中更有两位是深不可测的武尊后期! 强大的武尊威压如同五座太古神山,镇压而下,将那片区域的空间都彻底凝固。 方云逸站在冰冷的碎石之中,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五道恐怖气息,口中不断溢着鲜血,视线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他看着夜空中那被五位武尊身影遮蔽的星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而冰冷的弧度。 终究……还是没能冲出去吗? 看来,不动用出最后的手段,今夜还真是无法逃离这大乾京都。 方云逸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决绝的疯狂在眼底深处点燃。他拄着几乎碎裂的紫色光剑残影,挣扎着在深坑中站直身体。 尽管浑身浴血,气息萎靡,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宛如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压弯。 那副顽强不屈姿态,落在刚刚形成合围的五位武尊眼中,自然是死到临头的最后挣扎。 性格暴烈的赵镇岳率先按捺不住,他踏前一步,虚空在其脚下微微震荡。 他睥睨着沟壑中狼狈不堪的方云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与嘲讽,声音如洪钟,震得周遭废墟簌簌作响! “小杂种!你不是能耐吗?” “仗着几分诡异修为和那不知名宝物,就敢在京都中撒野,弑杀大臣,毁我皇宫,挟持天子!现在呢?” “还有几分力气?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赵镇岳话音顿了顿,目光如同是在审视猎物般扫过方云逸,语气中带着施舍般的残忍。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交出你身上那件能吞噬攻击的至宝!” “老夫今日或许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让你和你方家那些死鬼团聚。” “否则,定叫你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至宝”二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点燃在场其他几位武尊眼中的贪婪火焰。 赵凌霄虽然面色依旧阴沉,维持着皇室老祖的威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炽热的贪婪。 他比赵镇岳想得更深,若能得此至宝,不仅皇室底蕴大增,他本人或许也能借此窥探那武尊之上的玄妙境界! 而刚刚赶到的玄玑子与青霖先生,起初不明所以,但听到“至宝”二字,再联想到之前感受到的那股诡异吞噬之力、和方云逸不合常理的年纪与实力,心中顿时了然。 惊蛰老祖也在暗中传音,快速将关于方云逸身怀逆天“至宝”的猜测告知二人。 瞬息之间,玄玑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青霖先生抚着竹简的手也微微一顿。 第208章:至宝之威 两人的目光,如同四把锋利的刮刀,齐刷刷地落在方云逸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开,找出那件引得他们心潮澎湃的秘宝。 五位武尊,虽立场略有不同,但在“夺取至宝”这一点上,欲望却是空前一致。 面对赵镇岳的嘲讽和五道充斥着贪婪与杀意的目光,方云逸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猛地仰起头,发出一阵嘶哑而悲凉的大笑! “哈哈哈……咳咳……” 笑声牵动伤势,让他咳出几口污血,但他笑得愈发畅快,愈发讥讽,“想要至宝?” 方云逸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五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 “莫不说我有没有,即便真有至宝,你们以为……凭借人多势众,今夜就能留下我吗?” “五位武尊联手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蝇营狗苟之辈!你们记住——” 方云逸的声音如同誓言,蕴含着他不屈的意志与恨意,清晰地回荡在京都的上空。 “今日一旦让我逃离出此地,大乾皇朝也好,玄云宗也罢!我方云逸对天立誓,必将成为你们永恒的噩梦!” “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亲手将你们一一铲除,用你们的鲜血和宗门基业,来祭奠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异变再生! 方云逸似乎彻底放开某种禁锢,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如沉睡万古的洪荒凶兽,骤然从他看似残破的躯体深处苏醒,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并非他本身精纯的紫霄真气,而是充斥着暴虐、嗜血、混乱与毁灭的意志。 “嗡——!” 夜空仿佛被这股气息染成暗红色,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方云逸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这一次,威压的范围不再局限于皇宫,而是几乎笼罩住整个京都。 “噗——!” “呃啊!” “救命!” ……………… 一时间,京都城内,无论躲在屋舍深处瑟瑟发抖的平民百姓,还是远远观望的武者,甚至是那些维持秩序的军中精锐……… 但凡是武道稍弱者,在这股混合着杀意与混乱意志的威压冲击下,无不心神剧震,如遭重击,纷纷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就连一些宗师境的高手,也只觉得气血翻腾,真元紊乱,脸上露出骇然欲绝的神色。 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股强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剑意,如同是无形的风暴,开始横扫四面八方。 这剑意嗜血而狂暴,充满着混乱的毁灭欲望,仿佛是要屠戮世间的一切生灵。 “锵锵锵——!” 仅仅只是这股剑意本身散发出的无形“剑气”,就如百万柄无形的利刃切割着虚空,发出令人灵魂颤动的尖啸。 首当其冲的便是五位武尊,脸色齐变! 他们感受到这股剑意的恐怖,远超他们眼界的认知。那不仅仅是力量层次上的压迫,更带着一种直击神魂、污染心境的诡异特性。 “全力防御!” 玄玑子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他周身那玄黑色道袍鼓荡,日月星辰纹路流转,化作一片深邃的星空幕布,护住自身。 青霖先生手中竹简彻底展开,顷刻间、青光暴涨。一篇篇儒家圣言飞出,化作一道道青色屏障,环绕周身,隔绝那嗜血剑意的侵蚀。 赵凌霄皇道龙气护体,金龙盘绕。赵镇岳气血如烘炉,燃烧形成赤金光罩。 惊蛰老祖则人剑合一,灰蒙蒙的寂灭剑气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五位武尊,竟在这股尚未正式发出的剑意逼迫下,不约而同地选择全力防御! 然而,面对这显然是方云逸最后、也最恐怖的反扑,五人眼中的贪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果然!果然是至宝之威!” “此子已是强弩之末,全靠至宝支撑!” 惊蛰老祖尖声传音,语气中充满激动。 “一起出手,镇压他,夺取至宝!” 赵镇岳怒吼,他坚信这绝非方云逸自身之力。 “此宝竟有如此凶威,那便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玄玑子眼中精光爆射,下了决心。 “至于至宝到手之后,要如何分配,那些都是后话。若是分配不均……他们玄云宗不介意集一宗之力,灭掉大乾皇朝。”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五人悍然出手,不再给对方云逸任何喘息之机,务求一击必杀,夺宝建功! “皇极灭神光!” 赵凌霄双手一推,一道凝实到极致、仿佛能净化、湮灭万物的金色光柱,撕裂夜空,直射方云逸眉心。 “九阳爆裂!” 赵镇岳双拳合握,周身气血如同火山喷发,凝聚成一团直径数丈、极度不稳定、散发着毁灭波动的赤金色球体,狠狠砸向方云逸。 “寂灭归墟!” 惊蛰老祖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仿佛能引动万物终结的灰色细线,无声无息地刺向方云逸丹田,要彻底废掉他的境界根基。 “玄玑镇魔掌!” 玄玑子一掌拍出,掌印初始古朴无华,却在飞出过程中急速放大,掌纹化作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虚影环绕,仿佛一方真实的小世界镇压而下,封锁一切退路。 “青霖缚神咒!” 青霖先生口诵真言,手中竹简飞出,无数青色符文如同锁链,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缠绕向方云逸周身虚空,禁锢他的神魂与真元,使其无法自如操控“至宝”。 五大杀招,涵盖神魂、肉身、真气、虚空禁锢,从不同角度,带着五位武尊必杀的决心与贪婪的欲望,瞬间将方云逸彻底淹没。 面对这足以让武尊后期强者都饮恨当场的五大杀招,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疲惫。 他知道,这是真正的生死关头,再也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方云逸放弃所有防御,任由那恐怖的攻击临身,双手虚握于胸前,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和全部的意志,嘶声呐喊! “以我神魂为引,以我气血为祭……” “剑出!!!” “嗡——!!!!” 识海深处,九层剑塔第二层那无边血海疯狂沸腾。那柄屹立在血海中央的暗紫色古剑发出惊天动地的嗡鸣。 第209章:逃离京都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弑杀剑意,被方云逸以燃烧部分神魂和本命精血的代价,强行引动、抽取、凝聚! 一柄与剑塔第二层血海中、那柄古剑几乎一模一样的暗血色剑影,在他虚握的双手中骤然凝聚成形。 这柄剑影出现的刹那,整个京都的夜空彻底被染成暗红色。日月无光,星辰隐匿! 唯有那柄剑,成为天地间的唯一。 剑身之上,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有神魔陨落的景象在流转,那狂暴嗜血的气息,让五位武尊神魂都在颤栗。 “斩——!!!” 方云逸咆哮着,双手握着这柄凝聚他最后力量、与血海剑意的暗红色剑影,朝着前方五大杀招汇聚的中心,简简单单,却又蕴含着无上毁灭真意地,一剑斩出。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在那极致的力量面前已经完全失去意义。 一道暗红色的弧形剑罡,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悄无声息地向前扩散。 它所过之处,赵凌霄的“皇极灭神光”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赵镇岳的“九阳爆裂”球体被从中被劈开,无声湮灭! 惊蛰老祖的“寂灭归墟”剑线寸寸断裂。玄玑子的“镇魔掌”小世界虚影轰然崩塌。青霖先生的“缚神咒”青色锁链纷纷碎灭如齑粉! 这还不止。 暗红色剑罡以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瞬间穿透五人防御,掠过他们的身体。 “噗——!” “啊!” “不可能!” ……………… 五道身影,如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倒飞出去,口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 赵镇岳伤势最重,胸前出现一道几乎将他斜劈开的恐怖剑痕,深可见骨。暗红色的杀戮气息缠绕在伤口上,疯狂侵蚀他的生机与气血,他发出的惨叫充满着痛苦与难以置信。 赵凌霄的皇道龙气同样被一剑斩破,龙袍碎裂,发冠炸开,半边身子血肉模糊,那嗜血的气息钻入体内,让他感觉自己的真气都在被污染、同化,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 惊蛰老祖的古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纹,他本人更是七窍流血,那混乱的剑意直冲他的识海,让他神魂震荡,几乎要失控。 就连最强的玄玑子和青霖先生,也未能完全幸免。玄玑子那深邃如星空的防御撕裂,道袍破损,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鲜血,眼中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青霖先生的竹简光芒黯淡,上面出现几道裂痕,他脸色苍白,显然神魂受创不轻。 五大武尊,联手之下,竟被方云逸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同时重创!此刻,他们眼中的贪婪、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那侵入他们体内的狂暴嗜血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不仅疯狂破坏着他们的肉身,更在侵蚀他们的神魂,试图将他们拖入无尽的杀戮与混乱深渊! 这种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这不是普通武尊手段,甚至不像此界应有之力。 “那……那到底是什么?” 赵镇岳捂着恐怖的伤口,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不仅仅是至宝……那剑意……充满着毁灭与不祥…………” 玄玑子试图逼出体内的异种气息,脸色无比凝重。 他们终于意识到,方云逸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而他们,似乎招惹了一个本不该招惹的存在! 然而,施展出这几乎逆转战局的一剑,方云逸也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暗红色剑影在他手中缓缓消散,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衰弱到极点,脸色惨白如宣纸,身体摇摇欲坠,连维持悬浮都变得极为困难。 真气完全耗尽,神魂因强行引动血海剑意而受创,本命精血更是亏损严重。 方云逸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那五位被重创的武尊,更无力去确认他们的生死。 趁着他那一剑造成的震撼与混乱,以及五位武尊忙于压制体内狂暴剑意的短暂间隙,方云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身。 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黯淡流光,朝着京都之外,那因为青霖先生稳固而存在的、但光芒已极其黯淡的九龙锁天大阵边缘冲去。 “咳……” 强行冲破阵法的最后阻碍,又是喷出一口鲜血,方云逸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京都之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等到玄玑子等人勉强压制住体内肆虐的狂暴剑意,忍着剧痛追出京都时,夜空下早已失去方云逸的踪迹。 他们循着那一丝微弱的气息追索,最终只来到京都外数里处的一片茂密林地之前。 而到了这里,那一丝本就微弱的气息,竟如同被凭空抹去一般,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 五人展开灵觉,如同是梳子般一遍遍扫过下方的密林,甚至不惜动用秘法、来探查虚空中的痕迹,却是一无所获。 方云逸就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没有一丝残存的气息,就那么彻底地消失在他们的感知里。 五位武尊悬浮在林地之上,逐渐亮起的天色、笼罩着他们五人难看至极的脸色。 晨风吹过,带着一股莫名的凉意,却吹不散他们此刻心头中沉重与寒意。 他们知道,不仅没能留下方云逸,没能得到那神秘的“至宝”,反而是结下了一个不死不休、并且拥有着恐怖潜力、和未知手段的生死大敌。 今日之后,该头疼、该恐惧的,恐怕要是他们,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庞大势力。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 玄玑子望着那一片的密林,古拙的脸上首次露出极其凝重的神色,缓缓吐出一句话! “大乾……乃至我们整个南域的天,从今以后、怕是真的要彻底改变了。”他的声音在晨风中飘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其余四人皆是沉默不语,但眼神中的阴沉与忌惮,却昭示着这场风暴,远还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第210章:空间内 五人并未立刻转身离去。 方云逸最后施展出的那诡异一剑,以及他身上可能存在的“至宝”,都让他们无法甘心就此放弃。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相信方云逸在承受着如此重创,又强行催动那般恐怖力量后,能瞬间远遁出千里。 最大的可能,是依靠着那“至宝”的某种神通,暂时隐匿其身形和气息,或许就潜藏在附近某处,等待他们离开后再行逃脱。 “此子狡诈,或许还在附近!” 赵镇岳强忍着胸前那道几乎将他劈开的恐怖剑痕、传来的剧痛和杀戮之气的侵蚀,声音嘶哑地开口。 他周身赤金色的气血光晕明灭不定,正在全力压制伤口处那难缠的暗红色力量。 “不错,那等遁速不似作假,但虚空波动在此地戛然而止,必有蹊跷。” 青霖先生手抚着出现裂痕的竹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看似平静的密林。 他试图以神魂之力编织成网,细细感知每一寸密林中的细微变化。 玄玑子默然不语,但他那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符文流转,显然也在动用某种秘术,再次探查着虚空痕迹。 惊蛰老祖则盘坐于一块山岩之上,灰袍染血,寂灭剑气环绕周身,如同蛰伏的毒蛇,感知着任何一丝杀意或剑气的波动。 赵凌霄引动着体内的皇道龙气,与脚下地脉相连,试图通过地脉的波动,寻找出那不协调的动静。 五位武尊,不顾自身沉重伤势,就在下方的这片林地周围,各自寻地盘膝坐下。 他们一边运功疗伤,压制体内那狂暴的杀戮剑意,一边将灵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密林。 五人在赌,赌方云逸的那隐匿手段无法持久,赌他伤势过重会露出马脚,赌那“至宝”的波动会被他们再次捕捉到。 一时间,这片密林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唯有山风吹过的呜咽声,以及五位武尊身上泄露出、压抑着的痛苦闷哼和真气涟漪。 而此时,整个人已及时遁入空间三层中的方云逸、正上演着远比外界凶险数倍的挣扎。 剑塔第三层。这里的环境与第二层的狂暴血海截然不同,是一片虚无、混沌、充斥着混乱碎片和扭曲光影的所在。 宛如天地未开,一切都处于无序状态。 选择三层,是因为此层相对“安静”,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第二层血海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杀戮意念、对他心神造成的冲击。 然而,他体内的状况却比外界看到的凶险百倍。强行引动第二层血海古剑的力量,代价远超他的想象。 那柄暗血色的古剑虚影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是深深地楔入他的神魂核心,并且不断将古剑那暴虐、嗜血、混乱的意志,疯狂地灌注到他的体内。 “轰——!” 在方云逸的感知中,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座血色笼罩的孤峰之巅,脚下便是古剑屹立的那片空间、无边无际、咆哮翻滚的血浪深渊。 一股似乎无法抗拒的巨大拉扯力,从深渊底部传来,欲要将他拖拽下去,永世沉沦。 方云逸体内的经脉,此刻被染上大片大片的暗红,变得狂暴不堪,左冲右突,犹如拥有自己的意识,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的神魂识海,更是波涛汹涌,无数充满杀戮欲望的幻象滋生—— 尸山血海,神魔陨落,星辰崩灭……这些幻象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底线,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拥抱那毁灭一切的快感。 “呃啊——!” 方云逸发出无声嘶吼,面容变得痛苦且扭曲。他盘膝坐在三层之中,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之中都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气息渗出。 “不能沉沦!坚守本心!” 他咬紧牙关,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催动《紫霄剑经》第一层到第六层的心法。 六层心法形成的紫色真气循环,如一条被污浊洪水冲击的堤坝,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坚韧地维系、护住他心脉和神魂的最后清明。 紫霄真气与血海杀戮之气在他体内展开一场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真气的运转,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方云逸不敢有丝毫停歇,他知道,一旦心法运转停滞,那血海的意志便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噬。 让他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这是意志与力量的双重考验,凶险程度,尤胜于面对五大武尊的围攻。 外界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朝阳逐渐升高,驱散开林间的寒意,炽热的阳光洒落下来。 五位武尊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长时间的灵觉探查,对他们本就沉重的伤势无疑是在雪上加霜。 体内那股杀戮剑意极其顽固,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真气与生机,需要他们分出大量的心神去压制。 赵镇岳胸前的伤口依旧狰狞,暗红色的气息如同活物般蠕动,阻止着血肉的愈合,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惊蛰老祖的脸色灰败,寂灭剑气与入侵的杀戮之意相互冲突,让他气息紊乱,嘴角不时溢出一缕暗红色的鲜血。 就连修为最高的玄玑子和青霖先生,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们的秘法一无所获。 临近午时,阳光最为毒辣。玄玑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 “此子手段诡异,那至宝隐匿之能超乎想象。再等下去,恐于我等多有不利。”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若他们继续耗在这里,不仅抓不到方云逸,反而会耽误自身疗伤,若被其窥得出虚实,后果或许难料。 赵凌霄呼出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龙气,沉声道,“玄玑道友所言甚是。” “此獠已成气候,非一时之功可擒。当务之急,是尽快疗伤,稳定局势。” 赵镇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恨恨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焦土上。 青霖先生和惊蛰老祖也相继默然点头。 第211章:那夜之后 五位武尊交换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甘与忌惮。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让方云逸逃了,且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走!” 玄玑子不再犹豫,身形率先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朝着玄云宗方向遁去。 其余四人亦不再停留,各自带着沉重的心情和伤势,破空而去。 就在五位武尊气息彻底消失的刹那,剑塔第三层空间内的方云逸,紧绷心神微微一松。 方云逸虽然绝大部分心神都在对抗体内的混乱,但始终保留着一丝对外的感知。 五位武尊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灵觉查探,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此刻压力骤去,他才能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疗伤之中。 “终是……走了。” 方云逸心中默念,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全力运转《紫霄剑经》,引导体内那微弱的紫色真气,开始修复重伤的身体。 这一次伤势,可谓是他重生以来最重的一次。武尊之躯,强韧无比,蕴含磅礴生机! 但也正因如此,一旦受到重创,想要恢复起来也远比低阶的武者困难。 他的胸骨几乎尽碎,内脏移位并出现大量裂痕,经脉多处断裂淤塞,神魂更是因为强行引动超阶力量而受创,黯淡无光。 尤其是那血海杀戮之气的侵蚀,如同最顽固的毒素,盘踞在伤口和经脉深处,不断破坏着新生的组织,阻碍着真气的运行。 这也从侧面印证出武尊的强大与难杀。 若非他最后动用空间中的古剑力量,单凭自身修为,根本不可能同时重创五位同阶甚至更高阶的存在。 武尊之间的战斗,往往胜负易分,生死难定。除非拥有绝对的实力碾压,或者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绝杀之局,否则很难彻底留下一位一心要逃的武尊。 “嗡——!” 就在方云逸开始全力疗伤时,识海中的九层剑塔再次发出轻鸣。 塔身符文闪烁,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真气洪流从中涌出,如同甘泉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神魂。 这股真气,正是之前剑塔吞噬掉的五大武尊攻击、和九龙锁天大阵的力量,经过剑塔神秘力量的炼化,去除掉所有属性烙印和狂暴气息,只剩下最本源的真气精华。 得到反哺的这股真气支持,方云逸瞬间精神大振。《紫霄剑经》的运转陡然加速,紫色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厚、凝实。 如同是浩浩荡荡的紫色江河,开始强势地冲刷、净化那些盘踞的暗红色杀戮之气。 紫霄真气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被强行接续、拓宽,碎裂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开始重新组合、生长,受损的内腑被温和的力量包裹,迅速修复。 更让他惊喜的是,剑塔反哺的真气中,似乎还蕴含着一丝对神魂有奇效的滋养,让他那受创的灵魂,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春雨,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光泽。 “这剑塔……太神秘了。” 方云逸内心震撼。它不仅攻防一体,空间无限,竟还有如此逆天的疗伤辅助之能! 这绝非是一件普通的至宝,他对这剑塔的来历,产生剧烈的好奇。 “从他穿越过来的这八年,无论他怎么去研究、查探,始终研究不透这剑塔。” 方云逸收敛所有杂念,沉浸在疗伤之中。 塔内在疗伤,外界的光阴同样在流转。 ………… 大乾皇朝! 随着那夜大战的各种细节通过不同渠道流传出去,整个大乾皇朝,乃至整个南域,都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震荡之中。 “听说了吗?京都那一夜,方家那个一直被视作病秧子的方云逸,竟然是武道武尊!” “何止武尊这么简单!一战五大武尊,挟持乾帝,逼问出八年前北境血案的真相,最后更是悍然一剑重创五大武尊,飘然离去。” “我的老天爷……十五岁的武尊?” “这……这是神话吗?” “方家满门忠烈,原来竟是被乾帝和赵元明勾结蛮族所害……这,这真是……” “嘿嘿,朝廷这般自毁长城,真是天大的笑话。经此一事,皇权威严扫地!” “武尊之力,竟然恐怖如斯!若能得此境界,方能在这世间真正逍遥吧……” 无数卡在宗师境的武者心驰神往,将方云逸视作奋斗的目标与追崇。 各大宗门里,无论是与玄云宗齐名的其他势力,还是一些隐世不出的古老传承,都对此事保持高度关注。 方云逸的横空出世,以及他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和潜力,彻底打破南域原有的力量平衡。 许多势力开始重新审视与皇室、与玄云宗的关系,暗中布局,以应对可能到来的乱世。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那夜在场的官员返回府邸后,几乎夜不能寐。乾帝亲口承认的罪行,如同是瘟疫般在各阶群臣中蔓延。 一些原本就与赵元明或乾帝不甚和睦的派系,开始暗中串联,思考后路。 忠直之臣则是无不感到痛心疾首,为方家之冤,为大乾之未来扼腕叹息。 而在各地军镇,尤其是北境、西境、东境等边军之中,震动更为剧烈。 北境残存的镇北军旧部,在得知老帅方震天和数万同袍的真正死因后,无不悲愤填膺。 许多铁打的汉子嚎啕大哭,对朝廷的忠诚瞬间降至冰点。若非周擎天凭借个人威望强力弹压,并封锁边境,恐怕早已兵发京都。 其他各地的将领,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方家功勋如此卓著,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将来又会如何? 一时间,各地军头心思浮动,对朝廷的号令阳奉阴违者大增,暗中扩充实力、勾结地方世家者亦不在少数。 大乾皇朝对军队掌控力,正在急剧下滑。 面对这糜烂的局势,皇宫祖地内的赵凌霄和赵镇岳不得不强压伤势,做出决断。 乾帝赵元璋已然彻底废弃! “千丝噬魂蛊”每隔八个时辰发作一次,让他生不如死,形同疯魔。 第212章:伤势恢复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就连药王谷几位应邀前来的长老在查看后,也皆是摇头叹息…… 表示此蛊诡异无比,已与乾帝的血肉神魂纠缠一体,强行祛除,必导致神魂崩灭。 两位武尊老祖亲自出手,试图以磅礴真气炼化蛊毒,却发现那蛊毒竟能吞噬他们的真气壮大自身,反而加剧赵元璋的痛苦。 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方云逸此前所言非虚,此毒,天下唯有他能解。 赵元璋不仅身体被废,更因那番自白,威信扫地,再无资格君临天下。连同他的直系子嗣,也受到牵连,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 经过紧急磋商,在赵凌霄二人的强力支持下,皇室宗亲与朝中重臣迅速拥立出一位新帝——武王赵元启。 赵元启乃乾帝赵元璋的庶出皇弟,年近四十,常年驻守西境,以军功封王。 他性格刚毅果决,铁血悍勇,在军中有不俗的威望,且与赵元明一系素无瓜葛,是当前稳定局势的最佳人选。 登基之后,赵元启展现出强硬手腕。 首先以雷霆手段清洗掉在朝中几位跳得最欢、试图借此牟利的官员,稳住朝堂局面。 随即,颁布他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前帝赵元璋,是受奸贼方云逸下蛊毒挟持,神智昏乱,所言皆为悖逆虚妄之词,不足为信。” “方云逸,乃方家余孽,不思报国,反勾结蛮族,祸乱京都,弑杀大臣,毁坏宫闱,挟持君上,罪大恶极,实乃国贼!” “今朕承天命,继位大宝,必当整肃大乾纲纪,扫清妖氛!” “特颁下海捕文书,天下共击之!有擒杀方云逸者,封异姓王,赏城池三座。” “若有胆敢包庇者,诛其九族!” 这道旨意,无疑是强行将乾帝的供认定性为“胡言乱语”,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方云逸头上。这是一种权利上的“止损”,试图用来挽回皇室最后的颜面。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掩耳盗铃,但在新帝铁血镇压和皇室尚存的武尊威慑下,一时间,公开议论此事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然而,暗流却涌动得更加汹涌。信任一旦崩塌,岂是一道新帝旨意能够挽回? 为尽快稳定局势,镇压各地蠢蠢欲动的势力,新帝赵元启和两位老祖不得不向玄云宗付出巨大的代价,换取他们的全力支持。 无人知晓具体代价内容,但很快,玄云宗宗主莫云轩便颁布旨令,声称方云逸乃大乾叛逆,天下公敌,玄云宗身为南域正道魁首,有责任协助朝廷平定祸乱,维护苍生。 一时之间,玄云宗内大量精锐弟子和内门长老,在一些宗师的率领下,分赴东西南北四境,名义上是“协助”当地镇守,稳定地方…… 实则他们也肩负着搜寻方云逸下落,以及监视、震慑各地将领和宗门的秘密任务。 一场以追剿方云逸为名,实则关乎大乾皇朝与未来格局的暗战,在看似逐渐平息的表面下,轰轰烈烈地展开。 半个月时间过去,在剑塔中的方云逸、心神一直沉浸在疗伤与对抗杀戮意志之中。 然而,外界流逝的短短半月,对于身处剑塔第三层空间的方云逸而言,却是近乎小半年的漫长时光。 这层空间里的混沌虚无之地,时间流速与外界迥异,也给了他最好的恢复之机。 在这近小半年的时间,方云逸几乎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着《紫霄剑经》。 紫霄真气如同永不疲倦的工兵,一遍又一遍地冲刷、修复着他那残破不堪的武尊之躯。 胸骨重塑,内腑归位,断裂的经脉在磅礴真气滋养下重新接续,并且变得更加宽阔、坚韧,足以容纳更汹涌的力量。 他体内的气海,也发生着显著变化。原本如同湖泊般的气海,如今仿佛扩张成一个小小的内天地,其中紫气翻滚、升腾,循环不息。 真气愈发精纯,那深邃的紫色中,隐隐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古老意蕴,流转之间,似有玄奥自生。 每一次流转循环,都仿佛与冥冥之中的某种大道韵律相合,使得方云逸的根基在重伤痊愈后,反而变得更为扎实稳固。 而最棘手的问题,依旧是来自第二层血海古剑的那丝杀戮气息。 尽管经过空间内近小半年的时间,不间断的以紫霄真气消磨、净化,那缕暗红色的意志已无法再动摇他的根本。 但它却如同顽固烙印,似深深嵌入神魂的最深处,成为一道难以彻底驱除的后遗症。 平时潜藏不出,但若他心神剧烈波动,或者全力催动真气时,仍会有一丝冰冷的杀意悄然渗出,试图影响他的心智,引诱他沉沦于杀戮的快感之中。 方云逸明白,这或许就是强行借用远超自身境界力量的代价,他必须时刻保持警醒,以更强的意志驾驭这份力量,而非被其奴役。 终于,当他躯体内外的伤势被修复,感受到体内那重新充盈的、甚至更胜从前的磅礴力量,方云逸缓缓睁开双眼。 双眸中好似有紫电一闪而逝,旋即恢复清明,只是在那深邃的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血色。 方云逸站起身,活动一下许久未曾动弹的筋骨,体内顿时传来一阵如同炒豆般的轻微爆鸣声,澎湃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环顾剑塔第三层,混沌与虚无依旧,扭曲的光影不断变幻着,与他进来时并无二致。 心念微动,方云逸身影自第三层消失,下一刻,他已然出现在了第二层——那片无边无际、翻腾咆哮的恐怖血海之畔。 浓郁的血腥气与滔天的怨念、杀意瞬间扑面而来。若是寻常武者至此,恐怕瞬间就会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方云逸如今神魂坚韧,又曾亲身引动过此剑之力,已然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方云逸目光沉静,望向血海中央,古剑被借用出那一丝力量后,二层已经有了变化。 此刻,那柄古剑屹立于血色波涛之中,通体暗紫,散发着屠戮苍生、破灭万物的气息。 第213章:消息扩散 “究竟是要抵达到什么境界?才能真正掌握你,让你为我所用,而非被你的剑气、意志所反噬?”方云逸低声自语,声音在血海的咆哮中显得微不可闻。 这柄古剑的神秘、还有力量层次太高,高到他即便已是武尊,在其面前依旧感觉渺小。 难道是需要突破武尊之上、抵达那传说中的圣境,才可以掌控吗?他不得而知。 这是疑问,也注定得不到回答。血海依旧翻腾,古剑依旧沉寂,仿佛亘古如此。 然而,就在他凝视古剑,回想起那日强行引动其力量的感觉时,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感应,在他与那柄古剑之间悄然建立。那并非沟通,更像是一种……印记,或者说是古剑在他身上留下的一道“坐标”。 他无法通过这感应去操控古剑分毫,却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它那浩瀚无边的恐怖力量,以及那股力量中蕴含的杀戮、毁灭本质。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非福非祸,却是真实存在,仿佛他与这剑塔、与这柄古剑的因果,又加深了某种联系。 “也罢,路要一步步走。” 方云逸内心不再纠结,将这份感应谨记于心。当务之急,是处理外界之事。 他收敛心神,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小心翼翼地从剑塔空间向外蔓延,感知着外界密林的情况。 外界正是深夜,月上中天,但浓密的树冠层层叠叠,将本就微弱的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使得林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偶尔几声夜枭的啼鸣,更添几分幽寂与阴森。 方云逸灵觉细细扫过方圆数里,确认并无任何强大的气息潜伏,甚至连山林凶兽都未曾发现。看来,那五位武尊在久寻无果后,确实已经离去,并未在此地长期蹲守。 确认安全过后,方云逸在一层空间内换上一身锦绣袍服,心念再动,身形悄无声息地在原本消失的那片密林中显现出来。 周身的气息已然内敛,有着紫霄剑经的加持,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毫无武道修为的普通人。 方云逸略一辨别方向,目光投向北方。北境,是他必须立刻前往的地方。 “北境那边,需要他亲自去坐镇。” 北境以后会是他方云逸的根基,也是他未来起兵,向赵氏皇朝和玄云宗复仇的起点,绝不容有失。 如今他与皇室、玄云宗已彻底撕破脸,对方在京都奈何不了他,极有可能将目标转向北境的镇北军。 若赵凌霄、赵镇岳,或是玄云宗那几位老祖不顾身份,亲自对镇北军出手,以周擎天宗师境的修为,根本无力抵挡,届时北境必遭涂炭,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将毁于一旦。 因此,他必须尽快赶到,暗中以其武尊之威,招兵买马。同时震慑宵小,稳定军心。 至于祖母那边,他相对放心一些。 福伯、韩烈等这些忠诚老卒誓死护卫,又有青鸾、紫燕两名暗卫高手贴身守护,更重要的是,他已将暗影组织的力量,交由“一号”统领,大部分精锐都秘密布置在祖母藏身的那处南域小村落周围。 那里地处偏僻,易守难攻,且他留下诸多后手和紧急撤离方案。一旦有变,以“一号”的能力和暗影的力量,带着祖母安全撤离应该不成问题。当前,北境的局势显然更为紧迫。 不再犹豫,方云逸身形微动,并未选择御空而行。虽然那样的速度更快,但目标的风险也太大,容易暴露行踪。 他如鬼魅般融入漆黑的林地,在崎岖的山林间疾驰。每一步踏出,都犹如缩地成寸,身影在漆黑的林木间穿梭。 同时方云逸的速度快得惊人,却未带起半点风声,朝着北境的方向,风驰电掣般掠去。 ………………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流逝,也足够将大乾京都那一夜的动静、传递出南域。 东域皇朝,天风城,皇宫深处! 富丽堂皇的殿宇内,一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东域皇朝的皇帝——风无极,端坐在龙椅之上,他面容俊朗,年约四五十许,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 其武道境界、赫然也已达到宗师境,只是气息带着些虚浮,好似突破不久。 此刻这位雄才大略的东域皇帝,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霾。他手中捏着一份由特殊渠道传递而来、用加密符文书写的情报卷轴。 其下方,站着数位东域皇朝的重臣。为首一人身着宰相官袍,面容清瘦,眼神精明、乃是东域文官之首——文渊阁大学士,诸葛明。 在诸葛明身旁,则是一位身着戎装,气息彪悍,脸上满是风霜刻下痕迹的老者,他是东域兵马大元帅——屠万雄,一位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境强者。 再其次,还有几位掌管情报、财政、外交的核心官员。此时皆是一脸凝重! “都说说吧!”风无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独特的帝王气质。 “南域大乾京都传来的消息,诸位都已详阅。方家当年那个本该早已死去的病秧子,方云逸……” “如今他不仅活着,还在大乾京都,于九龙锁天大阵封锁之下,一战五大武尊,重创对手,飘然离去。此事,你们以为如何?” 屠万雄率先开口,声如洪钟,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陛下,末将初闻此讯时,亦觉得此事荒谬!十五岁的武尊?闻所未闻。” “大乾赵家与玄云宗的那五个老怪物,哪个不是成名数百载的人物?” “联手之下,还有赵氏的大阵辅助,竟被一个黄口小儿重创?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末将怀疑,此乃大乾皇室为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放出来的烟雾。” “又或是那方云逸、有着某种我等不知的禁忌手段,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实则已遭反噬,不足为惧!” 屠万雄的话语中充满着不信与质疑,毕竟这消息太过于颠覆他的认知。 第214章:苍玄宗 诸葛明缓缓摇头,抚着长须开口,“屠元帅,若只是空穴来风,或许可信度不高。” “但此事已通过我们在南域的多个隐秘渠道交叉验证,细节颇为详尽!” “大乾皇宫被摧毁大半,乾帝赵元璋身中奇毒,被迫退位,新帝仓促登基,玄云宗精锐四出……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在证明、此事绝非虚假消息所能引发。” “更何况,那夜京都上空异象,波动之剧烈,即便相隔遥远,我朝设置在边境的观天阵亦有微弱感应。此事……恐怕八九分为真。” 一位掌管情报的官员也躬身补充道,“陛下,诸葛大人所言极是。” “据我们安插在大乾官员中的暗子也传回密报,确认赵凌霄、赵镇岳、以及玄云宗的惊蛰老祖,返回后皆闭关不出,气息萎靡,显然身受重伤。” “玄玑子与青霖先生虽情况稍好,但也绝非无恙。综合判断,方云逸拥有武尊战力,并且成功突围,应是事实。” 风无极脸色越发难看,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闪烁。“八年前,朕与赵元璋在暗中交易,默许天风骑陈兵东境,牵制大乾,助他和赵元明完成对方家的清洗,瓜分北境利益。” “本以为方家已然绝户,没想到竟还留下如此一个心腹大患!此子如今已知晓八年前真相,以其展现出的实力和睚眦必报的性格,岂会放过我东域皇朝?” 他的话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与狠厉。“早知今日,当年就该让乾帝不惜代价,连同大乾京都中的方府一同血洗咯!” 诸葛明沉声道,“陛下,往事已矣。当务之急,是商议应对之策。” “方云逸此子,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恐怖实力,其身上必然怀有天大的秘密。” “如今他遁走、不知所踪,若是让其整合方家旧部,稳定局势,以其武尊之威,北境必将铁板一块。届时他若挥师东进,或行刺杀之事,我朝危矣。” 屠万雄此时也收起轻视,凝重道,“若消息属实,此子确是我朝大敌。” “陛下,末将建议,立刻加强东部边境防御,尤其是与北境接壤的险关要隘,需即刻增派精锐,并请动皇室供奉堂的几位宗师前辈前往坐镇。” “同时,是否可以考虑与蛮族王庭,乃至大乾新帝暗中联络?” “此子乃我们三方共同之敌!” 风无极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过!“准!” 屠爱卿,边境防务由你全权负责,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诸葛爱卿,你负责暗中与蛮族及大乾新帝接触,探听口风。 记住,姿态放低些,此一时彼一时。 另外,传令下去,在南域境内秘密搜寻方云逸的踪迹和一切相关情报,悬赏金额……就按擒杀武尊的标准来定! 朕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有三头六臂。 “臣等遵旨!” 众臣齐声应道,殿内气氛肃杀而凝重。 ………… 中域,苍玄山脉。 这里是整个大陆的核心,天地元气最为浓郁充沛之地。 苍玄山脉绵延不知多少里,群峰竞秀,云雾缭绕,有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有奇花异草遍布山野,灵禽瑞兽时隐时现。 在那最高最雄伟的几座山峰之上,坐落着一座座琼楼玉宇、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 霞光万道,瑞彩千条,道道强大的气息如同狼烟般冲霄而起,昭示着此地的不凡。 这里,便是当今大陆的绝对霸主,没有任何皇朝势力能够与之抗衡的超级巨擘——苍玄宗的宗门所在。 在苍玄宗内,一处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广场边缘,几位身着长老服饰的老者正凭栏远眺,议论着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南域消息。 为首的一位长老,身着紫色星纹道袍,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似有星辰生灭,乃是苍玄宗内掌管刑律的紫袍长老——墨渊,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早已踏入武尊之境多年。 其身旁,一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老者,是掌管丹药阁的青木长老。 另一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气息凌厉如刀的中年模样长老,则是剑阁的执掌者,凌霄剑尊。 “南域传来的消息,诸位都听说了吧?”墨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威严。 青木长老抚须笑道,“呵呵,如今整个宗门内外,怕已是无人不知了。” “十五岁的武尊,一战重创五位同阶甚至更高阶的武尊,其中还包括玄云宗的玄玑子和青霖那两个老家伙……” “若非多方印证,老夫是决计不信的。” 凌霄剑尊冷声接过话音,“确有些匪夷所思。我宗当代最杰出的弟子萧灵儿,身负空灵体质,资源供应无数,更有宗主亲自指点,如今也不过初入宗师境,且年已双十出头。” “那方云逸,据闻此前一直体弱多病,被断言活不过成年,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拥有如此实力?其中必有蹊跷!” 墨渊点头,“凌霄所言不错。此事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此子身负逆天机缘,得到某位大能的完整传承,或是服用了传说中能脱胎换骨的绝世神药。” “其二,本身血脉有异,或许是某种古老强大的特殊体质,只是此前一直未曾觉醒。” 青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无论是哪种可能,此子身上的秘密,都足以震动整个大陆的格局。” “若是他真能如此年轻便晋升武尊,其潜力……恐怕远超我等待想象。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窥探那传说中的圣境。”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神色皆是一凛。 圣境,那是苍玄宗开派祖师曾达到过的境界,是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之中的层次。 凌霄剑尊沉吟道,“如此说来,此子绝不能落入其他势力之手,尤其是那些暗中与我苍玄宗作对的古老世家和隐秘教派。”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消息有几分真,都必须彻查清楚。” “我意,派遣一队精锐弟子,由一位武尊长老带队,亲赴南域,接触那方云逸。” 第215章:萧灵儿 “若事情为真,务必将其给招揽入我苍玄宗。可许他以……宗内的客卿长老之位,宗门资源倾斜,全力培养。” “客卿长老?”青木长老微微挑眉,“是否太过?他毕竟年少,且来历不明。” 墨渊摇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一位十五岁的武尊,值得这个价码。” “更何况,将其纳入宗门,才能更好地保护和研究他身上的秘密。若他识趣,便是我苍玄宗未来腾飞的契机!若他不识趣……” 后面的话墨渊没有说,但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在苍玄宗这等庞然大物眼中,天才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是潜在的威胁。 “附议。” “同意。” 很快,一道命令从苍玄宗高层传出,一支由一位内门武尊长老带队,数名真传弟子组成的队伍,悄然离开苍玄山脉,乘坐宗门豢养的灵兽飞禽,朝着南域的方向进发。 ………… 苍玄宗,真传弟子区域,灵溪阁。 一处幽静雅致的阁楼内,一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缓缓收功,周身萦绕的淡淡真元渐渐融入体内。 她容颜绝世,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肌肤胜雪,气质空灵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是苍玄宗当代最负盛名的天才,身负空灵体质的萧灵儿。 “灵儿师姐,你出关啦!” 一名穿着黄色衣裙,容貌俏丽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她是萧灵儿的师妹,柳青青。 萧灵儿那冷冰冰的气质,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对这位小师妹、柳青青倒是一个例外,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青青,何事如此兴奋?” 柳青青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姐,你闭关的这些天,外面可是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南域那边,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哦?”萧灵儿饶有兴致地示意她继续说。 “听说南域大乾皇朝,出一个名叫方云逸的少年,才十五岁,竟然是武道武尊!” 柳青青手舞足蹈,语气显的有些夸张。 “更厉害的是,他在大乾京都,被那个什么九龙锁天大阵困住,一个人对战五个武尊老祖。你猜后面怎么着?” “他不但没输,还把那五个老家伙全都打成重伤,自己潇洒离开!” “现在整个中域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方云逸?”萧灵儿脸上笑容微微一僵,美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北境边缘的山林间、于危难之中出手救下她,气质独特,自称“云逸”的年轻宗师。 会是他吗? 不,不可能。萧灵儿立刻否定这个想法。 云逸虽然神秘而强大,当时展现出的也只是宗师境的修为。这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不到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从宗师突破到武尊?而且还是能力战五位老牌武尊的强横存在?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应该只是姓名相近吧? 南域那么大,叫方云逸的人或许不止那么一两个吧。何况那个少年叫云逸! 可是……为何心中会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那个救下她后便飘然离去,连真实身份都未曾留下的云逸,他的身影在她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自己回到苍玄宗后,曾暗中派人去南域调查,却一无所获,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师姐?你怎么了?”柳青青见萧灵儿神色有异,好奇地问道。 萧灵儿回过神来,掩饰住内心波澜,轻声问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青青,你可知道那位方云逸……具体是何模样?或者说,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特征?” 柳青青歪着头想了想,“模样?这倒没听说。不过传闻他穿着月白色的儒衫,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动起手来却如同神魔。” “哦对了,好像还说他是那个什么大乾方家的后人,之前一直装病来着……” 月白儒衫……文弱书生模样?方家后人?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重锤般敲在萧灵儿的心上,让她娇躯微微一颤。 难道……真的会是他? 那个在她最无助时出现,淡然从容,一举击退强敌的身影,与传闻中那霸道强势、一战惊天下的少年武尊,形象渐渐开始重叠。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萧灵儿心中蔓延开来,有震惊,有疑惑,有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淡淡期待与异样情愫。 她望向南域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过重重云山,陷入到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在中域某处隐秘的山脉中,一个不为外人所知晓的幽暗据点。 这里位于大陆极西之地的荒芜山脉,终年笼罩在灰黑色的瘴气之中,元气稀薄,人迹罕至。山脉深处,一座被幻阵笼罩的山谷内,矗立着几座风格诡异、以黑色巨石垒砌的建筑。 建筑内部的一座密室里,烛火幽暗。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带着青铜鬼面具的身影,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当他听到“方云逸”、“武尊”、“重创五大武尊”等字眼时,身上骤然爆发出阴冷刺骨的气息,使得密室内的温度骤降。 “废物!都TM的是一群废物!”黑袍人声音嘶哑,明显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当年信誓旦旦保证那“魂蛊”万无一失,定能让那孽种在痛苦中耗尽生机而死。 如今此孽种不仅还活得好好的,还成为了最年轻的武道武尊?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下方跪伏着的下属瑟瑟发抖,颤声道! “尊……尊使息怒!” “属下也不知为何会如此。那魂蛊乃是我教秘传,按理来说绝无解药,除非……” “除非什么?”黑袍人厉声追问。 “除非……是当年的圣女,提前在那孽种身上留下了什么后手……”下属硬着头皮说道。 “圣女……”黑袍人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面具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即使那位惊才绝艳的圣女已被流放、囚禁在那处绝地十五年,她的余威依然让他感到一股心悸。 第216章:王庭殿内 “不可能!” “她被囚于寂灭深渊,自身难保,如何能隔着无尽虚空布下后手?” 黑袍人强自镇定,但语气中已带上一丝不确定。那位圣女的手段,太过莫测,当年若非教内几位太上老祖联手,根本奈何她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云逸……此子绝不能留!” “他若是知晓自己的身世,知晓其母是因我等……后果将不堪设想。” “即刻传令下去,启动我们在南域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方云逸的下落和实力底细。” “另外,你们将此事密报于总坛,请示太上老祖之后、再做定夺!” “是!尊使!”下属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密室内,黑袍人独自站立,青铜面具下的眼神变幻不定。他喃喃自语! “圣女……你的儿子,竟然成了气候……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你早已布下的棋?” “若被那些老怪物知道此事,我……” 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让他不寒而栗。 ………… 而北境之外,蛮族王庭,金顶大殿。 殿内的气氛压抑、凝重,蛮王兀术赤高坐于铺着完整白熊皮的宝座之上。 他身材魁梧、雄壮如铁塔,面容粗犷,额头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狼头刺青。其周身散发着一种荒原凶兽般的暴戾气息,乃是一位实力强横的武道宗师。 然而,在此刻,这位以勇武和霸道著称的蛮王,脸色却是阴沉得有些可怕。 殿内坐着蛮族中的几位亲王和大将,还有几个曾经叛逃出大乾皇朝的文臣。 这些文臣身着虽已换上蛮族服饰,但眉宇间仍残留着昔日大乾官场的习性,此刻在殿内肃杀凝重气氛下,显得坐立不安,眼神闪烁。 在蛮王兀术赤左下首的,是蛮族中的大亲王勃尔帖,他身材雄壮、满脸虬髯,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气息彪悍。 他乃是王庭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武道宗师中期境界,仅在蛮王和几位隐世老祖之下。 右手边则是掌管王庭精锐“金狼卫”的大将赤兀惕,面容冷硬如铁,沉默寡言,但每一次开口都分量极重。 此外,还有几位掌管各部兵马和后勤的亲王、大将,个个气息沉雄,煞气萦身。 而那几位大乾叛臣,则以一个名叫王瑾的老者为首,此人曾是北境某州的知府。 其人精通大乾政民事律法,叛逃后深受蛮王倚重,负责分析大乾情报,此刻他正低眉顺眼,不敢直视蛮王那喷薄欲出的怒火。 “都说说吧!” 兀术赤声音如同闷雷,在金顶大殿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周擎天那个匹夫,拿着阿木尔签下的狗屁赌约,陈兵边境,要我们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还说什么若不履行,就要拿阿木尔祭旗!你们告诉本王,该如何应对?” 大亲王勃尔帖猛地一拍面前矮几,震得酒水四溅,怒吼道,“放他娘的狗屁!” “黑石堡是我族勇士用鲜血换来的,岂能因一纸赌约就让出?” “阿木尔这个废物,办事不力,折损了我族颜面,他死了也是活该!” “王兄,依我看,正好借此机会,集结我族大军,南下踏平北境,用周擎天和十万镇北军的人头,还有整个幽州之地,把阿木尔那蠢货给换回来。” “也好让他亲眼看看,就因他的无能,给我族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他这话语中充斥着对阿木尔的怨愤,不仅仅是因为赌约的失败,更因为阿木尔身份特殊——他体内流淌着王族旁支的血脉,其母系一族在王庭中拥有不小的影响力,甚至与蛮王兀术赤的母亲一族关系密切。 阿木尔能被委以出使大乾的重任,本身也说明了其在王庭中并非无根之萍。若真任由他被杀,兀术赤在内部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大将赤兀惕缓缓地开口,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大亲王所言,是战之一道?” “那周擎天虽勇,镇北军虽悍,但我族铁骑亦非怯懦之辈。若是倾力一战,也未必不能拿下幽州,以战止约。” 那几个大乾叛臣互相交换眼色,王瑾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补充! “大王,大乾新帝初立,朝局不稳,各地军将离心,此时确是用兵良机。” “若能拿下幽州,不仅可解阿木尔大人之困,更能获得南下桥头堡,震慑大乾……” 殿内主战的气氛一时间高涨,仿佛即刻就要点兵南下。 然而,就在这时,被镇北军封锁十来天的一则消息,由一名侍卫匆匆入帐,呈上。 兀术赤接过,快速浏览,那粗犷脸上的怒火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所取代。 他将密报狠狠拍在案上,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 “刚传来的确切消息……大乾京都半个月前有武尊大战,方家那小子……是位武尊……” 兀术赤的话音顿了顿,才继续说出后面的话。“他在九龙锁天大阵封锁下,独战大乾皇室赵凌霄、赵镇岳,以及玄云宗的惊蛰、玄玑子、青霖五大武尊……” “最终,他破开大阵封锁,五位武尊皆被其一剑重创,方云逸……赴伤逃离!”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玄玑子、青霖……那可是玄云宗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据说早已是武尊后期!” 殿内瞬间哗然,勃尔帖的怒吼、赤兀惕的惊疑、诸位亲王大将的骇然,以及王瑾等叛臣瞬间煞白的脸色,交织在一起。 玄云宗!那可是压在南域所有势力头顶的巨擘!其三位太上长老的威名,连远在北境的蛮族都如雷贯耳。那可是他们蛮族唯一的那位老祖宗全盛时期,也无法抗衡的存在! 如今,方云逸以一敌五,竟能重创其中包括玄玑子、青霖在内的五大武尊?这究竟是需要何等恐怖的实力? 刚刚还高涨的主战气氛,如同是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冷却。 第217章:余沧海 王瑾的声音发颤,连忙改口,“大……大王!此事若是为真,那……那方云逸已非寻常武尊,其威胁远超周擎天乃还有镇北军!” “此人与大乾皇室、玄云宗已成死仇,若我等此时大军南下,逼急了他……他若不顾一切杀入王庭……”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一位能重创五大武尊的恐怖存在,若是潜入王庭行刺杀之事,谁能抵挡? 就算他们大军能破开边关、拿下幽州,若王庭被毁,子民被屠,那又有何意义? 勃尔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闷声道! “难道就这么认了?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我族颜面将何存!” 兀术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呼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传令下去,边境各部,暂缓一切部落的调动,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擅起战端!” “另外!”他看向王庭深处那座终年积雪的山峰方向,语气带着恭敬与一丝无奈。 “速去圣山,将此事禀报给老祖,恳请老祖……出关坐镇王庭!” 殿内瞬间寂静无声。 连老祖都要被惊动出关了? 这意味着,在找到应对那位恐怖少年武尊的方法之前,强横如蛮族王庭,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选择隐忍。 先前叫嚣着南下的气势,已然被对方云逸那骇人战绩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不怕强大的大乾军队,却恐惧这种能以一己之力颠覆局面的个人伟力。 ………… 就在蛮族王庭因方云逸的消息而陷入震惊与惶恐,不得不按下南下兵锋之际。 北境,幽州以北的广袤平原。 时值初春,但北境的寒意依旧凛冽,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呵气成霜,寒风刮在脸上犹如小刀割肉。 旧年已在方云逸于剑塔空间内疗伤时悄然翻过,他也已年满十六,身形好似比之前更挺拔了几分。 一匹神骏的黑马踏着略显枯黄的草皮,在旷野上疾驰。马背上,一道身影笼罩在宽大的灰色斗篷中,头上戴着一顶遮风挡雪的斗笠。 而垂下的薄纱掩住面容,正是悄然穿越幽州,即将进入镇北军控制区域的方云逸。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整个人仿佛与胯下黑马、与这苍茫荒原融为一体,若非是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天色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给荒原镀上一层凄艳的血色,寒风愈发刺骨。 正拍马疾驰间,方云逸斗笠下的眉头微微一皱。敏锐灵觉捕捉到右前方数里外的一处小山谷中,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兵刃交击声、喝骂声,以及……随风飘来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他轻轻一勒缰绳,疾驰的黑马瞬间由动转静,稳稳停住,显示出绝佳的驯服与骑术。 方云逸目光透过斗笠薄纱,投向那片传来动静的小山谷。山谷入口狭窄,怪石嶙峋,此刻在内里似乎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追杀。 略一沉吟,方云逸调转马头,不疾不徐地朝着那小山谷的方向行去。 山谷之内,景象惨烈!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染红枯草与碎石。 场中,一位身着葛布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将一名约莫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的女童紧紧护在身后。 老者身上血迹斑斑,左肩、右腿各有深可见骨的伤口,气息紊乱粗重,脸色泛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带着锐利,目光盯着围住他们的十几名凶神恶煞的江湖客。 这老者名为余沧海,乃是大乾江湖上名声不小的“沧澜剑”一脉的当代家主,一身宗师境中期的修为,剑法精妙,在江湖上颇有侠名。 他护住的女童是他的孙女,余小鱼。 围杀他们的人,衣着各异,但袖口都隐约绣着一个相同的火焰标记,为首的是两名气息沉凝的老者。 一人持刀,一人用判官笔,赫然也都是宗师境的强者。虽只是初期,但以二敌一,加之周围还有十余名武师境的高手围攻,已然将余沧海逼入绝境。 “余沧海!识相的就交出《沧溟剑诀》和你这孙女,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定叫你爷孙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持刀的宗师老者狞笑着喝道,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人称“断魂刀”胡厉。 另一名使用判官笔的老者宗师,外号“夺命书生”崔文子,阴恻恻地接口! “余老儿,要怪就怪你那个不开眼的好儿子,非要管我们赤焰帮的闲事,救下不该救的人,害得你沧澜剑一脉被灭门。” “今日便是你们余家的末日!” 余沧海闻言,眼中悲愤之色更浓。 月前,他儿子路见不平,从赤焰帮手中救下了一对苦命鸳鸯,却因此惹来灭门大祸。 赤焰帮势力庞大,背后似乎还有更深的背景,突然发难,沧澜剑一脉猝不及防,族人弟子死伤殆尽,他只来得及带着年幼的孙女杀出重围,一路逃亡,没想到在此地被对方追上。 “呸!邪魔外道,休想得逞。老夫今日便是拼却性命,也要拉你们几个垫背。” 余沧海怒喝一声,剑光暴涨,如同沧浪涌动,逼退两名试图靠近的武师。但他身形也随之一个踉跄,牵动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爷爷!” 小女孩余小鱼吓得小脸煞白,但她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一双大眼睛里虽然充满恐惧,却也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倔强,她用力扶着爷爷的胳膊,仿佛是想给他一些支撑。 看着孙女稚嫩却坚强的脸庞,余沧海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与绝望。他自己死不足惜,可小鱼儿才这么小……他恨自己无能,无法护住家族,如今连这最后的血脉恐怕也…… 胡厉看出余沧海已是强弩之末,与崔文子交换一个眼色,狞笑道!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们心狠手辣了!兄弟们,一起上,送这老家伙和他孙女上路,以绝后患!” 第218章:救下爷孙 十余名赤焰帮众齐声应和,刀光剑影再次亮起,如同死亡的罗网,向着中央力竭的老者和无助的女童笼罩而去。 余沧海长叹一声,眼中闪过决绝,将余小鱼往身后更深处推了推,准备燃烧自己最后的真元,做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 清脆而平稳的马蹄声,突兀地在山谷入口处响起,打破谷内这肃杀的节奏。 众人皆是停手、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匹神骏的黑马,正驮着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灰色身影,缓缓踏入山谷。 来人仿佛是没有感受到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就那么闲庭信步般,来到战圈之外数十步的地方,勒马停下。 斗笠微抬,薄纱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扫过场中,在余沧海和他身后的小女孩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胡厉眉头一皱,心中惊疑。 他们在此围杀,气势汹汹,寻常人避之不及,此人竟敢主动靠近?而且看其气度,面对满地尸体和肃杀场面,竟无半分慌乱? 他压下心中一丝不安,沉声喝道,“哪里来的朋友?赤焰帮在此办事,识相的就速速离去,莫要自误,惹祸上身!” 他试图用赤焰帮的名头吓退对方,毕竟在北境的地界上,赤焰帮也是凶名赫赫的存在。 然而,斗笠下的方云逸对他们的警告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又或者不屑一顾。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勉力支撑的余沧海身上,平静的开口。 声音透过斗笠,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清越,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淡漠! “我今日若救下你,你可愿追随我左右?” 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一愣。 余沧海更是愕然抬头,看向那神秘的斗笠客。他虽身处绝境,但江湖经验老辣,瞬间便从对方那平静无波的语气和敢于插手此事的姿态中,判断出此人绝非等闲。 敢在两名宗师、十余名武师面前说出“救下你”这种话,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拥有绝对的实力和自信! 他不在乎自己生死,但看着身旁瑟瑟发抖却强忍不哭的孙女,心中求生欲望猛地燃起。 若是能保住这如今唯一的孙女性命,他这条老命,去追随一人又何妨?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余沧海深吸一口气,强提精神,对着方云逸的方向重重抱拳,声音嘶虚弱却坚定。 “若是尊驾今日能救我爷孙性命,我余沧海……愿奉你为主,此生追随,绝无二心!” “好。”方云逸淡淡地回应一声。 “混账东西!给脸不要脸!” 胡厉见对方完全无视自己,反而直接招揽起他们的猎物,顿时勃然大怒。 “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起上,连他一块给宰了。” 他认定方云逸是在虚张声势,毕竟如此年轻的声音,又能有多高深的修为?或许只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弟。 随着他一声令下,除了他和崔文子依旧紧盯着余沧海防止其暴起,那十几名武师境的高手,纷纷调转兵刃,呼喝着朝方云逸冲杀过去,刀光剑影瞬间将其笼罩。 余沧海心中一紧,正欲出声提醒。 却见马背上的方云逸,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巨大声势,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凝实、近乎无形的透明剑气,如同清风拂过水面,悄无声息地掠过那冲来的十几名武师。 谷内的寒风在这一刻凝固! 那十几名前冲的赤焰帮众,保持着各种前扑、挥砍的姿态,僵立在原地。 下一刻,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齐齐从中断裂,鲜血内脏泼洒一地,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整个过程,快得超出肉眼捕捉的极限。 山谷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胡厉和崔文子脸上的狞笑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们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武……武尊?” 崔文子声音尖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除了传说中的武尊,他们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存在,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瞬杀十几名武师! 余沧海更是瞳孔骤缩,心神剧震,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武尊!竟然是武尊!而且听其声音如此年轻…… 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方云逸! 那个近日传得沸沸扬扬,在大乾京都一战惊世,重创五大武尊后神秘消失的少年武尊。 难道…… 救下他们的,竟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逃!” 胡厉和崔文子魂飞魄散,再没有丝毫对抗的勇气,几乎是本能地,身形暴退,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亡命飞遁,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然而,在一位武道武尊面前,他们的速度慢得如同蜗牛。 方云逸甚至没有去看他们,只是并指再次随意挥出两下。 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已经逃出百丈开外的胡厉和崔文子,身形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从半空中栽落,气息瞬间断绝。他们的眉心处,各自多出一个细小的红点,贯穿头颅。 在武尊面前,宗师与武师无异。举手投足间,两名宗师,十余名武师,尽数伏诛! 方云逸这才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他驱马来到犹自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余沧海爷孙面前。 余沧海看着马背上那道依旧笼罩在斗笠下的身影,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拉着孙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无比的激动与敬畏! “余沧海,携孙女小鱼,拜谢恩公救命之恩!此生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小女孩余小鱼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怯生生地磕着头,大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位神秘又强大的“恩公”。 方云逸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余小鱼身上片刻,又看向余沧海。 “你伤势不轻,先随我离开此地。” 他需要尽快赶到镇北军大营,而之所以收下余沧海这位宗师,是因为他身边强者不足。 第219章:回到北境 方云逸刚刚在谷外听了个大概,这余沧海不仅武道实力符合他招揽的要求,貌似这余家的名声也听“一号”提起过,还不错。 也是因此动了救下他们祖孙的念头! 至于那个什么赤焰帮……若是他们不识趣的话,他不介意顺手抹去。 对如今的方云逸而言,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与他即将要面对的皇朝、宗门大势相比,犹如萤火与皓月。 他目光落回气息萎靡的余沧海身上,淡淡地开口。“你伤势不轻,强撑下去恐损根基。” 说着,也不见方云逸如何作势,只是隔空朝着余沧海胸前虚按一掌。 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紫霄真气,如同暖流般隔空涌入余沧海的体内。 余沧海顿时感到浑身一震,只觉那真气所过之处,剧痛迅速缓解,断裂的经脉被轻柔地接续,翻腾气血也被抚平,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足以让他稳住伤势,恢复行动能力。 “这……多谢恩公!” 余沧海感受着体内变化,心中骇然更甚。对方真气之精纯,疗伤效果之显著,远超他想象,这绝非常规手段。 “还能上马吗?” 方云逸问道。 “能!老朽撑得住!” 余沧海连忙应道,挣扎着便要站起身。 方云逸却已先一步动作,他看向那个名叫余小鱼的女童,招了招手。 小鱼儿虽然有些害怕,但见爷爷对此人如此恭敬,又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便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方云逸俯身,单手轻轻一托,便将小鱼儿抱起,放在黑马宽阔的马背上,动作轻柔,与他之前弹指杀人的冷酷判若两人。 小鱼儿坐在马背上,小手紧紧抓着马鞍前的突起,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好奇地偷偷打量着斗笠下的模糊面容。 “恩公!这如何使得!” 余沧海见状大惊,急忙道,“老朽既已答应追随恩公,便是仆从,岂有仆从骑马,而主上步行的道理?” “这……这以下犯上,万万不可!” 他江湖规矩极重,觉得这实在不合礼数。 方云逸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平淡! “我没那么多讲究。你重伤在身,小鱼儿年幼,骑马代步理所应当。” “速速上马,我们需尽快赶路。” 他行事但凭本心,世俗礼法在他眼中,若不合情理,便形同虚设。 余沧海还要再劝,却对上方云逸那虽隔着薄纱却依旧能感受到的平静目光,知道这位主上心意已决,不敢再多言,只能深深一揖。 “老朽……遵命。” 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上马,坐在孙女身后,将她护在怀中。 “恩公,我们这是前往何处?” 余沧海坐稳后询问道。 “北境,铁壁关。” 方云逸言简意赅!“还有,不必一口一个恩公叫着。称我为主上或公子皆可。” “是,主上!” 余沧海立刻改口,姿态放低。 这时,坐在爷爷怀里的小鱼儿,擦干眼角上的泪水、仰起小脸,看着马下随行的那道身影,壮着胆子,用稚嫩的声音小声问道! “我爷爷称呼您主上,那……那我还可以叫您大哥哥吗?” 方云逸闻言,脚步未停,斗笠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薄纱后传来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也缓和些许。“行啊!随小鱼儿愿意。” “嗯!谢谢大哥哥!” 小鱼儿顿时开心起来,觉得这个救了她和爷爷的大哥哥,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好像并不凶哦! 方云逸不再多言,迈开步伐。他看似只是寻常走路,速度却丝毫不慢,始终与奔驰的黑马保持着同步。 一人一马,带着马背上的祖孙二人,离开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小山谷。 朝着北方,朝着那座如今已改换门庭的雄关——铁壁关,疾行而去。 铁壁关。 与方云逸上次到来时相比,这座雄关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墙之上,原本属于大乾边军的旗帜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玄黑色为底,绣着方字与交叉战戟图案的大纛—— 这是镇北军的军旗!旗帜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铁血与肃杀之气。 关墙明显经过紧急加固和修缮,墙体上新增的弩箭发射孔、滚木礌石堆栈随处可见。墙头巡逻的士兵,个个身着玄甲,眼神锐利,步伐沉稳,透着一股百战精锐的彪悍气息。 他们手持长矛、腰佩战刀,弓弩手则隐于垛口之后,警惕地注视着关外广袤的荒原。 关隘之前,原本的营寨被扩大数倍,挖掘出更深更宽的壕沟,布置着更多的拒马和铁蒺藜。一队队骑兵在外围游弋巡逻,马蹄声如闷雷,卷起阵阵烟尘。 寒冷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紧张、凝重的氛围,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整个铁壁关,已然如同一只匍匐在北境边陲的洪荒巨兽,张开着獠牙,随时准备撕碎任何来犯之敌。 这里不再是那个略显破败、士气低迷的边关,而是被周擎天打造成了一座真正的战争堡垒,充满着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 方云逸一行人抵达关前时,立刻引起墙关上、守关士兵的高度警觉。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从墙头上传来,数十张强弓劲弩瞬间锁定了几人。 虽然方云逸衣着十分普通,还带着一老一少,但能在此时靠近关隘的,都需严加盘查。 余沧海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表明身份,却见方云逸缓缓抬起手,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虽年轻,却已隐隐带着威严的病态面容。 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望向关墙。 “是……是少爷!是方少爷!” 墙头一名眼尖的校尉在看清方云逸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猛地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调。 “什么?方少爷回来了?” “快!快开城门!” “速去禀报周将军!陈将军!赵参军!” “是少爷!方少爷回来了!” 关墙上瞬间响起一片激动的喧哗声,之前的肃杀和警惕、顷刻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狂热所取代。 第220章:厅内商议 这些镇北军的老兵,或许未曾亲眼见过方云逸在京都大展神威,但他们都知道,正是这位年轻的方家血脉,在京都搅动风云,逼得乾帝亲口说出当年背后的真相。 他为方家、为十万镇北军冤魂正名。他是方家最后的旗帜,是北境未来的希望! 沉重关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升起。 方云逸重新戴上斗笠,掩去面容,对身后的余沧海道,“跟上。” 说罢,他率先迈步,穿过营门,进入铁壁关内。余沧海催动马匹,带着孙女紧随其后。 看着关内那些激动不已、纷纷向方云逸投来敬畏目光的士兵,余沧海心中更是笃定,自己这位年轻的主上,在北境的威望,恐怕比传闻中的还要高。 他们刚入关内不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便从关城深处传来。 只见以周擎天为首,陈烈、赵谦等一众镇北军核心将领,皆是一身戎装,甚至来不及披上御寒的外袍,便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周擎天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虎目之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方云逸数步之外停下,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颤抖! “云逸!你……你可算回来了!” 在他身后的陈烈、赵谦等人也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恭迎公子回关。” 他们的目光落在方云逸身上,皆是带着关切、敬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京都之事早已传遍天下,他们深知眼前这位少年经历何等惊心动魄的大战,又是何等奇迹般地脱身而出。 方云逸上前一步,虚扶起周擎天等人! “周伯伯,诸位叔伯,不必多礼。”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周擎天等人悬着许久的心,终于落回到实处。 周擎天直起身,这才注意到方云逸身后马背上的余沧海和小鱼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云逸,这二位是?” “路上偶遇,救下了他们。” “这位是余老、余沧海,宗师境修为,我已答应收留。这是他孙女,余小鱼。” 方云逸简单介绍道,“余老伤势不轻,需要静养。周伯伯,还得麻烦您安排一处清净的住所,让他们二人先安顿下来,好生照料。” 周擎天立刻会意,虽然对余沧海的来历还有疑虑,但既然是方云逸带来的人,他自然无条件信任。 他转头对身旁一名亲卫吩咐道,“立刻去将驿馆东跨院收拾出来,请最好的军医前去诊治,一应所需,务必满足!” “是!将军!” 亲卫领命,快步走到余沧海马前,恭敬道,“余老先生,请随我来。” 余沧海连忙下马,对着方云逸和周擎天等人深深一揖。“多谢主上!多谢周将军!” 然后又轻轻抱下孙女。 小鱼儿乖巧地对着方云逸和周擎天等人行了个礼,脆生生道! “谢谢大哥哥,谢谢周将军。” 周擎天看着这乖巧的女童,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柔和,点了点头。 待余沧海祖孙被亲卫引走,周擎天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对方云逸道! “云逸,你回来得正好!关内的军务、乃至整个北境的局势,都有诸多变化需要向你禀报,我们也正有要事相商。” 方云逸微微颔首,“我脱困后、第一时间便赶来北境,就是担心这边会有惊变。” 一行人不再耽搁,簇拥着方云逸,朝着关内那座最高大、守卫也最森严的建筑——镇北军议事厅快步走去。 沿途所过,所有士兵皆肃然行礼,目光炽热地注视着那道年轻的身影。他的归来,仿佛给这座紧绷的战争要塞,注入一根定海神针。 进入宽敞却陈设简朴、充满军营风格的议事厅,巨大的北境沙盘已然摆放在中央,上面插满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局势一目了然。 方云逸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之上,周擎天、陈烈、赵谦等将领分列两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开口,也准备着向他汇报这半个多月来,北境以及外界发生的剧变。 风暴的中心,也随着方云逸抵达北境,正式转移到这座边陲之地的雄关。 议事厅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着北境初春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凝重与激荡。 方云逸端坐主位,虽面容仍带一丝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眸子里与往常不同,宛如蕴藏着星辰大海与雷霆风暴。 他目光扫过在场将领,这些皆是祖父、叔伯留下的忠勇之人,是如今北境的脊梁。 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已然带起属于掌权者才有的气度,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叔伯!”方云逸的声音打破沉寂。 “京都之事,想必大家已有耳闻。” “我方云逸,已于大乾京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表态,方家反出大乾!” 他的语气一顿,一股无形的决绝与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自那一夜起,我方家,我北境镇北军,与那赵氏皇朝,便已是形同水火,不死不休之局。” “各自皆已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先稳住北境,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以应对不久后到来的滔天巨浪。” 方云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一些。“但在之前,还有劳周伯伯,以及在坐的诸位将军,先将眼下的详细情况,尤其是北境周边的动向,巨细无遗地告知于我。” 他的话音刚落,性情最为火爆刚直的陈烈便是猛地一拍大腿,一双虎目圆睁,声音似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悲怆! “云逸,你何须多言………” “自京都消息传来,那狗皇帝赵元璋亲口承认如何勾结蛮族、构害老帅和少帅他们,咱们镇北军上下,就对这大乾彻底寒心,如今更是没了半分的归属感!” 陈烈胸膛剧烈起伏,继续吼道,“即便云逸您不反,我们活着的这群老兄弟,也早已商议妥当,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举起大旗,杀奔京都,去问问那昏君,去问问那满朝吸血的蠹虫,为何要如此对待镇北军……” 第221章:三路大军 “为何要让十万镇北军儿郎枉死边关!” “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这血债,也必须要用血来偿。” “对!陈将军说得对!” “朝廷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为老帅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 厅内众将群情激愤,怒吼声此起彼伏,积压了八年的冤屈与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们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充满着决绝的拥护,仿佛他就是指引复仇与前进的一盏烛火。 周擎天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慑人。 他走到厅中的北境沙盘前,开始向方云逸进行详尽的军情汇报,声音沉稳而有力! “云逸,在你归来之前,我们便是依之前商议好的计划,正在逐一实施。”周擎天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棒,点在沙盘上一处关隘。 “首先,是前线布防。” “按照我们之前的筹划,位于铁壁关前沿五十里的乌山关,因年久失修,防御工事破损严重,且位置过于突出,易被围攻。” “我们如今已主动放弃,将所有主力及重要物资撤回铁壁关。” “目前,乌山关只有韩青校尉率领一千二百名善于隐匿、游击的弟兄在那里驻守,主要负责警戒、迟滞可能的小股敌军渗透,并随时传递烽火信号。” 周擎天手中的木棒,移动到沙盘上那座被刻意加固标注的雄关——“如今,我们真正的防线中心,便是这铁壁关。” “关墙已进行紧急加固,囤积了大量守城器械、粮草箭矢。以铁壁关为中心,左右各三十里内的烽燧堡、哨卡均已恢复,形成一道完整的预警和防御工事。” 接着,指向沙盘上代表幽州城的城池,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至于幽州城方向……情况不是那么乐观。” “根据我们多方探查,目前集结在幽州城周边,明确针对我铁壁关的大乾军队,总数已超过十五万!” “其中,幽州城内驻扎着由李崇山亲自统领的八万幽州卫,乃是朝廷直辖的精锐军。” 此外,在幽州城以西三十里的落雁坡,驻扎着东境都督王擎带来的五万东境锐士。 在幽州城以东四十里的黑水河畔,则是西境侯张奎带来的两万西境铁骑。 这三路大军,呈钳形之势,对我铁壁关虎视眈眈。其意图不言自明,朝廷已然随时准备对我们动手。 关于蛮族方面,周擎天继续汇报,“蛮族那边,自老猴子将你的口信带回后,我们立刻依照赌约内容,派使者正式前往蛮族王庭。” “要求他们履行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等条件,并以阿木尔使臣的性命作为要挟。” “不过,至今尚未收到蛮族王庭明确的回复。他们似乎是在观望,或者说,在内部进行激烈的争论。” 说到这里,周擎天看向方云逸,眼中带着庆幸。“还有一事!” “云逸,你在京都那夜,一战重创五大武尊的消息,虽在外界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但在我们北境内部,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也担心你下落不明会动摇军心,此事一直被我们严密封锁,仅限于在坐的这些将领知晓。” “我们也对此事,做出全面封锁!”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么多天过去,蛮族那边想必已经通过他们的渠道得知此事。幸好,你回到北境。你的归来,本身就是对一切质疑和不安最有力的回应。” 周擎天又提到方云逸最牵挂的祖母,“至于老太君那边,云逸你大可放心。我们一直通过你留下的暗卫渠道保持着联系。” “老太君在福伯、韩烈等人的护卫下,安全抵达你事先安排的隐秘村落,一切安好。” “而且……” 周擎天看向厅外,示意了一下,“负责与北境联络的暗卫小队,就在营中。” “其中一名代号影七的兄弟,是老太君亲口吩咐留下的。老太君让他在此专门等候,一旦有你的任何消息,无论好坏,都需第一时间飞马回报,以免她老人家挂心。” 方云逸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温情。“祖母那边,我已心中有数。” “我在赶来北境的路上,便已通过特殊渠道,将平安抵达的消息传回去。” “稍后我便召见那位影七,让他带些更详细的口信回去,让祖母彻底安心。” 将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了然于胸后,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开始下达一系列清晰而决断的命令! “我如今已是武道武尊,并重创五大武尊的消息,想必已是传遍大乾,乃至周边的几个皇朝、还有那些宗门。” 在他们没有找到能绝对克制或斩杀我的方法之前,无论是朝廷大军,还是蛮族王庭,对北境轻举妄动的可能性不大。 这段时间,也正是我们大力扩充实力、稳固北境根基的绝佳时机! 方云逸目光转向周擎天,“周伯伯,镇北军即刻起,进入最高战时状态!同时,对蛮族的威慑要进一步加强。” “将我方云逸已亲临北境的消息,立刻散播给蛮族!告诉他们,赌约必须履行!我没有太多耐心等待他们的争论结果。” “若是他们再敢拖延,或是心存侥幸……”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整个议事厅。 “我不介意亲自去蛮族王庭走上一遭,看看是他们金顶大帐坚固,还是我的剑更利!” 紧接着,他又提出一个搅动天下大局的策略。“此外,我们也要主动出击,不能只困守于北境。” “即刻挑选能言善辩、胆大心细之士,以我方家的紫龙令为由头,分赴东境、南境、西境,以及各地手握重兵的诸侯封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目的,并非一定要他们立刻起兵响应,而是要以紫龙令和方家冤案为旗号,进行游说、拉拢。” “哪怕十处中只有一两处心动,哪怕只能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兔死狐悲的种子,也足以搅乱大乾各地的平静,让那新帝赵元启焦头烂额,无力集中全力对付我们!” 第222章:大同理念 最后,他抛出扩军与大军部署计划,“当然,一切的根本,还在于我们自身的力量。整个北境,明日开始,向外大规模征兵!” 方云逸说出让在场所有将领都心头一震的优厚条件。“传檄北境各州府,告知所有心怀热血、不满朝廷暴政的儿郎……” “凡入伍我镇北军者,普通士卒,饷银翻倍,每日保证三餐,顿顿见荤腥!” “有功者,赏银田宅,绝不吝啬!” “其家眷,由镇北军统一登记造册,优先租种军屯田,赋税全免!” “若是有战死伤残,抚恤金十倍于朝廷旧例,其父母妻儿,由镇北军一力奉养。” 方云逸目光看向赵谦,“赵参军,此事由你主要负责。同时,派出大量精干探子,暗中潜入大乾各城,尤其是流民聚集之地,散播我镇北军的征兵条件。” “我们要的,不仅是北境的儿郎,更要吸引天下所有活不下去、心有抱负的英才,汇聚于此!” “告诉他们,镇北军中不论出身,只论才学、功绩,只要能发挥作用,哪怕是普通士卒也皆可让他光宗耀祖。” 话音落下,还不等众人震惊的回过神,方云逸起身、接过周擎天手中的木棒,点在沙盘上铁壁关与幽州城之间的区域。 “周伯伯,陈将军,由你二人统帅五万精锐,前出至距离幽州城三十里处,选择一处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之地,扎下硬寨!” “不必主动挑衅,但要摆出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我要让幽州城的李崇山、王擎、张奎他们,日夜都能看到我镇北军的旌旗,让他们寝食难安。” 这一连串宏大而激进的计划,尤其是那堪称骇人听闻的征兵待遇和庞大的军事开销,让在场的将领们在热血沸腾之余,也不禁生出深深的忧虑。 主管钱粮辎重的后军统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忍不住站起身,面带难色地拱手道! “公子……您的雄心,末将等万分敬佩。” “只是……只是饷银翻倍、三餐见荤,还有那十倍抚恤……这……这所需钱粮,实在是一个天文数字。” “以北境如今残破的底子,加上我们之前多年的积蓄,恐怕……恐怕支撑不了数月啊!” “还有那些军械、铠甲、战马的购置、打造,无一不是吞金巨兽……” 他的担忧,也是在场所有理智尚存的将领们的共同心声。理想固然壮阔,但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面对厅内众人的忧虑,方云逸却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自信。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所虑,我岂能不知?”方云逸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关于钱财、粮草、铁器、军备……这些事务,你们无需去担忧。我既然敢提出此等方略,自然也是早就有所准备。”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近期,将会有数支规模庞大的商队,以各种名义,从不同路线,暗中抵达北境。” “他们会带来第一批支撑我们起事的物资——足够数十万大军消耗全年的粮草、也足以准备起二十万精锐的兵甲器械、至于那些金银财帛,更是不会缺。” 方云逸的话语斩钉截铁,“这些,只是开始而已。后续还会有更多。所以,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大胆招兵,严格练兵!” “后勤保障之事,交给我来解决。” “我方云逸在此立誓,绝不会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空着手去战场厮杀。” “什么?” “足够数十万大军全年之用?” “这还是第一批?后续更多?” “这……这怎么可能?” 厅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所有将领,包括周擎天在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方云逸,仿佛是在看一个神迹。 他们无法想象,方云逸是如何在朝廷的严密监视和打压下,悄无声息地积聚起如此骇人听闻的财富和物资。 但联想到他年仅十五便已是武道武尊,更在京都创造出那般惊天动地的战绩,似乎在他身上,任何奇迹都已是不足为奇。众人心中的疑虑,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任所取代。 看着众人震惊而又振奋的神情,方云逸知道,仅仅有物质激励还不够,必须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凝聚起所有人心中的信念。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铁壁关内那星星点点的火把,以及更远方漆黑一片的、代表着大乾疆土的南方,声音变得深沉而富有感染力。 “诸位,我方云逸之所以举兵,其意,绝非仅仅是为了我方家的血仇,也非单纯为了割据北境,称王称霸。” 方云逸的声音传遍大厅,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你们可知,朝与朝之间每年无休止的征伐,各地诸侯闻乱起兵、相互攻伐,导致的后果是什么?” “或许都不需要我说,你们也都清楚!” “是各地也好、是边陲之地也罢,皆是烽火连天,赤地千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幼子而亡。路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方云逸的语气愈发激昂,“这乱世,苦的是谁?是我们这些将士吗?不!苦的永远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 “他们所求何其简单?不过是年迈双亲能有所养,幼小儿女能有书读,一日三餐能得温饱,寒冬腊月不至衣不蔽体!” 方云逸猛然转身,目光如炬,“我方云逸之志,便是要终结这该死的乱世。” “我要打的,不是一个赵氏皇朝,而是这天下间所有视民如草芥的腐朽势力!” “我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战乱、没有苛政、没有饥馑的稳定天下!” 方云逸描绘着心中的蓝图,“我要在那个天下里,老者皆能安度晚年,幼者皆可入学明理,壮者皆有用武之地,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器,商者通其路!律法公正,善恶有报。” 第223章:誓死追随 “………或许这条路漫长而艰难,或许我等此生未必能见其成,但总是要有人去劈开这荆棘,去点燃这星火。” “我方云逸,愿做这第一个擎火之人,为我天下百姓,为那煌煌大同之世,开出一条血路来。纵然前路千劫万险,吾亦往矣!” 方云逸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好似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议事厅内的众人心坎上。 他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似乎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而是化作一座巍峨的山岳,一杆指引着黎明与前路的战旗。 整个议事厅,陷入一种短暂的寂静,宛如连炭火盆中跳跃的火焰都为之停下。 周擎天虎躯微震,那双饱经风霜、见惯生死与阴谋的眼眸,此刻竟有些湿润。 他望着眼前这道年轻、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老帅方震天豪迈磊落的身影。老帅一生忠勇,守护的是大乾百姓,也是方家将门的荣耀。 而此刻,方云逸口中道出的,却是超越出一家一姓,囊括天下苍生的宏愿! “云逸……你……” 周擎天喉咙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虔诚。 “周擎天,愿追随主公,效犬马之劳,为这大同之世,百死无悔!” “老帅在天之灵若见,亦当欣慰,方家有后,更胜先祖!” 他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已非简单的复仇与割据,而是开辟新天的壮举。 比起老帅的忠君为民,方云逸的格局与胸怀,让他看到一个更加浩瀚、光明的未来。也正因此。从根本上转变,称呼方云逸为主公。 “砰!” 陈烈直接双膝跪地,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用力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抬起脸时已是虎目含泪。 “我老陈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 “但主公说的这话,已说进末将心坎里。” “凭什么那些狗官贵族就能作威作福,天下百姓就得受苦受难?” “主公要带着末将给天下挣个前程,我陈烈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主公的。” “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只觉得胸中一股郁结多年的浊气,随着方云逸的话语彻底宣泄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豪情充斥在心间。 赵谦亦是深深躬身,文人出身的他此刻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他比周擎天、陈烈想得更深更远,方云逸描绘的蓝图,几乎是儒家经典中梦寐以求的“大同世界”。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主公之志,可比先贤而过之。” “古之圣贤所求,莫过于此!” “谦,不才,也愿竭尽毕生所学,辅佐主公,涤荡寰宇,重定乾坤,虽九死犹不悔!” 赵谦仿佛看到一条足以青史留名、照耀千古的道路,所有的顾虑和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渺小。 “愿追随主公,百死无悔!” “为天下大同,万死不辞!” 厅内所有将领,无论老少,无论性情刚直还是沉稳,此刻无是不热血沸腾,齐齐跪倒在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一种找到毕生信仰和奋斗目标的狂热。 方云逸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然超越出老帅、旧主,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在这时,厅门外,一道略显踉跄却坚定无比的身影一步跨入。正是安顿好孙女,压下伤势赶回来的余沧海。 他恰好听到方云逸最后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以及厅内众将山呼海啸般的效忠。 余沧海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门口。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历经江湖风雨,早已经看透世态炎凉,何曾听过如此振聋发聩、胸怀天下的誓言? 那些江湖门派、世家皇朝,争来斗去,无非是为了地盘、资源、权势,何曾有人真正将天下黎民、将那虚无缥缈却又令人心驰神往的“大同”挂在嘴边,并为之奋斗? “这……这才是明主!这才是值得我余沧海效死之人啊!” 他心中在疯狂呐喊。 原本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和保全孙女的承诺而追随,此刻,却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认同与折服。相比起来,他沧澜剑一脉的恩怨,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显得何等微不足道! 他没有犹豫,忍着伤势带来的剧痛,快步走到厅中,在周擎天身侧,对着方云逸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因激动而带着嘶哑,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主上!老朽余沧海,飘零半生,今日得闻主上宏愿,如拨云见日。” “愿以此残躯,附主上骥尾,凭手中三尺青锋,为主上之大同伟业,略尽绵薄之力。” “纵肝脑涂地,亦无憾矣!” 方云逸看着跪满一地的将领,看着新加入的余沧海那激动而坚定的眼神,心中亦是豪情激荡。 他虚抬起双手,“诸位请起!得诸位鼎力相助,是我方云逸之幸,亦是未来天下苍生之幸!前路艰险,愿我等同心,共辟新天。” ………… 接下来的几日,铁壁关犹如一头被唤醒的巨兽,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效率运转起来。 关墙之上,崭新的“方”字大纛和镇北军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一队队精神抖擞的新兵在老兵带领下,开始进行紧张的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 尽管春寒料峭,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昂扬的斗志,关于昨夜方云逸那番“大同”宣言虽未明说,但一种崭新的气象和希望已然在军中弥漫开来。 关隘之内,赵谦亲自坐镇的征兵处人头攒动。当“饷银翻倍、三餐见荤、有功重赏、家眷优抚”以及那足以让任何贫寒子弟眼红的抚恤条款被大声宣读出来时,引发巨大轰动。 不仅是北境本地的青壮,一些闻风从邻近州府冒险前来的流民、侠客也纷纷踊跃报名。 登记造册的书记官忙得满头大汗,笔墨消耗的速度快得惊人。 第224章:各有图谋 一队队精锐斥候和信使,携带着方云逸的密令和周擎天的军令,如同离弦之箭,冲出铁壁关,分赴各地。 有的前往蛮族王庭方向,带去方云逸亲临北境的最后通牒……… 有的则带着特殊的信物和说帖,悄然南下,潜入东境、西境、南境,去寻找那些可能对朝廷不满、或心怀异志的将领与诸侯。 而在铁壁关外三十里,一处名为“鹰嘴崖”的险要之地,周擎天与陈烈亲自率领的五万精锐,正在热火朝天地构筑营寨。 壕沟深挖,栅栏林立,瞭望塔高高竖起,营中炊烟袅袅,战马嘶鸣,一股凌厉的兵锋之气直指远处的幽州城。 幽州城头的守军,已然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片连绵的军营和飘扬的旗帜,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幽州上空。 …………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大乾京都。 尽管经历那夜的惊世之战和帝位更迭,京都表面已逐渐恢复秩序,但暗地里的波澜从未停息。 一队看着衣着普通、气质却迥异于常人的男女,悄然入住一家看似寻常的客栈。 他们正是从中域苍玄宗赶来的队伍,由一位名为凌波仙子的武尊初期女长老带领,另有数名气息凝实的真传弟子。 这些人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去管什么大乾新帝或者是玄云宗。 凌波仙子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望着窗外依旧能看到不少修补痕迹的街景,秀眉微蹙。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佩,灵觉却如无形蛛网,悄然覆盖着京都的某些区域,捕捉着关于“方云逸”的一切信息。 “十五岁的武尊……重创五大武尊……身上怀有惊天秘密……”她低声自语,眼神中充满探究与好奇。 “如此人物,若能引入我苍玄宗,或可让我宗气运再添变数。只是如今踪迹全无,却是有些麻烦。” 他们通过特殊渠道,已然知晓方云逸突围而去,但具体去向,连大乾皇室和玄云宗都未能查明。 “长老,我们是否要去接触一下玄云宗的人?他们或许知道更多内情。” 一名真传弟子开口建议道。 凌波仙子轻轻摇头,“不必。玄云宗与此子已成死仇,我们贸然接触,反而不美。“ “先在暗中查探,重点关注他与方家过往的一切,尤其是他那神秘母亲的线索。此子崛起如此之快,绝非只是偶然。” ………… 几乎是在苍玄宗之人入住客栈的同时,另一批不速之客,出现在已然暂时成为京都禁地之一的——方府废墟。 自那夜大战后,便被新帝下旨封锁,无人敢靠近。昔年繁华鼎盛的镇国将军府,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梁木,破碎瓦砾,以及那一道道深不见底、仿佛被巨力撕扯的沟壑。 废墟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轻微的余波。 以废墟为中心,周边大片的街巷民宅也受到波及,倒塌无数,显得荒凉而破败。 几道伪装着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中央。他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脸上带着样式古怪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好似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为首之人,面具上铭刻着暗金色的诡异花纹,气息幽深如狱,正是那日在极西之地据点中的那位“尊使”。 他缓缓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合着灰烬和暗褐色血块的泥土,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面具下的眉头紧紧皱起。 “好浓烈的杀戮剑意……还有一股……令人不安的吞噬气息。”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凝重,“此子的力量,果然诡异。绝非寻常武尊所能拥有。”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废墟,眼神复杂。有忌惮,有杀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圣女……当年的你究竟留下了什么?” “尊使,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一名黑袍人低声询问道。 “将人手撒出去,沿着所有可能方向,搜寻方云逸的下落。重点查探他这十五年来的所有经历,接触过的所有人。” “记住,要绝对隐秘,不可暴露身份。” “是!” 待到下属领命而去,尊使独自立于废墟之中,望向皇宫的方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直接插手尘世纷争,教规森严……不过,借刀杀人,总是可以的。” “赵元启……想必你此刻,正需要一些助力吧?” 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皇宫方向潜行而去。 若非方云逸这个巨大变数和威胁出现,他们绝不会再踏足这南域大乾。但如今,为了消除隐患,一些规矩,也只能稍微变通一下。 ……………… 玄云宗,坐忘峰,玄云殿内。 气氛比起往日,显得格外凝重。宗主莫云轩坐于下方,上面则是三位气息略显萎靡的老祖——玄玑子、青霖先生、惊蛰老祖,以及几位核心的内门长老。 玄玑子和青霖先生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虽然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息,稳住伤势,但那日侵入体内的诡异杀戮剑气极为难缠,仍在不断侵蚀他们的根基,需要他们耗费大量心神与真气去压制,想要彻底恢复,绝非短期之功。 惊蛰老祖的伤势最重,气息起伏不定,脸上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暗红,显然状态极差。 “三位老祖,宗主,” 一位内门长老忧心忡忡地开口,“方云逸此子隐匿不出,犹如潜龙在渊,其报复之心必然炽烈。我等该如何应对?难道就坐等他打上门来吗?” 惊蛰老祖猛地咳嗽几声,脸上戾气一闪! “此子身怀至宝,绝不能再留!必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将其扼杀。” 青霖老祖抚着依旧带着裂痕的竹简,缓缓道。“扼杀?谈何容易。” 那日他展现出的实力,尤其是最后那柄诡异血剑,威力已然超越武尊范畴。 我五人联手,尚且被他重创逃脱。如今他有了防备,更是难以下手。除非……能找到克制他那至宝,或者那诡异剑意的方法。 第225章:玄天秘境 玄玑子古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那至宝能吞噬攻击,转化真气,其品阶之高,闻所未闻。” “目前关于此宝的消息,仅限于我等与赵凌霄、赵镇岳知晓,绝不可外传,否则必引来更多觊觎,局面将更加复杂。” 他目光扫过众人,“当务之急,一是尽快恢复伤势,二是倾尽宗门之力,寻找方云逸下落,以及一切关于那件至宝的来源线索。” 莫云轩接口道,“玄玑师叔所言极是。此外,我们还需防备皇室。” “赵凌霄和赵镇岳同样重伤,但他们掌控大乾资源,寻找方云逸和那至宝的心思,绝不会比我们淡。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件至宝、和方云逸身上的秘密,必须属于我们玄云宗。” “只要得到它,我宗必将凌驾南域,甚至有望窥探那传说中的圣境!” “届时,什么大乾皇室,皆可俯首!” 另一位长老担忧道,“可是宗主,那方云逸若一直隐匿,或者实力再有精进……” 玄玑子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他不会一直隐匿。他有仇要报,有北境要守。” “只要他露面,就有机会。” “下一次,我们需布下万全之局,请动宗门底蕴,绝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语气顿了顿,“至于皇室那边……必要时,可以合作,但至宝必须归我们所有。” 殿内众人默然,心中沉甸甸。 方云逸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而那至宝的秘密,又如同致命的诱惑,驱使着他们必须冒险也得这么做。 玄云殿内,一时间,寂静沉默持续数息。 莫云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温润的玉石。他此时眉头紧锁,心中还有一事缠绕。 方云逸之事固然棘手,但还有另一件更为紧要、关乎玄云宗未来数百年兴衰的大事。 就在这寂静的气氛中,殿门外传来一阵恭敬的叩门声,随即一名执事长老躬身入内,正是负责宗门内外事务的赵长老。他面色略显疲惫,眼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启禀宗主、三位老祖,诸位长老。”赵长老行礼后,声音清晰地说道,“今新弟子入门考核的最后一日。此番招收,共得新晋弟子一千二百三十七人,较之往年,多出近六成!”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内门长老脸上都露出讶异之色。往年玄云宗招收弟子,能过考核者不过数百,今年竟多出如此之多? 莫云轩却只是微微抬眼,眼中并无太多波澜。这些时日被方云逸之事搅得心烦意乱,加之京都剧变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对宗门招收弟子这等“寻常事务”确实未曾过多过问。 赵长老见众人反应,继续禀报道,“宗主明鉴,此番弟子数量激增,乃京都大乱后,各地人心惶惶所致。” “许多中小世家、地方豪族,为求宗门庇护,纷纷将族中适龄子弟送来我宗考核。” “此外……” 他略一迟疑,声音压低几分,“因考核标准改变,这批弟子中,虽不乏资质尚可者,但整体而言,无论是根骨、心性、修为基础,较之往届……确有不如。” 这话说得委婉,但在座皆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这些新弟子,良莠不齐,许多恐怕只是来避祸的庸才,甚至是各势力安插的眼线。 一位内门长老当即冷哼道,“我玄云宗乃南域正道魁首,岂是避难之所?这等滥竽充数之辈,收来何用?平白浪费资源!” 另一名较为稳重的长老则沉吟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局势特殊。京都剧变,皇室威信扫地,各地动荡,我玄云宗广纳门徒,倒也能彰显超然地位,安抚人心。” “只是后续培养,需得多费心思甄别。” 众人议论间,莫云轩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数量多些……未必是坏事。” 顷刻间,除了三位老祖、其他的长老、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宗主身上。 莫云轩眼中寒光闪烁,缓缓环视殿内,一字一句道。“诸位莫非忘了,距离那玄天秘境再度开启,只剩不到一年光景。” “玄天秘境”四字一出,整个玄云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烛火都似停滞一瞬。 几位长老的手指猛地收紧,眼中爆射出炽热的光芒。他们怎么可能忘记? 这正是除方云逸外,他们最为牵挂之事! 青霖先生抚须的手也微微一顿,那总是带着和煦笑意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凝重之色。 “不错,五百年之期将至,玄天秘境将再度洞开。届时,南域、东域、乃至中域那些隐藏的古老宗门、世家,都会闻风而动。” 玄玑子脸上掠过一丝波澜,沉声道。“我玄云宗开派祖师玄云真人,当年便是自玄天秘境中得获天大机缘,悟得无上功法,方能在南域开宗立派,创下这千年基业。” “此秘境对我宗之意义,非同小可。” 殿内的众长老闻言,无不感到肃然。这段秘辛,在玄云宗内只有长老知晓。 玄天秘境,乃是上古遗留的一方独立小世界,据传是某位远古大能陨落后所化,其中不仅有珍稀的天材地宝、失传的古老功法,更蕴含着突破境界、乃至窥探更高大道的契机。 秘境每五百年开启一次,入口随机出现在大陆某处,持续时间约三个月。 每次开启,都引发各大势力血腥争夺,堪称一场缩小版的“气运之战”。 上一次开启,还是五百年前,他们玄云宗第二代祖师便是那时的幸运儿之一。 “秘境之中,危机与机遇并存。”青霖先生的声音将众人从回忆中拉回。 “其内不仅有秘境本身的天然禁制、凶兽毒瘴,更有人心贪欲引发的血腥厮杀。每次秘境开启,能活着出来的,十不存二!” 他目光扫过赵长老,似乎意有所指,“故而,此番招收弟子数量增多,未必是坏事。” “秘境之中,需要有人探路,需要有人消耗,也需要有人……作为吸引火力的靶子。” 第226章:招收的目的 这话说得冷酷,却是在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秘境的争夺,从来都是尸山血海。 各大宗门派遣进入秘境的,除了真正的核心天骄、精锐弟子去争夺核心传承外,必然也会携带大量外门、甚至临时招揽的散修武者作为“血食”和“炮灰”。 这些人或用于触发禁制试探危险,或用于消耗对手实力,或用于在某些需要血祭的古老阵法前充当祭品。 赵长老听到此处,背后已渗出冷汗,他明白宗主和老祖的意思——这批新招收的、根基不牢、来历复杂的弟子,正是为一年后的玄天秘境准备的“消耗品”! 莫云轩深吸一口气,方云逸的威胁虽然迫在眉睫,但总归有办法应对。而秘境机缘,一旦错过,便是再等五百年!届时,玄云宗能否保持如今的地位,尚未可知。 “惊蛰老祖、青霖老祖、玄玑老祖!”莫云轩站起身,声音恢复往日的沉稳与威严。 “玄天秘境将至,此乃我玄云宗内的头等大事,关乎到宗门下一个五百年的兴衰,绝不容有失!” 他看向赵长老,命令道,“赵长老,此番新晋弟子,全收收入!” “不仅全收,还要力度,未来半年,宗门放开部分限制,降低外门考核标准,广纳四方英才!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散修游勇,只要有意,皆可来试。” 赵长老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谨遵宗主之命!只是……资源方面?” “资源?” 莫云轩冷笑一声,“外门弟子,何须太多资源?基础功法、粗浅丹药足矣。” “告诉他们,入我玄云宗,便是天大的造化,想要更多?就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的话音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此外,暗中筛选其中真正资质上佳、背景相对清白者,列入观察名单,稍加培养,或可作为秘境中的中坚力量。” “至于那些心怀叵测、资质低劣的……便让他们在秘境中,为我宗真正天骄铺路吧。” 这话已然将这批新弟子的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殿内众长老无人反对,在宗门利益面前,些许弟子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秘境之事,需从长计议。”玄玑子缓缓开口,将话题引回更深的层面。 “据宗门古籍记载及历代前辈留下的只言片语,玄天秘境并非单纯的宝库,其内部似有九重天地,越往深处,机缘越大,危险也越甚。祖师当年,似乎也只探索到第四重。” 青霖先生接口道,“而且,秘境入口每次出现位置不定,开启前三月,天地会有异象显现,届时才能确定具体方位。” “此次秘境,必然引来中域那些巨擘的关注,甚至可能会有武尊之上的圣境老怪物暗中布局。” 惊蛰老祖阴恻恻地道,“中域苍玄宗,超然物外,向来对南域之事不甚上心,但每逢玄天秘境开启,他们必会派出精锐队伍。” “东域皇朝、西域佛国、北境蛮族背后的那些古老图腾祭祀,也都不会缺席。” “届时,将是龙争虎斗,血流成河。” 莫云轩听得心潮澎湃,又感到沉甸甸的压力。玄云宗在南域称尊,但放眼整个大陆,尤其是面对中域苍玄宗那样的庞然大物,依旧不够看。想要在秘境中夺得最大好处,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谋算。 “三位师叔,依您们之见,此次秘境,我宗该如何筹备?”莫云轩恭敬请教。 玄玑子沉吟片刻后,说道:“第一,倾尽宗门资源,在未来一年内,不惜代价,全力培养真传弟子。” “第二,秘密炼制一批燃血丹、爆元符等物,届时分发给那些作为血食的弟子。关键时刻,他们便是最好的手段。” “第三,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大乾皇室如今与方云逸势同水火,赵凌霄、赵镇岳那两个老家伙同样渴望秘境机缘以恢复伤势甚至突破。” “可暂时放下嫌隙,与他们秘密结盟。东域风无极那边,也可暗中接触。秘境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莫云轩连连点头,将这些记在心中。他忽然想到一事,“三位师叔,那方云逸……此人若在秘境开启前再来生事,或者,他也对玄天秘境产生兴趣……”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再次一凝。 玄玑子眼中寒芒骤盛,“此子身怀诡异至宝,若他进入秘境,必是最大变数!” “必须在其进入秘境前,将其解决。” 青霖先生却缓缓摇头,“谈何容易。此子如今行踪成谜,实力莫测。依老夫之见,或许可分两步走。” “一方面,继续全力搜寻其下落,若能提前击杀最好。另一方面……若实在无法在秘境开启前除掉他,或许可设法将其引入秘境!” “引入秘境?”莫云轩一愣。 “不错。” 青霖先生微笑着说道,“秘境之中,危机四伏,更有诸多不可测的古老禁制。” “届时各方势力混杂,他方云逸再强,难道能与天下人为敌?” “我们或许可借秘境之局,借刀杀人!” “甚至若能将他困在秘境某处绝地,或者引得他与中域苍玄宗等势力冲突,岂不比我宗独自应对要妙?” 惊蛰老祖闻言,桀桀怪笑起来,“青霖师兄此计甚妙!秘境五百年一开,每次都有强者陨落其中,多他一个方云逸,也不稀奇!” “只是那样一来,他身上的秘密、还有那件至宝,就得从此消失了。” 莫云轩眼中也亮起精光。这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应对秘境争夺,又能解决方云逸这个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那搜寻方云逸下落的力度不能减,但策略可稍作调整。” 莫云轩思绪飞快,“不仅要查他下落,更要密切关注北境镇北军动向,以及任何可能与秘境有关的线索。” “一旦发现他有意图参与秘境,我们便可适时地,将秘境入口的消息,泄露给他……” 一场围绕玄天秘境与方云逸的阴谋,在玄云殿内悄然酝酿。 第227章:蛮族老祖 同一时间,在蛮族王庭深处,圣山。 这座山终年积雪,高耸入云,山体呈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山巅之上,罡风凛冽,寻常武者靠近百丈便会被撕成碎片。 这里,是蛮族禁地,也是蛮族那位武尊老祖——血狼尊者的闭关之所。 此刻,禁地的山腹,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内。 洞窟四壁镶嵌着不知名的发光矿石,散发出幽暗的红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 正中央,是一方血池翻腾不息,池中不是水,而是粘稠如浆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狂暴的气息波动。 血池边缘,盘坐着一道身影。 此人赤裸上身,露出精壮如钢铁浇筑的肌肉,皮肤上布满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他面容粗犷,一头赤发披散,额头上有一个清晰的狼头烙印,双眼紧闭,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好似让整个洞窟的元气都在颤抖。 正是蛮族内唯一的武尊,血狼尊者。 血狼尊者已闭关三十载,借圣山地脉之力和这方千年血池修炼《血狼吞天诀》,试图突破武尊中期瓶颈,踏入后期之境。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完全赤红的眸子,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暴戾与杀戮之意。眼眸开阖间,洞窟内的红光都为之一暗。 “哼,一群废物。”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血狼尊者缓缓站起身,随着他动作,洞窟内响起“噼啪”的骨节爆鸣声,周身气血如狼烟升腾,将血池都震得波涛汹涌。 他收到王庭传来的紧急讯息——关于阿木尔被擒,镇北军要求蛮族履行赌约退兵两百里,以及方云逸在京都的惊世之战。 “十五岁的武尊?一战重创五大武尊?” “莫不是在说什么胡话?” 血狼尊者赤红的眼中满是不屑。他活了近三百多岁,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但十五岁的武尊?闻所未闻! 即便是中域那些圣地传人,在这个年纪能达到宗师境已是绝世妖孽。 武尊?绝无可能! “定是那大乾皇室和玄云宗为了去掩盖什么,故意放出的烟雾。或是那小子用出某种禁忌手段,昙花一现罢了。” 他迈步走出洞窟,每踏出一步,脚下岩石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边缘有熔岩般的暗红色痕迹。 洞窟外,早已有数人恭敬等候。 为首的是蛮王兀术赤,身后跟着大亲王勃尔帖、大将赤兀惕,以及几位王庭重臣。 见血狼尊者出关,众人齐齐躬下身,“恭迎老祖出关!” 血狼尊者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兀术赤身上。“本尊闭关期间,王庭竟被一个小儿吓得不敢动弹?真是丢尽我蛮族脸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众人只觉气血翻腾,境界稍弱者甚至嘴角溢血。 兀术赤脸色发白,连忙开口道,“还请老祖息怒!实在是那方云逸……” “方云逸?” 血狼尊者打断他,冷笑道,“一个黄口小儿,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简直是荒唐!” 他目光看向勃尔帖,“勃尔帖,你来告诉本尊,阿木尔是谁?” “本尊怎么没听过王庭中还有这号人物?” 勃尔帖心中一凛,硬着头皮回应,“回老祖,阿木尔是王庭使臣,奉命出使大乾。” “他……他是赤颜部族长之子,其母系与王太后一族有亲。” “赤颜部?” 血狼尊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那个只会靠女人上位的部落?他们的子嗣,也配代表王庭出使?还被人生擒,拿来要挟王庭?” 他声音陡然转厉,“废物!被擒住就该自尽谢罪,还敢连累王庭?” “这种废物,死了便死了,有何可惜!” 兀术赤欲言又止。阿木尔身份特殊,若真不管不顾,王庭内部恐怕会有动荡。但他不敢反驳老祖,只能低头沉默。 血狼尊者看出他的心思,赤红眼眸中闪过暴戾之色。“怎么?怕内部不稳?” “有本尊在,谁敢有异心,杀了便是!” 他环视众人,声音如寒风刮过。“你们都给本尊记住,我蛮族以强者为尊!” “畏惧、妥协、退让,那是懦夫行径!” “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就让你们畏首畏尾,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勃尔帖鼓起勇气辩驳,“老祖,那方云逸若真有传闻中那般实力……” “若他真有那等实力,还会跟你们谈什么赌约?”血狼尊者嗤笑。 “怕不是早就带着镇北军杀过来,你们忘了,方家三代男儿都死在我们蛮族手中?这是血海深仇!” 血狼尊者赤发在罡风中狂舞,“那方云逸若真有一战五武尊的实力,此刻北境早已大军压境,何必搞什么赌约?这恰恰说明,他要么伤势极重,要么那传闻根本就是假的!”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震。 是啊,若方云逸真有那般恐怖实力,以方家与蛮族的血仇,怎么可能只是要求退兵?早就该挥师北上。 “老祖明鉴!”兀术赤眼中燃起凶光!“是后辈子孙糊涂了。” 血狼尊者满意点头,“这才像话。我蛮族铁骑纵横草北方数百年,何时怕过谁?那镇北军若敢来,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草原狼骑!” 他语气顿了顿,下达命令,“给那镇北军回话,退兵不可能,黑石堡更不会让。” “有本事,就让他们来破关!” “本尊倒要看看,那方家小儿是不是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至于阿木尔……”血狼尊者眼中闪过残忍之色,“告诉他们,要杀要剐,随意。一个废物,不配让王庭为他付出代价。” 勃尔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老祖,赤颜部那边……” “赤颜部若敢有异动,灭族。”血狼尊者声音平淡,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血狼尊者,蛮族中最强的武尊,以杀戮和霸道著称。 在他眼中,除了实力,一切都是虚妄。什么亲情、什么部落、甚至王庭的利益,都要为他的意志让路。 第228章:蛮族回复 众人不敢再多言,“谨遵老祖之命!” 血狼尊者挥挥手,“都去吧,集结各部勇士,准备迎战。本尊倒要亲自会会那方家小儿,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若他真有传闻中的那般实力,其身上必定怀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至宝,本尊要定了。” 他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闭关三十载,他卡在武尊中期巅峰始终无法突破,若能得到那件至宝,或许就能踏出那一步,甚至窥探武尊之上的境界! 众人退下后,血狼尊者独自立于山巅,望向南方,赤红眼眸中好似有杀意升腾。 ………… 铁壁关内,紧张而有序的备战氛围已持续数日。城墙之上,崭新的“方”字大纛与镇北军旗在初春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关隘内外,新兵操练的呼喝声、工匠打造兵甲的锤击声、车马运送物资的轱辘声交织成一片,这座雄关宛如一头被彻底唤醒的战争巨兽,正磨砺爪牙,蓄势待发。 议事厅后方的专属营帐内,方云逸正凝神看着各地送来的军报与北境的内政文书。 炭火盆中,上好的银霜炭静静燃烧,驱散帐内寒意,也映照着他那张虽仍显苍白、却已隐现威严的年轻面容。 自那日宣告“大同”之志,并下达一系列命令后,整个北境的镇北军体系便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征兵处日日皆是人满为患,粮草军械陆续在暗中抵达,派往各境的密使也已出发,周擎天与陈烈更是在鹰嘴崖扎下硬寨,与幽州城内外的朝廷大军遥相对峙。 一切似乎正朝着他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然而,就在此刻,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收敛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亲卫低沉的通禀! “主公,派往蛮族王庭的使者回来了,正在帐外求见,称有紧急军情禀报。” 方云逸微微一顿,抬眸道,“让他进来。” 帐帘掀起,一名风尘仆仆、面有疲惫却眼神锐利的将领快步走入,正是三日前奉命携带最后通牒前往蛮族王庭的使者,乃镇北军中一位以胆大心细著称的校尉,名唤孙锐。 他单膝跪地,抱拳沉声,“末将孙锐,参见主公!蛮族王庭已有回复。” “说。”方云逸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落在孙锐脸上。 孙锐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神色,似愤怒,似不解,更有一丝难以置信,他开始清晰地禀报! “末将依照主公吩咐,持赌约文书及阿木尔随身信物,面见蛮王兀术赤及王庭众臣,严正要求其履行退兵两百里、让出黑石堡等赌约条款,并言明若敢拖延或毁约,便将阿木尔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他话音微微顿了顿,语气带着艰涩。“然而……蛮王兀术赤与其王庭重臣,在商议后给出的回复是……” 方云逸眉头微挑,“是什么?” 孙锐一字一句复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蛮王言、退兵绝无可能,黑石堡乃蛮族勇士鲜血所换,寸土不让。” “至于阿木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个被生擒的废物,不配让王庭为其付出任何代价,更不配成为要挟蛮族的筹码。” “若是镇北军有胆,便来破关,他们蛮族铁骑随时奉陪。” 话音落下,帐内一时间陷入短暂寂静,唯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方云逸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与错愕。蛮王的这个回复,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原以为,凭借阿木尔使臣身份,以及蛮族王庭内部可能存在的派系牵制、再加上自己在京都展现出“武尊”实力所形成的威慑…… 蛮族即便不愿完全履行苛刻赌约,至少也会进行谈判、拖延,或者提出其他交换条件。 方云逸甚至在心中已预想出数种蛮族可能的反应、及后续应对策略。 却是万万没想到,蛮族给出的竟是如此强硬、甚至堪称蛮横、不惜一战的回复! 不但断然拒绝履行赌约,更是对阿木尔的生死表现出一种近乎冷漠的轻蔑,完全不在乎这位的死活,甚至将其斥为“废物”。 这种态度,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宣战。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方云逸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寒芒。 蛮族此举,无异于是将他递出的“赌约”和“人质”这两张牌,直接撕碎扔回来,并且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和整个镇北军的脸上。 这已不是简单的拒绝,这是对他方云逸威信的公然蔑视,是对镇北军兵锋的极端轻视。 孙锐见方云逸沉默,继续补充道,“末将在王庭时,能明显感觉到,蛮王兀术赤起初尚有犹疑,但在其大亲王勃尔帖等人一番激烈言辞后,态度便陡然变得强硬起来。” “后来末将通过我们在王庭内极隐秘的线人得知,就在数日前,蛮族圣山有异动,那位闭关三十载的血狼尊者……已然出关。” “此回复,极可能便是血狼尊者的意思。” “血狼尊者……” 方云逸缓缓念出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掠过关于这位蛮族唯一武尊的情报。 血狼尊者,蛮族的定海神针,武尊中期境界。修炼《血狼吞天诀》,性情暴戾嗜杀,以霸道冷酷著称,在蛮族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甚至凌驾于蛮王之上。 其闭关三十载,欲求突破。 “原来如此。”方云逸心中了然。 难怪蛮族态度骤变,硬气如斯。 一位闭关多年、甫一出关的老牌武尊,正是心高气傲、急于立威之时。 自己那“一战重创五大武尊”的战绩,在血狼尊者这等人物眼中,恐怕非但不会成为威慑,反而会激起其强烈的怀疑与挑战欲。 他或许根本不信一个十五岁少年真能有那般实力,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或是借助某种禁忌手段的昙花一现。 甚至,他可能将此事视为一个机会……一个击败“传闻中的少年武尊”、夺取其身上“至宝”、借此突破自身瓶颈、并一举震慑大乾与玄云宗的绝佳机会! 第229章:计划改变 “倚仗一位武尊老祖,便觉得有不惜一战的底气,以为我方云逸只是在虚张声势?”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若只是仅凭一位武尊中期的血狼尊者,就敢如此肆无忌惮,那这蛮族老祖,未免也太小瞧了自己。 那夜京都一战,他独对五大武尊,其中玄玑子、青霖皆是武尊后期,赵凌霄、赵镇岳亦是中期中的佼佼者,更有九龙锁天大阵辅助。 即便他最后是借用剑塔血海之力才得以重创对手并脱身,但其间展现出的恐怖战力、以及对真气力量的掌控,就绝非寻常武尊可比。 血狼尊者你再强,能强过玄玑子与青霖联手?能强过五大武尊加九龙锁天大阵? 方云逸有绝对的自信,若是正面对决,他即便不动用那伤及自身的血海剑意,仅凭如今稳固并略有精进的紫霄真气与《紫霄剑经》精妙剑招,也足以将血狼尊者压制。 甚至……寻机将之彻底灭杀! 武尊之间,亦有高下。 他方云逸,绝非初入武尊的雏鸟,而是历经生死血战、掌握超凡传承的异数。 心念电转间,方云逸迅速权衡着利弊。 蛮族此举,已彻底堵死了和谈或威慑的可能。对方既然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且明显轻视于他,那么他若再隐忍退让,或是仅仅停留在口头威胁、陈兵对峙的层面……… 不仅无法达成迫使蛮族退兵、稳定北境后方的战略目标,反而会严重挫伤己方刚刚提振起来的军心士气……… 更会让天下人觉得他方云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前惊天战绩不过是侥幸或谎言。 届时,不仅蛮族会更加肆无忌惮,恐怕连幽州城内的李崇山、王擎、张奎,乃至大乾新帝赵元启、玄云宗的那些老怪物,都会蠢蠢欲动,认为有机可乘。 “既然你蛮族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们。”方云逸眼中杀意凝聚。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先稳固北境,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同时以强势姿态威慑蛮族与大乾,争取一段相对平稳的发展时间。 待内部稳固、兵强马壮之后,再决定先灭蛮族以绝后患,还是先破大乾以报血仇。但蛮族血狼尊者出关与强硬回复,打乱这个节奏。 “也好,计划赶不上变化。”方云逸并无懊恼,反而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蛮族自以为有老祖撑腰,气焰嚣张,正是其防备可能相对松懈、且急于求战之时。若此时能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发动对蛮族的征伐,一举击溃其主力,甚至斩杀血狼尊者…… 不仅能彻底解决北境后方的蛮族威胁,缴获其牛羊马匹、矿产资源以壮大军需,更能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向天下昭告他方云逸与镇北军的真正实力,极大震慑大乾朝廷与各方势力,为他后续的战略争取更有利的态势。 反之,若是拖延下去,等蛮族彻底动员起来,与大乾朝廷暗中达成默契甚至联手,届时两面受敌,局势将变得异常凶险。 尽管他自信能应对,但必然要付出更大代价,且会拖慢他整合力量、问鼎天下的步伐。 “与其被动等待潜在的两面夹击,不如主动出击,先断其一臂!”方云逸决断已下。 他看向仍单膝跪地的孙锐,沉声道,“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我已知晓。” “是!”孙锐抱拳,起身退出帐外。 方云逸静坐片刻,对帐外吩咐。 “传令!速召鹰嘴崖大营陈烈将军,立即回关议事。” “鹰嘴崖大营暂由周将军全权统辖,严加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与幽州敌军交锋,但若是敌军主动来攻,就务必给予迎头痛击,打出我镇北军的威风!” “还有即日起,北境全境进入战前管制。” “封锁掉所有通往境外的官道、小路、关隘,许进不许出。严密排查所有可疑人员,尤其防范大乾与蛮族细作。” “我军将与蛮族即将开战的消息,列为军中最高机密,若有丝毫泄露,相关人等,以通敌论处,杀无赦!” “另,请赵谦参军、余沧海老先生,以及刘振、韩通两位偏将,即刻来我帐中议事。” 一连串清晰果决的命令通过亲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铁壁关内,随着他方云逸的战略转变,开始调整接下来的运转方向。 不过盏茶功夫,赵谦、余沧海,以及两位负责新兵训练与关防的偏将刘振、韩通,便相继来到营帐。 赵谦一身文士袍,目光睿智。 余沧海伤势在方云逸真气温养和关内良药调理下已稳定大半,换上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劲装,腰悬长剑,精神矍铄。 刘振与韩通则皆是一身戎装,气息精悍。 “参见主公!”四人行礼。 方云逸摆手示意免礼,直接切入正题,将蛮族回复及血狼尊者出关的消息简略告知。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怒色与凝重。 赵谦沉吟道,“蛮族如此强硬,倚仗的便是血狼尊者。此老魔凶名赫赫,闭关多年,此番出关,实力恐怕更为恐怖。” “主公欲要如何应对?” 方云逸眼神凌厉,“他既求战,我便予他一战!蛮族以为有武尊坐镇便可高枕无忧,我偏要将其倚仗彻底碾碎。” “此战,不仅要打,而且要快,要狠,要一战打出后面再无蛮族霍乱的太平!” 他目光扫过众人,“原定的计划、需要做些调整。对蛮族之战,必须提前。” “由我亲率一支大军,北出铁壁关,直捣蛮族腹地,力争阵斩血狼,瓦解蛮族斗志。” “主公要亲征?” 赵谦一惊,随即冷静分析,“只是,幽州方向尚有十数万朝廷大军虎视眈眈,周将军与陈将军虽扎营威慑,但若我军主力北调,恐其趁虚而入。” 方云逸微微点头:“此虑甚是。故而我已令陈烈将军回关,鹰嘴崖大营由周擎天将军独领五万精锐镇守。” “周将军用兵老辣,善于防守,五万精锐依托营寨地利,足以抵挡幽州敌军一时。” 第230章:战前准备 “况且,李崇山、王擎、张奎三人各怀心思,未必真敢倾力来攻。” “只要我们北征速战速决,此风险可控。” 接着,方云逸目光看向刘振、韩通两位偏将。“刘将军,韩将军,新兵训练之事,由你二人全权负责,务必加紧操练,尽快形成战力。关防亦需加强,不可有丝毫松懈。” “我与赵参军、余老先生出征期间,铁壁关内务由你二人协同处理,遇有大事不决,可飞马报于周将军或直接报我。” 刘振、韩通两位偏将凛然抱拳,“末将遵命,必不负主公重托!” 方云逸目光又看向赵谦,“赵参军,你精于谋略,通晓政务,此番随我出征,负责军机参赞、粮草调配、情报分析等一应事宜。” “北境后方政务,我会留下手令,由几位文官依既定方略处理,你准备好即可。” 赵谦站起躬身,“谦,领命!” 最后,方云逸目光落在余沧海身上,“余老,你伤势未愈,本应静养。” “但此战关乎重大,我需要强者随行,以应对蛮族可能存在的其他宗师强者,并保护赵参军等文职安危。你可愿往?” 余沧海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抱拳道! “能得主上信重,老朽敢不效死?老朽伤势已无大碍,这把老骨头,正想会会蛮族的宗师强者。必护得赵参军与主上周全!” “好!” 方云逸颔首,“既如此,便如此定下。” “明日清晨,校场点兵。从老卒营中抽调一万精锐,再从新兵中择其体魄强健、训练刻苦者两万,组成北征军,由我亲自统领。” “赵参军为军师,余老为客卿。” “其余新兵继续留关训练。三日后,大军开拔,北出铁壁关!” “末将遵命!”四人齐声应诺,斗志昂扬。 方云逸又吩咐出一些细节,诸如出征所需粮草器械的清单、行军路线的初步规划、与周擎天部的联络方式等等,赵谦一一记下。 商议既定,四人告退,各自前去准备。 帐内再次恢复安静。 方云逸静坐片刻,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帐角轻声道,“影九,出来吧!” 一道如同影子般模糊的身影、掀开帐帘悄然浮现,单膝跪地。 此人全身笼罩在特制的暗色紧身衣中,脸上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面具,气息若有若无。 正是方云逸调集过来的暗卫、留守在铁壁关听命的骨干之一,代号“影九”。 “主上有何吩咐?”影九声音低沉沙哑。 方云逸眼中寒光闪烁,语气转冷! “即刻传我密令、给潜伏在蛮族境内的所有暗卫,启动猎杀计划。” “即日起,所有暗卫小组,不惜代价,开始对蛮族各级将领、官员、酋长进行刺杀。” “目标不分品级高低,但凡掌兵权、有影响力者,皆可下手。手段不设下限,下毒、伏击、制造意外,无所不用其极。我要让蛮族军中,人人自危,先一步陷入混乱。” “同时,组织起小队,袭击蛮族中小型部落,焚其草场,掠其牛羊,驱散其部众。” “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制造恐慌为主,缴获为辅。我要让蛮族内烽烟四起,部民流离,彻底乱起来!” “告诉执行任务的影卫,此次关乎我镇北军生死存亡,关乎北境未来。所有行动,务必隐蔽、果断、致命。” “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我绝不吝啬各种赏赐。若有不幸……其家眷我方云逸养之,其子女我视若己出。” 影九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沉声道。“属下明白!暗卫必不负主上所托,定让蛮族后方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去吧!” “注意安全,保重自己。”方云逸挥挥手。 “是!”影九身形一晃,离开营帐后、融入夜色下的阴影,瞬息消失不见。 帐内,方云逸独自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北境及蛮族疆域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山川河流、部落聚居点、军事要塞。 他手指最终点在代表蛮族王庭所在的“金顶大殿”位置,又划过那条蜿蜒的、标志着蛮族前线重兵集结的“黑石堡、狼牙山”防线。 “血狼尊者……蛮族王庭……既然你们选择战争,那我便给你们一场永生难忘的战争。” 方云逸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一战,我方云逸要让整个北境草原上的狼嚎,变成一声声哀嚎。” “我要用你们蛮族的血,染红这北境的雪原,祭奠我方家三代英灵,祭奠十万镇北军亡魂,也为我的大同之世……祭旗开道!” 帐外,铁壁关的夜色愈发地深沉,寒风呼啸,却吹不灭关内点点烛火,更吹不灭那正在熊熊燃起的、即将席卷北境乃至整个天下的战争烈焰。 方云逸的军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整个铁壁关内的战争气氛。接下来的两日里,这座雄关带着肃杀的气氛快速运转着。 兵械库内昼夜不息地分发着刀枪弓弩和皮甲,马厩里战马的嘶鸣与钉掌声不绝于耳,炊烟在寒风中笔直升起。 大锅炖煮的肉食香气弥漫营区,混合着皮革、铁锈和汗水的味道,构成一副典型的大战前图景。 赵谦埋首于案牍,计算着粮秣辎重,拟定行军路线与长途补给。 余沧海在自己的临时居所内静静调息,擦拭着那柄“沧澜剑”。他的眼中精光内敛,蓄势待发。 刘振与韩通则在校场与各营房间穿梭,厉声催促着新兵最后的操练与整备,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 被严密看管的阿木尔,也在一个深夜被数名气息冷漠的暗卫秘密押送至铁壁关内一处隔绝的地牢。 当从暗卫的口中得知蛮族王庭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回复时,这位曾经的蛮族使臣、王族旁支贵胄,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僵立在冰冷石室中,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231章:关内校场 阿木尔脑海中、不断闪过母族中长辈的威严面容,也闪过自己在出使前在王庭中受到的期许与重视……… 再对比此刻被无情抛弃、视为“废物”的现实,一股冰寒刺骨的绝望与滔天的怨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顷刻间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牢房顶部,以往的嚣张、算计、乃至被俘后的隐忍与侥幸,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求饶?向这个方家小子求饶? 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屈辱,连最后一点蛮族贵族的尊严都保不住。他紧紧咬着牙关,直到嘴角渗出血丝,一言不发。 而影九传达至蛮族内的命令,则如同最致命的阴影,已然渗入北境之外的草原。 猎杀计划启动,毒箭从黑暗中射出,蛮族王庭、以及各部落都有官员、将领死在各处。 还有那些熟识的牧民“意外”引发部落粮草堆的火灾。大片商队在官道上遭遇到“马匪”血洗,现场留下指向其他部落的伪造痕迹…… 恐慌与猜疑,如同瘟疫般在蛮族控制区的一些边缘部落和前线驻军中开始蔓延。 幽州城方向,鹰嘴崖镇北军营寨的森严壁垒,让李崇山、王擎、张奎三人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石块。 他们派出的探子回报,北境通往各处的要道被严密封锁,铁壁关内似乎有异常频繁的兵马调动迹象,但具体情报难以获取。 关于“方云逸可能已秘密返回北境”的猜测,开始在三路大军的统帅心中发酵。他们不敢确定,更不敢轻易上报朝廷引起恐慌,只能在幽州城的临时帅府内频频会面,商议对策。 “周擎天扎营鹰嘴崖,却按兵不动,分明是牵制我等。” 东境都督王擎指着沙盘,脸色阴沉,“如今北境封锁,铁壁关异动,若是方云逸那煞星真的回来了……” 西境侯张奎冷哼一声,他身材魁梧,声如洪钟。“回来了又如何?他再强也是一个人!” “京都传言夸大其词,未必可信。我等手握十五万大军,难道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 “陛下旨意是让我们在此威慑北境,伺机而动,如今敌情不明,正好按兵不动,需要观察清楚。” 幽州卫统帅李崇山,作为此地地主,显得最为焦虑。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王都督、张侯爷,话虽如此,但方云逸若真在,其威势非同小可。” “且镇北军非哀兵之势,万不可小觑。” “依我之见,我等当加固幽州城防,广布斥候,同时八百里加急,将北境异常及我方猜测密奏陛下,请陛下定夺。” “在未得到陛下的明确旨意前,绝不可擅启战端,以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或是引蛇出洞之计。” 三人各怀心思,王擎想保存实力,张奎略显激进但也不敢真打头阵,李崇山则只想稳妥自保。 最终商议结果,依旧是加强戒备、密切监视、飞报朝廷,等待指令。幽州城外,三路大军依旧驻扎,与鹰嘴崖的镇北军形成对峙,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与猜疑,却越来越浓。 三天后,清晨,铁壁关内,中央校场。 灰色的云层低垂,犹如压在雄关的垛口之上。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刀,呼啸着掠过校场,卷起地面残留的霜尘和枯草,发出凄厉的呜咽。 风势猛烈,将校场四周及点将台上下林立的旗帜吹得猎猎狂舞,哗啦啦作响,宛如有无数战魂在风中咆哮。 旗帜上,玄黑色的“方”字与交叉战戟徽记,在肃杀的寒风中显得格外醒目与狰狞。 校场之上,三万将士已然列阵完毕。 这是一支即将北征的轻骑大军。每一名将士皆身着轻便而坚韧的皮甲,外罩御寒的毛毡斗篷,头戴护额铁盔。 他们胯下的战马,是北境特有的耐力强健的骏马,同样披着轻便的马甲,马鞍旁悬挂着弓囊箭壶,得胜钩上挂着长枪或马刀。 长枪如林,枪尖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枪尾触地,发出轻微而整齐的沙沙声,与风旗的烈响形成奇异的共鸣。 军阵森严。 前排是数十名身着精良铠甲、气息沉凝的将领,他们按照品阶与所属,一字排开,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直视着前方的点将台。 后面的士卒,则横竖成线,队列整齐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三万双眼睛,三万道目光,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整个校场,除了风旗狂舞与战马偶尔的响鼻,再无其他杂音,一股压抑而磅礴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连呼啸过来的寒风似乎都在此凝固出几分。 “咚!咚!咚!” 沉重而震撼人心的战鼓声,蓦然从点将台两侧响起,打破这死寂般的肃杀。 鼓点由缓至急,如同北境大地的心跳,又如同催征的惊雷,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三万道目光聚焦下,点将台侧后方,一匹神骏非凡的白色战马缓缓踱出。马背上,一人银甲白袍,在晨曦的天光下宛如降世战神。 方云逸身着一套亮银色麒麟铠甲,甲叶紧密,流线凌厉,在晨光的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既不失统帅威严,又兼顾了轻骑突袭所需的灵活。 头盔之下,那张年轻的面容依旧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但眉宇间的英气与眼眸中的深邃坚定,却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一袭月白色绣暗银云纹的披风在身后猎猎飞扬,腰间悬着一柄剑鞘古朴宝剑,正是在方府内收走的物品之一,也是统帅权威的象征。 方云逸轻夹马腹,白色良驹如通灵般迈开步伐,不疾不徐,踏着沉重的鼓点,跃上高大的点将台。马蹄踏在木质台面上,发出清晰而有力的回响。 当他勒马立于点将台中央,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台下三万铁骑时,校场中的肃杀之气仿佛是达到了顶点。 许多头发斑白、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卒,在看到台上那银甲白袍、英姿勃发的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不由得一窒。 第232章:祭旗 像!太像了! 那挺直的脊梁,那策马而立的姿态,那眉宇间蕴含的英气与决绝…… 恍惚间,他们像是看到了多年前,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喜欢身着亮甲白袍,在出征前激励将士的方家三将军—— 方云逸的父亲,方文远! “三将军……” 有的老卒低声呢喃,声音哽咽,眼眶瞬间开始湿润。 尘封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当年追随方文远纵横北境、浴血沙场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们看着台上的方云逸,仿佛看到了方家将魂的传承,看到了逝去主君的归来,一种混合着悲痛、怀念、激动与无限忠诚的情绪,在无数老卒老将心中激荡……… 泪光在饱经风霜的眼眶中浮现,又被他们强行压下,化作更炽热的战意。 方云逸将台下将士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亦是波澜微起,但他面上不动分毫。 他缓缓抬起手,鼓声戛然而止。 整个校场,只剩下狂风卷旗的烈响,以及三万颗心脏澎湃的跳动声。 “镇北军的将士们!” 方云逸开口,声音并不如何嘶吼,却清晰地压过风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真气加持的穿透力,也带着一种冰冷的铁血意味。 “今日,我们在此集结,不为戍边,不为守土。”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如冰珠坠地,“只为——复仇!只为——灭患!” “蛮族,豺狼之性,畏威而不怀德!” “自我大乾太祖立国以来,北境草原便是烽火连天之地!” 方云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历史的沉重与血泪的控诉。 “五十年前,黑水河畔,蛮族前代狼主率三十万铁骑叩关,掳我边民十万,焚烧赤地千里,妇孺老弱,尽遭屠戮,尸骸堵塞河道!是我大乾边军先祖,血战七日,方将其击退!” “三十年前,霜月之乱,蛮族勾结内部叛逆,破关三座,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中原腹地,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同样赤地千里!是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方挽回山河!” “二十年前,我祖父,方震天老将军镇守北境,数次蛮族大举南侵。” “苍狼原一战,蛮族以诡计围我偏师,三万儿郎誓死不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无一生还!他们的血,染红苍狼原每一寸土地!” 方云逸的声音越发激昂,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气。“近二十年来,蛮族寇边大小三百余次,杀我百姓,掠我财物,毁我家园!” “多少北境儿郎的父亲、兄弟、儿子,倒在他们的弯刀铁蹄之下?多少家园一夜之间化为废墟,多少亲人从此阴阳两隔?”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北方,“而八年前!蛮族与我大乾内部奸佞勾结,设下毒计,将我祖父、我大伯、二伯、我兄长,以及十万忠勇无畏的镇北军将士,诱入绝地,围杀至死。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英魂至今仍在断魂崖下悲鸣不散!” “此仇,不共戴天!此恨,滔天难填!” 方云逸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蕴含着内心无尽的悲愤与杀意。 “蛮族与我镇北军,血海深仇,早已铭刻进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 “世代累积,不死不休。” 他猛地拔高音调,声音传遍四野,“他们以为,有草原为屏障,有骑兵之利,有所谓的武尊老祖撑腰,就可以继续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就可以视我等的鲜血与仇恨如无物!” “就可以将我十万同袍的性命,当作他们晋升的垫脚石……就可以将我北境百姓,视为随意宰杀的羔羊!” “今日,我方云逸,以方家三代英灵的名义,以十万镇北军亡魂的名义,以北境千千万万受难百姓的名义,在此立誓——” 方云逸“锵”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剑指北方苍穹,剑身在晨光下迸发出慑人的寒芒,他声音铁血而冷漠,却又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此战,不为割地,不为称王。” “只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只为一战打断蛮族的脊梁,敲碎他们的狼牙,焚尽他们的王庭。” “让他们从此听到镇北军三个字,就瑟瑟发抖!让北境的这片草原,从此再无蛮族敢于南下牧马。让北境的边疆,永绝此患!” “我们要用手中的刀枪告诉他们,侵略者的下场,只有灭亡。血债,必须用十倍、百倍的鲜血来偿还!” “我们要让这北境的风,永远刮着的,是我镇北军的战旗之响,而非蛮族的狼嚎。” “此去,或许会是尸山血海,又或许马革裹尸。但我们的身后,是北境的父老,是逝去的英灵,是未来的太平!” “镇北军的将士,你们可敢随我,北上涤荡草原,诛灭蛮族,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祭奠我们的亲人,奠定北境后世的太平之基?” “誓死追随将军!” “杀!” “杀!” “杀!” 回应方云逸的,是三万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浪如同狂暴的雷霆,瞬间冲散天上的乌云,震得铁壁关的城墙仿佛都在微微颤动。 每一张脸上都充满着刻骨的仇恨与沸腾的战意,长枪顿地,刀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照着无数双赤红的眼睛。 老卒们的泪痕未干,却已化为最狰狞的杀意。新兵虽未亲历那些惨痛,但耳濡目染,此刻也被这同仇敌忾的气氛感染得血脉贲张。 “祭旗!” 方云逸厉声喝道。 几名身型魁梧的刀斧手,押着一个被反绑双手、穿着破烂蛮族服饰、神情萎靡中带着死灰般绝望的身影,走上点将台一侧临时搭建的祭坛。正是阿木尔! 此刻的阿木尔,早已不复当初鸿胪驿馆中的嚣张与阴沉。 这个把月的囚禁、修为被废、以及被族群无情抛弃的打击,让他形销骨立,眼神涣散。 但当被押上这万众瞩目的祭坛,感受到下方三万道充满仇恨的目光时,他残存的意识被刺痛,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第233章:大军出关 阿木尔看到高踞马上的方云逸,看到那冰冷无情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到了。 求饶?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立刻被更深的屈辱和怨恨淹没。向这个方家小子,向这些他曾经看不起的南人求饶? 不!他是赤颜部的贵族,是体内流淌着王族血液的使者!即使被抛弃,即使要死,他也要死得像个战士,像个贵族! 他努力的挺直起佝偻的脊背,尽管双腿发软,却竭力昂起头,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北方——蛮族王庭的方向,发出一声嘶哑而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嚎叫,那嚎叫声在风中显得无比凄厉而微弱,似充斥着对族群背叛的控诉。 方云逸冷眼看着这一切,看到阿木尔眼中那最后的挣扎、怨恨与一丝强撑的尊严。 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对将死之人,尤其是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敌人,无需多言。 不过,他忽然想起九年前,阿木尔带人到方府灵堂祭拜过战死的祖父和父辈。 无论他当时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份表面的礼节,方家还是受了的。 恩怨分明。今日,便给他一个痛快,也算是还了那份形式上的情谊。 方云逸没有让刀斧手动刑。他策马向前几步,靠近祭坛,在无数目光注视下,手腕一翻,手中宝剑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 剑光一闪而逝,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阿木尔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骤然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下方黑压压的军队,是灰暗的天空,以及……似乎离自己远去的、那具无头的躯体。 没有痛苦,只有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掉一切。他那颗满含不甘与怨恨的头颅飞起,脖颈间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红了铺在祭坛上的白色麻布,也溅在方云逸雪白的战马前蹄附近。 方云逸收剑入鞘,神情冷漠,犹如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滚落在地、双目圆睁的阿木尔头颅,沉声道! “将此头颅,以锦盒装盛,派快马送至黑石堡蛮军大营,交给他们的守将。” “告诉他们,这,便是背信弃义、蔑视我镇北军的下场。也是我方云逸,送给血狼尊者的第一份见面礼。” “得令!”立刻有传令兵上前,以白布包裹,迅速处理。 “全军听令!”方云逸再次面向大军,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目标,黑石堡,北伐蛮族,讨还血债!出发!”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响彻天际,与再次擂响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 点将台上的银甲统帅一马当先,白袍披风如旗,率先驰下高台。身后,赵谦、余沧海等紧随其后。 台下,三万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在各级将领的率领下,依次调转马头,轰然启动。 铁蹄踏地,声如闷雷,整个铁壁关都在微微震颤。黑色的洪流涌出巨大的关门,穿过夹道目送、神情激动的留守军民,向着北方,向着那片仇敌盘踞的草原,滚滚而去。 尘烟如龙,旌旗蔽空! 肃杀之气席卷荒原。 战争,终是以北镇军主动北伐的态势,悍然拉开大战前的序幕。 铁壁关内,刘振、韩通目送大军远去,随即厉声下令,关闭城门,全面戒备。 驻扎在鹰嘴崖的大营,旌旗在凛冽北风中猎猎作响。周擎天屹立在营寨最高处的瞭望塔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凝望着北方天际升腾而起、渐渐远去的尘烟,刀疤纵横的脸上神色复杂。他知道,那是云逸亲率的三万轻骑北征大军掀起的烟尘。 “云逸……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周擎天心中默念,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地转向南方——幽州城方向。 作为在北境几十年的老将,他太清楚此刻肩上担子的重量。 云逸将鹰嘴崖这五万精锐交给他,不仅是信任,更是将整个北境的南线安危托付于他。 幽州城内外,李崇山、王擎、张奎三路大军十五万人虎视眈眈。这些人虽各怀心思,但若得知方云逸亲率主力北伐,黑石堡方向战事吃紧,难保不会生出趁虚而入的念头。 “传令!”周擎天声音低沉却有力,回荡在瞭望塔上,“各营加强戒备,斥候前出二十里,严密监视幽州敌军动向。” “所有将领,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议事。” “重骑兵、弩车、投石机、全部就位,刀枪、箭矢加倍储备。” “告诉将士们,主公北伐蛮族,为的是北境永世太平。我等驻守于此,便是要为主公稳住后方,绝不容有失!” “是!” 身旁亲卫凛然应命,快步传令而去。 周擎天缓缓松开握刀的手,掌心已被刀柄纹路压出深痕。他望着幽州城方向那隐约可见的连绵营寨,眼中寒光闪烁。 李崇山,王擎,张奎…… 若是你们真敢攻来,那老夫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镇北军防线。 他转身走下瞭望塔,铠甲随着步伐发出铿锵之声。这位在北境血战半生的老将,此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如山。 就在方云逸率领大军出关后的傍晚,残阳如血,将北境草原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距离铁壁关以北百余里,一处名为“秃鹫谷”的狭窄山道中,三匹战马正拼死狂奔。 马背上,是三名浑身浴血、皮甲破烂的蛮族探子。为首一人名唤“乌尔汗”,是黑石堡守军中最精锐的“狼眼”斥候队什长。 此时,他左肩插着一支弩箭,箭头已没入骨肉。每次马匹颠簸都带来钻心剧痛,但他咬紧牙关,死死抓着手中缰绳。 他身后两名手下更惨,一人腹部被划开一道口子,用撕碎的衣襟勉强捆扎,鲜血仍不断渗出。 另一人整条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草草烧灼止血,脸色苍白如纸,全靠意志力支撑才没有坠马。 “快……再快些!”乌尔汗嘶哑着吼道,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扭曲,“必须把消息带回黑石堡……镇北军出关了……至少三万轻骑……” 第234章:消息泄露 今天,他们这支十人的精锐斥候小队,在铁壁关以外的“野狼坡”遭遇到噩梦般的伏击。 那根本不是寻常的镇北军斥候! 那些人如同影子般从枯草、岩石后悄无声息地现身,出手狠辣精准,专攻要害。 他们用的弩箭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刀法刁钻而诡异,几乎每一击都冲着咽喉、心脏等致命部位。 短短十几个呼吸间,七名同伴便倒在血泊中,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几声。 乌尔汗凭借着多年斥候生涯练就的直觉和悍勇,带着两名手下拼死突围,一路上又遭遇到数次截杀。那些杀手似乎对草原地形极为熟悉,总能预判他们的逃亡路线。 一天下来,他们根本不敢在前行、或者是停留,像受惊的兔子般在草原上东躲西藏。 而在身后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影随形,犹如是阎罗手中的判官笔随时都会落下。 “什长……我……我不行了……”断臂的蛮兵突然从马背上晃了晃,声音微弱。 “坚持住!巴特尔!”乌尔汗回头厉喝。 “黑石堡就在前面,到了那里就有救!” 但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侧前方一处土坡后,三道黑影骤然跃起。 那是三名身着暗黑色紧身衣、脸戴面具的杀手,正是方云逸麾下暗卫“影”字队成员。 他们手中淬毒的短弩已然抬起,弩箭在残阳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散开!”乌尔汗顿时目眦欲裂,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嗤嗤嗤——” 三支弩箭擦着马腹掠过,其中一支射中断臂蛮兵的后心。那蛮兵身体一僵,缓缓从马背上滑落,再无声息。 “巴特尔!”腹部受伤的蛮兵悲吼一声,竟调转马头,挥舞弯刀冲向那三名暗卫。 “我跟你们拼了!” “别去!托雷!” 乌尔汗急吼,但显然已来不及。 只见那名暗卫头领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动,避开弯刀劈砍的同时,手中短剑划过一道寒光。 那叫托雷的脖颈出现一道细红线,他瞪大眼睛,手中弯刀“当啷”落地,尸体栽倒。 乌尔汗知道他不能再犹豫,相继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向前方,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烟花,用火折子点燃引信。 “啾——嘭!”一道赤红色的花朵在空中炸开,即便在黄昏时分也异常醒目。 这是“狼眼”斥候遭遇绝境时发出的最急切的警报——敌军大举来袭,斥候全军覆没。 三名暗卫见状,眼神一冷,抬起短弩。 但乌尔汗已经冲出秃鹫谷,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草甸,距离黑石堡已不足五十里。 他伏低身子,几乎贴在马背上,战马四蹄如飞,将追兵暂时甩开一段距离。 “必须……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乌尔汗意识开始模糊,左肩的箭伤传来阵阵麻痹感,显然箭上有毒。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清醒些许。 回头望去,那三名暗卫没有再追,而是迅速消失在暮色中——他们也有自己的纪律,绝不会深入距离黑石堡太近的区域。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草原被黑暗吞噬。 乌尔汗辨别方向,在黑夜中策马狂奔。 失血、中毒、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昏厥坠马,但都被那股“必须报信”的执念强行拉回。 不知过去多久,乌尔汗终于看到远处那座矗立在丘陵上的黑色堡垒——黑石堡。 那是蛮族南境最重要的关隘,通体用黑色玄武岩砌成,城墙高达八丈,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城墙上巡逻士兵的身影依稀可见,瞭望塔上飘荡着蛮族的狼头战旗。 “到了……终于到了……”乌尔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前一阵发黑。 他用尽最后力气,从怀中掏出一面染血的小旗,在空中奋力挥舞——这是“狼眼”斥候归来的识别信号。 城墙上的守军注意到他,号角声响起,吊桥缓缓放下。 乌尔汗策马冲过吊桥,进入堡内,终是支撑不住,一头从马背上栽落,昏死过去。 黑石堡,将军府议事厅。 厅内气氛凝重,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 在主位上,坐着黑石堡新任守将——哈尔赤。他年约四十,身材魁梧,脸上有数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刀疤,那是十年前与镇北军交战时留下的。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狼皮战甲,头戴镶有狼牙的铁盔,眼神阴鸷而锐利。 哈尔赤并非王族嫡系,出身中等部落“苍狼部”,能坐上黑石堡守将之位,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和狠辣手段。 去年兀术鲁在铁壁关被方云逸阵斩后,王庭几经斟酌,最终选中这个以谨慎多疑、善于防守著称的将领来接替。 此刻,哈尔赤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面前的长桌上,摊开着一张北境及周边地形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着各方势力。 厅内还坐着七八人,都是如今黑石堡内的重要将领和官员。 左侧首位是一名白发老者,穿着蛮族萨满祭司特有的羽毛长袍,手持骨杖,脸上涂着油彩。他是黑石堡的随军大萨满“乌木格”,精通医术、毒术和占卜,在军中地位超然。 次席是一位独眼将领,名唤“铁木骨”,是哈尔赤的副将,勇猛异常,曾单骑冲阵,连斩镇北军七名校尉,但也因此失去一只眼睛。 右侧坐着三位从王庭调来的援军将领,都是宗师境强者。为首一人名唤“巴图”,宗师中期境界,是血狼尊者的记名弟子之一,奉命率人前来增援黑石堡。 他身材敦实,面色红润,看似和气,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出其不俗实力。 另外两人分别是“查干”宗师初期,和同样是宗师初期的“苏赫”,他们皆是王庭镇守在蛮族各境的强者,如今都被调至黑石堡。 此外还有负责粮草辎重的后勤官员“格日勒”,以及两位千夫长。 “乌尔汗醒了吗?” 哈尔赤突然停下敲击,沉声问道。 第235章:黑石堡守将 铁木骨站起身回答道,“将军,军医正在救治。乌尔汗身中剧毒,肩头箭伤已溃烂,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来还难说。” “他带回了什么消息?”哈尔赤追问。 “昏迷前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出几句……”铁木骨脸色难看,“镇北军至少有三万轻骑、不是普通斥候、像影子一样的杀手……” “杀手?”哈尔赤心中带起诧异。 “难不成,这几日我族各地都遭遇到的刺杀、部落动乱……也和镇北军有关?” “镇北军的手段、都这么下三滥了吗?” 厅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虽然众人早有心理准备——自老祖血狼尊者拒绝履行赌约,所有人都知道与镇北军必有一战……… 但真听到敌军出关的消息,尤其是“至少三万轻骑”这个数字,仍让众人心头沉重。 “三万轻骑……” 后勤官格日勒喃喃道,“这会不会是镇北军目前能动用的全部兵力?” “他们这是打算要孤注一掷吗?” 铁木骨冷哼一声,“来得正好!我黑石堡驻军十万,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还有三位王庭来的宗师助阵。” “若是敢来叩关,定叫镇北军有来无回!” 他说得豪迈,但厅内却无人附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兵力多寡,不在于城墙是否坚固,甚至不在于有没有宗师助阵。 而在于——领兵的是谁? 如果只是周擎天、陈烈之流,哪怕来十万大军,黑石堡凭借地利和守城之利,也有一战之力。 但如果是那个传闻中的人物亲征…… “探子有没有说,主帅是谁?”萨满乌木格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铁木骨摇头,“乌尔汗没说,也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影子杀手截杀得太狠,他们能逃回来已是侥幸。” 巴图宗师缓缓开口,声音浑厚,“哈尔赤将军,依你看,方云逸会亲自来吗?”这个问题,正是厅内所有人最关心、也最恐惧的。 哈尔赤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我是方云逸,必会亲征。” 他站起身,走到地形图前,手指点向黑石堡的位置。“黑石堡是我蛮族南境门户,拿下此地,向北可直扑王庭。” “向西则可切断金狼卫与东线各部之间联系,向东可威胁苍狼部、赤颜部等大部落。” “此关若是不破,镇北军骑兵再强,也只能在边境游荡,不敢深入草原腹地。” “所以,黑石堡是必争之地!” “而攻打这样的坚关……”哈尔赤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需要的不只是兵力,更需要一股能摧垮守军的力量。” “什么力量?”千夫长苏赫下意识问道。 哈尔赤一字一句道,“武尊之威。” 厅内气温仿佛骤降几度。 武尊之威…… 那已非人力所能抗衡。 黑石堡城墙再高,能挡住千军万马,但挡不住一位武道武尊凌空飞渡,一击破门。 守城强弩?破甲箭矢?在武尊面前形同虚设。弩箭尚未及身,便会被护体真气震碎。 城中这几位宗师?巴图宗师重期,查干宗师初期,苏赫宗师初期,再加上他自己这位宗师中期,以及铁木真宗师初期…… 五位宗师联手,或许能在武尊手下支撑片刻,但想阻拦?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老祖……老祖不是出关了吗?”格日勒声音发干,“老祖若在,何惧方云逸?” “老祖在王庭,距离黑石堡两千多里。”哈尔赤冷冷道,“老祖赶来,最快也要两日。而这两日,足够一位武尊将黑石堡屠戮数遍。” 巴图宗师深吸一口气,“哈尔赤将军所言极是。但也不必过于悲观,那方云逸虽传闻是武尊,但京都一战,他同时重创五大武尊,自身必定也受重伤。” “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如今他能否恢复全盛实力尚未可知。” “指不定还在那里疗伤呢?” “这次领军出关的极有可能不是他。” “况且……”巴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即便他真是武尊,要攻破黑石堡这等坚城,也需费一番功夫。” “只要我们能坚守两日,等老祖赶到,眼下的局势便可逆转。” 查干宗师也附和,“巴图大人说得对。我军目前有十万之众,城墙高大,还有大量守城器械。那方云逸若敢孤身闯关,我们便万箭齐发,耗也耗死他!” 苏赫却忧虑着开口,“可若是他根本不攻城,只是凌空越过城墙,直接杀入堡内,斩将夺旗呢?” 这话问到关键。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武尊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其超凡脱俗的力量和破坏力。 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城关,直接飞进来,目标明确——斩杀守将,摧毁黑石堡。 那时,群龙无首,黑石堡再坚固也枉然。 “所以……”哈尔赤缓缓坐回主位,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我们不能让他有机会这样做。” “传令下去!” “所有守军,十二时辰轮值,不得有丝毫懈怠。瞭望塔增派双倍人手,配备鹰哨,一旦发现可疑身影靠近,立刻发出强烈预警。” “在将军府周边,布置三重防线。内层由我亲卫队和三位宗师镇守,中层调集五千神射手,装备上破甲重弩,外层设置绊马索、铁蒺藜、火油陷阱。” “另外……”哈尔赤看向萨满乌木格,“大萨满,请您在堡内各处要道布下预警巫阵,尤其是将军府上空,布置禁空符咒。” “虽不能完全阻挡一位武尊,但至少能提前预警,干扰其行动。” 乌木格点头,“老朽明白,这就去办。” 哈尔赤继续下令,“铁木骨,你负责城墙防务,将所有弩车、重型投石机检查一遍,箭矢、石弹备足用量。” “格日勒,粮仓、武库加派三倍守卫,进出需双重令牌。若有奸细混入,格杀勿论。” “巴图宗师,查干宗师,苏赫宗师,这几日请三位坐镇将军府,随时待命。”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哈尔赤展现出合格守将的素质……… 即便他内心恐惧,即便知道敌人可能强大到无法抗衡,但该做的准备一样不能少。 第236章:八位宗师 命令传达完毕,众将领命而去。 厅内只剩下哈尔赤和巴图二人。 “巴图大人,您说实话。” 哈尔赤盯着这位王庭来的宗师,声音压得很低,“老祖……真的会来救黑石堡吗?” 巴图沉默片刻,“哈尔赤将军,你应该知道老祖性子。在他眼中,黑石堡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方云逸本人。” “老祖出关,一为立威,二为夺宝。方云逸身上那件能让他以弱胜强的至宝,才是老祖真正感兴趣的。” “所以……”巴图目光深邃,“如果方云逸亲征黑石堡,老祖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来。” “但老祖或许不是为救黑石堡,而是为杀方云逸,夺至宝而来。” 哈尔赤心中一寒。也就是说,在黑石堡被攻破之前,老祖可能根本不会现身。 只有确定方云逸出现,老祖才会出手。 那在这之前,黑石堡十万守军,就是吸引方云逸现身的诱饵,也是消耗方云逸的炮灰。 “我明白了。”哈尔赤声音干涩,“多谢巴图大人坦诚。” 巴图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也不必太过绝望。黑石堡经营多年,城防坚固,粮草充足,守军也都是百战老兵。” “即便武尊亲至,想破城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我们能撑到老祖赶来,便是大功一件。届时,将军便是王庭英雄,封侯赐地,并不在话下。” 哈尔赤勉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英雄?封侯? 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就在哈尔赤布置防务的同时,黑石堡北门外,一支约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正缓缓入城。 这支队伍装束精良,战马雄骏,士兵个个气息彪悍,最低也是武士境修为。为首的三人,更是散发着宗师境的威压。 他们正是王庭派来的第二批援军——由三位宗师率领的三百“金狼卫”精锐。 金狼卫是蛮王兀术赤的亲卫军,也是蛮族最精锐的部队,寻常情况下绝不会离开王庭。 此次血狼尊者出关后,虽态度强硬,但兀术赤毕竟是一族之王,考虑得更为周全。 他深知黑石堡的重要性,也明白方云逸若真亲征,单凭哈尔赤和巴图等人未必能守住。 所以在与老祖争执后,兀术赤还是私下调派这支金狼卫小队前来增援—— 名义上是协助防守,实则是为黑石堡增加几分底气,也为可能的大战增添筹码。 率领这支金狼卫的,是三位在王庭中颇有名气的宗师。为首者名唤“阿古拉”,宗师后期,是金狼卫副统领之一。 年约五十,面容冷峻,左脸颊有三道平行的爪痕,据说是年轻时与雪山妖豹搏杀所留。 第二位名唤“其木格”,宗师中期,罕见的女性宗师,擅使双刀,身法诡谲,曾是蛮族某部落的公主,因部落被灭而投入王庭。 第三位名唤“特木尔”,宗师初期,擅射术,力无虚发、百步穿杨。 这三人的到来,让黑石堡内的宗师数量达到八位之多——哈尔赤、铁木真、巴图、查干、苏赫、阿古拉、其木格、特木尔。 八位宗师,其中三位后期,两位中期,三位初期。这份力量,放在南域任何地方都堪称豪华。 即便是面对一位武尊初期,想来也有一战之力——至少理论上如此。 哈尔赤亲自到北门迎接,将阿古拉三人请入将军府,简单介绍出当前情况。 “三万轻骑……方云逸可能亲征……” 阿古拉听完汇报,手指敲击桌面,“哈尔赤将军的布置很周全,但我建议再加一条。” “请讲。” “即刻将堡内所有宗师,分为三组,轮值守城。”阿古拉道,“每组至少两位宗师,其中必须有一位后期或中期。” “这样无论方云逸何时来袭,城墙上都有宗师坐镇,可第一时间应对。” “另外,在堡内的关键位置——粮仓、武库、将军府、水源地——布置阵法,一旦某处遇袭,其余宗师可迅速支援。” 其木格补充道,“我擅长隐匿和侦查,可带一队精锐斥候前出五十里,建立前哨。” “即便那些影子杀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五十里范围的探子全部清除。” 特木尔则道,“我可在瞭望塔处设置狙杀点,配备破罡重箭。虽然对武尊效果有限,但至少能起到干扰作用。” 哈尔赤心中稍安,拱手道,“三位大人远道而来,鼎力相助,哈尔赤代黑石堡十万将士谢过。一切便依三位所言布置。” 有了这八位宗师,三百金狼卫,哈尔赤的信心确实增强不少。 但他心底深处,那股不安仍未散去。 方云逸……那位十五岁便成就武尊、一战重创五大武尊的少年……真会按常理出牌吗? ………… 黑石堡紧张布防之时,距离黑石堡以南一百二十里处,一片名为“风啸原”的广阔草甸上,三万镇北军轻骑正在夜色中悄然行进。 没有火把,没有喧哗,只有战马蹄裹厚布后的沉闷踏地声,以及铠甲兵刃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军队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洪流,在月光下向北涌动。 中军位置,方云逸一袭银甲白袍,胯下白马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并未刻意隐藏身形,到他这个境界,隐藏与否已无太大意义。若蛮族有能耐侦查到百里之外,那躲藏也是徒劳。 赵谦策马跟在左侧,披着厚毛斗篷,手中拿着一卷皮质地图,不时抬头观星辨位。 余沧海在右侧,伤势已然恢复,此刻腰悬沧澜剑,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黑暗。 作为下属兼护卫,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赵谦和协助方云逸。 “主公,照此速度,一个时辰后便可抵达黑石堡以南三十里处。”赵谦低声道,“是否按原计划,休整一下,深夜后发起突袭?” 方云逸目光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座黑色堡垒。 “不。”他缓缓摇头,“兵贵神速。蛮族不是傻子,此时黑石堡必然已严阵以待。” “拖得越久,他们的准备越充分,王庭的援兵也可能赶到。” “那主公的意思是……” “拂晓时分,直接叩关。” 第237章:他来了 方云逸声音平静,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我要在黑石堡守军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刻,给他们致命一击。” 赵谦心中一凛,“可我军一路奔袭,将士疲惫,战马也需要休息。拂晓强攻,是否太过仓促?” 方云逸转头看向他,月光下那双眸子深邃如渊。“赵参军,你可知道我为何只带三万轻骑,且全是骑兵?” “为了机动,为了速度。”赵谦答道。 “不错。”方云逸点头! “黑石堡之所以难攻,是因为它卡在通往草原腹地的咽喉要道。” “若按常理,需五倍以上兵力,配备大量攻城器械,围关数月,断其粮草水源,方有可能攻克。” “但我们等不起。幽州方向十五万大军虎视眈眈,蛮族王庭随时可能派出援军,甚至那位血狼尊者也可能亲至。” “所以,这一战不能是常规的攻城战。” 方云逸语气转冷,“我要的,是以雷霆之势,一击破城。在蛮族反应过来之前,在黑石堡陷落的消息传到王庭之前,我们已经拿下关隘,大军长驱直入。”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目光看向前方夜色,“靠的不是兵力多寡,不是器械优劣,而是绝对的力量,以及出其不意的时机。” 赵谦明白,“主公是要……亲自动手?” “黑石堡城墙再高,守军再多,在武尊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方云逸淡淡道,“我一人一剑,足以破关。” “而你们要做的,是在城关破开后,以最快速度杀入堡内,击溃、灭杀守军。” 余沧海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 这就是武尊之威。一人可当千军万马,一人可定一场战役胜负! “可是主公,”赵谦仍有顾虑,“黑石堡内必有宗师坐镇,甚至可能有王庭派来的援手。您若孤身破城,恐遭围攻……”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围攻?那更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将蛮族的宗师力量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余沧海,“余老,破城之后,你护着赵参军,带领前军五千精锐直扑将军府,擒杀守将。” “中军的一万五千人控制城墙、武库、粮仓。后军一万人肃清残敌,封锁东西两门。” “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 “我一个活口也不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我要的,是在太阳升起之前,黑石堡城头插上我镇北军的战旗。” 余沧海抱拳肃然道,“老朽领命!” 赵谦也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 方云逸不再多言,抬首望天。 夜空如墨,星辰渐隐,东方天际已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 拂晓将至。 黑石堡,寅时末。 这是一天中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城墙上的守军经过一夜值守,虽未放松警惕,但生理上的疲惫难以避免。 许多士兵裹着毛毡,靠垛口打着瞌睡,只有带队军官还在强打精神巡逻。 将军府内,哈尔赤一夜未眠。 他站在二楼望台,望着堡外漆黑草原,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乌尔汗带回的消息太模糊——“至少三万轻骑”、“影子杀手”——但主将是谁?行进路线如何?预计何时抵达?一概不知。 这种未知,比明确的威胁更让人煎熬。 “将军,去歇息片刻吧。”副将铁木骨走上望台,低声道。“堡内防务有我和诸位宗师盯着呢,出不了岔子。” 哈尔赤摇了摇头:“睡不着。铁木骨,你说……方云逸真的会来吗?” 铁木骨沉默片刻,苦笑道,“将军,说实话,我希望他不来。一位武尊叩关……那场面我想想都头皮发麻。” “但若他不来,谁又有这种能力率领三万轻骑,在草原上与我蛮族铁骑对决?” “周擎天?陈烈?他们或许善守,但草原野战,绝对知道不是我族的对手。” 哈尔赤点头,“是啊,所以方云逸一定会来。只是……他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 “咻——啪!” 南面城墙上空,一道赤红色焰火炸开,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 那是南门瞭望塔发出的警报!最高级别! “敌袭!”铁木骨脸色骤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堡内各处预警巫阵同时亮起幽绿色的光芒,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尤其将军府上空,乌木格布下的“禁空符咒”剧烈震荡,犹如有东西正在强行突破。 “来了!”哈尔赤瞳孔收缩,厉声吼道! “全军戒备!宗师就位!” 整个黑石堡瞬间从沉睡中惊醒。 号角声、战鼓声、军官的嘶吼声、士兵奔跑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夜空。 城墙上的守军慌忙抓起武器,弩车旁士兵开始摇动绞盘,投石机装填石弹。 弓箭手就位,箭矢上弦。 八位宗师从各自位置飞掠而出,按照事先分组,迅速赶往预定防守区域—— 阿古拉、其木格镇守南门城墙。 巴图、查干坐镇将军府。 哈尔赤、铁木真指挥全局。 苏赫、特木尔机动待命。 所有人在这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云逸……来了吗? 南门外,黎明前的黑暗依然浓郁。 但借着堡墙上火把的光亮,守军隐约看到,远处草原上,一道银甲白袍的身影,正凌空而立,悬浮在黑石堡南门正前方百丈空中。 那人并未骑马,就那样静静站在虚空之中,月白披风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而在他身后,是黑压压、无边无际的骑兵阵列,沉默如山,肃杀如林。 “是……是他!”有眼尖的守军颤抖着喊道,“银甲白袍……是方云逸!他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墙上蔓延。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少年武尊凌空而立,那种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仍让许多守军双腿发软。 哈尔赤已赶到南门城楼,透过垛口望向那道身影,脸色铁青。 真的是他…… 方云逸真的亲征了! 而且选择在这个最出人意料的时间,以这种最震撼的方式,出现在黑石堡前。 第238章:破关 “弓弩手!”哈尔赤强行压下心中恐惧,厉声嘶吼,“瞄准!放箭!” “弩车!投石机!给我轰!” 命令传达,但守军的反应却慢半拍——不是他们不听令,而是在武尊的威压面前,身体本能的恐惧让动作变得迟缓。 就在这迟缓瞬间,虚空中的方云逸动了。 他没有拔剑,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黑石堡那扇高达三丈、厚达尺余、包着铁皮的沉重城门,凌空一指。 “破。”一个清越的字音,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清晰响起。 下一瞬——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炸裂开来,仿佛是一道天雷劈落,又犹如山岳崩塌。 那道在蛮族看来坚固无比、足以抵挡千军万马冲击的关门,在方云逸隔空一指之下,如同纸糊般轰然炸碎! 不是被推开,不是被撞破,而是真真正正的“炸碎”——厚重的门板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门轴断裂,门闩崩飞,连同关门洞两侧的墙体都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烟尘弥漫,碎石激射。整个黑石堡,在这一指之威下,剧烈震颤! 城墙上,守军目瞪口呆,许多人手中的弓箭、刀枪“当啷”落地而不自知。 哈尔赤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就是……武尊之威? 一指破城门? 那他们还守什么?这城关,这守军,这箭矢,在这等力量面前,又有什么意义? 方云逸破开城门后,手中真气凝聚,并未立刻散去,反而在指尖吞吐不定,化作一团深紫色的光晕。 他凌空而立,银甲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映着黑石堡墙头的火光,宛如一尊降临凡尘、执掌生杀的神祇。 城门轰然炸碎的巨响余波尚未平息,城墙上的蛮族守军,在恐惧与军官歇斯底里的嘶吼驱使下,终是做出反应。 “放箭!射死他!” “投石机!火油弹!快!” “杀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无数弓弦震颤、弩机释放的嗡鸣声骤然爆响。 刹那间,黑石堡南面城墙,如同刺猬般竖起死亡的尖刺。 数以千计、专门用来对付武道高手的重型破甲弩箭,拖着凄厉的尖啸,撕裂夜色,形成一片密密麻麻、足以洞穿铁甲的金属风暴,朝着空中那道孤影覆盖而去! 箭镞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蓝或黝黑的光芒,显然大多淬有剧毒。 同时,城墙后方部署着的十余架大型投石机,在力士的咆哮声中奋力抛射。 他们投射的并非是普通石弹,而是一颗颗浸满火油、点燃后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石! 这些火石如陨落的火焰流星,拖着长长的黑烟尾迹,带着炽热与冲击力,呼啸着砸向方云逸所在的空域、以及他身后隐约可见的骑兵阵列前沿。 箭雨如蝗,火石如星! 这是黑石堡守军在绝望中能爆发出的、最具威胁的远程打击。 寻常宗师面对如此密集的破甲箭攒射,也要暂避锋芒,稍有不慎便会被重创。 而那些呼啸而来的火石,更是战场上的大杀器,足以在骑兵阵中掀起腥风血雨。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足以让任何军队都感到胆寒的死亡风暴,方云逸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眼中一片冰冷漠然,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与嘲弄。 “蚍蜉撼树。” 他口中轻吐四字,那凝聚在指尖的深紫色真气光晕,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以他身体为中心,轰然向四周扩散开去! 不是攻击,而是……领域般的威压释放。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厚重如山、凝实如山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方云逸为中心,瞬间笼罩前方近百丈的空间。 那些激射而至、足以穿透重甲的精钢破甲弩箭,在进入这紫色威压领域的刹那,犹如是撞上一堵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绝望的金属断裂声密集响起。 箭杆扭曲、箭头崩碎、箭羽纷飞。 所有的破甲箭,无论来自哪个方向,无论其中蕴含着多大的力量,在距离方云逸身体尚有数丈时,便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 纷纷炸裂、折断,化作无数铁屑碎片,无力地四散坠落,在下方的地面上铺出一层闪亮的铁雨,却连方云逸的衣角都未能沾到半点! 而那些呼啸而来的巨大火石,同样未能幸免。它们携带着熊熊烈焰和千钧重力砸入威压领域,速度骤减,表面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迅速黯淡、摇曳。 紧接着,火石本身也开始出现裂纹,发出“咔嚓”的声响,然后在距离方云逸更远一些的地方,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凌空捏碎,轰然解体……… 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石和四溅的火星,如同下一场火雨,零落地砸在城关前的地面上,除了激起些尘土和点燃几处枯草,再无建树。 一指未出,仅凭外放的武尊威压与精纯凝实的紫霄真气场域,便轻描淡写地震碎所有来袭的致命攻击! 城墙上,目睹这一幕的蛮族守军,此刻无论是普通士卒,还是军官、甚至是千夫长,全都僵立当场,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带着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的最强远程攻击,在对方面前,竟如同孩童投掷的泥丸,可笑至极! 方云逸眼中寒光闪过,不再给这些守军任何反应或再次组织攻击的机会。 并指如剑,朝着前方那巍峨高耸、此刻在他眼中却已形同虚设的关墙,隔空连续点出! “紫霄剑经——剑三,横扫!”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 虽然只是隔空遥击,但武尊之力,岂是凡俗城墙与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第一击,横扫! 一道凝实如半月、宽达数十丈、璀璨夺目的紫色弧形剑罡,凭空生出,而后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南面城墙的中段,悍然扫去。 剑罡未至,那凌厉无匹的切割剑意与磅礴压力,已经让那段城墙上的守军呼吸困难,浑身骨骼咯咯作响。 “轰隆——!!!!!” 第239章:无法抵挡 紫色剑罡结结实实地斩在厚重的黑色玄武岩城墙上。没有僵持,没有停顿,只有摧枯拉朽般的破碎! 剑罡所过之处,坚硬的玄武岩如同豆腐般被整齐切开、粉碎。 城墙垛口、瞭望塔、连同上面站立的数千名守军,在剑罡触及的瞬间,便是连同他们的铠甲、兵刃、身体,一同爆裂,混合着砖石粉尘,冲天而起! 一道长达二十余丈、深达数尺的恐怖缺口,瞬间出现在南面城墙上。 缺口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的紫色剑气嗤嗤作响,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砖石。缺口内外,一片狼藉,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砖石混杂,血流如溪,顺着城墙断面汩汩流下。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第二击,分行! 方云逸剑指再点,那击破城墙后威力稍减但并未完全消散的紫色剑罡,骤然崩散,化作上百道稍小却依旧凌厉无比的紫色剑气。 如同是拥有灵性的死亡蜂群,朝着城墙缺口两侧、以及更远处的城墙段、还有那些暴露在外的弩车、投石机阵地……… “噗噗噗噗——!” “啊!!” “救命!!” 顷刻之间,呐喊声、惨叫声、爆炸声、建筑崩塌声顿时响成一片。 剑气所过之处,人体如纸糊般被洞穿、撕裂。坚固的弩车被剑气一分为二,绞盘崩飞。 投石机巨大抛臂被斩断,木屑纷飞。 一段段城墙在剑气的攒射和后续的爆炸中,再次坍塌,烟尘混合着血雾,将黎明前的黑石堡南城墙区域,变成血腥的屠宰场。 仅仅两击,南面城墙防御体系,已然崩溃近半。守军死伤无数,士气彻底瓦解! 许多幸存下来的士兵扔下武器,哭喊着向后逃跑,却被督战队疯狂砍杀,城头上一片混乱,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方云逸仍旧凌空而立,声音响彻黑石堡内外,冰冷而清晰,带着杀伐,传入每一个蛮族守军和后方严阵以待的三万镇北军铁骑耳中! “镇北军听令!” “杀入黑石堡,皆斩!” “一个不留!” “用蛮族的血,祭奠我北境英灵!” “杀——!”最后一声“杀”字出口,如同是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杀!!!”夜色下的三万镇北军轻骑、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 他们对蛮军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以余沧海护着赵谦为先导,五千精锐、全部由镇北军老卒组成的先锋骑兵,如同出闸猛虎,卷起滚滚烟尘,马蹄声如惊雷动地,朝着那洞开城门、那崩塌的城墙缺口,汹涌而入。 方云逸身形在夜色下化作一道银光,率先进入堡内。他的目标明确——那些被蛮族寄予厚望、试图阻挡大军的所谓“防线”和“阵法”。 黑石堡内,将军府周边以及几处要害,确实是布置出层层阵法。 有乌木格萨满布下的预警、迷惑巫阵,也有蛮族守军组成的困敌之阵,更有在关键通道设置的触发式箭矢、毒雾陷阱。 然而,这些东西在武尊面前,形同虚设。 方云逸甚至懒得去分辨方位,他直接采用最霸道、最直接的方式——以力破巧! 面对第一道试图阻挡他、散发着幽绿色光芒、能让人武道武师产生幻觉的巫阵,方云逸看也不看,隔空一拳轰出。 “嘭!” 拳风凝实如山岳,紫色真气浩荡奔腾。 那幽绿光芒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雾气,瞬间溃散,布置阵法的几处骨符、兽牙等媒介,在同一时间炸裂成粉末。 阵法反噬之下,远处正在主持阵法的两名蛮族萨满,惨叫着七窍流血,倒地毙命。 第二道,是设置在通往武库要道上的“破甲箭阵”。一旦触发,地面会射出箭矢,同时还带有剧毒瘴气。 方云逸身形不停,足尖在虚空轻点,整个人如同夜莺般掠过上空,同时右掌向下虚按。 “镇!”一股磅礴厚重的掌力隔空压下,直接以强大的力量,将整个阵法覆盖的区域,连同地下的触发机关、一同震得塌陷下去。 箭矢未及射出便在地下全部折断,毒瘴也被强行压回地底。地面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印深坑,阵法彻底报废。 第三道,是将军府上空,乌木格精心布置的“禁空符咒”和“血煞结界”。这是黑石堡内最强的防护,旨在阻挡高手凌空袭击将军府。 方云逸低头看向那闪烁着血色符文、隐隐有狼嚎虚影浮现的结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雕虫小技。” 他甚至没有动用剑招,只是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随即,便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破——!” 啸声蕴含着紫霄真气与他的武尊意志,直冲结界核心的符文结构。 “咔嚓……哗啦!” 如同琉璃破碎。 那看起来颇为坚固的血煞结界,在这蕴含武道真意的音波冲击下,剧烈震荡。 血色符文明灭不定,随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整个结界光幕如摔碎的镜子,瞬间崩解,化作血色光点,消散在渐亮的晨光中。 至于那些“禁空符咒”,在结界破碎的余波中,早已化为灰烬。 从入堡到连破三重主要阵法,方云逸不过用了几个呼吸时间。所谓精心布置的防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脆弱得令人发指。 而此刻,杀入黑石堡内的镇北军,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突袭战。 局势几乎是一面倒! 城关防御在方云逸手下崩溃,守军士气已然瓦解。当五千如狼似虎的镇北军老卒,顺着缺口和城门涌入时,遇到的抵抗零星而混乱。 老卒们身先士卒,他们大多头发斑白,脸上带着刀疤,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他们的同袍、将军、甚至子侄,就死在蛮族手中。 这些年,他们背负着“败军”、“罪军”的污名,忍受着朝廷打压和屈辱。 今日,在方云逸武尊之威的引领下,他们终于能毫无顾忌地挥刀,向仇敌讨还血债。 “为了老帅!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啊!” 第240章:宗师合力 一名老卒,右手挥舞着一柄鬼头刀,状若疯虎,冲入一群试图结阵抵抗的蛮兵中,刀光过处,残肢横飞,血溅三尺。 他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眼中只有杀戮。 “蛮狗!拿命来!” 另一名脸上有着狰狞烧伤疤痕的老卒,手持长枪,枪出如龙,在刺穿一名蛮族军官的咽喉后,毫不停留,挑飞侧面袭来的弯刀,反手一枪杆砸碎另一名蛮兵的颅骨。 他的动作简洁狠辣,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战场杀人技。 有方云逸在前方摧枯拉朽的开路,这些经验丰富、仇恨满腔的老卒,如同虎入羊群,迅速在堡内撕开一道道口子,分割、包围、歼灭残存的抵抗力量。 后续跟进的中军和后军,则按照方云逸的命令,迅速控制城墙制高点、抢占武库、封锁粮仓、堵截东西两门,将黑石堡彻底变成一座巨大的囚笼,让里面的蛮族守军逃无可逃。 镇北军的配合默契,战术执行坚决,加上高昂的士气和复仇的怒火,使得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碾压态势。 蛮族守军好似被方云逸吓破胆,大军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抵抗,他们皆是各自为战,很快便陷入各自奔逃、溃不成军的境地。 然而,战场并非只有热血与复仇。 镇北军中的那些新兵,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真正踏上战场,第一次挥刀杀人,第一次目睹如此惨烈的景象。 当跟随老卒们冲入堡内,迎面而来的血腥气、惨叫哀嚎、断肢残骸、以及濒死敌人那绝望的眼神,让一些新兵面色发白,胃里翻腾。 “呕——” 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新兵,在砍倒一名惊慌逃窜的蛮族守军后,看着对方脖子上喷涌的鲜血和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发什么呆!想死吗?” 旁边一名老兵厉喝一声,格开侧面刺来的一矛,反手一刀解决掉偷袭者,对着新兵吼道。 “记住,这里是战场!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北境死去的百姓。” 另一处,几名新兵围住一个受伤倒地、不断求饶的年轻蛮兵,有些犹豫是否要下手。 “他……他好像还没我大……” 一个新兵低声道。 “蛮狗崽子长大了也是蛮狗!”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带队的一名老兵校尉。 他快步走上前,面无表情地一刀结果那名蛮兵,然后扫视着几个他手下的新兵。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兄弟残忍。” “想想八年前,蛮族可曾对我们北境的妇孺老弱有过半分怜悯?” “执行军令!一个不留!” 在各自什长的呵斥声、和残酷的战场现实逼迫下,这些新兵被迫迅速适应。 呕吐、颤抖过后,在看着身边不时有倒下的同袍,看着老兵们毫不犹豫的杀戮,求生的本能和逐渐被激发的血性,开始压过最初的恐惧与不适。 他们咬紧牙关,红着眼睛,学着老兵的样子,挥动手中的兵刃,从生涩到逐渐狠厉。 战场就像最为残酷的熔炉,要么被淘汰死亡,要么迅速被锻造成合格的士卒。 血与火,生与死,是最有效的催化剂。 不少新兵在经历最初的冲击后,眼神开始变得冰冷、坚定,出手也越发果决。 他们正在完成从平民到军人的蜕变,尽管这过程充斥着痛苦与血腥。 就在镇北军如同潮水般席卷黑石堡,清剿残敌时,堡内最后的依仗——那八位宗师,终是不再等待、他们出手了。 他们知道,若是再不出手,黑石堡将会被彻底摧毁。而他们也绝无可能在一位武尊的眼皮底下逃掉。 按照事先分组,阿古拉宗师后期和其木格宗师中期最先从南城墙附近的隐蔽处跃出。 两人试图袭杀正在指挥部队扩大战果的余沧海和赵谦,制造混乱。 “蛮族宗师,受死!” 余沧海已有警觉,沧澜剑出鞘,剑光如秋水长天,瞬间迎上其木格的双刀。 两人都是武道宗师,顷刻间战作一团,剑气刀光纵横,劲气四射。 阿古拉则目光阴冷,直扑被几名亲卫护着的赵谦,一掌拍出,狼形真元咆哮,威力惊人。然而,他快,有人更快! 一道银光闪过,方云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赵谦身前,面对阿古拉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只是随意地一拂袖。 “滚。” “嘭!” 阿古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当胸撞来,全力催发的护体真元如同纸糊般破碎,胸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砸穿一堵石墙,埋在碎石之中,生死不知。 一位武道宗师后期,竟是连方云逸随手一拂都接不住! 另一边,巴图、查干从将军府杀出,怒吼着冲向方云逸,试图为阿古拉报仇。 哈尔赤和铁木骨也从其他位置现身,配合苏赫、特木尔,从不同方向,或远程箭袭,或近身搏杀,总共七位宗师,明里暗里,同时对方云逸发动决死的攻击! 一时间,剑气、刀罡、拳劲、箭矢,从四面八方笼罩向方云逸。这几乎是黑石堡内宗师力量的全力一击,声势骇人。 然而,方云逸面色依旧平静,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漠然。他甚至连剑都未曾拔出。 “螳臂当车。” 身形微动,如同幻影般在围攻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简单直接,却狠辣无情。 面对巴图轰来的炽热拳罡,方云逸并指一点,紫色剑芒后发先至,瞬间洞穿其拳劲,余势不衰,直接点在他的眉心。 巴图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光彩迅速黯淡,眉心一点红痕渗出鲜血,轰然倒地。 查干从侧面挥刀斩来,刀风凌厉。方云逸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在刀身侧面。 “铛!” 精钢长刀应声而断,掌力余波轰在查干胸口,他顿时胸腹塌陷,五脏俱碎,如同破麻袋般飞出去,撞塌一座箭塔。 特木尔在远处高塔上射出的、灌注全身真元的破罡重箭,悄无声息袭至后心。 第241章:黑石堡破 方云逸犹如背后长眼一般,屈指一弹。 “叮!” 那支重箭,竟被凌空弹得倒飞而回,以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量,瞬间贯穿特木尔的咽喉,将他钉死在塔楼的木柱上! 身为武道宗师初期的特木尔,一生力无虚发、百发百中,终是死于自己的箭下。 苏赫试图从阴影中突袭,剑光刁钻。方云逸只是微微侧身,让过剑锋,顺势一肘撞在他的肋下。 “咔嚓!” 肋骨尽碎,断骨刺入内脏,苏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瘫软下去。 哈尔赤和铁木骨联手攻来,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招式狠辣,似在做最后的一搏。 方云逸双手齐出,左手扣住哈尔赤挥砍而来的弯刀、一捏,弯刀崩碎,碎片倒射,将哈尔赤的脸庞和胸膛射得血肉模糊。右手则并指如剑,点在铁木真刺来的长矛矛尖。 “嗡!” 长矛剧震,铁木骨只觉得一股恐怖的震荡之力沿着矛杆传来,双臂瞬间酥麻失去知觉,长矛脱手飞出。 方云逸的手指已然顺势前递,点在他的心口。铁木骨浑身一震,眼中充满着不甘与难以置信,心脏已被指力震碎,软倒在地。 最后则是其木格,她见同伴顷刻间死伤殆尽,心中被无边的恐惧吞噬,虚晃一刀,逼退余沧海,转身就欲施展身法远遁。 “逃得了么?”方云逸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甚至没有追击,只是隔空朝着其木格逃遁的方向,遥遥一握。 “噗!” 在半空飞掠的其木格,身形猛然一滞,犹如被一只大手攥住,周身骨骼发出令人窒息的碎裂声,口中鲜血狂喷,如同折翼的鸟儿般坠落在地,气息全无。 从八位宗师出手,到全部毙命,不过是在短短十数息时间。 在武尊面前,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足以镇守一方的武道宗师,真的只是稍微大一点的蚂蚁而已。 他们不甘怒吼,他们恐惧眼神,他们拼死一击,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连让方云逸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宗师死尽,最后的抵抗力量彻底瓦解,残存的守军彻底崩溃。 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想逃离这座已经变成修罗场的堡垒。 此刻东西两门已被镇北军封锁,南门是主攻方向,北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量溃兵、如同无头苍蝇般涌向北门。然而,在武尊的强大力量面前,逃无可逃。 方云逸并未追击这些小卒,但他也不需要追击。他身形飘然而起,悬浮于黑石堡中心上空,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溃逃的蛮兵。 “既然你们守在这里,那就都留下吧。” 他轻声自语,手中光华一闪,一柄由紫霄真气凝聚而成的紫色光剑出现在掌中。剑身晶莹剔透,紫气缭绕,散发着凛冽的杀意。 下一刻,方云逸手中剑光起落,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对着溃兵最密集的区域,挥洒出一片片死亡的光幕。 “紫霄剑经——剑二,惊雷!” 一道道紫色雷霆般的剑气倾斜而下,不断地落入那些溃兵人群之中。 “轰!轰!轰!” 每一道剑气落地,都如同雷霆炸开,电蛇游走,覆盖方圆数丈。 范围内的蛮兵,无论是身着皮甲、还是铁甲,在紫色雷光中瞬间炸裂! 残肢碎肉混合着血腥气味四处飞溅。 “剑五,分行!” 光剑轻挥,又是细密的紫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般,笼罩向另一片试图依托建筑顽抗的小股守军。 剑气无孔不入,穿过门窗缝隙,绕过墙壁拐角,不断地收割着生命。建筑内惨叫声连绵不绝,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方云逸如同闲庭信步,每一次挥剑,都带走数百条、上千条性命。 他并非嗜杀,而是冷冽地执行着“一个不留”的军令,同时也在用最直观、最恐怖的方式,摧毁蛮族守军任何残存的侥幸心理,加速他们的崩溃。 镇北军已经也完全杀疯。 在方云逸无敌姿态的激励下,在复仇怒火的驱使下,他们不再有任何顾忌,红着眼睛追杀着每一个能看到、能追上的蛮兵。 长街小巷,房前屋后,到处都在爆发短促而血腥的战斗。求饶声被刀剑入肉声掩盖,投降者往往还未来得及丢掉武器,便被汹涌而来的刀枪淹没。 黑石堡,这座蛮族南境雄关,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杀戮在每一个角落上演,鲜血染红街道,汇聚成溪流,流入排水渠,甚至在一些低洼处形成小小的血泊。 当天光终于大亮,晨曦彻底驱散夜幕,将光芒洒向黑石堡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无比惨烈、宛如血色地狱的景象。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南面城墙,巨大的缺口触目惊心,断壁残垣上挂着破碎的旗帜和残缺的尸体。 城墙上下,砖石瓦砾与残肢、内脏、破碎铠甲兵器混杂在一起,几乎铺满地面。 鲜血将黑色的玄武岩染成暗红色,在晨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堡内街道、广场、各处要害,尸骸枕藉。 有被剑气轰杀的焦黑碎块,有被刀枪砍刺得血肉模糊的完整尸体,有从高处坠落摔得扭曲变形的,也有在拥挤践踏中窒息而亡的。 许多尸体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绝望、痛苦的表情,瞪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 鲜血无处不在,浸透土壤,在石板路上流淌、凝固,形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污渍。一些血泊中,还漂浮着碎肉和杂物。 破碎的军械、倒塌的房屋、燃烧后余烬未熄的粮草堆、被砸烂的武库大门……战争的破坏痕迹遍布全堡。 镇北军将士,经过昨天白天的奔袭、又经历大半天的厮杀,此刻也大多是浑身浴血,疲惫不堪。 但在他们的眼神中、却燃烧着大仇得报的亢奋与胜利的喜悦。尤其是那些老卒! 他们开始有组织地清扫战场,补刀未死的敌人,收缴战利品,扑灭余火。 第242章:以战养剑 方云逸静立于将军府的废墟顶上,银甲白袍上挂着点点暗红血痂。他望着这座被鲜血浸透的堡垒,眼神深邃,无喜无悲。 就在这浓烈的血气弥漫整个黑石堡时,方云逸识海深处,剑塔第二层空间内的古剑,似乎被外界这海量的、新鲜的、充满怨念与杀戮气息的血气所刺激,悄然产生异动。 原本在血海中静静矗立的暗紫色古剑,剑身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一股无形的、比之前方云逸主动引动时更加隐晦却浩瀚的吞噬力,以方云逸的身体为媒介,悄然弥漫开来。 战场上,弥漫在空中、浸润在土地里、附着在尸骸上的浓郁血气,犹如是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 开始一丝丝、一缕缕,向着方云逸所在的方向汇聚,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被吞噬进入那神秘的剑塔二层空间之中。 方云逸敏锐地感知到这一点。 他内视识海,二层空间内的血海,因吸收战场上的海量血气,变得更加的汹涌澎湃,血色也更加浓郁深邃、似要滴出血来。 而那柄古剑在血海中央沉浮,剑身上的暗紫色光泽似乎都明亮一丝,散发出的杀戮与毁灭之意,也隐隐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恐怖。 “以战养剑么……或者说,这柄剑,本就是为杀戮与毁灭而生?”方云逸心中明悟。 这古剑不仅能被他强行引动力量,似乎本身也具备吞噬血气、煞气等负面力量来自我滋养甚至成长的特性。 今日黑石堡这场血腥大战,无意间竟成为了滋养这柄凶剑的“盛宴”。 这对于方云逸而言,既是一股强大无比的助力,也是一种感到心悸的警示。 古剑越强,他能借用的力量或许越强,但与之绑定、被其杀意侵蚀的风险也可能越大。 这让他、必须时刻都保持着本心清明,驾驭这股力量,而非被这股力量奴役。 方云逸收回心神,不再关注剑塔异动。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参军!”方云逸开口。 “末将在!”赵谦从一旁赶来,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稳。 “清点战果,统计伤亡,修复部分城墙防御。黑石堡已下,但我等时间不多。” “蛮族王庭得到消息,援军乃至那位血狼尊者,很可能已在路上。”方云逸快速吩咐! “让将士们都抓紧时间休整、用饭。我们在此,不会停留太久。” “是!”赵谦领命,迅速下去安排。 方云逸又看向余沧海:“余老,还的有劳你带人,去重点检查一下武库和粮仓,看看缴获如何。” “另外,将那些蛮族武道宗师的尸体处理好,或许还有用。” “老朽明白。” 余沧海拱手应道,转身离去。 方云逸独自屹立着,目光越过残破的黑石堡,投向北方更辽阔的草原。那里,是蛮族王庭的方向,也是血狼尊者可能来袭的方向。 黑石堡只是第一战,是北伐的开始,是复仇的序章。真正的硬仗,或许还在后面。 但他无所畏惧。 手中真气再次微微凝聚,紫光缭绕。 这北境的苍穹,注定要被他方云逸,用铁与血,彻底改写。 晨光彻底铺满黑石堡的废墟,将昨夜的血腥与杀戮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天地之间。 一天的时间过去,出乎预料的是,预想中的蛮族援军并未出现,那位暴戾嗜血的血狼尊者,也未曾如预料般携雷霆之怒杀至黑石堡。 夕阳再次西沉,将黑石堡染成一片金红。 堡内已初步恢复秩序,镇北军将士疲惫而警惕地巡逻在残破的城墙上,清理着战场,掩埋着同袍的遗体,也将蛮族士兵的尸骸集中焚烧——这是方云逸的命令,防止疫病滋生。 夜色渐浓,将军府废墟旁一处尚算完整的偏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的脸庞。 赵谦已换下沾血的文士袍,着一身简朴的深蓝色劲装,正伏案统计着伤亡和缴获军资。 余沧海则静立一旁,沧澜剑悬于腰间,气息沉凝。新出现在这里的三位校尉,皆是昨日大战中的佼佼者。 孙锐,原斥候队校尉,年约四十左右,面容精悍,双目如鹰。“他擅侦查、奔袭,对草原地形极为熟悉,昨日率先带队攻入武库,斩杀守将,缴获颇丰。” 刘振,原新兵训练营偏将之一,昨日被方云逸委以前锋重任。“他年约四十,北境本地人,脸上有道狰狞刀疤,那是五年前与蛮族小股骑兵遭遇战时留下的。” “此人作战勇猛而不失沉稳,昨日率部死守城墙缺口,击退一波又一波蛮兵反扑。” 韩通,另一位新兵营偏将,与刘振差不多同龄,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他擅使一柄六十八斤重的厚背砍刀,昨日在街巷战中,一人连破七处蛮兵据守的街垒,刀下亡魂过千,被麾下士卒尊称为“韩屠夫”。” 除这三人外,还有两位原镇北军的老牌校尉——负责弓弩手的李敢,以及掌管骑兵的赵铁骑。 李敢年过五十,须发已斑白,是军中罕有的神射手,昨日指挥弓弩手精准射杀城头顽敌,功不可没。赵铁骑则四十有六,马术精湛,昨日率骑兵追杀溃兵,斩获极多。 五人分坐两侧,虽军职相同,但资历、战功、能力各有侧重,此刻皆正襟危坐,目光崇敬地望向主位的方云逸。 “诸位!” 方云逸声音平静,打破厅内的沉寂,“一日已过,蛮族援军未至,血狼尊者亦未现身。此等情况,出乎我等预料,亦需重新研判。”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谦身上。 “赵参军,先说说昨日的伤亡与缴获。” 赵谦起身,从桌上取出一卷细帛,展开后声音清晰而沉稳地禀报! “禀主公,经清点,昨日一战,我军阵亡两千二百三十七人,重伤五百六十四人,轻伤两千余。阵亡者中,老卒八百九十一人,新兵一千三百四十六人。” 这个数字,让在座几位校尉神色一黯。尤其是刘振和韩通,他们带的新兵伤亡,让他们心头沉重。 第243章:行军商议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便恢复平静。“阵亡将士,皆是我北境英烈。” “抚恤之事,绝不可轻忽!” 赵谦点头,继续道,“按主公战前所定抚恤章程,阵亡将士,每人抚恤银钱三百两,其家眷由镇北军后勤司登记造册,按月发放钱粮,直至其父母终老、子女成年。家中若无壮丁,田地由军屯户代耕,赋税全免。” “重伤致残者,抚恤银钱二百两,每月另发伤残津贴。轻伤者,疗伤期间饷银照发,另有抚慰金。”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此外,所有阵亡、重伤将士的姓名、籍贯、战功,皆已录入英烈册,其家眷享有烈属身份,可见官不拜,遇税不纳,地方官吏需优先照应。” “若有困难,无论老弱妇孺,镇北军后勤司必一力承担,绝不使其受饥寒之苦。” 这番话说出,厅内众人无不动容。 刘振猛地抬起头,虎目含泪,他脸上的刀疤在烛火下微微颤抖。 “主、主公……此等抚恤,古来未有!末将代那些战死的弟兄……拜谢主公!”说着、他便要跪下。 韩通、孙锐、李敢、赵铁骑等人亦是神色激动,纷纷起身欲拜。 方云逸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众人。“不必如此。他们为镇北军流血牺牲,我岂能负他们身后家小?” “此非恩赐,而是他们应得的。” 他目光看向赵谦,“赵参军,抚恤所需银两、粮草,从此次缴获中优先拨付,若有不足,从我私库中补足。” “务必在十日内,将首批抚恤金送至每一位阵亡将士家中。后勤司要专门派人,挨家挨户慰问,了解其家困难,当场解决。” “属下明白!”赵谦郑重应下,眼中亦闪过感佩之色。如此厚待士卒,古之名将罕有,方云逸此举,必将让镇北军上下归心死战。 接着,赵谦汇报缴获,“黑石堡不愧为蛮族南境第一雄关,武库、粮仓积蓄丰厚。” “经清点,缴获完好战刀五万两千柄,长矛八万杆,弓五万张,箭矢四十万支,皮甲六万套,铁甲一万副,重型弩车一百六十架,投石机五十八台。” “粮仓,有粟米八万石,肉干三万斤,草料无数。另有金饼三千两,银锭五万两,珠宝玉器若干。” “此外,在将军府密室中,发现蛮族南境布防图、各部落人口物资册、以及与王庭往来密信若干,价值不可估量。” 方云逸微微颔首,这些缴获,足以支撑起北上的大军数月所用,更重要的是那些机密文书,对后续进攻至关重要。 “伤亡可控,缴获丰足,此战可谓大捷。” 方云逸突然话锋一转,“然,蛮族老祖未至,援军未发,此事有些蹊跷。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动,诸位可有见解?” “赵参军,你素来多谋,先说说。” 赵谦沉吟片刻,走到厅中悬挂的北境及蛮族疆域图前,手指点向黑石堡! “主公,诸位将军。黑石堡已下,我军北上通道已开。按原计划,有两种方略。” “其一,主公亲率主力,一路北上,直捣黄龙,兵锋直指蛮族王庭。此为上策,若是能阵斩血狼,攻破王庭,则蛮族群龙无首,各部必分崩离析,我军可一战而定北境后患。” 他手指划过域图上一条蜿蜒的路线,“其二,分兵而行。主公依旧率精锐直扑王庭,吸引蛮族主力与血狼尊者。” “同时,分出一军,由末将统领,余老护卫,沿主公开辟的路线,清扫沿途部落,焚其草场,掠其牛羊,斩断蛮族各处根基。” “此为中策,稳妥而狠辣,可最大程度削弱蛮族日后的潜力。” 赵谦转身,看向方云逸,“然,如今血狼尊者迟迟未现,蛮族援军亦无动静,此反常之举,令末将心生疑虑。” 他继续分析道,“血狼尊者以暴戾霸道著称,黑石堡乃蛮族南境门户,一夜被破,八位宗师战死,十万守军覆灭,此等奇耻大辱,依其性情,必第一时间杀来复仇……” “可他……如今却是按兵不动……” 赵谦眼中精光闪烁,“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不在王庭,或正处闭关紧要关头,无法脱身。其二,他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或者是黑色堡一战畏惧主公之威,不敢轻动。” “畏惧?”韩通粗声问道,“那老魔头凶名赫赫,会畏惧主公?” “为何不会?”赵谦反问,“主公在京都一战,重创五大武尊,其中玄玑子、青霖皆是武尊后期,赵凌霄、赵镇岳亦是中期翘楚。” “此等战绩,血狼尊者岂能不惧?他闭关三十载,就算突破武尊后期,要独自面对能重创后期武尊的主公,他有何必胜把握?” 这番分析,让众人恍然。 方云逸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赵参军所言有理。我亦有感,自入黑石堡后,冥冥中似有一道目光在远方窥探,隐晦中带着阴冷,应是那血狼尊者无疑。” “若他在窥探,一时间之间不敢出手,便说明他心存忌惮,不敢与我正面交锋。” “既然如此,”方云逸目光锐利起来,“我们更应抓住时机,主动出击,逼他现身,或者……趁他犹豫之际,直取王庭!” 赵谦却摇头,“主公,末将以为,此时直取王庭,风险极大。” “哦?详细说说。” “第一,王庭乃蛮族根本,历代下来、经营数百上千年,防御必然远超黑石堡,且有血狼尊者坐镇,强攻恐伤亡惨重。” “第二,我军若是长途奔袭,虽会士气高昂,但已是疲军,且粮草补给线拉长,若战事迁延,恐生变故。”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赵谦手指点向地图上黑石堡以南,“幽州方向,尚有李崇山、王擎、张奎十五万大军虎视眈眈。” “周将军虽在鹰嘴崖牵制,但若得知我军主力深入草原,难保他们不会冒险北进,断我归路,与蛮族前后夹击。” 厅内一时寂静。赵谦的分析,冷静而周全,将潜在的风险一一剖明。 第244章:恐慌蔓延 孙锐此时开口,“赵参军所言甚是。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固黑石堡,将其经营成北伐前进关隘。” “同时,先派精锐斥候,深入草原,探查王庭虚实、血狼动向,以及各部族反应。” 刘振也道,“黑石堡需重兵镇守。此地乃咽喉要道,若失,我军退路堪忧。” “末将愿领兵留守。” 韩通却是不同意:“守城何需刘兄?末将擅攻,愿随主公北伐,直捣王庭!” 李敢和赵铁骑也各抒己见,或主守,或主攻,意见不一。 方云逸静静听着,心中已有计较。待众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北伐蛮族,非一战之功,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他站起身,走到域图前,“我意,采取赵参军所言中策,但稍作调整。” “第一,黑石堡必须守住,且要守得固若金汤。”方云逸看向刘振、韩通,“刘振、韩通二位将军,你二人领兵一万五千,其中五千老卒,一万新兵,镇守黑石堡。” “刘振为主将,韩通为副,李敢校尉率弓弩手协防。给你们三日,修复城墙,布置防御,囤积粮草箭矢。能否做到?” 刘振、韩通霍然起身,抱拳肃然,“末将领命!必保黑石堡万无一失!” 方云逸点头,“我会传令铁壁关,命周擎天将军酌情抽调五千精锐,还有关内的一万新兵过来,由赵铁骑校尉率领,三日内赶至黑石堡增援。” “赵校尉,你到后,负责骑兵游击,护卫黑石堡外围,侦查敌情。” 赵铁骑大声应诺。 “第二,”方云逸手指向北,“北伐主力,还是由我亲自统领。” 孙锐校尉,你领斥候营全部精锐,即日出发,前出二百里,侦查王庭方向一切动向,尤其是血狼尊者踪迹,以及各部族兵力调动。每日一报,遇紧急情况,可发红色焰火。” “末将领命!”孙锐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第三,”方云逸看向赵谦和余沧海,“赵参军,余老,你们统领七千兵马,其中三千老卒,四千新兵,五日后出发。” “你们的任务,不是强攻大部落,而是扫荡中小部落,焚其草场,驱其牛羊,灭杀其部众,制造恐慌,断蛮族兵源粮草。” “记住,以袭扰、破坏为主,避免正面大战。若遇大批蛮兵,即刻撤退,不可恋战。” 赵谦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此乃是疲敌、乱敌之策。” 余沧海拱手,“老朽必护赵参军周全。” “第四,”方云逸目光冷冽,“我亲率一万八千精锐,全部为骑兵,轻装简从,携带十日干粮,三日后出发。” “我带兵走官道前行,直插蛮族腹地。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逼出血狼尊者,或者,直抵王庭城下,看他出不出战!” 这分明是以自身为饵,行险招。 “主公!”赵谦急道,“此太凶险!万一血狼尊者设伏,或者王庭集结重兵围攻……” 方云逸摆手打断,“我意已决。血狼既畏我,我便逼他战。他若避战,我便一路杀到王庭,看他能忍到几时。至于重兵围攻……武尊之威,岂是人数可填?” 他环视众人,“此战,不仅要破蛮族,更要诛其心,斩其胆!我要让草原上的狼,从此听到我方云逸的名字,便瑟瑟发抖!” “诸位,各自去准备吧!” “三日之后,依计而行。” “末将遵命!”众人齐声应诺,热血沸腾。 ………… 与此同时,蛮族王庭,金顶大殿。 气氛已不是凝重,而是恐慌。 黑石堡一夜被破、八位宗师战死、十五万守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最恐怖的瘟疫,以最快速度传遍王庭每一个角落。 尤其当详细战报传来——方云逸凌空一指破城门,两击崩城墙,十息之间接连斩杀八位宗师,三万镇北军如狼似虎屠尽守军……每一个字,都让在殿内的众人感到心颤! “武尊……他真的是武尊……不是传言……” 大亲王勃尔帖瘫坐在虎皮垫上,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他之前所有的不信、质疑,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大将赤兀惕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在微微颤抖。他身经百战,从未畏惧,但面对一位能如此轻易碾碎黑石堡的武尊,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蛮王兀术赤高坐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报,那是潜伏在幽州方向的细作传来的—— 李崇山、王擎、张奎三路大军,和周擎天五万大军对持着,并没有攻打铁壁关的意思。 而是在加固营寨,摆出一副死守的姿态! 这些大乾将领,显然已被方云逸的武尊之威吓破胆,根本不敢此时触其锋芒。 “废物!都是废物!” 兀术赤心中怒骂,却无法宣之于口。 而比黑石堡惨败更让王庭恐慌的,是另一件事——刺杀。 自三日前开始,王庭内,各大部落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同阶级的官员、将领、部落首领被神秘杀手刺杀。 这些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手段狠辣诡异。 有的目标在重重护卫之下,仍旧被毒箭射穿咽喉。有的在自家帐篷内,被割断喉咙! 有的甚至在如厕时,跌入粪坑溺毙——事后查验,粪坑中被提前布置滑腻的毒苔藓。 刺杀不分日夜,不分场合。一位掌管粮草调度的万夫长,在视察粮仓时,被突然倒塌的粮垛压死——粮垛的支撑木被人动了手脚。 一位负责训练新兵的武师将领,在演练场示范刀法时,手中战刀突然断裂,碎片射入自己胸膛——刀身早已被腐蚀。 恐慌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王庭和各大部落中蔓延。人人自危,官员不敢单独出行,将领睡觉要安排三重守卫,部落首领连喝水都要亲信先试毒。 而更加可怕的是,即便是偶尔有杀手失手被擒,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线索。 三日前,有三名杀手在刺杀一位部落酋长时,被其护卫中的武道宗师发现,围困在一处帐篷内。激战后,两名杀手被当场格杀,一人重伤被擒。 第245章:忌惮 昨日,又有一名杀手在行刺时被一位宗师长老亲手擒下,那长老早有准备,瞬间封住其周身大穴,连下巴都卸了,防止其服毒自尽。 然而,那杀手眼中闪过一抹诡异讥诮,随即,其心脏部位突然爆开一团黑雾,黑雾中似有万千细小的虫影窜出,钻入其七窍。 不过三息,杀手便气息全无,尸体迅速干瘪,仿佛被吸干掉所有精华。 那位宗师长老试图以真元逼出黑雾,却反被黑雾侵蚀,废掉半条手臂,如今还在疗伤。 就连他们唯一的武尊老祖、血狼尊者都亲自出手一次,也未能阻止。 那是一天前,一名杀手竟潜入王庭,试图刺杀掌管金狼卫调度的一名重要将领。 血狼尊者的灵觉发现,瞬息而至,一掌拍出,浩瀚真气将那名杀手笼罩,欲将其生擒。 然而,就在真气及体的刹那,那杀手体内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血色符文,整个人如同点燃的蜡烛般,从内而外开始“融化”,化作一滩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的污血。 血狼尊者以武尊之力、依旧无法阻止那诡异的过程,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手化为乌有。 这些杀手,仿佛根本不是活人,而是某种被制造出来、只为杀戮与毁灭而存在的工具。 他们不惧死亡,不畏痛苦,有无数种方式在失败时彻底湮灭自己,不留任何线索。 这种未知、诡异的、无所不在的威胁,让整个蛮族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方云逸……一定是他派的……”一位蛮臣颤声道,“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种手段?” “那些杀手,根本不像人……像鬼……”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防?” 恐慌在发酵,猜疑在滋生。部落与部落之间开始互相指责,认为对方勾结外敌。 将领与官员之间彼此开始提防,生怕身边的人、是那潜伏着的杀手。 若非如此,以血狼尊者的性情,早在得知黑石堡被破时,便已亲率大军杀过去。 可如今,王庭内乱象已生,刺杀不断,他若离开,王庭恐有倾覆之危。 “老祖……现在该怎么办?” 兀术赤终于忍不住,看向一直沉默立于殿内后方、阴影中的那道魁梧身影。 血狼尊者缓缓转身,赤红的眼眸在阴影中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几分。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呼吸都刻意压低。 这位蛮族唯一的武尊老祖,已经沉默得太久——自黑石堡惨败的消息传来,便一直闭门不出,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更无人敢问。 此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没有了往日的那般骇人的气势。 “黑石堡……本尊那夜……就潜伏在外!”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都猛地抬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老祖那夜竟然就在黑石堡附近?那为何不出手救援? 血狼尊者仿佛看穿众人心思,赤红眼眸扫过全场,那目光中的冰冷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你们以为本尊不想出手?” “他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那一夜,本尊确实在!本尊亲眼看着那方家小儿破关、杀人、屠城。”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石板“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你们知道本尊看到了什么?” 血狼尊者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本尊看到那小子凌空一指,黑石堡城门便如纸糊般炸碎………” “看到他一剑横扫,二十丈城墙崩塌。看到他在十息之内,连杀八位宗师如宰鸡犬!” 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冰冷一分,殿内的温度也再降几分。 “本尊闭关三十载,《血狼吞天诀》已臻至第七重巅峰,自问武尊中期之内,罕有敌手。若对上赵凌霄、赵镇岳之流,本尊有七成把握战而胜之。” “但那方云逸……” 他顿了顿,声音干涩,“那一夜他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然超越普通武尊中期的范畴。” “尤其是最后斩杀宗师时用的手段——真气凝练如实质,剑意中蕴含着一股本尊从未见过的古老杀伐气息……” 血狼尊者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一幕。 “本尊当时隐匿在五里外的山丘之后,以秘法收敛全部气息。” “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 “若是贸然现身,与他在黑石堡前正面厮杀,胜负或许在五五之间,但更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 “本尊若是重伤,蛮族将再无武尊坐镇,届时别说方云逸,就是大乾皇室中的那两个老东西,恐怕也会来我王庭撒野!” 这是血狼尊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他可能不是方云逸的对手。 殿内寂静一时间、寂静无声。 大亲王勃尔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将赤兀惕握刀的手松开又握紧,指节泛白。 蛮王兀术赤脸色惨白,喉咙发干! “老祖……” “那方云逸,真就强到这种地步?” “连您都……”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 血狼尊者打断他,语气恢复冰冷,“是本尊根本看不透他。”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达到武尊境界,更不可能拥有那般精纯恐怖的真气。他身上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血狼尊者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知道最让本尊心悸的是什么吗?” “是他在杀敌时的那种眼神——冰冷,漠然,宛如不是在杀敌,而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不是少年人该有的眼神,那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才有的淡漠!”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此子在京都一战重创五大武尊,按理说应该伤势极重,没有数年绝难恢复。” “可如今这才过去一个多月,他就能亲征黑石堡,展现出的实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似乎……更强了。” 第246章:意图联手 血狼尊者的话点醒众人。 确实,按照常理,武尊之间的战斗,尤其是以一敌五的惨烈大战,即便获胜也必然是惨胜,伤势绝不会轻。可方云逸的表现,完全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 “除非……”血狼尊者眼中精光闪烁,“他身上有某种能快速恢复伤势、甚至提升实力的至宝。或者,他在京都那一战中,根本就没有受多重的伤!”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方云逸在京都一战中并未受重创,那他的真实实力该有多恐怖?如果他身上真有能快速恢复伤势的至宝,那这场仗还怎么打? “所以本尊那夜没有出手。”血狼尊者声音低沉,“不是畏惧,而是谨慎。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贸然与之死战,是愚蠢之举。” 他转身看向兀术赤:“王庭现在乱象,那些无处不在的刺杀,也是方云逸的手段吧?” 兀术赤连忙点头,“是的,老祖。自三日前开始,王庭内外、各大部落,每天都有官员将领遇刺。” “那些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手段诡异,即便被擒也会立刻自毁,不留任何线索。” “我们已经折损了十七名千夫长、六名万夫长,还有三位部落酋长……” 血狼尊者冷哼一声,“这是疲敌之计,也是乱敌之策。方云逸不仅武力强横,用兵也颇有章法。” “他让那些杀手四处制造恐慌,让我们内部人人自危,互相猜忌,无法集中力量应对他的正面进攻。” 血狼尊者走到王座旁,手指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狼头,沉吟片刻。 “既然独自对付不了他,那就联手。” “联手?”勃尔帖一愣! “和谁联手?大乾?玄云宗?他们巴不得我们和方云逸两败俱伤!” 血狼尊者冷笑,“没错,他们确实希望我们和方云逸拼个你死我活。” “但如今方云逸展现出的实力和威胁,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你们以为大乾皇室和玄云宗就不怕吗?” 他血色目光着环视众人,“方云逸在京都逼得乾帝退位,揭露八年前阴谋,与赵氏皇族已成不死不休之局。” “玄云宗三大武尊被他重创,玄玑子和青霖都是武尊后期,此等仇怨,岂能善了?” “如今方云逸北伐蛮族,若是让他真的覆灭掉王庭,一统北境草原,届时他手握北境铁骑,再有武尊之威,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这答案不言而喻——必然是大乾皇朝,然后是玄云宗。 “唇亡齿寒的道理,赵凌霄、玄玑子那些老东西不会不懂。” 血狼尊者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他们现在按兵不动,无非是想等我们和方云逸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 “但如果我们主动提出联手,将方云逸的威胁摆到明面上,他们也未必会拒绝。” 兀术赤皱眉,“可是老祖,如何将消息传出去?如今北境通往大乾的所有通道都被镇北军封锁,铁壁关更是重兵把守。” “我们派出的信使,全都有去无回。” “草原上那些神出鬼没的杀手,也有专门截杀我们的传讯兵……” 这正是当前最大的困境。 自北上之前,方云逸就已经做出周密的部署。北境通往大乾的所有官道、小路、甚至荒野路径,都被镇北军严密封锁。 铁壁关作为南北咽喉,更是被修得固若金汤,如今别说是信使,就是一只鸟想飞过去都得被射下来。 而那些潜伏在草原各处的“影卫”杀手,则专门截杀蛮族派出的传讯兵。这些人对草原地形极为熟悉,行动诡秘,手段狠辣,已经让蛮族损失数百上千名精锐斥候。 “消息传不出去,我们就成瓮中之鳖。” 血狼尊者冷声道,“方云逸可以慢慢收拾我们,而大乾和玄云宗还以为我们在和镇北军僵持,根本不会来援。” 他踱步思考,赤红眼眸中光芒闪烁。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做出决断。 “传本尊命令,从王庭各部中挑选出二十名武道宗师,分成四路,每路五人,携带本尊亲笔密信,从不同方向突围。” 兀术赤一惊,“二十名宗师?” “老祖,这几乎是我们王庭现存宗师的一半以上了,若是他们都折损在路上……” “折损也得派!”血狼尊者厉声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如今北境虽然被封锁,但方云逸毕竟只有一个人,他麾下的镇北军兵力也有限,不可能将数千里边境线守得滴水不漏。” “四路宗师,选择四条最隐秘、最险峻的路线。一路向东,穿越死亡沼泽,绕道东域皇朝,再从东域进入大乾。虽然路途遥远,但胜在出其不意。” “一路向西,翻越天绝雪山,从西域佛国境内借道。这条路最为艰险,但也因此最不可能被设防。” “一路向南,不走官道,而是潜入山脉之地穿行。那里危险重重,但同样,镇北军也不可能在那里布防。” “最后一路……” 血狼尊者眼中闪过狠色,“走最危险也是最直接的路——正面突破铁壁关防线!” “什么?”勃尔帖失声。 “正面突破?那不是送死吗?” “未必。”血狼尊者摇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云逸以为我们不敢从正面突围,所以正面防线的戒备或许反而最松懈。” “而且,这一路不是真的要去硬闯,而是伪装成每日往来边境的流民中。” 他看向兀术赤,“你立刻去准备,挑选宗师必须是机敏果敢、擅长隐匿和伪装之人。” “每人都配备最好的战马、足够的干粮和解毒丹药。密信一式四份,用秘法封印,只有知晓具体的方法才能看见。” “密信中,本尊会详细写明方云逸的真实实力、黑石堡之战的细节、以及他下一步可能的目标。” “同时,提出三方联手围剿方云逸的提议——蛮族出十万铁骑,大乾出十五万边军,玄云宗出三位武尊老祖,共同围剿北境!” “届时,无论他方云逸再强,面对三方联手,也得必死无疑!” 这个计划堪称宏大,但也极其冒险。 第247章:四路信使 兀术赤深吸一口气,“老祖,就算密信能送出去,大乾和玄云宗会答应吗?他们若想联手,早在京都之时就该联手。” 血狼尊者冷笑,“那时他们还没真正认识到方云逸的威胁。如今黑石堡一夜被破,八位宗师战死,这等战绩足以让任何人警醒。” “况且,本尊在密信中还会加上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若联手斩杀方云逸,他身上的那件至宝,三方共享!” “本尊只需要观摩参悟三月即可,之后至宝归大乾和玄云宗所有。” “至宝?”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血狼尊者点头,“方云逸能以十五岁之龄成就武尊,能以重伤之身快速恢复,能在黑石堡展现那般恐怖实力,身上必然怀有着逆天至宝!这件至宝,就是最大的诱饵。” “赵凌霄、玄玑子那些老东西,卡在当前的境界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做梦都想突破。” “他们肯定也是知道方云逸身上怀有着至宝,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个算计可谓毒辣。 将方云逸身上的“至宝”作为诱饵,抛给大乾和玄云宗,不怕他们不动心。 而蛮族虽然看似放弃至宝的所有权,但只要能得到观摩参悟的机会,以血狼尊者的天赋,说不定就能从中悟出突破的契机。 更重要的是,一旦三方联手,方云逸必死无疑。只要方云逸一死,北境的威胁自然解除,蛮族的危机也就解除。 至于至宝最后的归属,那都是后话。在生死存亡面前,一件至宝算什么? 兀术赤终于明白老祖的全盘谋划,眼中露出敬佩之色。“老祖英明!我这就去准备!” “慢着。”血狼尊者叫住他,“除了派宗师突围送信,王庭内部也要做好两手准备。” “第一,收缩防线。” “将散布在草原各处的兵力向王庭周边三百里内集结,形成密集防御圈。放弃那些偏远的小部落,集中力量保卫王庭” “第二,要在方云逸到来之前、开启狼神祭坛。本尊要借助祭坛之力,在王庭周边布下万狼噬天大阵。” “此阵乃我蛮族流传下来的护族大阵,一旦启动,就是武尊强者也难以轻易攻破。” “第三,派出使者,秘密联络草原上那些部落——白鹿部、苍鹰部、黑熊部。” “许以重利,承诺战后分割方云逸麾下的镇北军地盘,争取他们的支持。至少,要让他们不背叛王庭。” “第四,加强对内部奸细的清查。那些杀手能如此精准地刺杀我们的官员将领,王庭内部必然有内应。” “给本尊彻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一连串命令下达,条理清晰,显示出这位蛮族老祖不仅武力强横,谋略也相当了得。 兀术赤一一记下后,躬身领命。 “谨遵老祖之命!” “去吧!”血狼尊者挥挥手。 “时间紧迫,方云逸不会给我们太多准备时间。他攻下黑石堡后,最多休整三五日,必然继续北上。我们必须在他兵临王庭之前,完成所有部署,并将求援密信送出去!” “是!” 众人领命,匆匆退出大殿。 金顶大殿内,只剩下血狼尊者一人。 他缓缓走到殿门处,望向南方——那是黑石堡的方向,也是方云逸所在的方向。 赤红色的眼眸中,仇恨、忌惮、贪婪、算计……种种情绪交织。 “方云逸……”血狼尊者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你确实很强,强到让本尊都感到心悸。但这个世俗中,从来不是一个人就能颠覆的。” “武尊之威再强,也挡不住三方联手。至宝再神秘,也抵不过人心贪婪。” “等你死了,本尊会亲手将你的头颅制成酒器,日夜把玩,以祭蛮族儿郎在天之灵!”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血光隐隐浮现,背后隐约有一尊巨大的血狼虚影仰天长啸。 “还有那件至宝……本尊志在必得!” 这位蛮族老祖的算计已然铺开,四路携带密信的宗师如同射向不同方向的毒箭,而王庭内部,收缩防线、开启祭坛、联络各部、清查内奸的行动,也在恐慌下仓促展开。 然而,他并不知道,或者说,即便有所预感却无法阻止——一双无形的手,早已如天罗地网,笼罩在北境的草原上。 …………… 三天后,黑石堡。 晨光破晓,驱散草原上最后一缕寒意。昔日的蛮族雄关,此刻已彻底改换门庭。 破损的南城墙缺口处,巨大的工程正在紧张进行。数以千计的镇北军士卒与征召的民夫混杂,肩扛手抬,将一块块从附近山崖开采的青色条石垒砌上去。 老卒监工呼喝声、号子声、石料碰撞声、灰浆搅拌声汇成一片嘈杂却充满生机的乐章。 刘振按着腰刀,立于尚未完全合拢的缺口旁新建的瞭望台上。 他脸上那道狰狞刀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硬朗,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内外。 经过三日不休的督造,新筑的墙体已高达五丈,虽不及原墙厚重,但结构更加合理,墙体倾斜,外侧布满尖锐铁刺和倒钩。 墙头,崭新的垛口后面,一架架从武库缴获、经过修复的重型弩车已就位,黑沉沉的弩箭斜指苍穹与荒野。 “韩屠夫那边如何?” 刘振头也不回地问身旁亲卫。 亲卫恭身答道,“韩将军按主公吩咐,将一万新兵打散,混编入五千老卒之中,以老带新,日夜操练巷战、守城、突围等方面。” “昨日演练火攻及敌军宗师突袭预案,新兵虽仍有慌乱,但已比三日前好了许多。” 刘振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堡内。街道已被大致清理,血迹冲刷,废墟移平。 校场上杀声震天,韩通那魁梧如铁塔的身影正在阵前,声若洪钟地讲解着合击之术。 李敢则带着弓弩手在另一侧靶场,练习仰射、抛射及快速更换箭匣。 更远处,堡内中心区域,赵谦所在的临时衙署外,一队队士卒正将最后一批粮草、箭矢、修补器械的物料装上大车。 第248章:情报送达 赵谦本人一袭青色劲装,外罩轻甲,正与几名书吏核对清单。 他身旁,余沧海抱剑而立,气度沉凝,眼中偶尔闪过的剑芒,显示出其境界有所精进。 一切都按照方云逸离开前的安排,紧锣密鼓又井然有序地运行着。 黑石堡,这座浸透鲜血的堡垒,正在迅速转变为北伐大军最坚实的后盾和前进基地。 而此刻,方云逸本人,已在北方数百里之外。莽莽草原,无名高地! 时近正午,烈日照射着枯黄的草甸,好似蒸腾起一阵阵热浪。一万八千轻骑,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蟒,在高地上暂时休整。 人不卸甲歇息,战马低头啃食着草根,士卒围坐分食干粮肉脯,饮水囊中的清水,无人喧哗,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偶尔的战马响鼻。 方云逸独立于高地边缘一块巨岩之上,银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月白披风静静垂在身后。 他手中捏着一枚刚刚由影卫快马送至的加密情报,其中信息倒是有些门道。 片刻后,方云逸眸光深邃,眺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是蛮族王庭的方向。 “影九。”他淡淡开口。 喊声落下,影九依旧是一身特制的暗色紧身衣,脸上戴着只露双眼的青铜面具,毫无气息外泄的出现。 “主上,”影九的声音低沉,好似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仍旧清晰稳定。 “自三日前主上离开黑石堡,我军北上三百里,沿途遭遇的蛮族游骑、哨探共计二十七股,皆被影卫外围小组清除,未让其靠近大军主力五十里之内。” “蛮族王庭方向,自黑石堡陷落消息传回后,其反应与主上及赵参军预料相符,且更为混乱。”影九继续汇报,语气无波! “血狼尊者下令收缩防线,王庭周边三百里内,大小部落共计四十三个,正在被强制迁移,老弱驱赶至更北方,青壮则被编入临时征调的护庭军,目前集结兵力已超过十八万。” 王庭中、狼神祭坛已于两日前开启,据潜入的“影四”小组冒死接近观察回报,祭坛血光冲天,有强大的阵法波动,疑似正在布置某种大型防御阵法,具体功效尚未探明。 方云逸微微点头,这些情报在意料之中。 血狼尊者若不想坐以待毙,收缩力量、借助留传下来的阵法是最合理选择。 影九顿了顿,声音压低些许,汇报着更隐秘的情报。“关于血狼尊者的谋划,影一小组潜伏于王庭金狼卫中的一名暗桩,于昨日深夜拼死传出密讯。” “血狼尊者已挑选出二十名宗师,分为四路,携带其亲笔密信,试图突破北境封锁,前往大乾及玄云宗求援。” “四路路线分别为!东路穿越死亡沼泽绕道东域。西路翻越天绝雪山借道西域,南路走苍莽山脉险峻小路。” “而最后一路……则是伪装成流民,试图从正面铁壁关防线渗透。” 方云逸当即眼中寒光一闪。 二十名宗师? 看来这血狼尊者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居然想着要联合大乾、玄云宗,……这老魔倒是打得好算盘。 “四路信使,出发时间、具体人员、伪装细节,可曾查明?”方云逸开口询问。 “除正面一路因变动较大尚在确认,其余三路,出发时间、人员名单、伪装方式、携带信物特征,已基本查明。” 影九相继回答,“影一小组正在全力追查正面一路详情,最迟明晨会有确切消息。” “此外,属下已按应急预案,调动北境及边境所有可用影卫力量,对已探明三路进行布控截杀。铁壁关周将军处也已收到预警,加强关卡核查与外围巡逻。” “做得很好。” 方云逸赞许一句,“告诉影一和所有参与截杀的弟兄,务必全力以赴,绝不能让任何一路信使成功将求援信息送出。” “必要时,可动用燃血符、碎魂针等禁忌之物,我只要结果。” “是!属下明白!”影九凛然应命,眼中闪过决绝。暗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主上扫清一切障碍,哪怕是付出生命。 “还有,”方云逸语气转为冷肃,“我交代的猎杀计划,执行情况如何?” 影九精神一振,取出一卷更小的皮纸,上面以密语写满蝇头小字,他对照着迅速开始汇报,数据精确到个位。 “自接到主上密令启动猎杀计划至今,暗卫北境各行动组,累计执行刺杀任务一百三十七次。” “其中,成功刺杀蛮族文官、包括王庭官吏、部落文书、粮草调度等共七十九人。” “刺杀蛮族各级斥候、探马头目、传信兵长官,共一百六十四人。” “刺杀蛮族武将、百夫长至万夫长,共一四十七人。” “刺杀蛮族中小部落内的首领、族长、萨满,共五十三人。” “刺杀蛮族王族成员,包括旁支、有影响力的王子、公主、妃嫔外戚,共二十四人。” 影九的声音平稳,但每报出一个数字,都仿佛带着无形的血腥气。 “我方损失……”他话音顿了顿,“阵亡影卫兄弟,十七人。重伤致残,无法再执行任务者,二十一人。轻伤不计。” “所有阵亡兄弟,皆已按暗卫最高规格处理身后事,其代号列入英烈堂,抚恤金及家眷照料已启动。” 方云逸沉默片刻。十七个对他忠诚不二的生命,为他的战略,永远留在了这片草原。 呼出一口气后,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 “他们的牺牲,不会被辜负。北境永定之日,英烈堂前,我当亲祭。” 影九身躯微震,重重低头:“属下代所有阵亡弟兄,谢主上!” “继续说说,王庭内部的现状。” 方云逸转换话题。 “是。经此连日刺杀,王庭及各大部落已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官员将领不敢单独出行,议事皆需重重护卫,各部族间猜忌加深,互相指责对方勾结外敌。” “血狼尊者虽强令清查内奸,处决一批嫌疑者,反而更是加剧了恐慌,已有数名官员试图携家眷潜逃,被金狼卫截回处死。” 第249章:行军改变 “至于暗中接触……”影九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三日前,也就是黑石堡被破消息刚传开时,通过暗卫故意留下的渠道,先后有四个部落派出秘密使者,试图与我方联系。” “分别是,位于王庭东南四百里,以盛产良马著称的白鹿部。王庭西南三百里,擅长驯养猎鹰的苍鹰部。” “还有阿木尔母族所在的赤颜部旁支,以及一个原本依附王庭的中等部落灰驼部。” “他们所提条件大同小异,愿在适当时候提供王庭兵力部署、粮草情报,甚至关键时临阵倒戈,配合我军。” “所求回报是,战后保留其部落建制、领地、获得高于其他部落的商道特权。” “以及……希望主上能宽恕他们、过往迫于王庭压力而参与南侵的罪责。” 方云逸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墙头草。 而且是最无耻、最贪婪的墙头草。 看到黑石堡惨败,王庭恐慌,便想两头下注,甚至妄图以“情报”和“倒戈”为筹码,换取战后超然地位,还想洗白罪行?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们不想想,北境有多少村镇被他们劫掠焚毁?有多少百姓死于他们的刀箭之下? 那些累累白骨,岂是“迫于压力”、“些许罪责”能轻描淡写揭过的? 更重要的是,这种首鼠两端之辈,今日能背叛王庭,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他方云逸。 蛮族习性,畏威而不怀德,唯有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碾碎他们的侥幸,才能换来真正的太平。 “回复他们?”影九试探着问。 “不必回复。” 方云逸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就当作从未收到过任何消息。该进行的刺杀,照常进行。” “尤其是这几个部落的首领、萨满、以及掌握兵权的将领……列入优先清除名单。” 他看向影九,目光如千载寒冰,“告诉行动组的弟兄,对这些部落的刺杀,可以更张扬一些,我要让草原上所有部落都看清楚,背叛与投机,会是什么下场。” “至于那个赤颜部旁支……”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厌弃,“阿木尔已死,他们若识相,本可低调求生。” “既敢来谈条件……那便让这个旁支,从草原上消失吧。做的干净些,看起来像仇杀或者王庭清洗。” “属下明白!”影九心头凛然,主上这是要彻底杜绝任何怀柔可能,以最酷烈的手段,加速蛮族内部的崩溃和孤立王庭。 这固然狠绝,但在这你死我亡的种族之战中,或许才是最有效、最彻底的策略。 “去吧,按计划行事。截杀信使之事,优先级最高,不容有失。”方云逸挥挥手。 “是!属下告退!”影九躬身离开。 高地之上,重新恢复寂静,只有风吹过草梢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休整将士细微的声响。 方云逸独自伫立,望着北方,脑海中飞速整合着刚刚获得的所有情报。 血狼尊者联合外援,内部恐慌加剧,有部落动摇但不可信,王庭收缩布置防御大阵…… 他的原计划是率精锐直扑王庭,逼出血狼决战。但现在看来,血狼武尊明显采取龟缩防御、拖延待援的策略。 若自己一头撞上去,即便能破阵,也难免陷入僵持,一旦四方信使有一路成功,引来大乾或玄云宗干涉,局势将复杂化。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策略也得改变。 要更快,更狠,以席卷之势,在蛮族援军可能到来之前,就将其中心力量彻底摧毁,让所谓的“联手”失去意义。 一个更加激进、甚至堪称残忍的计划,在方云逸心中迅速成形。 他转身,走向临时搭起的简易中军帐。亲卫已准备好笔墨纸绢。方云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写下一道新的命令。 写完后,他唤来两名气息凝实的亲卫。 “你二人,持我手令,即刻返回黑石堡,面呈赵谦参军。”方云逸将密封好的信件交给他们,语气严肃。 “告诉赵参军,计划有变。原定五日后出发扫荡中小部落的大军,改为即刻出发,不必等待。行军路线稍作调整……” 他指向铺在简易木桌上的兽皮地图,手指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令赵参军与余老,率两万兵马,不必再以收缴物资、驱赶牛羊为主。” “改为全速突进,沿此线,自西向东,横扫蛮族境内!凡遇部落、城池、一概焚毁!” “无论抵抗与否,皆斩!” “溃散逃兵,不追!以制造最大范围恐慌和破坏为第一要务,物资缴获次之。” “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侧翼,我会率主力从东线并进。两军保持联络,最终目标——” 方云逸的手指重重点在代表王庭的狼头标记上,“在王庭外围百里处,赤狼原汇合!” “我要在王庭大阵外,与赵参军会师,再以雷霆之势,碾碎狼庭。” “记住,速度要快,手段要狠!” “我要这草原之上,烽烟处处,让血狼武尊首尾难顾,让王庭先成为孤岛。” “是!”两名亲卫凛然领命,收好密令,转身冲出营帐,片刻后,两骑如离弦之箭,向南疾驰而去,卷起两道烟尘。 方云逸步出营帐,目光扫过正在休整的将士。他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高地。 “目标不变,王庭方向。但行军方式改变——接下来的路,我们不再潜行匿踪。” 他举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北方那片苍茫草原,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铁血般的杀伐意志! “自此刻起,凡我军兵锋所向,凡视线所及之蛮族部落、营地、人马……不分老幼,不留活口!焚其帐,毁其灶,绝其苗。” “我要这北上之路,以蛮族之血铺就,以蛮族之骸为标。让北地草原上的风,从此记住我镇北军今日之威!” “全军听令——” “开拔!” “杀——!” 一万八千铁骑齐声应和,声震四野。短暂的休整结束,更猛烈的风暴被点燃。 第250章:血色草原 所有将士迅速整装,翻身上马,眼中已无长途奔袭的疲惫,只剩下被主将决绝命令激起的沸腾杀意。 黑色洪流再次涌动,如同死亡的浪潮,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只是这一次,浪潮所过之处,将不再是悄无声息,而是烈焰与鲜血的狂欢。 接下来的数日,北境草原,血火滔天。 方云逸亲率的一万八千轻骑,彻底放弃隐蔽,如同最狂暴的飓风,沿着一条略微偏东的路线,笔直地刮向王庭。 第一天,午后。 前方斥候回报,三十里外发现一个中型部落“黑羊部”,约有两千帐,背靠一处水草丰美的小湖,是附近有名的牧马地。 方云逸甚至没有下令减速。 “前锋营,破开外围警戒。” “左右两翼,包抄合围,不许放走一人。” “中军随我,直冲部落大帐。” 命令简洁冰冷。 当黑色的骑潮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黑羊部的牧民还在悠闲地牧羊饮马。 惊恐的号角刚刚吹响,前锋营的破甲箭雨已然覆盖零星的抵抗。紧接着,铁骑洪流如同热刀切油般冲入毫无准备的营地区。 杀戮,在阳光下赤裸裸地进行。 试图组织抵抗的部落勇士,在成建制的骑兵冲锋和配合默契的镇北军老卒面前,如同麦草般倒下。 老弱妇孺的哭喊求饶,未能让冲锋的势头减缓分毫。方云逸的军令是“不留活口”,那么即便是蜷缩在帐篷角落的孩童,也会被随后跟进的清剿士卒毫不留情地补刀。 战斗、或者是说在单方面屠杀,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焚烧! 将能找到的引火物堆放在帐篷、粮垛、草料场。火把扔下,干燥的毛皮、毡毯、草料瞬间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湖泊被尸体和污血污染,牲畜被驱散或就地宰杀,唯有战马被挑选出来,补充军需。 大火将“黑羊部”数代积累的财富和生命痕迹,付之一炬。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焦臭和血腥的混合气味,经久不散。 镇北军并没有停留,只在灰烬边缘略作休整,喂饱战马,便继续北上。身后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焦土和一具具蜷缩焦黑的尸体。 第二天,黄昏。 大军途经一处山谷,发现谷中隐藏着一个蛮族的前线物资中转站,驻有约五千守军,囤积大量肉干、奶酪、箭矢和备用兵器。 守军依托谷口简易工事试图抵抗。 方云逸这次甚至没有让全军冲锋。 他策马立于谷口外一箭之地,凝视着工事后那些紧张而绝望的蛮族士兵。 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凌空一划。 “紫霄剑经——剑一,破杀!” 一道凝实的紫色弧形剑气凭空而生,宽达数丈,又快如闪电,朝着谷口工事平推而去。 “轰——!” 木石搭建的栅栏、拒马、瞭望台,在触及剑气的瞬间,轰然炸裂、粉碎! 剑气去势不减,扫过后方守军阵列。 一个个蛮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稻草,齐腰而断,上半身带着惊恐的表情飞起,下半身还兀自立在原地,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 仅一击,谷口防御瓦解,守军士气崩溃。 “杀进去,清理干净。” 方云逸收手,语气平淡。 后续清扫变得毫无悬念。半个时辰后,山谷内再无活物。囤积物资被泼上火油点燃,爆炸的箭矢和燃烧的肉干发出噼啪的怪响,火光映红渐暗的天色。 第三天,第四天…… 类似的场景不断上演。方云逸的大军就像一柄烧红的烙铁,无情地烫过草原。 不再有审问,不再有俘虏,甚至不再有刻意的驱赶。所见即所杀,所遇即所焚。 一些零散的小部落闻风远遁,逃向更北方或更偏僻的荒野。但更多来不及反应,或者心存侥幸的部落,在黑色骑潮过后,只余下袅袅青烟和遍地狼藉。 方云逸本人出手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出手,都意味着蛮族的抵抗瞬间瓦解,也意味着更加彻底的屠杀。 武尊之威,在这血腥的征途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也成为蛮族心中最深的梦魇。 消息如同是长了翅膀,以比方云逸进军更快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的蛮族传播。 “魔鬼!他们是魔鬼!” “那个银甲白袍的杀神来了!” “他抬手就毁了数个部落!” “快逃啊!往北逃!往王庭逃!” 恐慌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北上的道路,开始出现大规模逃难的人群,拖家带口,赶着所剩无几的牛羊,仓惶北窜。 他们堵塞道路,冲散小股蛮兵的自发组织的抵抗,也将无尽的恐惧带向王庭。 与此同时,在西方,赵谦和余沧海率领的七千兵马,在接到方云逸新的命令后,也是改变温和的扫荡策略,如另一把出鞘的利刃,以惊人的速度向东横扫。 他们所过之处,同样是烈焰升腾,尸横遍野。两把“火犁”在草原上划出两道焦黑的死亡轨迹,从东西两个方向,向着蛮族王庭,毫不留情地犁去。 北地的草原在燃烧,在流血,在哀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云逸,端坐于白马之上,银甲染尘,目光平静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象征着蛮族最后地位与抵抗的—— 王庭所在的方向。 方云逸的脸上并没有嗜血后的兴奋,只有一片好似冰封般的冷漠。 这是战争,是复仇,是种族生存空间的争夺。仁慈与犹豫,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 他要的,是一个从此再无蛮族南下之患的北境,是一个能用敌人尸骨奠定的、属于镇北军和北境百姓的太平未来。 至于这过程中的血腥与残酷…… “历史,从来由胜利者书写。” 方云逸心中默念,眼神也愈发的坚定。 “而我的笔,蘸的是敌人的血。” 黑色洪流,继续向前。地平线上,王庭的轮廓,已然隐约可见。 真正的决战,即将在那座燃烧着血色祭坛光芒的狼庭之外,拉开最后的帷幕。 …………… 蛮族王庭,金顶大殿。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整座王庭映照得颇为凄厉。就连吹过的微风中、似乎都开始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恐慌。 第251章:兵临百里外 往日嚣张盘旋的草原猎鹰都稀少许多,仿佛连这些天空中的霸主都预感到某种不祥。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只剩下喘息声。 蛮王兀术赤坐在铺着完整雪豹皮的宝座之上,那张粗犷的脸上此刻却布满阴云。 额头上那道狼头刺青在跳动的烛火下宛如也在不安地扭动。他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下方,大亲王勃尔帖、大将赤兀惕、萨满乌木格,以及王庭各部重臣、将领二十余人分列两侧。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许多人的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就在一个时辰前,南面三百里处的“飞狼部”被屠灭的噩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王庭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 “飞狼部……八千帐,近三万部众……全没了。”一名负责情报的千夫长、带着干涩地声音汇报,手中羊皮卷上的文字仿佛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镇北军主力于昨日午后抵达,半个时辰破寨,一个时辰清剿完毕……按逃回来的零星牧民所说,连……连三岁的孩童都没放过。” 他的语气顿了顿,艰难地补充,“放火焚帐的黑烟,数十里外都能看见。现在南面逃难过来的各部难民,几乎是堵塞通往王庭的三条主要通道,人数超过十万,哭嚎声震天……” “够了!”勃尔帖猛地一拍面前矮几,震得酒盏倾倒,猩红的马奶酒洒下一地。 这个以勇武暴烈著称的大亲王,此刻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如破锣。 “方云逸,这个杀千刀的小杂种!他是要把草原上的部落一个个都杀光吗?” “何止是杀光。”赤兀惕声音低沉,这位以冷静著称的大将此刻眼中也充满血丝。 “从黑石堡到飞狼部,近千百余里,沿途二三十个大小部落,四个前线哨站,六个物资中转地……全成为了一片焦土。”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兀术赤,“大王,按斥候拼死传回的消息估算,这些天,死在方云逸大军刀下的我族子民……至少已经超过十五万。这还不算另一路从西面扫荡的伤亡。” “十五万……” 一名文官打扮的老臣低声喃喃自语,老泪纵横。“这……这简直是要灭族啊……” 大殿内,顿时再度一片寂静,唯有那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爆响。 众人脑海中都浮现出那可怕的景象——黑色的骑潮如死亡风暴席卷草原,所过之处帐篷焚毁,尸横遍野,鲜血染红草地,浓烟蔽空。 而那个银甲白袍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凌空而立,弹指间城墙崩塌,挥手间宗师陨落。 这种武道力量上、层次的差距,让任何抵抗的念头都显得如此可笑。 “大王!”一名中年将领忍不住站出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畏惧。 “方云逸的大军距离王庭已不足百里,最迟明日午后便能兵临城下。” “届时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这位中年将领的话,问出了群臣的心声。 “怎么办?” “战?拿什么战?” 黑石堡内,十五万守军、八位宗师一夜覆灭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王庭虽有十八万兵力集结,但其中大半是临时征调的部落青壮,训练不足,装备不齐,士气更是低落到谷底。 守?又拿什么守? 城墙?王庭虽有,但更多的是象征上的意义,高度厚度远不及黑石堡。 阵法? 狼神祭坛的血煞大阵确实在布置,可谁又能保证、挡得住那个能一指破城的少年武尊? 降?这个念头在许多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随即便被内心中的恐惧压下去——方云逸军令是“不留活口”,这一路屠戮已经表明,他根本不接受投降。 “老祖……老祖何时出关?” 一名部落首领颤声询问,目光投向在大殿后方那道紧闭的厚重石门上。 那是血狼武尊临时闭关的静室,自几日前进入后便再未打开过。 兀术赤呼出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惧与无力感,沉着声开口! “老祖正在祭坛内主持大阵最后的关键布置,无暇分身。但老祖已有明示,大阵一旦完成,便是武尊也难以轻易攻破。” “大阵……大阵真能挡住方云逸吗?” 有人开始低声质疑,声音虽小,却在寂静的大殿中听的格外清晰。 勃尔帖猛地转头瞪向发声者,那是赤颜部的一位长老——阿木尔的叔父。自阿木尔被方云逸阵斩、赤颜部旁支遭神秘灭族后,此人对王庭已心怀怨怼。 “你什么意思?”勃尔帖厉声道,“怀疑老祖?还是想要动摇军心?” 那长老面色一白,但想到惨死的侄子和族人,还是咬牙道。“大亲王息怒,我并非怀疑老祖。只是……只是方云逸在京都一战重创五大武尊,其中玄玑子、青霖皆是武尊后期。” “老祖虽强,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血狼尊者再强,也只是武尊中期,闭关三十年或许是再有突破……但老祖真的能强过玄玑子和青霖联手吗?若不能,又如何挡得住能重创那二人的方云逸? 他这话如同是冰水浇在众人的头上,让本就惶惶的群臣心头更寒。 “够了!”兀术赤暴怒,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烛火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大阵乃我蛮族世代相传的护族之阵,配合狼神祭坛之力,威力无穷!” “如今又有老祖亲自坐镇其中,便是武尊后期来了也要铩羽而归。” 他目光如刀扫视着群臣,“就算那方云逸再强,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根基又能有多深?京都一战,他必是动用某种禁忌手段,如今不过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这话说得明显是底气不足,就连兀术赤自己都不太相信——若真是虚张声势,如何能一路摧枯拉朽屠灭十余部落? 但作为蛮王,他必须这样说。 “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守好大阵!” 第252章:争论 兀术赤继续开口,“如今援军信使已派出四路,只要有一路成功抵达大乾或玄云宗,三方联手,那方云逸就必死无疑。” “可……可已经过去七天,四路信使全无消息传回。”负责联络的官员小声道,“派出去的联络鹰也都没有回来,怕是……” “住口!”兀术赤厉声打断,“信使皆是宗师高手,又分别走四条不同的隐秘路线,岂会全部失手?定是路上有所耽搁!”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已升起不祥预感。 七天,足够信使穿越小半个北境。若真是有一路成功的,至少该有联络鹰飞回报信。可至今音讯全无…… 难道真的全部…… 不!不可能! 兀术赤强行在心中掐灭这个念头,正要再说什么,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报——!紧急军情!”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斥候踉跄冲入大殿,扑倒在地,嘶声道。 “大王,方云逸率领的镇北大军……已至赤狼原。距王庭……已不足百里开外!” “什么?”兀术赤闻言,顿时站起身、瞳孔骤缩。“赤狼原?他怎么会这么快?” 赤狼原位于王庭以南百里,是一处开阔草甸平原,历来是王庭南面一道用来骑兵防御的战场屏障。按之前估算,方云逸大军最快也要过几日才能抵达。 “他们……他们根本不休整!” 斥候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恐惧,“沿途部落,都是直接碾压而过,不做停留。” “战马轮换骑乘,日夜兼程……怕是今夜子时前,先锋就能看到王庭城墙。” 大殿内瞬间炸开锅。 “今夜?!” “这……这怎么可能?!” “完了……全完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一些心理素质稍差的文官已经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勃尔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怒吼道,“慌什么?就算镇北军到了百里开外又如何,他们必是疲军!传令下去,王庭所有勇士集结,本王亲自率军,趁他们立足未稳,夜袭破敌。” “不可!”赤兀惕急声道,“大亲王,方云逸用兵老辣,岂会不防夜袭?” “况且他是武尊,灵觉恐怖异常,夜袭根本不可能成功。当务之急应该是固守待援,依托大阵消耗敌军!” “固守?等死吗?” 勃尔帖顷刻间红着眼,“援军援军,援军在哪里?等援军到了,王庭怕早已成废墟。” “出城野战更是送死!” 赤兀惕寸步不让,“黑石堡十五万大军守城尚且一夜覆灭,如今王庭中的这十八万临时拼凑的军队,在平原上对阵方云逸的铁骑,能撑多久?” 两人开始激烈的争吵,各自的支持者也加入战团。主战派与主守派一时之间吵得不可开交,更有大臣提议“分散突围,保留血脉”,大殿内瞬间便乱成一团。 蛮王兀术赤看着这混乱场面,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这就是他统治的蛮族王庭?大敌当前,不想着同心御敌,反而先是自乱阵脚! “都给我闭嘴!”一声沙哑低沉、却蕴含着恐怖威压的怒喝,如同惊雷般在大殿中炸响。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渊、暴戾如狼的恐怖气息从大殿后方席卷而来,压得他们呼吸困难,灵魂颤栗。 那道紧闭的厚重石门,无声滑开。 一身暗红色狼皮大氅,赤发披散,眼眸如血的身影,缓步走出。 血狼武尊!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石板便留下一个燃烧着暗红光芒的脚印,犹如踏在众人心尖上。 周身萦绕的血煞之气如同实质,让大殿内的温度骤降,烛火都为之黯淡摇曳。 “老祖!”兀术赤连忙躬身。 “拜见老祖!”众人齐齐跪倒,连勃尔帖和赤兀惕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血狼尊者走到王座旁,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跪伏一地的众人。那双赤红眼眸中,燃烧着冰冷暴戾的火焰。 “一群废物。”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金铁摩擦,“敌未至,先自乱。这就是我蛮族的王庭重臣?” 无人敢应声,连呼吸都刻意压低。 “方云逸到赤狼原了?” 血狼尊者看向那名斥候。 “是……是……”斥候瑟瑟发抖。 “来了便来了。”血狼尊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本尊正等着他。” 他转身,望向大殿南面,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远方。“狼神祭坛的血煞万狼大阵,已于半个时辰前完全开启。” “此刻王庭周边三里,已在阵法之中。” “此阵汲取千年祭坛之力,勾连地脉,演化万狼血煞。莫说方云逸一个武尊,便是再来两个,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休想破阵而入。” 这话如同定心丸,让惶恐众人稍稍安定。 勃尔帖忍不住的开口询问,“老祖,这大阵竟然如此厉害?能笼罩王庭周围三里?” 血狼尊者目光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是在质疑本尊?” “不敢!”勃尔帖连忙低头。 “哼。”血狼尊者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大阵一起,王庭便是铜墙铁壁。方云逸若敢强攻,必被血煞反噬,万狼撕咬。他要耗,我们便陪他耗。” “可是老祖,”兀术赤忧心忡忡,“城中粮草虽足,但十八万大军,加上数十万难民,消耗巨大。若方云逸围而不攻,断我水源……” “他围不住。”血狼尊者打断,“王庭地下有三条暗河,水源充足。粮草更是囤积了三年之用。至于援军——” 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本尊安排的,可不止明面上的那四路。” 此言一出,连兀术赤都愣住。 不止四路? 血狼尊者缓缓开口讲出,“明面上的那四路宗师,声势浩大,实为诱饵,吸引方云逸的注意力和追杀力量。” “而真正的信使,只有三人,都是擅长隐匿潜行的武道宗师,走的是最不可能被察觉的路线——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众人惊呼。 第253章:地下暗流 蛮族王庭下方确实有不少错综复杂的地下暗河,但其中水道狭窄曲折,暗流汹涌,更生活着许多诡异的水生凶兽,便是武道宗师也不敢轻易深入。 “其中一条暗河的支流,通向东南千百里外的鬼泣峡谷,那里已是北境与大乾交界的边缘。”血狼尊者淡淡道,“算算时间,他们此刻应该已经穿越暗河,进入大乾境内了。” “只要进入大乾,以宗师的脚程,三日便可抵达最近的边关重镇。” “再有三日,消息便能传到京都。加上大乾和玄云宗调兵遣将的时间……” 他的话音顿了顿,声音冷漠如铁,“最多十五日,援军必至!” 十五日! 众人心中快速盘算。有大阵固守,粮草水源充足,坚守十五日似乎……并非不可能? 恐慌的气氛好似被撕开一丝缝隙。 “老祖英明!” 兀术赤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拜倒。 “老祖神机妙算!” 众人纷纷附和,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 血狼尊者却面无表情,赤红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大阵固然厉害,但能否真的挡住方云逸十五天,他并无十足把握。那少年在京都展现出的实力太过诡异,尤其是最后重创五大武尊的那一剑,连他此刻想想都感到一丝心悸。 至于援军…… 大乾皇室和玄云宗,真会为了蛮族而与方云逸死战吗?他们或许更愿意坐山观虎斗,等蛮族和方云逸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这些算计,血狼尊者心知肚明,但他不能说。此刻王庭需要的是希望,哪怕这希望是建立在沙土之上。 “都起来吧!” 血狼尊者挥挥手,“兀术赤,你负责统筹防务,安抚难民,维持秩序。” “勃尔帖,你带三万精锐,驻守南墙,方云逸若至,先以箭矢、投石机远距离消耗,绝不可出城迎战。” “赤兀惕,你去坐镇在祭坛外围,要确保大阵中的元气供应不绝。” 一连串命令下达,条理清晰。 “记住,”血狼尊者最后环视众人,声音冰冷,“这十五日,便是死,也要给我守住王庭。谁敢怯战,谁敢扰乱军心——” 他猛地一握拳,大殿一角一张精铁打造的矮几无声化为齑粉。 “形同此案!” 众人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谨遵老祖之命!” 血狼尊者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殿外。他要去祭坛中心,亲自坐镇大阵。唯有在那里,他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也唯有在那里,他才能稍稍压制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殿内众人各自领命而去,虽心中稍安,但那股深藏的不安并未完全消散。 方云逸……那个年仅十六岁便已杀得北境血海滔天的少年,真的会被一座大阵挡住十五天吗? 玄云宗和大乾的老祖,真会为了蛮族而与那样的怪物死战吗? 没人知道答案。 他们只能祈祷,祈祷大阵足够坚固,祈祷援军真的会来,祈祷这场噩梦……快点结束。 ………… 就在王庭大殿中定下坚守待援之策的同时,距离王庭东南千百里,鬼泣峡谷深处。 这里已是北境与大乾交界的边缘地带,峡谷两侧崖壁高耸,怪石嶙峋,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瘴气,连飞鸟都不愿从此经过。 谷底一条地下暗河汹涌而出,河水呈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此刻,暗河出口处的水潭边,三个身影正艰难地从水中爬出。 为首一人约莫七十岁年纪,面容精瘦,眼神锐利,正是蛮族王庭中擅长隐匿刺杀的宗师高手——“影狼”卓力格图。 他身后两人稍年轻些,都是四十上下,一个身材矮壮,一个高瘦如竹,分别是“石狼”巴音和“风狼”苏日勒。 三人皆穿着特制的黑色水衣,此刻水衣上沾满暗红色的水渍和某种黏稠的苔藓,散发着难闻的腥臭。 “咳咳……终于出来了!”巴音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脸色苍白。 暗河中的凶险远超预计,不止一次遭遇成群的水生毒虫袭击,若非三人都是宗师,又有血狼尊者赐下的避毒丹药,恐怕已葬身河底。 苏日勒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按老祖给的地图,从这里往东南再走三十里,便是大乾朔风关的防区。” “我们换上准备好的大乾边军服饰,混入关内,再想办法联系大乾军方高层。” 卓力格图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峡谷上游方向。 “有人来了!快躲!” 三人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躲入岸边一块巨大岩石之后,屏息凝神,气息收敛到极致。 片刻后,六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峡谷上游的瘴气中掠出,停在三人刚才所在的水潭边。 这六人全身笼罩在暗色紧身衣中,脸上戴着样式古怪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为首一人面具额头处,刻着一个极细微的“叁”字。 正是方云逸麾下暗卫第三行动组。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 一名暗卫蹲下身,检查着地面和水渍,声音冷漠,“他们应该是从这里上的岸。” “四周有踩踏痕迹,但很轻微,是高手。” 另一名暗卫扫视周围,“分开搜,他们走不远。主上有令,一个不留。” 六人正要散开,躲在岩石后的卓力格图眼中顷刻间闪过一抹狠色。 被发现了! 虽不知道这些杀手是如何追踪到这里,且暗河之中他们明明已经清除掉所有痕迹……但此刻已无暇多想。 对方六人,从气息判断,只有为首那人是武道宗师,其余五人皆是武师境界,而己方三人可都是实打实的武道宗师,其中卓力格图更是宗师中期。 三对六,实力占优,但必须速战速决! 卓力格图与巴音、苏日勒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三人皆是默契地点头。 下一瞬—— “杀!” 卓力格图率先暴起,身形如鬼魅般从岩石后射出,双手一翻,两柄淬毒的黑色短刃已握在手中,直取暗卫首领的咽喉和心口。 第254章:截杀 巴音同时冲出,矮壮的身躯如同炮弹,一拳轰向左侧两名暗卫,拳风刚猛,带着开山裂石之势。 苏日勒则身法如风,绕向右侧,手中软剑抖出漫天剑花,笼罩另外三名暗卫。 偷袭!三人一出手便是杀招,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然而,暗卫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更快。 几乎在卓力格图暴起的瞬间,那名为首的暗卫首领已然警觉,身形不退反进,手中一柄细长的刺剑如同毒蛇吐信,精准点向卓力格图的双刃。 “叮叮!” 两声清脆的交击,卓力格图只觉得手腕微麻,心中一惊——对方真元之凝练,竟不弱于自己这宗师中期。 而更加让他心惊的是,另外五名武师级别的黑衣杀手,面对巴音和苏日勒的突袭,竟无一人慌乱。 左侧两名暗卫身形交错,一人持盾格挡巴音重拳,另一人趁机甩出三道乌光——竟是淬毒的飞镖,直取巴音面门、咽喉、丹田三处要害,狠辣刁钻。 右侧三名暗卫更是配合默契,一人洒出一片绿色粉末,显然是剧毒之物!一人甩出带倒钩的铁索,缠向苏日勒软剑。最后一人则鬼魅般绕后,手中短刀直刺苏日勒后心。 以武道武师对武道宗师,竟然还敢主动进攻,而且配合无间,招招致命! “小心毒!” 卓力格图厉声提醒,手中的短刃攻势变得更急,试图尽快解决杀手首领,去支援同伴。 但很快发现,这个对手远比想象中难缠。 暗卫首领的剑法并不精妙,但每一剑都直奔要害,没有任何多余花哨。 更可怕的是,此人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卓力格图一刀刺向其心脏,对方竟不闪不避,反而一剑刺向卓力格图眉心! 疯子! 卓力格图心中暗骂,不得不收刀回防。这种打法让他束手束脚,明明实力占优,却一时无法拿下。 而另一边,巴音和苏日勒也陷入苦战。 巴音一拳轰在暗卫的盾牌上,将那持盾的杀手震得吐血倒退,但他自己也被毒镖擦过手臂,顿时一阵麻痹感传来。 “毒!”巴音脸色当即一变,连忙封住手臂穴道,但动作已慢半分。 另一名暗卫趁机欺近,手中短刀划过一道寒光,直取巴音脖颈。 巴音怒吼一声,侧身避过要害,肩膀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溅。 苏日勒那边更是不妙。 那绿色粉末虽被他及时闭气躲过部分,但仍有些许吸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铁索缠住软剑,后方的短刀已至,他勉强扭身,肋下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这些家伙……竟然用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苏日勒又惊又怒。 暗卫却是根本不在乎生死。受伤的持盾暗卫吐着血又扑上来,完全不顾内伤加重。 撒毒的暗卫被苏日勒一剑刺穿肩膀,却狞笑着又洒出一把红色粉末。 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的毒仿佛是无穷无尽。刀上有毒,镖上有毒,粉末是毒,连溅出的血液似乎都带着腐蚀性—— 一名暗卫被巴音打断肋骨,喷出的血溅在岩石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岩石表面被腐蚀出小坑。 “不能拖!用绝招!” 卓力格图看出形势不妙,厉声喝道。 三人同时爆发,宗师级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卓力格图双刃陡然加速,化作一片黑色光幕,将暗卫首领笼罩其中。 巴音周身肌肉隆起,皮肤泛起岩石般灰色光泽——这是他的独门炼体功法“石肤术”,防御大增,硬抗一刀,一拳将那名持盾暗卫的头颅轰碎。 苏日勒则剑法一变,软剑如灵蛇般挣脱铁索,剑光分三道,同时刺向三名暗卫的咽喉。 宗师全力爆发,威力果然不同。 暗卫首领在卓力格图狂攻下连连后退,身上添出三道伤口,虽不致命,但血流不止。另外五名暗卫更是瞬间两人毙命,三人重伤。 但几个暗卫的反击也已至。 就在巴音轰杀持盾暗卫的瞬间,那暗卫临死前竟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而另一名暗卫趁机扑上,整个身体如同八爪鱼般缠住巴音,然后—— “轰!” 那暗卫体内真元疯狂逆转,竟选择自爆。 武师的自爆,威力虽不及宗师,但如此近距离,又是完全不做防御的贴身爆炸,巴音猝不及防,“石肤术”被炸开,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肋骨断掉数根,狂喷鲜血倒飞出去。 “巴音!”苏日勒目眦欲裂,剑光更急,瞬间刺穿两名重伤暗卫的咽喉。 但最后那名暗卫,却在临死前将手中短刀掷出,刀身在空中炸开,化作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笼罩苏日勒全身。 苏日勒挥剑格挡,大部分毒针被扫落,但仍有三枚射入他体内——一在肩头,一在大腿,最后一枚擦过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毒素瞬间发作。 苏日勒只觉得伤口处传来火烧般剧痛,随即麻痹感迅速蔓延,眼前阵阵发黑。 “毒……好烈的毒……”他踉跄后退,连忙运功逼毒,但发现这毒素诡异无比,竟能随着真元流动,反而加速扩散。 另一边,卓力格图终于找到机会,双刃交错,斩下暗卫首领的右臂。 但暗卫首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黑色骨钉,在卓力格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刺向卓力格图小腹。 卓力格图竭力侧身,骨钉几乎是擦着腰侧划过,带起一溜血花。 伤口不深,但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瞬间侵入体内,让他真元运转都为之一滞。 “这是什么……”卓力格图脸色大变。 暗卫首领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讥诮,沙哑的声音如同恶鬼低语! “蚀魂钉……主上亲赐……中者在半个时辰之内,灵魂渐蚀,血内溃散,沦为枯骨……” “你………” 卓力格图又惊又怒,正要拼死斩杀此人,暗卫首领却猛地向后一跃,拉开距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符,用力捏碎。 “他在发信号!”苏日勒强忍着毒素侵蚀的剧痛,急声道,“快走!还有援兵!” 第255章:合兵一处 卓力格图看一眼重伤倒地的巴音和中毒已深的苏日勒,又感受着体内那股不断侵蚀真气的阴寒力量,一咬牙。“走!” 他抓起巴音,苏日勒勉强跟上,三人朝着峡谷东南方向亡命奔逃。 暗卫首领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逃远的背影,随即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传讯玉简,以残余真元写下。 “影三禀报……鬼泣峡谷……遭遇蛮族三名宗师……疑为秘密信使……弟兄战死六人……敌重伤逃窜……方向朔风关……” “属下已中蚀魂钉……再难效命主上……” “蛮族信使……绝不能……入大乾……” 玉简光芒暗淡下去。 暗卫首领,代号影三,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嘴角溢出黑血。 蚀魂钉的反噬加上之前的重伤,已经开始让他的生机飞速流逝。 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遗憾。 “可惜……没能……全部留下……” 他缓缓闭上眼睛,气息断绝。 峡谷中,重归寂静。 只有六具暗卫的尸体,和满地毒血、破碎的兵刃,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搏杀。 风从峡谷中呼啸而过,卷起血腥与毒物的混合气味,飘向远方。 …………… 数个时辰后,赤狼原。 时已入夜,明月高悬,清冷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草甸上,将枯黄的草叶镀上一层银白。 原野之上,连绵的营帐如黑色蘑菇般铺展开来,篝火点点,如同坠落凡间的星辰。 战马嘶鸣声、士卒巡逻的脚步声、铠甲兵刃碰撞的轻微声响,混杂在夜风中,透着一股肃杀而沉稳的气息。 这是方云逸亲率的一万八千轻骑大营。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方云逸已卸下银甲,换上一身月白色儒衫,坐在简易的书案后。 他手中拿着一份刚由影卫传讯鹰送来的密报,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的文字。 帐下,赵谦、余沧海、以及几名核心将领肃立。 赵谦一身风尘,脸上带着疲惫,余沧海则腰悬沧澜剑,左臂裹着绷带,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显然受伤不轻。 “鬼泣峡谷,影三小组全军覆没,换掉蛮族三名宗师,其中两人重伤,一人中蚀魂钉逃亡。”方云逸放下密报,声音无波无澜。 “按影三临终传讯,那三人应是血狼尊者派出的真正信使,通过地下暗河潜入边境。” 帐内一片寂静。 六名暗卫,换掉三名宗师,从战果看是赚了。但影卫培养不易,都是精挑细选、历经残酷训练的死士,是方云逸手中最锋利的暗刃。 一次损失六人,其中还包括小组长影三这样的宗师级骨干,代价不可谓不重。 “主上,”赵谦上前一步,沉声道,“影三弟兄们以死阻敌,忠勇可嘉。但既然有信使逃脱,是否要派兵追击?” “绝不能让求援信息传入大乾。” 方云逸微微摇头,“不必。影三的蚀魂钉已命中一人,此毒诡异,中者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另外两人重伤,逃不远。” “我已让朔风关方向的影卫小组拦截,他们绝对进不了大乾。” 他的话音顿了顿,目光看向赵谦和余沧海两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余老的伤……” 余沧海抱拳道,“谢主上关心,老朽只是些许皮肉伤,不碍事。” “保护赵参军是老朽职责,那些蛮族宗师想伤赵参军,除非从老朽尸体上踏过去。” 他说得倒是有些轻描淡写,但赵谦却是十分清楚当时情况的凶险。 三日前,他们率军扫荡至“灰驼部”时,遭遇蛮族两位宗师带队的一万精锐伏击。 对方是早有准备,利用地形设下陷阱,意图擒杀住赵谦这路大军的领军人物。 激战中,余沧海一人独战两位宗师,沧澜剑法施展到极致,斩杀一人,重伤一人,自己也付出左臂被洞穿的代价。 而赵谦在亲卫拼死保护下,指挥大军反包围,全歼了那一万伏兵。 “余老剑法通神,若非为了保护我,也不会受伤。”赵谦感激地看了余沧海一眼,随即开始汇报军情。 “禀主上,自黑石堡分兵以来,我军沿西线横扫,七日之间,击破蛮族部落十一个,焚毁中小城池三座,击溃蛮族抵抗军队八股。” “累计歼敌约六万人多蛮族,缴获战马八千余匹,粮草军械无数。” “我军伤亡,阵亡七千二百余人,重伤四百余,轻伤两千六百八十余人。” “新兵经过这些日子的战场厮杀,已初步形成战力,但纪律性和配合仍有待加强。” “沿途救下被蛮族掳掠的北境百姓约三千人,已安人员护送他们返回黑石堡安置。” 赵谦的汇报条理清晰,快捷、准确。 方云逸静静听完,微微颔首! “做得不错。” “两路并进,王庭已成孤城。” “如今蛮族残部皆龟缩于王庭周边百里之内,外围已是基本肃清。”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一幅蛮族地域图前,手指点向王庭位置。 “血狼尊者已经开启大阵,据影卫侦查回报,此阵笼罩王庭周边三里,血煞冲天,威力不俗。蛮族显然是想固守待援!” “援军?”一名将领疑惑,“他们的信使不是都被截杀了吗?” “明面上的四路确实全灭,但血狼老魔狡诈,暗中还派一路走地下暗河。” 方云逸淡淡道,“不过也已被影三拼死阻截,应该是成不了气候。” 他转身看向众人,“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大乾和玄云宗不是傻子,北境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没有蛮族求援,他们也会有所动作。” 赵谦沉吟道,“主上说的是。” “大乾新帝赵元启急于立威,玄云宗三大武尊被主上重创,此等仇怨,他们绝不会坐视主上吞并北境、壮大实力。即便是没有蛮族求援,他们也很可能主动出兵干涉。” “所以……”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必须快。” “在王庭大阵未破之前,就打出足够大的战果,让大乾和玄云宗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插手。或者……在他们插手之前,就彻底解决蛮族,然后回师南下,以逸待劳。” 第256章:无惧身名 帐内众将精神一振。 “主上,何时攻城?”余沧海问道,沧澜剑似有所感,发出轻微嗡鸣。 “不急。”方云逸摆摆手,“血煞大阵既然已经开启,强攻必然损失惨重。先围起来,切断一切补给线,同时派人试探大阵虚实。”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另外,那些逃到王庭周边的难民,不是有数十万吗?” “传令下去,将他们都驱赶过去。” 赵谦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主上是要……攻心?” “不错。”方云逸眼神冰冷。 那目光中闪烁的不是犹豫,而是如同北境寒冬风雪般刺骨的决绝。 他转过身,声音在烛火摇曳的大帐中低沉响起。“王庭外围那些蛮民,不是有数十万之众么?传令下去——” “大军分三路,从东、南、西三个不同的方向,将所有能驱赶的蛮民,全部向着王庭方向驱赶。” 方云逸的话音顿了顿,声音似乎变得更冷几分。“告诉他们,王庭有血狼武尊坐镇,有狼神大阵护佑,是这草原上最后避难之地。” “他们要么去那里寻求庇护,要么……就死在镇北军的刀下。” 赵谦身体微微一震,瞬间明白方云逸的意图。这计策太过狠辣,让他那文人墨客般心脏有些难以抑制地悸动。 但他内心中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战争本就是残酷的,更何况是对蛮族这样的世仇。 “主上此法……”赵谦斟酌着词语,“既可为大军试探王庭大阵虚实,又可动摇王庭军心。只是那些蛮民中,老弱妇孺不在少数……” 方云逸转过身,目光落在赵谦身上,眼中好似没有任何的波澜。 “赵参军,你应该是知道历朝历代、对蛮族铁骑是如何记载描写的。” “他们破关后的所作所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曾有对老弱妇孺留过手。” 不等赵谦回答,一旁的余沧海已经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老朽还记大乾三十年,庆丰城破,蛮兵屠城三日,六万百姓无一生还。” “女子被掳掠为奴,孩童被当做箭靶射杀取乐,老者被活生生投入火堆。” “城外三十里,尸骨堆积如山,野狗食人之肉,三月不散。” 帐中几位北境出身的将领,闻言无不是眼眶发红,握紧拳头。 “那么,”方云逸声音平静得可怕,“如今我们对蛮族做的,不过是他们当年对我大乾百姓所做之万一。” “今日之杀戮,是为过往无数惨死的北境儿郎讨还血债,更是为后世子孙断绝后患。” “我并非是个嗜杀之人。” “若王庭肯打开大阵,接纳这些蛮民,我军便可暂时停止驱赶。但——”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若大阵打开,我会亲自混入其中。一旦我进入王庭内部,从内破阵,那将易如反掌。”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皆是一惊。 “主上不可!”余沧海急声道! “王庭内必有血狼尊者坐镇,且大阵核心处定然守卫森严。您孤身深入,太过凶险!” 赵谦也是连连摇头,“此法太过冒险。万一身份暴露,陷入重围,纵是武尊之能,也难以在蛮兵和血狼尊者围攻下全身而退。” 方云逸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道,“我自有分寸。待到破阵时机成熟,我会以特殊方式发出信号。” 他看向地图,手指从王庭位置向北划出一条线。镇北军需提前北行八十里至王庭外,一旦看到大阵被破,全军便即刻发起攻城。” “余下二十里距离,轻骑全速奔驰,盏茶时间可至。而那时,王庭内部必然因大阵破碎而陷入混乱,正是最佳进攻时机。” 方云逸环视众人,“此法若能成,可最大程度减少我军伤亡,速战速决。” “但前提是……王庭愿意打开大阵,接纳大片涌入城中的蛮民。”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王庭的选择。 “可若……” 一名年轻的校尉迟疑开口,“若王庭狠心不顾那些蛮民死活,坚持不开大阵呢?” 方云逸眼中寒光更盛,“那便更简单了。” 他走到帐门前,掀开厚重的帘布。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月光下,远处似乎隐约可见血色光晕在夜空下弥漫,或许是因为狼神大阵开启的迹象。 “若王庭不打开大阵,”方云逸背对着帐内众人,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那么这数十万蛮民,便会成为我们最锋利的武器。” “传令各营,准备足够的箭矢、火油、重弩。一旦王庭拒绝接纳,便将所有蛮民驱至大阵边缘。” 方云逸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病态苍白的面容在此时显得冷硬! “告诉那些蛮民,要么回头冲击我军的防线,要么向前撞击王庭的大阵。” “这两条路,都是死路!” “但若是选择冲击我军——” 方云逸的声音陡然转厉,“那就让他们用尸体铺满王庭外的土地!我要让那十万蛮民的鲜血,染红草原………” “要让王庭内的每一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如何在绝望中哀嚎、死去!” 帐内气温仿佛骤降。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被这冷酷至极的策略震撼。 赵谦喉咙发干,艰难道,“主上……如此大规模屠杀妇孺老弱,恐有伤天和,且传扬出去,对主上声名……” “声名?”方云逸打断他,冷笑一声! “赵参军,你以为这乱世之中,是靠仁慈和声名能立足的么?” “蛮族与我北境血仇百千年,他们的孩童长大后,便是挥刀砍向我大乾百姓的蛮兵。他们的老者,是传授狩猎杀人之技的师长。他们的妇人,是孕育更多蛮族士兵的母亲。” 方云逸走到赵谦面前,直视这位文士的眼睛。“今日我若心慈手软,放过这些蛮民,日后他们子孙便会用我北境百姓的鲜血来偿还这份仁慈。赵参军,你可愿看到那样的未来?” 第257章:安排 赵谦陷入沉默。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游历北境,亲眼见过的那些被蛮族劫掠焚毁的村庄。 想起那些失去父母、沦为孤儿的孩子。 想起了那些宁死不屈、最终被活活折磨至死的边军俘虏。 “主上……说得对。” 赵谦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坚定,“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蛮族这百千年的血债,也该尝还了。” 余沧海点头,苍老面容上满是肃杀,“老朽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过太多蛮族暴行。” “他们劫掠商队,从不留下活口。他们攻破关隘,必行屠城之举。如今主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无不妥。” 几位北境出身的将领更是纷纷表态。 “主上!末将全家十三口,九年前死于蛮族屠城,只剩末将一人侥幸逃生。” “今日能亲手为家人报仇,纵是背上屠夫骂名,末将也在所不惜。” “末将附议!蛮族凶残成性,畏威而不怀德。唯有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再不敢南下牧马,北境才能真正太平。” 方云逸微微颔首,目光再度扫过众人。 “所以,明日开始实施此策。我会亲自前往王庭大阵外围观察。你们按计划行事!”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王庭的选择,我想血狼武尊、多半是不会打开大阵的。” “他比谁都清楚,一旦阵法开启缺口,就是王庭覆灭之时。那数十万蛮民……”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就让他们在王庭阵法外慢慢死去吧!” “我要让王庭内的每一个人,日夜听着自己族人的哀嚎,看着他们在绝望中挣扎。” “我要让恐惧像瘟疫一样在王庭蔓延,让他们在死亡降临前,先尝够绝望的滋味。” “此法不为杀光所有人,”方云逸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只为威慑、震慑。” “我要让草原上的蛮人从此记住——犯我北境者,必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要让后世蛮族提起镇北军三个字,就瑟瑟发抖,再不敢有丝毫南侵之念。” 帐内众人无不热血沸腾,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但随即,担忧浮上心头! “主上,”一名偏将迟疑道,“那血煞大阵……据斥候回报,血光冲天,覆盖三里范围,威力非同小可。” “若是王庭真的不开大阵、接纳蛮民,我们要如何破之?强攻必然会损失惨重。” 另一名老将也皱眉道,“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会越大。” “大乾朝廷和玄云宗绝不会坐视我们吞并北境。万一他们派来武尊的援军,我们便是陷入到腹背受敌之境。” 这确实是当前最大的隐患。王庭大阵固若金汤,强攻必付出惨重代价。而战事一旦拖延,外部势力介入的可能性就越大。 方云逸却神色平静,宛如早已成竹在胸。 “大阵之事,你们不必过于担忧。”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轻点王庭位置,“天下阵法,无论多么玄奥,总有其运行规律和弱点所在。” “血狼尊者所布之阵,虽借祭坛之力,但终究逃不出阴阳五行、天地元气的范畴。” 方云逸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明日我会亲自前往阵前观察。以我如今的境界和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未必不能看出此阵运转的规律,寻找到其薄弱之处。” “至于可能到来的大乾、玄云宗援军……” “他们若来,那便倾力一战吧!” “更何况………”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他们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大乾皇室忌惮着玄云宗势力过大,玄云宗又何尝不想趁机削弱皇权?” “让他们来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如何在自相猜忌中与我们交战。” 话虽如此,但帐中诸将心中仍有忧虑。 毕竟那都是成名数百年的老牌武尊,底蕴深厚,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方云逸看出众人的顾虑,缓声道,“诸位放心,我既敢北伐,便有必胜把握。” “血狼武尊,我自有办法对付。” 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驱赶蛮民、观察大阵反应、随时准备进攻。 他看向赵谦,“赵参军,你心思缜密,负责统筹全局,协调各部行动。” “余老!” 方云逸转向余沧海,“你伤势未愈,本应休养。但明日阵前观察,还需你随行护卫。” “不过切记,若遇危险,不必管我,你带着赵参军、自行撤离便是。” 余沧海肃然,“老朽既已追随主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护卫主上周全,才是老朽的职责所在!” 方云逸又将目光看向在帐内的其他几位将领,“刘振、韩通,你二人各领五千精骑,负责东、西两路驱赶蛮民。” “记住,不必过于逼迫,给他们留出一条通往王庭的路即可。” “孙锐,你率斥候营全部精锐,散布在王庭四周,严密监视任何动向。尤其注意是否有秘密通道或传送阵法波动。” “李敢、赵铁骑,你二人统领弓弩手和重骑兵,在距离王庭五里处列阵待命。一旦得到进攻信号,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突破至阵前。”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待众人领命退下后,大帐内只剩下方云逸一人。烛火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射在帐布上,微微摇曳。 他走到案前,取出那枚从黑石堡缴获的蛮族南境布防图,目光落在王庭周边密密麻麻的标注上。 血狼尊者……千年祭坛……万狼大阵…… 方云逸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以他如今武尊后期的境界,加上紫霄剑经对天地元气的敏锐感知,破阵并非不可能。 但关键在于——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破阵。 若强行攻击,固然也能破阵,但必然会消耗大量真气。届时……再对上以逸待劳的血狼尊者,胜负难料。 最好的方式,是从内部破坏大阵核心。这也是他计划混入王庭的原因。 但若王庭不打开大阵呢? 第258章:血色大阵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只能强攻了。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用那些蛮民的鲜血,彻底摧毁王庭守军的士气。 战争从来不只是武力的比拼,更是心理的较量。他要让王庭内的蛮族在恐惧中崩溃,在绝望中失去战意。 至于那些可能到来的外部援军…… 方云逸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枚深紫色的剑形玉佩。这是他最近几日在剑塔第二层血海中,以血海杀戮之气凝聚的“弑杀剑符”,其中蕴含着一丝古剑的杀意。 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且不会对他自身造成太大反噬。威力上比起他直接借用古剑的杀伤力要弱不少,但也足以威胁到武尊强者。 这是他新的底牌。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动用。 “希望血狼尊者能识相一些……”方云逸低声自语,将剑符收回怀中。 夜渐深,营帐外传来巡逻士卒整齐的脚步声。远处偶尔响起战马的嘶鸣,随即被驯马兵安抚下去。 方云逸没有休息,而是盘膝坐在简易的床榻上,运转紫霄剑经。 随着功法运转,周身紫色真气升腾,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识海中,剑塔静静悬浮,第二层血海微微翻涌,传递出一丝丝渴望杀戮的意念。 方云逸以其意志压制着这股意念,随时都保持着灵台清明。 明日,将是决定北境命运的关键一日。他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不知不觉,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在血与火中拉开序幕。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开夜幕,洒在赤狼原上时,镇北军的大营已经苏醒。 炊烟袅袅升起,肉汤的香气在营地弥漫。 士卒快速进食,检查兵甲,喂饱战马。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肃杀。 中军大帐内,方云逸已经换上那身标志性的银甲白袍。沧澜剑悬于腰间,月白披风垂在身后。经过一夜调息,眼中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剑的光芒。 赵谦、余沧海及诸将早已等候在帐外。 “开始吧。”方云逸翻身上马,声音平静。 “遵命!” 众将齐声应诺,各自奔向自己的位置。 片刻后,沉闷的战鼓声响起。三路大军如同三股黑色洪流,从大营中涌出,朝着三个不同方向席卷而去。 方云逸则带着三百亲卫,以及五千镇北军朝着王庭方向缓缓前行。 大半天后,王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方云逸勒马驻足于一处稍高的土丘之上,银甲在正午阳光下反射着冷冽光芒。 他的目光穿透数里距离,落在那座蛮族圣城之上。当先映入眼帘的,是笼罩在王庭周边三里的血煞万狼大阵。 那大阵并非寻常可见的透明光罩,而是一层近乎实质的暗红色屏障,如同逐渐凝固的血液在半空中缓缓流动。 屏障厚达数尺,外层上还有一道道狰狞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游走,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狼头虚影,时而化作奔涌的血河纹路。 大阵边缘,地面龟裂开细密的裂痕,暗红色的光芒从地底渗出,与空中屏障连接,构成一个完整的天罗地网。 仔细看去,那些裂痕中似有粘稠的血液在流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暴戾气息。 大阵屏障,每隔百丈便悬浮着一颗磨盘大小的血色晶石。晶石内部仿佛封印着活物,隐约可见狼形阴影在其中挣扎咆哮。 这些晶石以某种玄奥规律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从地面裂痕中汲取更多血色能量,让屏障的光芒更加凝实。 诡异的是,大阵并非完全封闭的球体,而是在顶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结构。 漩涡中心好似深入云霄,将虚空都染成一片暗红,方圆十里的云层皆被牵引,形成诡异的血色云环。阳光透过这血色云层洒落,将整片草原映照得猩红如血。 大阵之外,偶尔有飞鸟误入大阵范围,瞬间便被无形力量撕碎,化作一蓬血雾融入屏障之中。地面草木尽数枯萎,只留下焦黑的土地——那是生命元气被大阵抽取过的痕迹。 而在大阵中心,便是蛮族王庭。 那是一座依地势而建的宏伟城池,与中原城郭的规整方正不同,王庭的建筑风格粗犷而野性。城墙并非笔直的线条,而是顺着山势蜿蜒起伏,如同一条匍匐的巨狼。 墙体用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垒砌而成,石缝间浇铸着融化铁汁,在阳光下泛起金属冷光。 城墙高达十五丈左右,远比黑石堡更加巍峨。墙头上,每隔三十步便矗立一座箭塔,塔顶飘扬着狼头战旗。 城墙表面刻着蛮族古老的图腾——咆哮的狼首、奔腾的兽群、祭祀的舞蹈,这些图腾在血煞大阵的红光映照下,仿佛活过来般,散发出蛮荒肃杀的气息。 王庭内部,建筑层层叠叠向上延伸。 最外围是平民区和兵营,石屋、帐篷杂乱分布。中间则是贵族区和官署,建筑更加高大规整!而最高处,山巅之上,矗立着三座标志性建筑。 东侧是金顶大殿,殿顶用黄金铸造,在血色的天光下依旧反射出夺目光芒。那是蛮王议政、举行大典之所,象征着王权。 中间是狼神祭坛,一座金字塔形的石质建筑,约二十丈。祭坛顶端燃烧着血色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狼形虚影仰天长啸。 此刻祭坛光芒最盛,一道道血色光流从祭坛顶端涌出,汇入虚空中的大阵漩涡——这祭坛正是血煞大阵的阵眼所在。 西侧则是圣山石窟,那是血狼尊者闭关之地。山体被凿出一个个洞窟,最大的那个洞口高十丈,内部深不见底,隐隐有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散发出来。 整座王庭,此刻宛如一头被血光包裹的洪荒凶兽,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 方云逸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每一个细节。他能感受到大阵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那不仅仅是元气之力,更混合着信仰、祭祀、地脉以及某种古老蛮荒的意志。 第259章:被驱赶的蛮民 方云逸运转体内紫霄真气,双眸泛起淡淡紫芒,视野中的大阵顿时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他能看到力量流动的轨迹,看到符文运转的规律,看到阵眼与阵基之间的连接脉络。 “大阵分三层?”方云逸在心中快速分析! “外层血煞屏障主防御,可吸收攻击转化为阵力。中层万狼噬魂主攻击,一旦触发,可幻化血狼虚影扑杀入阵者。” “内层祭坛中心为主掌控,血狼尊者坐镇其中,可随时调整大阵变化。” “破阵之法……” 他沉吟着,“强攻需付出代价,智取需入阵内部。而王庭显然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就在方云逸观察大阵之时,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三股令人感到心悸的景象。 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三股庞大的人潮正被驱赶着向王庭这边涌来。 那是数十万蛮族平民。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中充斥着绝望与恐惧。人群如同是被狼群驱赶的羊群,混乱而庞杂,哭声、喊声、哀嚎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悲鸣。 东路由刘振驱赶而来的蛮民,约莫十二三万之众。他们多来自王庭以东的草原部落,原本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此刻,这些牧民失去了牛羊,失去了帐篷,只带着寥寥家当,扶老携幼艰难前行。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木棍一步一颤,浑浊的眼睛望着王庭方向,喃喃祈求狼神庇佑。 有妇女抱着啼哭的婴孩,衣襟敞开试图喂奶,却因恐惧和疲惫早已没了奶水。 有半大少年搀扶着受伤父母,脸上还带着未干血迹——那是抵抗镇北军驱赶时留下的。 他们身后三里处,刘振率领的五千镇北军骑兵保持着压迫性的距离。 骑兵并不急于发起冲锋,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如同牧羊人驱赶着羊群。 偶尔有蛮民试图脱离队伍逃向侧面,立刻会有小队骑兵冲出,弯弓搭箭,箭矢精准地贯穿其胸膛,哀嚎着倒地不起。 更远处,还有数千具蛮民的尸体横陈草原——那是早些时候试图反抗或逃跑者的下场。 南路由韩通驱赶的蛮民,数量最多,超过十五万。这些人多来自王庭以南,许多是黑石堡陷落后向北逃亡的难民,本就经历了家园被毁、亲人惨死的创伤,此刻又被驱赶而来。 这一路人群最为凄惨。许多人身上都着带伤,简易的绷带渗血,行走间一瘸一拐。 有失去双腿的伤者被亲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担架上血迹斑斑。有孩童与父母失散,独自在人群中哭喊着寻找,却无人理会——每个人都自身难保。 人群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有老者体力不支倒下,再也没有起来,周围的人麻木地绕开尸体继续前行。有婴孩因饥饿和惊吓断气,母亲抱着逐渐冰冷的小尸体,眼神空洞如死。 韩通的驱赶方式更加粗暴。 他的骑兵队伍距离人群只有一里,马蹄扬起的烟尘扑在蛮民背上。 不时有骑兵冲至人群边缘,马刀挥舞,不是砍杀,而是用刀背抽打那些走得太慢的人。 惨叫声中,人群被迫加快速度,跌倒者往往来不及爬起就被后来者践踏。 西路由赵谦、协同其他几位将领驱赶的蛮民,约十万左右。这些多是小部落的部众,原本生活在王庭以西的丘陵地带。 这一路人群中,还能看到一些部落贵族的身影。他们衣着相对完整,甚至还有的人骑着马,但马匹瘦弱,骑兵也满脸的疲惫。 这些贵族试图维持秩序,呼喝着让部众保持队形,但在无边恐惧面前,这样的努力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 三股人潮如同三条绝望的河流,从不同方向汇向王庭这个唯一的“归宿”。随着距离王庭越来越近,人群开始出现骚动。 “王庭!是王庭!” “狼神祭坛的光芒!老祖会救我们的!” “快!再快点!到了王庭就安全了!” 希望如同回光返照般在人群中闪现。 许多人拼尽最后力气向前奔跑,跌倒,爬起,再跌倒。人群开始加速,混乱加剧,踩踏事件频发,惨叫与哭嚎更加凄厉。 然而,当他们真正抵达王庭外围,看清眼前景象时,希望瞬间化为更深的绝望。 血煞大阵边缘,距离屏障后一丈处,蛮族守军已严阵以待。 守军分为三个主要防区,正好对应三股蛮民涌来的方向。每个防区驻守约三万兵力,都是王庭最精锐的金狼卫和各族抽调来的勇士。 东面防区,由大亲王勃尔特亲自坐镇。 这位蛮王兀术赤的胞弟,此刻一身暗金色狼甲,立于临时搭建的木质指挥台上。 他年约四十五岁,身材魁梧如熊,满脸虬髯,额头上有着与兀术赤相似的狼头刺青,只是多了几道战斗时留下的疤痕。 勃尔特双手紧握指挥台栏杆,指节发白。 他目光死死盯着远方涌来的人群,眼中神色复杂——有愤怒,有不忍,有挣扎,最终都化为狠厉的决绝。 他身旁站着三名将领!千夫长格日勒,后勤官出身,此刻负责东面防区的物资调配。他脸色苍白,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看着那些哭泣的妇孺,嘴唇微微颤抖。 神箭手巴特尔,蛮族有名的射雕手,可三百步外射中奔驰的野狼眼睛。 此刻他挎着特制的长弓,箭囊中插满破甲重箭,但眼神却不时飘向人群中那些孩童。 萨满学徒呼和,只有二十余岁,是随军萨满中年纪最小的。他手中握着骨杖,却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口中不停默念狼神经文,不知是为守军祈福,还是为阵外的族人超度。 指挥台下,三万守军列成三道防线! 第一道是重盾兵,持人高大盾,盾面铸有狼首浮雕。第二道是长矛手,三丈长矛从盾牌间隙伸出,形成钢铁丛林。 第三道则是弓箭手和萨满,弓箭手箭已上弦,萨满们开始吟唱,为箭矢附加破甲、爆裂等巫术效果。 然而,所有的守军脸上都没有大战前的激昂,只有沉重与压抑。许多士兵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阵外那些同族哀求的眼睛。 第260章:绝不开大阵 南面防区,由大将赤兀惕统领。 赤兀惕是蛮族名将,以冷静铁血著称。此刻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沿着防线巡视。 他面容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熟悉他的人、能从其微微抽搐的眼角看出内心的波澜。 副将是万夫长阿拉坦,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将。阿拉坦曾随血狼尊者征战四方,身上有十七处伤疤,此刻红着眼眶,低声对赤兀惕道! “将军……那其中就有我的部落……我好像看到了我姐姐他们一家……” 赤兀惕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声音冰冷。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老祖的命令。” 而南面守军中,有许多来自南部部落的士兵。他们认出人群中的亲人、邻居、旧识,防线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 有大部分士兵想要冲出阵列,被军官厉声喝止。有士兵跪地痛哭,被同伴强行拉起。 西面防区,由萨满长老乌木格坐镇。 乌木格是王庭大萨满,地位尊崇。 此刻他身穿祭祀袍服,头戴狼头骨冠,手持镶嵌宝石的骨杖,立于祭坛延伸出的一个节点上。他身后站着十二名萨满,共同维持着西面大阵的稳定。 与其他防区不同,西面守军主要由萨满卫队和各部落祭司组成,战斗力或许不如金狼卫,但对大阵的理解和掌控最深。 乌木格闭目感应着大阵力量的流动,脸上皱纹如同干裂的土地。 他不用睁开眼,灵觉已感知到阵外的一切——那些哭泣,那些哀求,那些绝望。 “长老……”一名年轻萨满声音颤抖,“狼神教导我们要庇护子民,可现在我们……” 乌木格缓缓睁眼,那是一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狼神也教导我们,生存高于一切。” “现在若是打开大阵,下一刻整个蛮族或许都将覆灭。这些牺牲……是必要的!”话虽如此,他握着骨杖的手却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三日前,金顶大殿内的场景在每个将领脑海中重现。血狼尊者立于祭坛之前,背对着众人,声音如同千载寒冰! “大阵一旦完全开启,那就除非方云逸身死、镇北军尽数覆灭,否则绝不可打开。” “哪怕阵外是我族子民哭喊,哪怕是我等亲人在外哀求。” “开阵,则阵法出现破绽,方云逸必趁机突入。他一入王庭,从内部破阵易如反掌。” “届时……不止是阵外族人要死,阵内数十万军民亦难逃一死。” “阵外族人若死,是死于方云逸之手,死于镇北军刀下。他们的血仇,我们来报。” “阵内若是被破,蛮族的血脉或将会彻底断绝,草原上再无狼神子孙。” 血狼尊者转过身的时候,赤红眼眸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忍。” “但这是战争,是种族存亡之战。妇人之仁,只会让更多人死去。” “守好大阵,拖延时间。” “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坚持十五日……不,十日!只要十日,局势必将逆转。” “在此期间,无论阵外发生什么,都不许开阵。违令者——诛全族!” 这命令如同铁律,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此刻,勃尔帖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耳边似乎又响起老祖的声音。他猛地一咬牙,对传令兵吼道。 “传令全军,严守阵地!” “擅离岗位者,杀!” “擅议开阵者,杀!” 赤兀惕则更加直接。他策马来到防线最前方,对着有些骚动的士兵厉声道。 “看看你们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 “你们是蛮族中的勇士!勇士的使命便是守护,守护王庭,守护蛮族未来。” “今日若心软开阵,明日你们的妻儿父母都将曝尸荒野!想想黑石堡的下场,想想那些被屠灭的部落。” “想要报仇,就都给我守住。” 乌木格则以宗教手段稳定军心。 他高举骨杖,高声吟唱狼神经文,声音通过巫术放大,传遍西面防区。 “狼神的子孙们!阵外的族人正在经历磨难,这是狼神给我们的考验。” “他们的灵魂将会被狼神接引,进入永恒猎场。而我们的使命,是守住圣地,让狼神荣光永不熄灭!” “今日的牺牲,将换来明日的新生。” “坚守!祈祷!狼神与我们同在!” 在将领的弹压、激励和宗教安抚下,守军勉强稳定下来。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血丝,握兵器的手因用力而颤抖。 他们皆是瞪大着双眼、看着阵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熟悉的面孔。 最先抵达大阵边缘的是东面人群。 当最前面的蛮民快速冲到距离血煞屏障三丈时,他们终于看清屏障内的情况—— 里面是严阵以待的大军,冰冷的弯刀、弓弩,还有那些同族、却是冷漠的面孔。 “打开大阵!快打开大阵啊!” 一个老妇人扑跪在地,朝着屏障内的守军磕头。她额头磕在坚硬地面上,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我儿子就在军中,是百夫长巴图!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让我孙子进去……” 人群中,一个被母亲抱着的五岁男孩,似乎认出屏障内的某个人,伸出小手哭喊。 “舅舅!舅舅!我是诺敏啊!” 屏障内,一名年轻士兵身体剧震,那是他姐姐的孩子。他下意识向前迈出半步,却被身旁的老兵死死按住。 “不想你全家死就站住!”老兵低吼,眼中却也含着泪。 南面人群更加混乱。那些试图去冲击屏障的人,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回。 他们拍打着看不见的墙壁,指甲剥落,手掌流血,却无法撼动分毫。 “为什么不大阵?我们是同族啊!” “老祖!蛮王!你们见死不救吗?” “我丈夫为蛮族战死,现在你们连他的妻儿都不救吗?” 还有不少人妇人哭喊着,“要么开门,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们。” “让孩子们看着他们的母亲怎么死!” 西面人群中,那些部落贵族试图组织起秩序。一个白发老者——某部落前任酋长——走到屏障前,用颤抖却洪亮的声音喊道。 第261章:蛮民反扑 “我是苍鹰部老酋长哈森!我要求见勃尔帖亲王,要求见蛮王,要求见老祖。” “我们部落为蛮族流过血,三千勇士随老狼主南征,只有七人归来。现在你们就这样对待勇士的亲人吗?” 屏障内,勃尔特听到呼喊,脸色难看。 他认识哈森,年轻时曾受过其指点。但他只是别过头,对传令兵吼道! “告诉他们,老祖有令,大阵不可开!让他们……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阵外蛮民听到这样的回应,绝望如潮水般淹没掉最后的一丝理智。 最先崩溃的是南面人群。 一个失去所有家人的中年汉子,仰天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反正都是死!与其死在镇北军刀下,不如撞死在这狗屁大阵前。” 他猛地冲向血煞屏障,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暗红色的光壁。 就在他身体接触屏障的刹那—— “噗!” 没有巨大的撞击声,只有一声闷响。汉子的身体如同充气过度的皮囊,瞬间爆裂开来。 不是被弹飞,不是被切割,而是“爆裂”——血肉、骨骼、内脏,在接触屏障的瞬间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碎,化作一蓬浓稠的血雾。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雾并未四散飘落,而是被屏障表面蠕动的符文吸收。 暗红色光壁微微一亮,仿佛饱餐一顿,光芒更加凝实一分。而汉子存在过的痕迹,只剩下地面上一些碎骨和衣物残片。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呆住。 寂静持续了三息。 然后,更疯狂的冲击开始! “啊——!我跟你们拼了!” “反正都是死!一起死吧!” “狼神!看看你的子民!” 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开始疯狂撞向大阵。 他们中有老人,有妇女,有少年,甚至还有母亲抱着婴孩一起撞上去。 “噗!噗!噗!噗!……”连绵不绝的爆裂声响起,如同熟透的果实被踩碎。 每一次爆裂,就有一团血雾绽开,然后被屏障吸收。大阵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明亮,那些符文游走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但冲击者并非全部瞬间死亡。 有些人在接触屏障的瞬间,身体开始从接触点融化——血肉消融,骨骼软化,如同蜡烛般流淌,最后也化作血雾被吸收。 这个过程更加缓慢,更加痛苦,惨叫声持续数息才戛然而止。 西面,老酋长哈森看着这惨状,老泪纵横。他举起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停下!都停下!这样是在送死!” 但疯狂已经蔓延。许多人已失去理智,他们不是想破阵,只是想在死前发泄绝望。 东面,那个找舅舅的小男孩诺敏,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母亲跪在地上,捂住孩子的眼睛,自己却死死盯着屏障内那个年轻的士兵——她的弟弟。 他弟弟也在看着她,泪流满面,却是不敢动,也不能动。 而在蛮民身后的镇北军,还在加大压迫。 “阵外的族人!听我说!” 勃尔特终是忍不住,冲到屏障边缘,运足真元,声音如雷传遍东面区域。 “你们这样撞阵是白白送死!” “大阵不会开,这是老祖的命令,也是为了保住蛮族的血脉不断。” 他指着身后巍峨的王庭,“看看圣山,看看祭坛。只要王庭不破,蛮族就还有希望!” “今日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他日我们必定会为你们报仇。” “但是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刻,多杀一个敌人。” 勃尔特的声音中带着悲愤与煽动,“镇北军就在你们身后,是他们在驱赶你们!是他们在屠杀我们的亲人。” “与其死在自己族人的大阵之前,不如转身,去跟那些汉狗拼了。” “你们手中没有武器?地上有石头!有木棍!你们的牙齿、指甲,都是武器!” “狼神的子孙,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该死在这憋屈的屏障前。” “回头!杀回去!让那些汉狗知道,草原上的狼,就算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 这番话如同火星落入油锅。 赤兀惕在南面也高声呼应,“族人们,我是大将赤兀惕。我向狼神起誓,今日只要杀一个镇北军,他日我必杀十个汉人祭奠你们。” “你们的死,若是死在冲锋的路上,灵魂将进入永恒猎场,与先祖一同奔驰!” “若是死在这屏障之前……灵魂将被大阵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乌木格在西面则以宗教语言引导,“狼神看着你们!勇士的灵魂将升入神国,懦夫的灵魂将沉入血沼。选择吧,狼神的子孙!” 这些喊话,击中蛮民心中最后的情感。 愤怒。 对王庭的愤怒,对老祖的愤怒,对蛮王的愤怒,此刻全部转化为对镇北军的仇恨。 是啊,是镇北军在驱赶他们,是镇北军在屠杀他们。王庭虽不开大阵,但至少是同族。 而镇北军,则是是世仇,也是侵略草原的入侵者、更是刽子手。 “与其死在自己同族的大阵之前……那还不如去跟身后的那些汉狗拼了。” 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嘶吼道。“我儿子被他们射死了……我要报仇!”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眼神变得疯狂。 “反正都是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曾经懦弱少年,此刻眼中燃起凶狠的光。 绝望的羊群,开始转变为疯狂的狼群。 东面,数万蛮民缓缓转身,面对刘振的骑兵阵列。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石块、木棍、甚至赤手空拳,但眼中好似已经燃烧起同归于尽的疯狂。 南面,韩通面对的蛮民最多,此刻如潮水般反卷而来。许多人撕下衣物裹住手掌作为简陋的防护,有些人拆下马车的木辕作为长棍。 西面,老酋长哈森仰天长叹,他知道这是守军的计谋,但此刻已无法阻止。 他拔出腰间象征身份的短刀,对身后的族人说。“苍鹰部的勇士们……最后一战了。让我们死得像战士,而不是待宰的羔羊。” 三股人潮,数十万的蛮民,如同回卷的海浪,朝着驱赶他们的镇北军扑去。 第262章:单方面屠杀 镇北军早有准备。当蛮民开始反扑时,各路军阵迅速变换阵型。 东面,刘振部。 “弩车准备——放!” 三十架从黑石堡缴获的重型弩车早已布置在阵前,此刻绞盘转动,碗口粗的弩箭呼啸而出。这些弩箭并非单支,而是爆裂箭——箭杆中空,填充火油和铁片,触地即燃。 “轰!轰!轰!……” 弩箭落入冲锋的蛮民人群中,燃烧起一团团火光。每一声射出都伴随着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抛向空中。 铁片四射,穿透人体,带出蓬蓬血雾。 第一轮齐射,上千蛮民倒在血泊中。 但后面的人踏着同族的尸体继续冲锋,疯狂好似已经压过内心的恐惧。 “弓弩手,三轮连射!” 三千弓弩手分为三排,轮番射击。 箭雨如死亡的蝗群,黑压压覆盖虚空,再倾泻而下。蛮民没有铠甲,没有盾牌,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扛。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连绵不绝。冲在最前面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有人身中十几箭还在向前爬,有人被射穿眼睛当场毙命,有妇女抱着孩子一起被钉死在地。 但蛮民数量太多,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补上。距离在缩短,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火油罐,投!” 成百上千个陶罐被投石机抛出,罐中装满粘稠的火油。陶罐在人群中碎裂,火油溅满人体和地面。 “火箭!” 一片火箭腾空,落入火油区域。 “轰——” 火焰冲天而起。被火油溅到的人瞬间变成火人,凄厉惨叫,疯狂奔跑,又引燃更多人。 火海蔓延,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有些蛮民浑身是火还向前冲,直到倒下,成为燃烧的尸堆。 南面,韩通部。 这里的屠杀更加高效。 韩通将重骑兵布置在两翼,轻骑兵在中路后撤,露出后方——五百架连环弩。 这些连环弩是镇北军工匠特制,一次可装填二十支短箭,以机关驱动,射速极快。原本用于守城,此刻被搬到平原上。 “放!”命令下达,连环弩发出密集如暴雨的嗡鸣。“嗤嗤嗤嗤嗤嗤……” 那不是箭矢破空声,而是如同布匹被撕裂的声音。无数短箭形成金属风暴,正面覆盖冲锋的蛮民。 如果说刘振那边的箭雨是暴雨,韩通这边的连环弩就是海啸。 前排蛮民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被射成筛子。短箭穿透人体后威力不减,继续向后飞,往往一支箭能连续穿透两三人。 尸体堆积如山,但蛮民还在涌来。他们踩着同族的尸体,趟过血河,眼中只剩下疯狂。 “骑兵,两翼包抄!” 韩通一声令下,两侧骑兵开始冲锋。这些骑兵人马俱甲,如同移动铁塔,长枪平端,形成钢铁洪流。 骑兵从侧面切入蛮民,如同热刀切油。长枪穿透人体,战马践踏倒地者。 有些蛮民试图用木棍敲击马腿,但在防护下毫无作用。有人扑上去想将骑兵拉下马,却被后面跟进的骑兵踏碎。 骑兵来回冲杀两趟,蛮民阵型彻底溃散。 但溃散不代表投降,而是化整为零,更加疯狂地扑向任何落单的镇北军士兵。 有蛮民抱住马腿,用牙齿撕咬。有妇女扑到骑兵身上,用发簪刺向铠甲的缝隙。有老人点燃自己,冲向军阵…… 西面,赵谦统领着的镇北军,手段相对“温和”一些,但却同样致命。 他们以长枪方阵为主,枪阵如林,缓缓推进。蛮民冲来,便撞在枪尖上,被串成血葫芦。枪阵后方,弓箭手持续射击,收割中远距离的敌人。 老酋长哈森率领的苍鹰部残余战士,是西面最有组织的反抗力量。他们抢到一些阵亡镇北军士兵的刀枪,结成简易阵型,试图冲击枪阵薄弱处。 “为了苍鹰部!为了死去的族人!” 哈森白发飞扬,短刀挥舞,竟真被他冲开一个缺口。数十、上百部落战士紧随其后,杀入枪阵。 但很快,缺口被补上,他们陷入重围。 哈森身中七枪,依旧屹立不倒,最后被一名镇北军校尉斩下头颅。头颅滚落在地,眼睛圆睁,望着王庭方向。 屠杀整整持续两个多时辰。 王庭外的草原上、彻底变成修罗场。 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汇集成河,流入低洼处,形成一个个血洼。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些还未死透的人在尸堆中呻吟,声音微弱如蚊蝇。 火焰在燃烧,黑烟滚滚,遮蔽血色天空。 吹过的微风、以及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焦臭、火油和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数十万蛮民,此刻还能站着的已然不足一半,而镇北军的伤亡微乎其微——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血煞大阵内,蛮族守军目睹整个过程。 起初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每一个蛮军都死死盯着阵外,看着同族如何被驱赶,如何哀求,如何撞阵爆裂,又如何转身反扑,最后如何被屠杀。 他们看着老人被箭射穿,看着妇女被火烧死,看着孩童被马蹄践踏。他们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痛苦中扭曲,在绝望中死去。 沉默被打破。 “啊——!!!” 一名年轻士兵终是崩溃,他扔下手中的弓弩,抱头痛哭。 “那是我的阿妈……我的妹妹……她们就在那里……我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烧死……” 他猛地冲向屏障,却被军官一脚踹倒。 “起来!你是我族中的勇士。”军官红着眼吼着,自己却也泪流满面。 勃尔特站在指挥台上,浑身颤抖。他死死抓住栏杆,木质栏杆被他捏出裂痕。 他看着阵外的屠杀,看着那些曾经向他跪拜的子民,此刻如同牲畜般被宰杀。 “方云逸……方云逸……”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中是无尽的恨意。 赤兀惕骑在马上,面无表情,但握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流血。 他看着一个蛮民抱着点燃的柴草冲向镇北军枪阵,然后在数丈外被长枪刺穿。那蛮民临死前还试图将火把扔向枪阵,却无力地落下。 “将军……”副将阿拉坦声音哽咽,“我姐姐……她死了……被弩箭射穿的……” 第263章:忽略过往 赤兀惕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记着,将每一幕惨状刻进心里。 乌木格和萨满们跪倒在地,向着祭坛方向祈祷。但祈祷文念到一半,乌木格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仰望着被浓烟覆盖着的血色天空,喃喃道,“狼神……这就是您、要给我们的考验吗?” 然后,愤怒爆发。 “汉狗!畜生!” “方云逸!你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守军开始对着阵外怒骂,尽管知道声音传递不了多远,尽管知道镇北军听不见。 但是他们需要发泄,否则会被这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压垮。 勃尔特猛地拔出弯刀,刀指远方土丘上那个银甲白袍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方云逸!我勃尔特对狼神起誓!此生必取你首级,祭奠我族数十万亡魂!”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下地狱的!” 赤兀惕则更加冷静,但眼中的寒意足以冻结火焰。“传令全军,记下今日之仇。” “他日若破镇北军,不要俘虏,不要怜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愤怒在蔓延,仇恨在滋长。 但在这愤怒与仇恨中,没有人想起—— 不知道多久前,蛮族铁骑破关南下,十日连破三城。城中汉民无论老幼,尽数屠戮。 妇女被掳为奴,受尽凌辱。 男子被砍去手脚,弃于荒野。 孩童被挑在枪尖,作为战旗装饰。 还有无数次,蛮族趁着历朝历代内乱,大举南侵。北境十七县皆是个个遭劫,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蛮兵以杀人取乐,比赛谁砍的头颅多,将头颅堆成京观,立于关前。 更有蛮族与内奸勾结,破关南下。关内守军誓死不降,全部战死。 每一次蛮兵入关后皆是屠城三日,军民无一生还。尸体被抛入河中,堵塞河道,血水染红百里江面。 至于蛮族袭扰边境,掳走汉民,将其带回草原,作为奴隶贩卖,更是多不胜数。反抗者被剥皮抽筋,制成鼓面。顺从者劳作至死,尸骨抛于荒野。 还有九年前,蛮族与大乾内奸设局,围杀方震天及十万镇北军。断魂崖下,尸骨堆积如山,至今无人收殓。 这些历史,这些血债,此刻皆被蛮族守军选择性地遗忘。他们只记得今日之仇,只记得阵外族人之死。 他们骂方云逸残忍,骂镇北军暴虐,却不想想自己的祖先做过什么,不想想若是角色互换,蛮族会如何对待汉民。 战争从来如此——自己的血是血,敌人的血不是血。自己的痛是痛,敌人的痛不是痛。 ………… 土丘上,方云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银甲在血色天光下反射着冷光,月白披风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嗜血兴奋,也无伪善的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来到山丘上的赵谦和余沧海、策马立于他身后。赵谦脸色有些发白,他虽然支持方云逸的策略,但亲眼目睹如此规模的屠杀,作为文人的他还是感到不适。 余沧海面无表情,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见惯生死,此刻只是警惕地护卫在侧。 “主上,”赵谦声音干涩,“蛮民已死伤过半,剩余者士气崩溃,四散逃窜。我军是否要追击清剿?” 方云逸微微摇头,“不必了。逃走的就让他们逃吧,散布恐惧比杀死他们更有用。”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血煞大阵上,时刻关注着大阵的变化。 “余老,你看到了吗?”方云逸忽然开口。 余沧海凝神观察片刻,沉声道,“大阵的光芒更加凝实,那些符文游走速度也加快了三成。尤其是……那些蛮民被屠戮后,大阵明显在吸收他们的血气。” “不错。”方云逸点点头,“这血煞万狼大阵,不仅防御惊人,还能吞噬生命血气增强自身。蛮民被屠杀,等于是在给大阵喂食。”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血狼尊者好算计。他不开大阵,不仅因为防备我突入,更是因为——这些蛮民活着对他无用,死了反而能增强大阵威力。” “阵外蛮民若被我们屠杀,他们血气、都会弥漫在这片土地上。而这些血气,正好被用来维持、甚至在增强血煞大阵的威力。” 他敏锐地观察到,随着阵外蛮民被大规模屠杀,空气中弥漫的血色气息正被那暗红色的屏障缓缓吸收——不是简单的逸散,而是像有生命的触须般,从尸山血海中汲取着。 大阵边缘那些蠕动符文宛如活过来般,贪婪地吮吸着流进土地、以及弥漫着的血雾。 随着大量的吸收,屏障上的色泽也变得越来越深。由暗红转向近乎墨黑的赤色。地面那些龟裂的纹路中,粘稠的血液流动速度明显加快不少,犹如脉搏般有节奏地搏动着。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死在大阵屏障前三丈距离的蛮民,尸体竟然还融化成血水,尸骨无存,完完全全被大阵所吞噬。 方云逸甚至看到,屏障表面那些狼头虚影在血气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凝实、凶悍,偶尔会发出无声的咆哮,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就在方云逸细心地观察着大阵吸收血气的过程中,他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识海中沉寂的九层剑塔,尤其是第二层那片无边的血海,竟然产生某种共鸣般的悸动。 那柄矗立在血海中央的暗紫色古剑,剑身微微震颤,发出只有方云逸能感知到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是声音,而是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渴望”——对屏障外那海量血气的渴望。 剑塔第二层的血海开始无风起浪,波涛翻涌,仿佛是一头闻到血腥美味的凶兽,迫不及待想要吞噬掉那些血气。 “你也想要那些血气么……” 方云逸心中低语,眼神微微闪烁。 他能感受到剑塔传递给他的信息——如果能吸收这些血气,第二层血海的力量将会得到增强,甚至那柄古剑都有可能发生某种蜕变。 但此刻、显然不是让剑塔吞噬的时机。若是在吞噬的过程中有不可控制的变化,被血狼武尊抓住时机,后果或许会难以预料。 第264章:不同的看待 今天近二十万蛮民被屠杀的血腥场面,已经让王庭守军陷入疯狂的仇恨中。 此刻他若是在贸然靠近大阵,即便以他武尊之能,也会立刻成为大阵的攻击目标。 更别提这大阵还在血狼武尊的操控下,一旦发现他靠近,必然会发动全力攻击。 方云逸压制住识海内剑塔传来的悸动,心中冷静地分析着当前形势。 “传令全军,后退十里,就地扎营。” 他转身看着赵谦下令,“今日不攻城,让所有将士先休整。但需要加强戒备,防止有各处的散乱蛮民趁夜、火烧袭营!” 赵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适,躬身领命。“末将明白。” 余沧海沉声询问,“主上,那大阵……” “我自有打算。”方云逸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那座被血色笼罩的王庭,“今夜,我想亲自去探一探这座大阵的虚实。” 同一时刻,王庭内部,狼神祭坛深处。 血狼尊者盘坐在祭坛的血池中央,赤裸的上身布满暗红色纹路,那些纹路此刻正如同活物般蠕动,与祭坛四周涌来的血色能量共鸣。 他紧闭着双目,却是能清晰感知到大阵之外发生的一切。 海量的血气正通过大阵屏障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经由祭坛转化,注入进他体内。 《血狼吞天诀》被他疯狂运转,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精纯的血煞之力。 血狼尊者能感觉到,自己停滞几十年的瓶颈,竟然在这海量血气的滋养下出现松动! 武尊中期到后期的壁垒,何等坚固? 他闭关三十年,借圣山地脉血池之力,也不过将修为推到中期巅峰,距离后期始终差那么临门一脚。 可今日,仅仅数个时辰的时间,大阵吸收的血气就超过他过去十年苦修所得! 这些血气中、好似混合着蛮民临死前的强烈情绪。有恐惧、有愤怒、有绝望、还有不甘——这些负面情绪在巫术、配合着天地元气的转化下,却成为《血狼吞天诀》最好的供给。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血狼尊者心中嘶吼,赤红的眼眸在紧闭的眼皮下转动。 他的灵觉能感受到阵外那些还在逃窜的蛮民,也感受到镇北军已经停止追击,还有那些蛮民四散逃入草原深处。 一股失望的情绪,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方云逸……你为何不杀光他们?”血狼尊者几乎是要咬牙切齿的怒吼。 若是那数十万蛮民全部被屠杀,他们的血气足够让大阵威力提升四成,更足以让他借机冲击武尊后期! 一旦突破,莫说一个方云逸,便是大乾皇室和玄云宗联手,他或许也有一战之力。 可惜,方云逸下令停止屠杀。 这个少年武尊或许是察觉到大阵中的异常——也肯定意识到屠杀蛮民反而在增强大阵。 “还真是一个狡猾无比的小子……”血狼尊者在心中冷哼、怒骂声不断。 不过,即便如此,今日收获的血气也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他有信心,再有三五次这样的血气融入大阵,即便是他不能突破,也能将修为推到无限接近后期的程度。 届时,他在配合着大阵之力,击杀方云逸的把握将会大大增加。 至于那些死去的蛮民…… 血狼尊者心中毫无波澜。 蝼蚁罢了。 在他的认知里,蛮族的强大从来不是靠人口数量,而是靠顶尖强者的实力。 而只要他血狼尊者足够强,蛮族就不会没落,反而能震慑四方,开疆拓土。 死掉几十万普通蛮民又如何?草原上部落众多,生育力强,用不了十几年就能恢复。而一位武尊后期强者,却是可遇不可求,足以庇护蛮族千年昌盛。 用几十万蝼蚁的命,换取他突破武尊后期的机会,这交易自然是再划算不过。 甚至,血狼尊者心中闪过一丝更冷酷的念头。若方云逸围而不攻,大阵内的那些普通蛮民迟早也会死。与其浪费,不如…… 血狼武尊缓缓睁开眼睛,赤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与狠辣的光芒。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王庭中的金顶大殿,里面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蛮王兀术赤瘫坐在王座上,手中端着一杯马奶酒,却迟迟没有喝下。酒液中倒映出他憔悴的面容,额头的狼头刺青都显得黯淡无光。 殿内,大亲王勃尔帖、大将赤兀惕、萨满乌木格等人分坐两侧,无人说话。 整整一个时辰的沉默。 最后还是勃尔帖打破寂静,声音嘶哑如破锣。“今日……死了至少二十万族人。” 赤兀惕闭上眼睛,双拳紧握! “应该是二十三万到二十五万之间。东面死了约八万,南面十一万,西面六万。” “这还不算之前沿途部落被屠灭的。”乌木格补充道,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自黑石堡陷落至今,我族子民……已损失超过四十万。” 四十万! 这个数字让殿内所有人呼吸一窒。 蛮族总人口不过三四百万,这已经损失了超过一成!而且死的多是青壮和妇孺——青壮是兵源,妇孺是繁衍的根本。 “王兄……”勃尔帖看向兀术赤,眼中布满血丝,“那些都是我们的子民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阵外……” “那你想怎样?”兀术赤猛地抬头,眼中同样血红,“开阵救他们?然后让方云逸趁机杀进来,让王庭内这数十万人也陪葬?” 他站起身,声音带着有些难以控制下去的激动。“你以为我不心痛?你以为我愿意看着自己的子民像牲畜一样被屠杀?” “可我是蛮族中的蛮王!我还要为整个蛮族的存亡负责!” 兀术赤走到殿中央,指着南面方向,“你们知道中原大地上有多少人口吗?” “至少八千万!是我们的二十倍!” “他们地广人密,死掉几十万人,或许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我们呢?草原苦寒,生育艰难,每一个蛮民都是蛮族的根基!” 他声音已然带起哽咽,“今日死的这二十多万人,意味着至少五年内,我族兵源将减少三成。也同样意味着至少十年内,人口无法恢复到战前水平。” “可我们如今能怎么办?” “开阵是死,不开阵也是死……” 第265章:夜中独探 这位蛮王终是崩溃,跌坐回王座,双手捂脸。“老祖说得对,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可……可那是二十多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勃尔帖沉默。 赤兀惕别过头,眼角有泪光闪动。 乌木格长叹一声,低声吟诵起超度亡魂的经文。 殿内再次陷入到寂静,只有蛮王压抑的抽泣声和萨满低沉的诵经声在回荡。 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今日之局,无解。 要么牺牲阵外族人,保全王庭。 要么开阵救人,然后所有人一起死。 在种族存亡面前,个体的性命,哪怕是数十万个体的性命,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可知道归知道,心中的痛,却不会因此减轻分毫。 ………… 夜幕降临! 十里外的草原上,镇北军大营火把通明。 经过半日厮杀,将士们虽然疲惫,但士气高昂。毕竟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己方伤亡微乎其微,却歼敌二十余万。 中军大帐内,赵谦向方云逸汇报着军务。 “主上,营寨已按标准扎好,外围布置三重壕沟和拒马,哨塔上的瞭望兵增加一倍,巡逻队半个时辰轮换一次。” “粮草辎重已清点完毕,足够大军半月之用。伤员全部得到救治,阵亡将士遗体已火烧焚化,骨灰会送回北境安葬。” 方云逸微微颔首,“做得很好。” “今夜尤其是要小心一些,蛮军白日受此刺激,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赵谦和余沧海,“我交代的事情,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赵谦神色一肃,“还请主上放心,末将明白。今夜主上离开后,大营一切事务由我与余老共同决断。若是有紧急军情,以红色焰火为号,主上会即刻赶回。” 余沧海抱拳道,“老朽会坐镇中军,灵觉覆盖全营。但凡有异动,必第一时间察觉。” 方云逸点头,目光扫过二人,“我此行是去探查大阵虚实,寻找破阵之法。若能成,明日或可破阵攻城。若是不成,也当摸清大阵底细,为后续谋划做准备。” 赵谦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主上……孤身深入,实在太过凶险。那大阵诡异,血狼尊者又坐镇其中,万一……” “没有万一。”方云逸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充满自信,“我自有分寸。” 他站起身,银甲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以我如今的境界,只要不主动暴露,便是血狼尊者应该也是难以察觉。” “况且,我只是在外围探查,并不会去强行惊扰大阵、让那血狼武尊发现。” 话虽是如此,但赵谦和余沧海两人的眼中仍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担忧。 他们也知道,如今破阵的希望,全系于方云逸一人身上。这血煞万狼大阵太过诡异,白日里吸收血气的景象他们都看到了…… 若是不能找到破阵之法,强攻只会让大阵越来越强,让血狼尊者越来越强。 到那时,别说是攻破王庭,恐怕就连他们镇北军自身都难保。 所以,即便是再担忧,他们也只能支持方云逸去冒险。 “主上……务必小心。”赵谦深深一躬。 余沧海没有说话,只是握紧沧澜剑,眼神坚毅——那意思很明显! 若主上遇险,他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救。 方云逸看着二人,心中微暖。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从鬼门关救下的老宗师,一个是他爷爷身前的谋士,如今都已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 “我会回来的。”方云逸轻声道,“等我回来,或许就是破阵之时。” 话音落下,方云逸身形一晃,如同是融入夜色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帐中。 夜色如墨,吹过的微风带着血腥味。 方云逸离开大营,并未直接飞向王庭,而是先绕开大半圈,从西北方向悄然接近。 他运转紫霄剑经,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真气内敛,生机沉寂,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配合剑塔自带的空间隐匿特性,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滴融入夜色中的水。 武尊强者的灵觉何等敏锐?若是寻常隐匿之法,在血狼尊者这等老牌武尊面前或许根本无所遁形。 但方云逸不同。 剑塔的来历神秘莫测,其自带的隐匿特性连玄玑子、青霖那等武尊后期都难以看破。 紫霄剑经又是超越此界的功法,对气息的掌控、已然是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两者结合,让方云逸有十足信心——只要他不主动攻击,不弄出太大动静,血狼尊者就绝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前提是……不要惊扰到大阵。”方云逸心中带着十足的警惕。 边缘还好,若是靠的太近,大阵感知最为敏锐,即便隐匿再完美,也有可能被察觉。 方云逸如同一道幽灵,在夜色中飘行。 脚下是白日里屠杀的血腥战场,尸体尚未清理,遍地都是。但诡异的是,这些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那是残余的血气被大阵持续吸收的迹象。 方云逸甚至能看到,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气从尸体中飘出,如同受到牵引般飞向远处的血色屏障。 随着逐渐靠近大阵,他识海中的剑塔悸动就越强烈。尤其是第二层血海,翻腾得越来越厉害,那柄古剑的嗡鸣好似要透体而出。 那种“渴望”的情绪,强烈到方云逸都必须全力压制才能控制住。 “安静些。” 方云逸在心中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意外的是剑塔似乎听懂他的意思,悸动稍稍平息,但那种对血气的渴望依旧存在。 方云逸继续潜伏前行,避开几道扫过的灵觉探查——那是大阵边缘守军中的宗师强者。 这些宗师虽然在境界上并不如他,但数量不少,且依托大阵,灵觉覆盖范围极广。 好在方云逸的隐匿足够完美,那些灵觉扫过他所在区域,只是略微停顿,便继续向前。 半刻钟后,方云逸抵达大阵边缘,距离那暗红色屏障仅有十丈之遥。 从这里看,大阵更加诡异。 第266章:剑塔的能力 屏障表面,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时而化作狼头,时而化作血河。 屏障内部,可以看到里面的守军举着火把巡逻的身影,一队队,井然有序。 火光照亮他们麻木而仇恨的脸——白日里亲眼目睹族人被屠杀,这些守军的士气不但没有崩溃,反而被激发出同仇敌忾的死志。 方云逸微微皱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哀兵必胜,当一支军队被逼到绝境,且怀有血海深仇时,爆发出的战斗力往往远超平时。 “必须尽快破开大阵,否则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心中暗道。 而此刻,识海中的剑塔已经躁动到几乎压制不住的地步。 第二层血海翻涌如沸,古剑震颤不止,传递出强烈的“吞噬”欲望——它要吞噬眼前这海量的血气,吞噬大阵中蕴含的地脉之力,吞噬一切可以转化为力量的东西。 方云逸呼出一口气,做出决定。 他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从原地消失,遁入到剑塔的第三层空间中。 剑塔第三层,混沌虚无之地。方云逸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但他并未探索这里,而是通过灵觉观察着外界。 诡异的事情发生。 就在他遁入剑塔空间的刹那,原本平静的大阵边缘,突然间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那波动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便是血狼尊者坐镇祭坛,也没有立刻发现异常。 但方云逸通过剑塔感知,却“看”得清清楚楚——以大阵边缘他消失的那一点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旋涡悄然形成。 这旋涡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对能量的牵引和吞噬。它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能量! 大阵屏障中流转的血煞之气、地底涌出的地脉之力、虚空中弥漫着的天地元气…… 三道不同性质的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源源不断地涌入剑塔空间。 分解,转化,吸收。 剑塔展现出它神秘而强大的一面。 涌入的能量被自动分为三股! 第一股,地脉之气——厚重、沉稳、蕴含着大地的生机与力量。 这股能量被引导至剑塔第一层,那里原本空旷的空间开始泛起土黄色的光晕,地面隐约有脉动之感,仿佛是有了生命的迹象。 第二股,血气与煞气——狂暴、混乱、混合着死亡气息。这股能量直冲第二层血海,血海顿时沸腾,波涛汹涌。 那柄古剑发出欢愉的嗡鸣,剑身上的暗紫色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邃,仿佛饱饮鲜血的凶兵。 第三股,天地元气——精纯、温和、是武者修炼的根本。 这股能量进入第三层混沌空间,原本扭曲混乱的光影开始趋于有序,一丝丝精纯的元气在其中流转,宛如要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而最让方云逸震惊的是,这三层空间在吸收能量的同时,竟然还开始反哺! 第一层涌出土黄色的真气,厚重如山,蕴含着磅礴的大地力量。 第二层涌出暗红色的真气,狂暴嗜血,带着杀戮与毁灭的气息。 第三层涌出淡紫色的真气,精纯温和,与他修炼的紫霄真气同源,却更加精纯。 这三股真气并非各自独立,而是在剑塔的神秘力量调和下,开始缓慢融合,最终化作一股奇异的“三色真气”,注入进方云逸体内。 这真气一入体,方云逸便感到浑身一震。 精纯,太精纯了! 寻常武者修炼,需从天地间吸纳元气,再通过功法转化为自身元气。达到宗师还需要利用这些元气转为真元,而突破到武尊,则是要用元气转真元,在用真元转真气。 这个过程即耗时又耗力,且转化的效率有限,总会有些许杂质残留。 这也是无数修炼者都要经历的过程,所以能突破到武道武尊,除了天赋、机缘、自身勤奋以外,还得依靠漫长的岁月来积累。 可剑塔反哺的这股“三色真气”,却精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几乎不需要转化,就能直接融入他的真气循环,壮大他的修为境界。 更神奇的是,这三色真气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属性——土黄色增强肉身体魄,暗红色锤炼意志杀伐,淡紫色精纯修为根基。 三者合一,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难道……这才是剑塔真正的用法?” 方云逸心中感到震撼。 他知道剑塔的不凡与神秘,也知道自己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剑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剑塔本身竟然能主动吞噬外界能量,分解转化后反哺给他如此精纯的真气!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从此修炼,不再需要苦哈哈的去吸纳天地元气,只需要找到能量充沛之地,让剑塔吞噬即可。 意味着他修炼速度,将更加快捷。也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就能在极短时间内突破境界,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这有挂在身……果然就是不一样。”方云逸苦笑摇头,心中却涌起滔天豪情。 原本以为,要破这血煞万狼大阵,至少要付出不小代价。甚至可能需要动用那枚弑杀剑符,或者冒险借用古剑之力。 可是现在,有了剑塔这个逆天能力,破阵之法……似乎有了新的可能。 方云逸不急于离开剑塔空间,而是静静盘坐,一边吸收三色真气提升修为,一边观察着外界的变化。 剑塔的吞噬很“聪明”,它没有一次性吞噬太多能量,而是循序渐进,如同细水长流,每次只吞噬极其微小的量,避免引起大阵的剧烈反应。 但积少成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阵边缘那一小片区域的能量,正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流失。 血煞之气淡一丝,地脉之力弱一分,天地元气稀薄一点。 这些变化极其细微,即便是血狼尊者,若不刻意检查那一小片区域,也绝难察觉。 而方云逸的修为,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武尊中期的大门,似乎……正在缓缓向他打开。 夜色,还很长。 这场无声的吞噬,也还在持续。 第267章:大阵惊变 剑塔第三层的混沌空间中,方云逸盘膝而坐,双眸微闭,大部分心神沉浸在那源源不断涌入的“三色真气”之中。 外界,夜色愈发的深沉,本就稀薄的星光被虚空中的血色屏障阻拦得毫无光线。 剑塔的吞噬极其隐蔽,如同是在虚无中打开的一扇隐形缺口,无声无息地从血煞万狼大阵的边缘继续“吞噬”着那一股股能量。 这过程缓慢但持续,犹如水滴石穿,初时难以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量变终将会引起质变。 …………… 丑时三刻,大阵内的西侧阵眼。 这里是血煞大阵的十二个阵眼之一,由三颗悬浮着的血色晶石构成三角形排列。 晶石之间以暗红色的流光连接,形成一个小型循环,源源不断地从地脉和主阵眼中汲取力量,再输送到整个大阵屏障中。 负责镇守此处的,是蛮族王庭中的一支精锐小队——由一名武道宗师初期的将领“哈尔巴拉”统领,麾下有八名武师巅峰的萨满学徒和二十四名武师中期的金狼卫。 哈尔巴拉年约五十,面容粗犷,左眼在多年前一场战斗中被箭矢射瞎,如今戴着黑色眼罩,更添几分凶悍。 他修炼的是蛮族军中常见的“血狼劲”,虽未达到宗师中期,但在战场厮杀多年,实战经验丰富,对阵法运也有着自己的体会。 此刻,他正盘坐在三颗血色晶石中央,运转功法,配合阵法调息。白日里目睹族人被屠杀的惨状,让这位铁血将领心中也憋着一股郁气,只能通过修炼来平复。 然而,就在他体内的真气运转到第三个周天时,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那些原本流畅注入晶石中的地脉之力,似乎……正在缓慢地消失不见。 哈尔巴拉眉头微皱,睁开独眼,警惕地扫视四周。夜色下的阵眼安静如常,唯有值守的萨满学徒和金狼卫、仍旧是在用各自的元气注入阵内,并无异常现象, 远处屏障外的漆黑草原上,似乎也只有微风吹过的呜咽声。 “难道是……错觉?”哈尔巴拉心中嘀咕。 这连续几日来、自己一直精神紧绷,再加上白天的刺激,或许产生错觉也属正常。 他重新闭目,继续运功。 可这一次,那种“滞涩感”却是更加明显。 不仅如此,他身周那三颗血色晶石散发出的光芒,似乎也比之前黯淡少许——虽然变化极其微弱,但他是与此阵眼打交道的守将,哈尔巴拉对晶石的状态极为敏感。 “不对……” 他霍然站起身,独眼中精光闪烁,走到最近的一颗晶石前,伸手按在其表面。 晶石触手十分温润,内部力量流动的韵律依旧,但……强度确确实实是弱了不止一分! “来人!”哈尔巴拉沉声喝道。 两名萨满快步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检查阵眼,看看有无异常。”哈尔巴拉指着三颗晶石之间的连接光带,“尤其是地脉接入点和主阵眼通道。” “是!”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取出骨制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探查。 他们都是乌木格大萨满的亲传弟子,对阵法的感知可比寻常武者要敏锐得太多。 片刻后,两人脸上皆是露出困惑之色。 “将军……大阵运转正常,未见任何阻塞或断裂。只是……地脉之气,好似在减弱。” “地脉之气,在减弱?” 哈尔巴拉听后,顿时心头一跳。 “你们立刻去检查其它晶石上的阵眼。” 哈尔巴拉命令道,自己则是快步走到阵眼边缘,运起灵觉,仔细感知着屏障中的状态。 这一感知,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屏障在此区域的“厚度”,似乎比上半夜薄了不少——若非他这几天一直驻守在这里,还真是发现不了这种轻微的变化。 “将军,西侧阵眼的地脉之气也在减弱。” “东侧阵眼也是相同的情况。” 两位萨满的回报接连传来。 哈尔巴拉独眼眯起,心中警铃大作。三个阵眼同时出现地脉之气减弱,这绝不是偶然。 “你们在此继续监控着,有任何变化立刻报我!”哈尔巴拉说完,身形一晃,朝着相邻的另一个阵眼疾驰而去。 他要确认,是只有西处阵眼出现问题,还是其它方位、都有大范围的异常。 同一时间,在狼神祭坛的深处。 暗红色的血池翻腾不息,粘稠如浆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与狂暴的波动。 池中并非寻常血液,而是混合蛮族历代强者精血、祭祀时献上的战俘鲜血、以及从地脉深处汲取的至阴血煞之气,经数百年积累而成的“血源池”。 血狼武尊赤裸上身,盘坐于血池中央。 他周身布满暗红色的诡异纹路,这些纹路并非刺青,而是《血狼吞天诀》修炼到高深境界后自然形成的“血狼魔纹”。 此刻,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与池中翻腾的血浆共鸣,血狼武尊的每一次呼吸都吞吐着海量的血煞之气。 他的气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攀升。 白日里吸收的二十余万蛮民血气,经过祭坛转化,已化作精纯无比的血源之力注入到他体内。停滞数十年的武尊中期瓶颈,在如此庞大血气的冲击下,已出现明显的松动。 “再多一些……只需再多三成……”血狼武尊心中低吼,赤红眼眸在紧闭的眼皮下转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距离武尊后期仅差临门一脚。若此时有强敌来袭,他虽不能立即突破,但凭借着暴涨的力量与血煞大阵的加持,也足以应对任何武尊强者。 至于方云逸…… 血狼尊者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那少年确实诡异,但若只是武尊初期的战力,在大阵与自己的联手之下,那他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运转功法,试图冲击那最后关隘的刹那—— “嗡……”身下的血池,却是突然传来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滞涩感。 不是血池在减弱,而是……大阵“抽取”的节奏被某种东西打乱。 就像一条原本平稳流淌的河流,某处突然出现一个细微的旋涡,虽未断流,却让整体的韵律出现一丝不协调。 第268章:恐慌 血狼尊者猛地睁眼! 赤红眼眸中爆射出三尺血光,将祭坛深处的黑暗都映照得一片猩红。 “怎么回事?”他心中警铃大作。 血池与大阵同源,池中力量的流转与大阵的运转息息相关。这丝滞涩感虽微弱,却代表着大阵某处出现异常—— 并不是被攻击的那种剧烈波动,而是如同被“抽取”或“泄露”般的缓慢流失。 几乎在感应到异常的瞬间,血狼武尊的身形已从血池中暴起! “轰——!” 粘稠的血浆炸开,化作漫天血雨。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贲张,血狼魔纹光芒大盛,一步踏出便已跨越数十丈距离,出现在祭坛出口处。 没有走台阶,而是直接腾空! 武尊之能,凌空虚渡如履平地。 血狼武尊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朝着西侧阵眼的方向疾射而去。 所过之处,虚空中留下淡淡的血腥味与令人窒息的威压,沿途值守的萨满与士兵无不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三息之后,他已抵达西侧阵眼上空。 “老祖!” 下方,正焦急检查阵眼的哈尔巴拉等人感应到那恐怖的威压,齐齐跪倒。 血狼尊者凌空而立,暗红色长发在夜风中狂舞,赤裸的上身魔纹闪烁,赤红眼眸如两团燃烧的鬼火,冰冷地扫过下方众人。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头,“大阵为何出现滞涩?” 哈尔巴拉强压心中恐惧,单膝跪地,独眼中满是凝重。“回禀老祖,约一刻钟前,末将察觉西侧阵眼地脉之气正在缓慢减弱。” “随后便检查相邻阵眼,发现东侧、南侧两处也有相同的迹象。” 他顿了顿,补充道,“变化极其微弱,若非末将连日值守于此,熟悉每一分波动,恐怕一时间也难以察觉。” 血狼武尊在顷刻间眉头紧锁,赤红色的眼眸扫向那三颗血色晶石。 晶石依旧悬浮着,光芒流转,表面看并无异常。但以他武尊的灵觉细细感知,却能发现——晶石内部的力量,确实弱了不少。 虽然只是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结合哈尔巴拉的汇报与血池中的滞涩感,这绝不是错觉。 “你们可曾探查到阵外异常?” 血狼尊者声音更冷几分。 跪在地上的萨满浑身颤抖,支支吾吾道! “老、老祖……弟子等灵觉微弱,只能感知阵眼周边数十丈距离……阵外……阵外一片漆黑,并无异常气息……” 他们只是武师境界,灵觉范围有限,且大部分心神都用于维持阵眼运转,哪有能力细致探查阵外情况? 即便是哈尔巴拉这位宗师,灵觉也最多延伸至大阵屏障外百丈。 而此刻阵外夜色深沉,血腥味弥漫,他的灵觉扫过,也只能感知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并无活物气息。 “废物!” 血狼尊者怒斥一声,声浪如雷霆炸响,震得几名萨满口鼻溢血,险些昏厥。 他不再理会众人,赤红眼眸望向阵外。武尊级别的庞大灵觉,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覆盖西侧阵眼外方圆五里的区域。 细致探查! 每一寸土地,每一具尸体,每一缕飘散的血气,甚至地下三丈的土壤结构、还有元气流动……都在他灵觉的扫荡之下。 然而,一无所获。 没有隐藏的敌人,没有布置的阵法,没有异常的力量波动。就连那些白日里死去的蛮民尸体,也都在正常地析出残余血气,被大阵缓缓吸收—— 这个过程虽然让血狼武尊心中有些许不舒服,但确实是增强大阵的方式,并非异常。 “怎么可能……” 血狼武尊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减弱。 尤其是围绕王庭的地脉之气——地脉深藏于大地之下,稳定而磅礴,除非有精通地脉之术的强者在外部破坏,否则绝不会自行衰减。 可他的灵觉探查,却什么也没发现。 要么,对方的手段高明到连武尊灵觉都无法察觉。要么……问题出在王庭内部? 就在血狼武尊沉思之际—— “报——!” 一名金狼卫斥候疾驰而来,在阵眼外翻身下马,跪地急报。“启禀老祖!” “北侧阵眼值守将军回报,北侧三处阵眼地脉之气同时减弱,晶石光芒黯淡半成!”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从东面奔来。 “报!东侧主阵眼出现血气与地脉之气流失,乌木格大萨满请老祖速往。” 紧接着,南面、西南、东南……短短数十息内,竟有七处阵眼同时传来告急消息! 恐慌开始蔓延。 原本只是西侧阵眼的细微异常,此刻却如同瘟疫般扩散至大半个王庭防御圈。各处阵眼的守军虽未发现外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阵的力量,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流失。 “老祖,这、这是怎么回事?” 哈尔巴拉声音发颤。 周围的金狼卫与萨满更是面无人色。 他们不懂高深的阵法原理,但都知道一件事——大阵是王庭最后的依仗。 若是大阵溃散,外面那支如狼似虎的镇北军,还有那如神魔般的方云逸,就会杀进来。 届时,所有人或许都得死! “慌什么!”血狼尊者厉喝一声,武尊威压轰然爆发,将众人的恐慌强行压下。 但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各处阵眼同时出现流失,绝不是巧合。 可他的灵觉探查一无所获,大阵本身也没有被攻击的迹象——屏障完好,阵基未损,预警符文毫无反应。 这简直……违背常理! 就在此时,蛮王兀术赤、大亲王勃尔帖、大将赤兀惕等人,也闻讯匆匆赶来。 “老祖!” 兀术赤脸色苍白,显然已从各处汇报中得知情况,“大阵……大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勃尔帖更是急声道,“是不是方云逸那小子搞的鬼?他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在暗中削弱大阵?”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色变。 “有可能……白日里他停止屠杀,或许就是察觉到大阵能吸收血气变强,所以他换了另一种方式……” 第269章:贪婪的欲望 “可什么手段能无声无息地削弱大阵?连老祖都察觉不到?” “难道……他已经潜入大阵内部了?”一名部落首领颤声道。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若是方云逸已潜入王庭,那他们现在所谓的“固守”,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位能重创五大武尊的强者潜伏在侧,随时可能暴起发难,这比阵外大军压境还要恐怖百倍! “绝不可能!”一名负责夜间灵觉值守的宗师将领站出来,斩钉截铁道。 “我们十二名宗师,灵觉覆盖大阵内外每一寸区域,每三息轮扫一次。若有人潜入,绝不可能逃过我们的感知!” 另一名宗师也附和道,“况且大阵本身就有预警之能,一旦有武尊级别的力量试图突破或潜入,必会引动血煞反噬。” “此刻大阵平静,说明并无外力侵入。” 他们的分析合情合理。 宗师灵觉虽不如武尊浩瀚,但十二人轮流扫描,覆盖整个王庭,便是只苍蝇飞进来也该被察觉。 更别说大阵本身的预警机制——这可是蛮族历代先辈完善近千年的护族大阵,岂是那么容易悄无声息潜入的? 血狼武尊沉默不语,眼眸中红光芒闪烁。 他也认为不可能。 不说那些宗师,就是他本人——坐镇祭坛中枢,与大阵心神相连,任何一处出现异常,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 若是那方云逸真能瞒过所有宗师、瞒过大阵预警、甚至瞒过他这位主持大阵的武尊,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那他该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恐怕已不是武尊能够形容的了。 “除非……” 血狼武尊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除非,方云逸身上那件“至宝”,拥有远超想象的浩瀚能力! 京都一战,他十五岁成就武尊,以一敌五重创对手,本就不可思议。如今若能无声无息削弱大阵,甚至可能潜入而不被察觉……这已不是天赋或功法能解释的了。 唯有至宝!一件可能涉及空间、吞噬、隐匿等规则的逆天至宝。 想到这里,血狼尊者心中的惊疑逐渐被炽热的贪婪所取代。 若真有这般至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 方云逸凭借至宝隐匿身形,以至宝吞噬大阵力量,所以无人能够察觉,所以大阵在缓慢削弱…… “至宝……一定是至宝!”血狼尊者心中嘶吼,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卡在武尊中期数十年,做梦都想突破。 若是能得到那件至宝,莫说武尊后期,便是窥探那传说中的圣境,也未必没有可能! 到那时,什么大乾皇室,什么玄云宗,什么方云逸……统统都要跪伏在他脚下。 “老祖,我们该怎么办?”兀术赤的声音将血狼尊者从贪婪幻想中拉回现实。 众人目光齐聚,眼中满是焦虑与恐惧。 大阵在持续削弱,虽然速度不快,但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大阵的防御力就会下降到危险水平。 届时,根本不需要方云逸出手,镇北军只需一轮强攻,就可能破阵而入。 “慌什么!”血狼尊者压下心中贪念,声音恢复冰冷,“大阵虽有减弱,但依旧稳固。” “方云逸若真有本事,早就直接破阵,何必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 他环视着众人,声音低沉道,“传令各处阵眼,守军数量再增加一倍,所有宗师轮流值守,灵觉全开,监控好每一处细微变化。” “同时,从祭坛调拨血源储备,注入阵眼,弥补地脉之气的流失。无论如何,大阵必须维持正常运转!” 兀术赤忧心忡忡道,“老祖,血源储备是祭坛数百年积累,若是大量消耗……” “现在不用,难道等大阵破了再用?”血狼尊者冷冷打断,“放心,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守住十日,局势必将逆转。” 这话血狼武尊说得那是斩钉截铁,但心中其实并无十足把握。 那三路通过地下暗河派出的信使,至今音讯全无,恐怕已凶多吉少。至于大乾和玄云宗是否会主动来援……难说。 但此刻,他必须给众人信心。 果然,众人在听到“援军”二字后,神色稍安。虽然他们不知道援军何时能到,但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都去吧,按本尊吩咐行事。”血狼尊者挥挥手,“兀术赤,你留下。” 众人躬身退下,各自赶往负责的阵眼。很快,西侧阵眼处只剩下血狼尊者与蛮王二人。 夜色深沉,远处屏障外偶尔传来风掠过尸堆的呜咽声,如同亡魂的哭泣。 “老祖……”兀术赤欲言又止。 血狼尊者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赤红眼眸盯着兀术赤,声音压得极低。“祭坛血池的血液,不足以长期维持大阵消耗。” 兀术赤顿时心头一跳,“那……” “本尊需要大量的新鲜血源。”血狼武尊一字一句道,眼中闪烁着残酷的血色光芒,“大量、鲜活、充满生命力的血源。” 兀术赤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老祖……您是说……王庭内的民众?” “这是唯一的办法。”血狼尊者声音冰冷! “白日里阵外那些蛮民的血气,让我修为大进,距离突破只差一线。” “若能有同等的新鲜血源注入,我必能踏破瓶颈,成就武尊后期!” 他盯着兀术赤,语气不容置疑。 “届时,即便是没有援军到来,我一人也足以斩杀方云逸,击溃镇北军。” “蛮族的危机,将迎刃而解。” 兀术赤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可、可是……那是我们的子民啊……白日里已死了二十余万,如今还要……” “妇人之仁!”血狼尊者厉声打断。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 “但这是战争,种族存亡之战。” 他逼近一步,武尊的威压让兀术赤几乎窒息。“你想想,若是大阵被破,那方云逸杀进来,王庭内这数十万人能活下几个?” 第270章:放开吞噬 “届时本尊或许可以逃离,你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与其全部死在镇北军刀下,不如用一部分人的血,换来整个蛮族的生路!” “用十万人的命,换近两百万左右的蛮族人生,换蛮族不灭——这个选择,很难吗?” 兀术赤瘫坐在地,双目失神。 他知道老祖说得没错。若城破,以方云逸“不留活口”的军令,王庭内外所有人都得死。 可……那可是活生生的十万子民啊,其中可能有他的远亲,有忠于王庭的部落,有老人、妇女、孩童…… “没有时间犹豫了。”血狼尊者声音转冷。 “大阵在持续削弱,方云逸随时可能发动总攻。必须在阵法崩溃前,让我突破!” 他俯身,盯着兀术赤的眼睛,“你是当代蛮王,该为整个蛮族负责。卯时之前,本尊要看到第一批新鲜血源进入祭坛——五千人,要青壮,气血旺盛者优先。” “记住,这事情做得隐秘些。以征调民夫加固城防、或避难祭坛的名义,分批带入。” “进入祭坛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兀术赤呆呆地点头,灵魂仿佛已被抽空。 血狼武尊直起身,遥望向南方天际——那里,镇北军大营的方向。 “方云逸…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待本尊突破之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夺你至宝!” 赤红眼眸中,贪婪与杀意交织,映照着血色屏障诡异的光芒。 夜色,愈发深沉。 剑塔第三层,混沌虚无的空间中,方云逸盘膝而坐,双眸中倒映着外界的一切景象。 血狼尊者与蛮王兀术赤的密谋,那冰冷残酷的对话,那赤裸裸的“需要新鲜血源”的算计,全都通过剑塔那超越常理的感知能力,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还是有声音的那种。 “要用王庭内十万蛮民的血,来助你突破武尊后期?还真是够残忍、够血腥!”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眼中寒芒如实质般不断闪烁。 他原本只是打算悄然吞噬掉大阵能量,缓慢削弱阵法,同时提升自身境界,为他最终破阵积蓄下力量。 可现在看来,血狼武尊明显已经察觉到异常——虽然还未找到根源,但那份警觉和即将采取的行动,却让方云逸不得不改变计划。 “既然已经惊动了你……”方云逸心中念头电转,“那索性,便不再偷偷摸摸地隐藏。” 他之前压制剑塔的吞噬速度,是怕引起剧烈反应,让血狼武尊提前警觉,甚至可能调动大阵之力进行反制。 可现在,对方已然警觉,甚至准备用王庭内蛮民的血来强行维持大阵、助其突破。 那么,再缓慢吞噬,便失去意义。 “与其让你有机会去用那十万蛮民的血来突破,还不如我现在就放开吞噬,在你突破之前,先一步将大阵抽干!” 方云逸眼中闪过决断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识海中剑塔传来的那股近乎疯狂的吞噬渴望。 “既然要吞,那便就吞个痛快吧!”心念一动,方云逸彻底放开对剑塔的压制。 轰——!!! 几乎是在方云逸放开的刹那,原本如同细水长流般缓慢吞噬的剑塔,瞬间化作一头苏醒的洪荒凶兽! 第三层混沌空间与外界那层无形隔膜,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那不是缺口,而是一个恐怖的“旋涡”——一个直径超过十丈、其他人看不见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 这旋涡并没有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要可怕。它出现的瞬间,整个王庭方圆十里内的天地规则,都仿佛为之被扭曲。 第一股被吞噬的,便是地脉之气。 王庭之所以能成为蛮族圣城,不仅是因为选择的位置。更因为其地下深处,有一条被蛮族先祖寻到并耗费数百年改造的“地脉之龙”。 这条地脉之龙深藏于地下三百丈,蜿蜒曲折如龙形,蕴含着磅礴厚重的大地精华。 寻常武者根本无法感知,更别说汲取。唯有借助特殊阵法,比如这血煞万狼大阵——才能缓慢抽取地脉之力,维持大阵运转。 可此刻,在剑塔那恐怖吞噬旋涡面前,这条深藏地底三百丈的地脉之龙,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 “昂——!!!” 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那并非真正的龙吟,而是地脉被强行抽取时,脉气剧烈震荡引发的天地共鸣。 肉眼可见,王庭所在山体开始剧烈震动。 “轰隆隆……” 山石滚落,城墙开裂,建筑摇晃。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一道道深达数尺的裂痕以祭坛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那些裂痕中,原本应该涌出暗红色的血煞之气,此刻,涌出的却是土黄色地脉精华—— 如同是喷泉般冲天而起,却在半空中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涌入剑塔第三层那个黑暗旋涡。 地脉之龙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黯淡。原本足以维持大阵运转数年的地脉储备,此刻就像是开闸泄洪般疯狂流失。 按照这个速度,别说十几天,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撑不到,这条被蛮族视为命脉的地脉之龙,就会被彻底抽干,化为乌有! 第二股被吞噬的,是大阵中的血煞之气。 血煞万狼大阵,之所以能笼罩三里,防御惊人,核心就在于那海量的血煞之气。这些血煞之气来自蛮族千年祭祀、战场杀戮、以及这几日吸收的二十余万蛮民血气。 它们是阵法屏障的“血肉”,也是符文运转的“血液”。此刻,这些血煞之气也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嗤嗤嗤——!” 笼罩王庭的暗红色屏障,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剧烈收缩、扭曲。 屏障表面那些蠕动的符文,此刻就像是失去养分的藤蔓,开始枯萎、断裂、消散。 可怕的是,那些悬浮在屏障各处、作为阵眼的血色晶石,此刻正一颗接一颗地爆碎! “嘭!嘭!嘭!……”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节日的炮仗,却又带着死亡的气息。 每一颗晶石爆碎,都会炸开一团浓稠的血雾,可这些血雾还未来得及扩散,便被无形旋涡吞噬一空。 第271章:三色真气 屏障的颜色、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淡—— 从暗红到赤红,从赤红到淡红,最后甚至开始变得透明。 而那些原本游走在屏障中、若隐若现的狼头虚影,此刻发出无声的哀嚎,身形扭曲、消散,化作精纯的血气,同样被吞噬。 第三股被吞噬的,是天地元气和王庭内武者的自身元气。 如果说王庭地脉之气是“骨”,血煞之气是“肉”,那么天地元气就是“气”。三者结合,才构成一套完整的血煞万狼大阵。 此刻,天地元气也被疯狂抽取。 以无形的旋涡为中心,方圆十里内,形成一个巨大的元气真空地带。 原本充斥在天地间的元气,此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嘴鲸吞般,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元气漏斗,疯狂灌入剑塔空间。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那些正在各阵眼处值守、为大阵注入自身元气的蛮族武者和萨满。 “呃啊——!!!” 西侧阵眼,那名独眼将领哈尔巴拉第一个感受到不对劲。 他原本正按照血狼尊者的命令,准备调拨更多人手加强值守,可突然间,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如同是决堤的洪水般,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 不,不是涌出,而是被“扯”出去! 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管子插进他的丹田,疯狂抽取着他苦修数十年的真元。 “怎么回事?我的真元……” 哈尔巴拉惊骇欲绝,试图运转功法稳住气海中的真元,却发现根本无用。那吞噬之力太霸道,完全超出他所能抵抗的范畴。 仅仅三息时间。 哈尔巴拉这位武道宗师初期的强者,体内真元被抽干,紧接着是他的生命精气,最后是他的血肉精华…… 在周围士兵惊恐的目光中,哈尔巴拉魁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眼窝深陷,头发枯白。 五息之后,他已然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彻底失去生命气息。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不!不要!” “救命!老祖救命啊!” “我的元气……它在吸我……” 凄厉的惨叫声在王庭各处阵眼响起。 那些正在为阵眼注入元气的萨满、金狼卫士兵,一个接一个地遭遇到与哈尔巴拉相同的命运。 他们的境界有高有低,从武师中期到武师巅峰不等,可在剑塔无差别的恐怖吞噬下,结果没有任何区别——元气被抽干,生命精华被掠夺,最终化作一具具表情惊恐的干尸。 短短十息时间,十二处阵眼,超过两百名正在值守的武者和萨满,全部变成干尸。 他们死亡,不仅让阵眼失去维持者,更让他们体内尚未完全消散的元气和生命气息,成为剑塔吞噬的“养料”。 剑塔第三层,混沌空间中。 方云逸盘坐于旋涡中心,周身被三股磅礴的真气洪流包裹。最后洪流化作一股、形成一道三色真气,再度注入方云逸体内。 “呃……” 方云逸浑身剧震,闷哼一声。 这股三色真气太磅礴,太精纯! 之前那缓慢吞噬时反哺的真气,与此刻相比,简直就是小溪与江河的差别。 三色真气入体的瞬间,他全身经脉就被撑得鼓胀欲裂,每一个穴窍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 紫霄剑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 第六层心法被推动到极致的同时,方云逸的气息也在开始疯狂攀升。 武尊初期巅峰的壁垒,在这股磅礴的三色真气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咔嚓……” 体内传来某种东西破碎的轻响。那不是实质的破碎,而是境界壁垒被冲破的象征。 武尊中期! 水到渠成,毫无滞涩。 方云逸甚至没有刻意去冲击,就在这海量三色真气的灌注下,自然而然地跨过那道卡住无数武者的天堑。 但这还不是终点。 突破武尊中期后,他的身体仿佛化作无底洞,更加疯狂吞噬着注入他体内的三色真气。 中期初期、初期稳固…… 境界还在稳固飙升,短短数十息时间,就从初入中期一路推到中期巅峰,距离武尊后期好似也只有那一步之遥! “这就是……剑塔真正的威能吗?” 方云逸感受着体内澎湃如海的力量,心中震撼到无以复加。 之前缓慢吞噬时,虽然也能提升修为,但需要时间积累。可一旦放开限制,剑塔展现出的吞噬速度和转化效率,简直是颠覆他认知! ………… 方云逸倒是突破的痛快,但刚刚回到血池边正准备调息片刻,等待兀术赤将第一批“新鲜血源”送来的血狼武尊、却脸色骤然剧变。 “怎么回事?”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地脉震动传来,整座祭坛都在摇晃,血池中的血浆如同沸水般翻滚。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他与大阵的心神联系,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削弱! “不好!” 血狼尊者瞬间化作血色流光冲出祭坛,重新出现在夜空之中。 当他看清眼前景象时,即便是以他数百年修心养性的定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缩成针尖。 眼前的血煞万狼大阵,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威势?原本厚达数尺、暗红如血的屏障,此刻已经薄如蝉翼,颜色淡得几乎透明,隐约能看到屏障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屏障表面那些玄奥的符文,七成以上已消散,剩余三成也在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悬浮在屏障各处的血色晶石,超过一半已爆碎,剩余的那些也是光芒黯淡,摇摇欲坠。 最恐怖的是地脉之气的流失。 血狼尊者灵觉顺着大阵脉络探入地底,他能清晰感受到,那条被蛮族视为命脉的地脉之龙,此刻像是被抽干血液的巨蟒,身躯干瘪、黯淡无光,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崩溃、消散。 “按照这个速度……整个大阵、或许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撑不住。” 血狼武尊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地脉若失,大阵必破。 大阵若破,王庭危矣! “到底是谁?是什么手段?” 第272章:看不见的敌人 他厉声嘶吼,武尊级别的庞大灵觉毫无保留再次释放,如同潮水般覆盖整个王庭内外。 天上地下、虚空,每一寸空间,每一缕元气流动,都在他灵觉的感知之中。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隐藏的敌人,没有布置的阵法,没有什么异常的力量波动。 只有那好似无处不在、却又是无迹可寻的“吞噬”,在疯狂掠夺着这一切。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血狼尊者几乎要疯。 他活了近三百岁,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见过各种诡异秘术,可从未见过眼前这般情形——明明能清晰地感知到能量在流失,大阵在崩溃,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这简直违背武道常理。 而当他灵觉扫过各处阵眼时,看到的景象更是让他浑身发冷。 干尸。 一具具保持着生前姿势的干尸。 那些镇守大阵的将领、萨满、士兵,此刻全都变成皮包骨头的恐怖模样,脸上还残留着死亡前的惊恐与绝望。 “哈尔巴拉……乌恩其……巴雅尔……” 血狼尊者心中念出一个个名字,每念出一个,心中的寒意就加深一分。 这些人可都是蛮族的精锐,是王庭的中坚力量。可就在这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他们全部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得如此诡异,如此凄惨。 “啊——!!!” 恐惧之后,则是无能的愤怒。 血狼武尊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周身血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高达三丈的血色狼影,仰天长啸。 “方云逸小儿!本尊知道是你在搞鬼!” “给我滚出来!!!” 他双目赤红如血,盯着大阵边缘的某个方向——那是之前能量流失最剧烈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怀疑的方位。 虽灵觉探查一无所获,但直觉告诉他,方云逸一定就在那里! “不出来?好!本尊就打到你出来!” 血狼武尊彻底暴走。他双手结印,周身血光沸腾,身后那百丈血狼虚影融入他体内。 下一刻,他朝着怀疑的方位,悍然出手! “血狼吞天——破灭爪!” 一只遮天蔽日的血色巨爪凭空凝聚,爪尖闪烁着耀眼寒芒,携带着武尊威势,朝着大阵边缘狠狠抓去。 这一爪,血狼尊者含怒而发,动用出八成实力。便是同为武尊中期强者,也不敢硬接。 “轰隆——!!!” 血色巨爪狠狠抓在大阵屏障上。 原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屏障,哪里承受得住这等内部攻击? “咔嚓……哗啦!” 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响传来,大阵边缘被硬生生撕开一道长达三十丈的巨大缺口。 缺口外,漆黑夜空和堆积尸体清晰可见。 可是……没有任何活着的身影。 血狼尊者灵觉瞬间扫过缺口内外每一寸虚空之中,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他一定在!” 血狼尊者不信邪,双手连挥。 “血狼噬魂——灭神击!” “万狼奔腾——破碎式!” “祭坛血祭——毁灭光!” 一道又一道恐怖攻击轰向大阵边缘的不同方位,每一击都足以让山岳崩塌、江河断流。 “轰!轰!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大阵屏障被轰得千疮百孔,一个个巨大缺口出现,整个阵法已经到崩溃的边缘。 可是,依旧没有方云逸的踪迹。 没有反击出现,没有躲避的身影,甚至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 就好像血狼尊者是在对着空气发起疯狂的攻击,徒劳地发泄着怒火。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你……” 血狼尊者喘着粗气,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茫然和……恐惧。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大阵在崩溃,地脉在流失,能量在消失,可他就是找不到敌人。 这种无力感,这种未知的恐惧,几乎要摧毁他数百年来建立起的武道信念。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回应他的无能狂怒一般——吞噬的速度,骤然又加快三成! “嗤嗤嗤……” 大阵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彻底消散。 血煞万狼大阵,破了! 不是被强攻打破,而是被硬生生“抽干”掉所有能量,自行崩溃。 与此同时,地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那是地脉之龙彻底消散前最后的悲鸣。 “不——!!!” 血狼尊者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能感觉到,那条耗费蛮族数百年心血培育的地脉之龙,此刻已经彻底消失。 从今往后,王庭将失去最大的倚仗,再也不可能布置出如此规模的大阵。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那股吞噬之力在抽干大阵和地脉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开始蔓延向王庭内部! “轰隆隆……” 王庭内的建筑开始大规模倒塌。 那些依靠地脉之力稳固根基的宫殿、城墙,在地脉消失后,失去支撑,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般纷纷崩溃。 “地震了!快跑啊!” “大阵破了!大阵破了!” “狼神啊,救救我们吧!” 王庭内,数十万蛮民彻底陷入混乱。 他们原本就被白日的屠杀和夜晚的诡异变故吓得惶惶不安,此刻大阵崩溃、地动山摇、建筑倒塌,更是将恐惧推到极致。 哭喊声、尖叫声、崩塌声、践踏声混杂在一起,整个王庭如同人间地狱。 蛮王兀术赤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下冲出金顶大殿,看着眼前崩溃的王庭,面如死灰。 大亲王勃尔帖试图组织军队维持秩序,可在这种规模的恐慌面前,任何命令都显得苍白无力。 大将赤兀惕红着眼睛,带着残存的金狼卫冲向祭坛方向——他要去找老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萨满乌木格跪倒在祭坛前,老泪纵横,对着狼神雕像不断磕头,额头鲜血淋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十里外,镇北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赵谦和余沧海几乎同时站起身,望向王庭方向。 即便隔着十里距离,他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笼罩王庭的血色屏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淡、消散! 第273章:大阵将毁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王庭所在的山体在剧烈震动,隐约有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传来,夜空中甚至能看到冲天的尘烟。 “这是……”赵谦眼中爆发出精光。 余沧海握紧沧澜剑,“主上在破阵!”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决断。 “传令全军——集结!” 赵谦瞬间冲出大帐,声音如雷,传遍整个营地。已有所准备的镇北军将士,在听到命令的瞬间,便开始集结。 “咚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在夜色下炸响,一声急过一声,如同催征惊雷,敲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火把被点燃,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照亮整个营地。铁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将领呼喝声、士卒奔跑声……所有声音汇聚成一股肃杀的铁血洪流。 刘振、韩通、孙锐、李敢、赵铁骑等将领各率本部,以最快速度完成集结。 骑兵上马,步兵列阵,弓弩手就位,重弩车推出营门。 短短半刻钟时间,数万镇北军已完成战前集结,在大营前列成三个巨大的方阵。 东路军,刘振统领,一万轻骑,负责侧翼包抄。西路军,韩通统领,一万步骑混合,负责正面强攻。 中路军,由赵谦和余沧海坐镇,一万精锐作为预备队和突击力量。 所有将士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庭方向。他们听到大阵的崩溃,也好似听到王庭传来的混乱,知道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 “诸位将士!” 赵谦策马来到阵前,声音传遍全军。“主上已破蛮族大阵,王庭已是不设防之城!” “血仇当报,就在今夜!” “随我——杀入王庭,诛灭蛮族,为死去的北境英烈报仇雪恨!” “杀!杀!杀!” 三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草原,连十里外的王庭都能清晰听到。 那杀气冲天的怒吼,好似随着夜风传到王庭之中,让本就混乱的大阵内雪上加霜。 “镇北军要杀来了!” “快逃啊!” “往北逃!往北逃!” 崩溃,彻底蔓延。 剑塔第三层,方云逸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三色光芒一闪而逝,归于深邃的紫芒。 武尊中期巅峰的境界彻底稳固,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冲击武尊后期也并非难事。 不过,现在不是闭关的时候。 透过剑塔的感知,他能清晰地“看”到外界的一切——大阵崩溃、王庭混乱、血狼尊者无能狂怒、以及十里外镇北军已然集结待发。 “是时候了。”方云逸心念一动,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王庭内外的一切。 他“看”到血煞万狼大阵已然千疮百孔——那道曾笼罩三里、暗红如血的屏障,如今薄如蝉翼,多处位置甚至已经透明到能清晰看见内部的建筑与混乱奔逃的人影。 十二处阵眼中的血色晶石,超过七成已经爆碎成齑粉,剩余的三成也光芒黯淡,表面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毁。 地脉之龙被剑塔吞噬近七成本源,此刻深藏地底三百丈的那条土黄色“龙形”地脉已干瘪萎缩,原本磅礴厚重的大地精华流失殆尽,只剩下微弱如游丝的力量在艰难维系—— 这意味着王庭失去最根本的地脉支撑,即便今日能勉强守住,此地也不再适合作为蛮族圣城,至少数百上千年内无法恢复元气。 王庭内部的混乱有些触目惊心,数十万蛮民在街道上如同无头苍蝇般奔逃,哭喊声、尖叫声、崩塌声混杂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建筑在地脉流失后纷纷倒塌,扬起漫天尘土。金顶大殿的穹顶出现数道狰狞裂痕,狼神祭坛顶端的血色火焰摇曳不定,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蛮王兀术赤在亲卫拼死保护下勉强维持着秩序,但那张粗犷的脸上已满是灰败与不甘。 大亲王勃尔帖声嘶力竭地呼喝着,试图集结起军队,可响应者寥寥——白日里亲眼目睹族人被屠杀,夜晚又遭遇这莫名灾变,许多士兵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 萨满乌木格跪在祭坛前,老泪纵横,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却得不到狼神任何回应。 他身后十二名萨满有多半已经化作一具具干尸——那是剑塔无差别吞噬时,他们正在向阵眼灌注元气,结果连人带元气被一同抽干。 而最让方云逸在意的,是血狼武尊。 这位蛮族唯一的武尊老祖,此刻凌空立于祭坛上空,暗红色长发狂舞,赤裸上身的血狼魔纹光芒明灭不定,赤红眼眸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 血狼武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的灵觉已将王庭内外探查数遍,甚至连地底、以及虚空都细致探查过,可就是找不到那个“吞噬”大阵力量的源头,更找不到方云逸的踪迹。 这违背了他三百多年、对武道的认知。 即便方云逸身怀至宝,能完美隐匿身形气息,可如此大规模的吞噬,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吞噬之力明明就在他眼前发生,大阵在崩溃,地脉在流失,元气在被掠夺,可他就是“看不见”那个吞噬的源头在哪里! 这种未知恐惧,比直面强敌更让人心悸。 “老祖!大阵……大阵要撑不住了!” 下方,大将赤兀惕浑身浴血——那是刚才建筑倒塌时被碎石所伤。 他单膝跪地,仰头嘶声喊道,“西侧、南侧、东侧三处主要阵眼已经彻底失效,守军死伤超过三百人,都是……都是变成干尸!” “北侧阵眼还有微弱反应,但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刻钟,整个大阵就会完全崩溃。” 赤兀惕的声音已然带起一丝绝望,“一旦大阵崩溃,镇北军杀进来,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说出来,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死路一条。 血狼武尊猛地低头,赤红眼眸死死盯着赤兀惕,又扫过下方那些面色惨白、眼神惶恐的王庭重臣与部落首领。 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信念在动摇,恐惧在蔓延。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不等镇北军攻进来,王庭内部就会先崩溃! 第274章:逼其现身 “都给本尊闭嘴!” 血狼武尊厉喝一声,声音如惊雷炸响,武尊威压爆发,将下方所有人的恐慌强行压下。 他凌空踏步,降落在狼神祭坛顶端,站在那摇曳的血色火焰旁。火焰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容,赤红眼眸扫视着下方跪伏的众人。 “区区大阵破损,就让你们怕成这样?” 血狼尊者声音冰冷,带着刻意的嘲讽与不屑。“我蛮族纵横草原近千年,靠的不是一道阵法,而是悍不畏死的狼性!” 他抬手指向南方——十里外,镇北军大营的方向。“方云逸小儿,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他若真有本事,早就现身与本尊正面一战,何须用这等偷偷摸摸的手段削弱大阵?”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可下方众人眼中却依旧满是忧虑——方云逸或许“藏头露尾”,但他展现出的手段太过诡异,诡异到让人绝望。 血狼武尊看出众人心思,心中怒意更盛。 他知道,现在这般场景、光靠言语已经无法稳定军心,必须采取极端的方式! “既然他不出现……” 血狼武尊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血色,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狼嚎般传遍整个王庭。 “那本尊就去镇北军大营!” “我倒要看看,待本尊亲临大营,轰碎镇北军时,那方云逸还能不能继续躲着。”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皆是大惊。 “老祖不可!”蛮王兀术赤急声劝阻,“您若是离开,大阵无人主持,恐怕顷刻间就会崩溃!届时镇北军杀来,我等……” “那就让大阵先撑住!” 血狼武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传本尊令——所有武道宗师、武师、萨满,即刻赶到祭坛这边来,将自身真元、元气全部灌入祭坛之中!”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大阵的阵基并未损坏,只是力量被大肆抽走。只要补充足够的元气,大阵就能暂时恢复运转。” “你们不是怕死吗?” “那就用你们的真元、用你们的元气、用你们的力量,去维持住大阵。” “本尊去镇北军大营,逼方云逸现身。” “只要他现身,本尊必斩他!届时大阵危机自解,镇北军群龙无首,必溃。” 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赌的是能暂时维持大阵运转,赌的也是他能逼出方云逸并战而胜之。 至于镇北军……在失去方云逸后,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随手可灭!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挣扎。 将自身真元、真气灌入阵眼,意味着短时间内会失去战斗力,可若是不这么做,大阵崩溃,所有人或许都是死路一条。 “还愣着干什么?” 血狼武尊暴怒,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让几名境界稍低的部落首领直接口喷鲜血。 “想活命的,就照本尊说的做。若是不想活的,现在本尊就送你们上路!” 在死亡威胁下,众人纷纷开始付诸行动。 大亲王勃尔帖第一个站起身,红着眼、大声吼道。“所有宗师,随我一同把真元灌进祭坛之中,修复大阵!” 大将赤兀惕抹去嘴角血迹,“武师以上的将领、士兵,去祭坛南侧、快!” 萨满乌木格颤巍巍站起,对着身后的那些萨满道。“我们以巫术引导元气……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撑到老祖归来。” 恐慌被暂时压下,求生本能驱使着王庭内所有武者开始行动。 二十来名宗师、数万名武师、上千名萨满与精锐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祭坛四周。 他们按照血狼尊者的命令,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的真元、元气快速的灌注进祭坛。 “嗡——!” 随着大量的真元、元气注入,原本黯淡近乎透明的大阵屏障,竟真开始重新泛起微光! 那些濒临熄灭的符文重新亮起,虽光芒远不如全盛时期,但至少屏障不再继续变薄。 破碎的阵眼方位,被元气强行“粘合”,开始逐渐恢复、并且开始缓缓重新运转。 “有用,大阵在恢复!” 有人惊喜呼喊。 这一幕给了所有人希望。 更多的武者加入进来,甚至一些武士的士兵也跑到祭坛旁,虽然他们的元气微薄,但积少成多。 王庭上空,那道原本即将彻底崩溃的血色屏障,竟然真的稳住,甚至开始缓慢“修复”那些被血狼武尊之前疯狂攻击打出的缺口! 血狼武尊看到这一幕,赤红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很好……就这样维持住。”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身形骤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冲天而起。 “方云逸小儿。本尊倒要看看,当你的镇北军大营在本尊一击之下化为齑粉时,你还能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长啸声如雷霆,在夜空中滚滚传开,十里可闻。血色流光撕裂夜色,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镇北军大营方向疾射而去。 剑塔第三层空间内,方云逸看到血狼武尊化作血色流光离开,看到王庭内所有武者正在拼命向阵眼灌注元气维持大阵,看到那道本已濒临崩溃的屏障正在缓慢恢复。 “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现身?”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血狼武尊的算计很清楚——去攻击镇北军大营,逼他不得不出面阻拦。只要他现身,血狼尊者就能与他正面一战,赌的是能胜他。 而王庭这边,用所有武者的真元暂时维持大阵运转,赌的是能撑到他战胜归来。 很冒险,但确实是当前绝境下最有可能翻盘的一步棋。 若方云逸真只是躲在暗处,靠着某种秘术或至宝吞噬大阵力量,自身实力不足的话,这一招确实能逼他现身,甚至可能逆转战局。 可惜……… 方云逸感受着体内澎湃如海的真气——武尊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仅一步之遥。这是剑塔疯狂吞噬大阵与地脉之力后反哺的成果,是血狼武尊完全预料不到的实力暴涨。 “既然你主动离开大阵……”方云逸当即眼中寒光一闪,“那就别想再回到大阵内!” 他原本的计划,是继续隐匿,让剑塔彻底吞噬掉大阵最后的力量,让王庭失去屏障,然后指挥镇北军一举攻破。 可血狼武尊这一手,打乱他的节奏。 第275章:冲向营地 若他继续隐匿吞噬,血狼武尊攻击镇北军大营。以武尊之威,即便有余沧海坐镇,大营也绝对挡不住几击—— 届时镇北军死伤惨重,士气崩溃,即便最后攻破王庭,代价也太大。 “他必须现身去阻拦、与血狼武尊一战。” 方云逸瞬间做出决断。 心念一动,正准备离开剑塔空间,突然感应到剑塔传来的强烈“渴望”——那是针对王庭内那些正在向阵眼灌注真元、元气渴望! 十几名宗师、上千名武师、萨满同时灌注元气,此刻王庭各处阵眼汇聚的元气,虽远不如全盛时期的一小半,但仍旧是磅礴浩瀚。 剑塔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传递出想要继续吞噬的强烈意愿。 只要方云逸允许,剑塔完全可以在血狼尊者离开的这段时间,将那些武者的元气一并吞噬——届时不仅大阵会彻底崩溃,那些武者也会全部变成干尸,王庭将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这个诱惑很大。但方云逸只是微微犹豫一瞬,便强行压制住剑塔的渴望。 “不行……血狼武尊已经离开,我必须立刻去拦截他。” “若是再继续吞噬,固然能彻底摧毁王庭防御,但镇北军大营那边……” 他不敢赌。 血狼武尊含怒而去,攻击也必然是雷霆万钧。晚到一息,可能就有成千上万的镇北军将士惨死。 “先救人,再破阵!” 方云逸不再迟疑,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从剑塔第三层空间消失。 夜色下的草原,十里距离对武尊而言,不过是在片刻之间。 血狼武尊化作的血色流光,如同陨星般划破夜空,所过之处,虚空中留下淡淡的血腥痕迹,那是他《血狼吞天诀》运转到极致时外溢的血煞之气。 十里距离,数息即至! 当那道血色流光出现在镇北军大营的上空时,恐怖的武尊威压、如同是九天上的银河垂落,轰然降临。 “嗡——!”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进每一个即将离营的镇北军将士心头。 “噗——!” “呃啊!” “什么……什么东西?” 顷刻之间,大营内一片混乱。 前排的骑兵阵列首当其冲。那些久经沙场的战马最先感受到危险,动物本能驱使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扬起,疯狂挣扎,试图摆脱背上骑兵的控制。 “唏律律——!” 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马眼中、好似已满是恐惧。许多战马不顾骑兵的拉扯,调头就想逃跑,阵形瞬间大乱。 马背上的骑兵同样不好受。 武尊威压直接作用于灵魂,许多境界较低的士兵只觉得头脑嗡鸣,眼前发黑,胸口如同压着巨石,呼吸困难。 “稳住!稳住阵型!” 刘振厉声嘶吼,最近战场上的厮杀、已经让他成功突破至武道宗师初期,暂时能够勉强的抵抗住小部分威压。 但他麾下的士卒就没那么幸运——东路军总一万轻骑,此刻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脸色惨白,身形摇晃,更有数百人直接坠马,被受惊的战马践踏,发出凄厉惨叫。 西路军,韩通统领的步骑混合阵列。 步兵方阵的情况稍好一些——至少没有战马受惊的问题。但当武尊威压降临的刹那,前排持盾的重步兵只觉得手中盾牌重如千钧,大多人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盾牌“哐当”落地。 长矛手更惨,三丈长矛原本平端向前,此刻却如同被无形大手握住,矛尖乱颤,根本无法保持阵列。 “这……这就是武尊之威吗?” 一名百战老卒喃喃自语,他参加过黑石堡之战,亲眼见过方云逸出手,但那时方云逸的威压主要针对蛮族守军,且有所收敛。 而此刻血狼尊者的威压是毫无保留的全力释放,那种灵魂层面的碾压,让这位曾面对千军万马而不退的老兵,此刻也是双腿发颤。 中路军,赵谦和余沧海坐镇之处。 “保护参军!” 余沧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沧澜剑“锵”地出鞘,剑气升腾,在赵谦身前布下一道剑幕。 但他毕竟只是武道宗师中期,面对武尊威压,这剑幕如同是风中残烛,剧烈摇曳,随时可能崩溃。 几息之后、余沧海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强行抵抗威压导致的内腑震荡。 “余老!”赵谦惊呼。 “无妨……”余沧海咬牙支撑,但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不是没见过武尊,但像血狼尊者这般暴怒状态下毫无保留释放威压的,还是第一次遭遇。 那种感觉,就像是凡人在面对着天威,根本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赵谦脸色苍白,他是文士出身,武道修为只是勉强踏入武师境,此刻在威压下更是呼吸困难,若非有余沧海的剑幕保护,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但他强行压下恐惧,嘶声对传令兵吼道! “传令……全军……后撤……散开阵列……避免……集中伤亡……” 赵谦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与无形大山对抗。 然而,已经晚了。 夜色的虚空之中,血狼武尊已经逼近、凌空而立,暗红色长发狂舞,赤裸上身的血狼魔纹光芒大盛,将半边夜空都几乎染成血色。 他赤红眼眸冰冷扫过下方混乱的大营,目光落在中军大帐的位置——那里旌旗最多,守卫最严,显然是镇北军指挥中枢。 “方云逸小儿……还不滚出来受死?” 血狼武尊声音如同是九幽寒冰,带着滔天杀意。“那本尊就先杀光你的镇北军,看你还能躲到几时!”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起右手。 随着这个动作,方圆数里内的天地元气疯狂汇聚而来,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一团暗红色光芒。 光芒内部,血煞之气翻涌沸腾,隐约可见狼形虚影在其中挣扎咆哮,发出无声的嘶吼。 “血狼吞天——灭灵爆!”血狼武尊眼中血光大盛,右掌猛地向下一按。 那团暗红色光芒如同陨落的血色太阳,携带着武尊威势,朝着中军大帐位置轰然砸落! 第276章:现身一战 血色光芒所过之处,虚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还未及地,下方地面已经开始龟裂,营帐被恐怖的气息撕碎,士卒被压得趴伏在地,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一击,含怒而发,动用七成实力! 血狼武尊要一击摧毁镇北军大营,杀死所有领军将领,让这支大军彻底崩溃。 他要逼那方云逸现身,也要让那个藏头露尾的小子知道,激怒他血狼武尊的代价。 “完了……”余沧海仰头看着那砸落的血色太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以他宗师中期的修为,全力爆发或许能挡住这一击的余波,但绝对护不住赵谦,更护不住中军大帐周围这数千将士。 赵谦也缓缓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刘振、韩通等将领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救援,但在武尊威压下,他们连移动都困难。 数千镇北军将士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然而……… 就在血色光芒距离他们不足十丈、恐怖的威压已经让大地开始崩塌、士卒开始七窍流血的刹那—— 一道银白色身影,如同瞬移般,突兀地出现在血色光芒与地面之间。 那身影一袭月白色儒衫,外罩亮银色麒麟铠甲,腰悬古朴长剑,正是方云逸! 他出现的毫无征兆,仿佛一直就在那个位置上,只是之前无人能够看见。 “终于肯出来了?” 虚空中的血狼武尊眼中闪过一抹狞笑,但下一秒,他的狞笑就已然凝固—— 因为方云逸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那砸落的血色光芒,凌空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近乎透明的紫色剑气,从方云逸指尖迸发,如同针尖对麦芒般、点在血色光芒的正中心。 “噗。” 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然后,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 那足以摧毁方圆百丈、灭杀数千人的血色光芒,在被紫色剑气点中的瞬间,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从中心开始崩塌、溃散。 就像冰雪遇到烈阳,血色光芒以那一点为中心,迅速化作暗红色的光点,四散飘飞,还未落地就彻底消散在血色的夜空下。 整个过程,安静且带着诡异。 毁山断流的攻击消失,没有对撞后的余波发生,甚至连吹过的微风都没有改变轨迹。 当最后的一缕血色光点消散,夜空恢复清明,只有那道银甲白袍身影静静凌空而立,月白披风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镇北军将士呆呆地看着空中那道身影,许多人甚至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余沧海张大嘴巴,握剑的手忘记颤抖。 赵谦睁开双眼,仰望着那道背影,眼中满是震撼与……狂热。 虚空中的血狼武尊,赤红色的眼眸目光盯着方云逸,脸上的狞笑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疑与凝重。 他刚才那一击,虽未动用全力,但也用出七成实力,寻常武尊中期硬接也得受创。 可眼前的方云逸……却只是随意一指,就能将其给彻底“点散”? 这种举重若轻的手段,还有这种对力量的掌控,绝不是武尊初期能做到的,甚至……一般的武尊中期也做不到! “你……突破了?” 血狼武尊声音嘶哑,带着些难以置信。 方云逸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血狼武尊,那眼神宛如是在看一个死人。 “血狼武尊,你不该离开王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夜空,带着冰冷的杀意。 “既然出来,那你就别想再回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方云逸率先出手! 没有什么试探,更加没有什么废话。 方云逸深知武尊强者的难杀,尤其是血狼武尊这种修炼《血狼吞天诀》、生命力顽强的老牌武尊。一旦让他逃回王庭,借助大阵和祭坛之力,再想杀他就更加难了。 所以,他一出手便是杀招。 “紫霄剑经——剑一,破杀!” 方云逸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嗤——!”虚空中,一道宽达一丈、凝实如实质的紫色弧形剑罡凭空而生。 剑罡与之前破黑石堡城门时截然不同——那时方云逸只是武尊初期,剑罡虽凌厉,却更多是依靠力量碾压。 而此刻,突破到武尊中期巅峰后,他对紫霄剑经的理解更深,剑罡中蕴含的不仅是磅礴真气,更有一种玄奥的“剑意”。 那是一种斩断一切、破灭万物的意志。 紫色剑罡出现的瞬间,方圆数里内的天地元气都为之紊乱,虚空中发出“嗡嗡”颤鸣。 剑罡未至,恐怖的切割之意已经让下方的地面出现一道道深达数尺的沟壑——那是被无形剑气犁出的痕迹! “好强的剑意!” 血狼武尊顿时瞳孔骤缩,不敢怠慢,双手结印,周身血光大盛。 “血狼吞天——万狼护体!”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响起,血狼武尊身后,一头头血色狼影凭空浮现,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这些狼影每一头都有牛犊大小,眼中燃烧着血色火焰,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咆哮。 千狼齐出,化作一道厚重的血色屏障,挡在血狼武尊的身前。 下一刻,紫色剑罡斩至! “轰隆——!!!!!”巨响炸裂开来,仿佛天穹都被这一剑劈开。 紫色剑罡与血色千狼屏障狠狠碰撞,爆发出耀眼光芒——一边是深邃的紫,一边是暗沉的血,两色光芒在夜空中交织、湮灭、爆炸! 恐怖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如同是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的夜空席卷。 “快退!”下方,余沧海厉声嘶吼,一把拉起赵谦,身形暴退。同时沧澜剑挥舞,在身前布下重重剑幕,抵挡冲击余波。 刘振、韩通等将领也是反应过来,纷纷下令。“全军后撤!散开!快!” 但已然来不及。 武尊级别的战斗余波,岂是寻常军队能轻易躲开的?“噗噗噗噗——!” 距离战斗较近的数百名镇北军士卒,尽管已经趴伏在地,依旧被冲击波扫中。 他们身上的皮甲如同纸糊般破碎,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残肢断臂抛飞,鲜血喷溅。 第277章:武尊中期 战马则是更惨,许多来不及逃离的马匹直接被震碎内脏,七窍流血倒地。 仅仅一次碰撞的余波,就造成超过五百人的伤亡。而这,还是方云逸刻意控制、将大部分力量引向虚空的结果。若是他们在地面上全力交手,方圆数里内恐怕不会有一个活物。 “这就是……武尊之战吗……” 赵谦被余沧海护着退到三里外,看着远处夜空中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脸色惨白。 他看过关于武尊的记载,知道武尊强者有移山填海之能,但文字描述与亲眼目睹,完全是两种感受。那种毁山断流的力量,那种凡人如同蝼蚁的无力感,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余沧海则是握紧手中的沧澜剑,老眼中满是凝重与……心神向往。 他也是剑客,毕生追求剑道巅峰。此刻目睹方云逸那斩断一切的剑意,让他对剑道的理解好似有了新的感悟。但同时,也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武尊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 虚空之中,第一次碰撞结束。 紫色剑罡彻底消散,血色千狼屏障也崩溃大半,但终究是挡下这一击。 血狼武尊脸色有些发白,刚才那一剑,他动用七成实力,才勉强的接下。而看方云逸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是并未出全力。 “武尊中期巅峰……你竟然真的突破了!” 血狼武尊声音中带着震惊与嫉妒。 他修炼数百载、又闭死关三十年,借圣山地脉血池之力,也不过将《血狼吞天诀》推到第七重巅峰,距离武尊后期始终差一线。 而方云逸,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竟然在短短月余时间里,从武尊初期一路突破到武尊中期巅峰? 这让他如何不羡慕与嫉妒。一定是他身上的那件“至宝”,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逆天! 贪婪,如同是毒草般在血狼武尊心中疯狂滋生。“至宝……一定是至宝的功劳!” “若是本尊能得到他身上那件至宝,别说武尊后期,便是圣境也未必不能窥探。” 赤红色眼眸中的杀意,逐渐被炽热的贪婪取代。“方云逸,交出至宝,本尊饶你一命!” 血狼尊者嘶声吼道,声音中带着蛊惑。 “你虽是天赋惊人,但终究年轻,根基不稳。与本尊死战,你未必能胜。” “交出至宝,本尊可立下血誓,放你和镇北军离开北境,百年内蛮族绝不南下!” 这话说的无耻至极—— 明明就是他们蛮族入侵北境,烧杀抢掠数百年,如今倒像是方云逸在侵略他们。 但血狼尊者不在乎。 他只要至宝! 方云逸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是在看一个白痴。 “血狼武尊,你活了三百多岁,难不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嘲讽,“死到临头,还惦记着别人身上的什么至宝?” 话音未落,方云逸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没在留手。 “紫霄剑经——剑二,惊雷!” “剑三,横扫!” “剑四,刺月!” “剑五,分行!” 五式齐出。方云逸身形如鬼魅,在虚空中连续闪烁,每一次闪烁,便有一式剑招爆发。 第二式,惊雷——紫色剑气在夜色下化作万千雷霆,如暴雨般笼罩向血狼武尊,每一道雷霆都蕴含着恐怖的穿透力与麻痹效果,专破护体真气。 第三式,横扫——弧形剑罡再现,但这次不是一道,而是三道!三道剑罡呈品字形,封锁血狼武尊左右与上方退路。 第四式,刺月——一点寒芒乍现,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直刺血狼武尊眉心识海! 第五式,分行——之前施展过的招式,但此刻威力暴涨。一道主剑气在飞行过程中,自动分化成上百道细小剑气,从不同角度、以不同轨迹,袭向血狼武尊周身要害。 五式齐出,虚空变色! 夜空被紫色剑光照亮,方圆数里内的云层被剑气搅碎,露出背后清冷的星辰。 大地在颤抖,地面出现一道道深达数丈的剑痕,绵延数百丈,如同被巨兽的利爪犁过。 “血狼吞天——血海无涯!” 血狼武尊脸色剧变,不敢有丝毫保留,全力催动《血狼吞天诀》第七重巅峰。 “轰——!”他周身血光冲天,化作一片直径超过五十丈的血色海洋。血海翻腾,浪涛汹涌,每一滴“海水”都是浓缩的血煞真气,具有恐怖的腐蚀性与吞噬性。 这是血狼尊者的最强防御——血海无涯! 血海一出,可吞噬万物,化解万法。寻常武尊攻击落入血海,会被迅速腐蚀、分解、吸收,反而成为血海中的养料。 “滋滋滋——!”紫色雷霆剑气率先落入血海,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血海翻涌,将雷霆剑气包裹、消融,但速度明显比血狼武尊预想的慢—— 这些雷霆剑气中蕴含着一股奇异的“紫霄真气”,对血煞之气有克制效果。 紧接着,三道弧形剑罡斩至! “轰轰轰——!” 血海被硬生生劈开三道巨大的缺口,深达十丈!虽然血海迅速合拢,但消耗的血煞真气却让血狼武尊心疼不已。 而最危险的是第四式“刺月”与第五式“分行”。那一点寒芒,无视血海阻隔,如同穿过水面的光线,直接刺向血狼尊者眉心! “什么?” 血狼武尊大惊,连忙偏头。 “嗤!” 寒芒擦着他左侧太阳穴掠过,带起一溜血花。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那股凌厉的剑意却顺着伤口侵入,直冲识海,让他神魂一阵刺痛。 而与此同时,上百道细小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暴雨梨花,无孔不入。 “噗噗噗噗——!” 血狼武尊虽竭力躲避、格挡,但依旧有超过三十道剑气穿透血海防御,落在他身上。 血花绽放! 左肩被洞穿,右肋被切开,大腿被刺穿三个血洞,后背被划出十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若非他修炼《血狼吞天诀》,肉身极为强悍,生命力顽强,换做寻常武尊中期,这一波攻击恐怕已经重伤。 “啊——!!!” 第278章:剑六归一 剧痛让血狼武尊发出凄厉的咆哮,眼中血光大盛,疯狂之色彻底取代理智。 “本尊要你死!” 他不再防守,双手猛地合十,周身血海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颗直径仅有三尺、却凝实到近乎固态的暗红色血球! 血球内部,隐约可见一头缩小版的“血狼”在挣扎咆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血狼吞天终极式——血爆、灭世!” 这是《血狼吞天诀》的禁忌招式,以自身三成精血为引,引爆血煞真气,产生毁天灭地的爆炸。威力足以重伤武尊后期,但施展后也会元气大伤,至少需要休养数年才能恢复。 战斗好似才刚刚开始,血狼武尊就被逼到绝境,不惜动用禁忌,也要击杀方云逸! “给本尊去死!!!” 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那颗暗红色血球如流星般射向方云逸,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虚空被腐蚀出一条漆黑的痕迹。 这一击,锁定方云逸所有闪避空间,逼他硬接!下方,余沧海、赵谦等人感受到血球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脸色煞白。 “主上小心!”余沧海嘶声喊道。 方云逸看着那射来的血球,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他能感觉到,这一击的威力,已经接近武尊后期的水准。 硬接?即便他能挡下,也必然会受伤。 但……不能躲。 他身后三里外,就是镇北军大营,数千将士正在撤退。若他躲开,这一击落入大营,造成的伤亡将难以估量。 “既然不能躲……”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眼中紫芒大盛。 “那就斩了它!” 他右手虚握,一柄完全由紫霄真气凝聚而成的紫色光剑出现在掌中。 光剑长三尺三寸,剑身晶莹剔透,紫气缭绕,剑尖处有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破苍穹。 “紫霄剑经——剑六,归一!” 这是方云逸目前掌握的最强剑式,也是紫霄剑经前五式的集大成者。剑塔还未开启第四层,因此他也还没有获得后续功法与剑招。 这是他在空间内突破武尊中期后,产生的一丝明悟,属于是方云逸的半自创招式。 前五式分别代表破、速、广、准、变,而第六式,则是将前五式的精髓融为一剑,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一剑出,万法破! 方云逸双手握剑,对着那射向他的暗红色血球,挥剑斩下。 这一剑,很慢。慢到下方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剑刃下落的轨迹。 但就是这缓慢的一剑,却让血狼武尊瞳孔骤缩,心中警铃狂响——他感觉到,自己与那颗血球的联系,正在被这一剑“斩断”! 不是视线中的被斩断,而是规则层面、因果层面的“切断”。“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剑法?” 血狼武尊惊骇欲绝。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紫色光剑缓缓斩在暗红色血球上。 仍旧是没有爆炸,也没有冲击。 只有……无声的“消融”。 就像是热刀切黄油,紫色光剑无声无息地切入血球内部。血球表面那层足以腐蚀虚空的暗红色外壳,在接触到紫色剑刃的瞬间,便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溃散。 剑刃继续下落,斩入血球核心。 那颗由血狼尊者三成精血凝聚、蕴含着毁天灭地威力的血球,在剑刃触及的刹那,如同是被抽走掉所有力量般,迅速黯淡、干瘪、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中。 禁忌招式,被一剑斩灭! “噗——!”血狼武尊如遭重击,狂喷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血爆、灭世!被强行破去,反噬之力让他神魂震荡,真气紊乱,周身血狼魔纹都黯淡下去,气息暴跌三成。 “你……你……” 他指着方云逸,眼中满是惊骇与恐惧。 这一剑,已超出他对武尊境界的理解。那种斩断规则、破灭本源的力量,绝不是武尊中期该有的,甚至……武尊后期也未必能做到! 除非,方云逸已经触摸到圣境的门槛? 这个念头让血狼武尊浑身发冷。 “该结束了。” 方云逸声音冰冷,提着紫色光剑,一步步凌空走向血狼武尊。 他看似缓慢,但每一步踏出,都跨越数丈距离,三息之间,已至血狼尊者身前一丈。 血狼尊者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知道,再不逃,今日必死无疑! “想杀本尊?没那么容易!”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双手结出诡异印诀。 “血遁、万里无踪!” 精血燃烧,化作浓郁的血雾将他包裹。下一刻,血雾炸开,血狼武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三里之外。 血遁术,燃烧精血换取极致速度,是《血狼吞天诀》中的保命秘术。 每施展一次,至少损耗五年修为,但速度之快,武尊后期也难以追上。 血狼尊者头也不回,化作一道血光,朝着王庭方向疯狂逃窜! 只要逃回王庭,借助大阵和祭坛之力,他就能暂时稳住伤势,甚至有机会翻盘。 “逃得掉吗?”方云逸眼神一冷,正要追击,突然眉头微皱。 他感觉到,王庭方向,那道本已濒临崩溃的血煞大阵,此刻竟然又稳固几分。显然,那些武者还在拼命灌注元气,维持着大阵运转。 而血狼尊者燃烧精血施展血遁,速度确实极快,即便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在对方逃回王庭前追上,也需费一番功夫。 更关键的是…… 方云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色光剑,剑身上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些许。 刚才那一剑“归一”,看似轻松破掉血爆灭世,实则消耗巨大。那一剑凝聚他对紫霄剑经前六式的所有理解,更是动用剑塔反哺的部分本源真气,才能斩出那规则层面的一剑。 短时间内,他无法再斩出第二剑“归一”。 而血狼尊者虽受重创,但毕竟还是武尊中期,若让他逃回王庭,借助大阵之力固守,再想杀他就难了。 “不能让他逃回去!”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着血狼尊者逃窜的方向疾追而去。 第279章:一追一逃 两人的速度都快到极致,在夜空中拖出两道长长的光痕——一道暗红如血,一道璀璨如紫,如同两颗流星,一前一后,划过天际。 下方,镇北军将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许多人还没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战斗中回过神。 “主上……去追血狼老祖了?” 刘振喃喃道。 余沧海收回望向虚空中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血狼老祖受创逃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赵参军,我们是否……” 赵谦从震撼中回过神,眼中精光闪烁,瞬间恢复谋士的冷静。 “传令全军,重新集结!” 他声音铿锵有力,“血狼老祖被主上重创逃窜,王庭大阵虽暂时稳固,但必然撑不了多久。此刻正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刘振将军,你率东路军轻骑,绕至王庭北侧,封锁退路,防止蛮族贵族北逃。” “韩通将军,你率西路军,从正面逼近王庭,但是不要强攻,只需制造压力,牵制守军注意力。” “余老,你随我坐镇中军,一旦主上追击归来,或是王庭大阵出现破绽,即刻发动总攻!” 赵谦一连串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镇北军再次开始分兵、行动起来。 尽管刚才武尊之战余波造成不少伤亡,但此刻听到主上重创血狼老祖、正在追击的消息,所有将士士气大振,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报仇雪恨,就在今夜!” “攻破王庭,诛灭蛮族!” 怒吼声再次响起,好似比之前更加激昂。 而在前方夜空中,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以惊人的速度追逐着。 前方,血狼武尊化作的血色流光,速度虽快,但明显有些不稳。那是精血燃烧过度、伤势爆发的征兆。 后方,方云逸化作的紫色流光,速度同样是极快,且气息平稳,如同是附骨之疽,死死咬着不放。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从最初的三里,到两里半,再到两里…… 血狼武尊能清晰地感觉到后方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抵在他的背心。他心中又惊又怒,更多的则是恐惧。 三百多年来,他第一次被逼到如此绝境! “方云逸小儿……” “此仇不报,本尊誓不为人。” 他咬牙切齿,却又是无可奈何。血遁术虽快,但消耗的是精血,无法持久! 而方云逸那紫色流光,显然是某种高深身法,消耗的是真气,持久力远胜于他。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他恐怕是还未逃回大阵的王庭中,就会被其追上。 “必须想办法拖延一二,先拉开距离。” 血狼武尊眼中闪过狠色,猛地回身,对着后方追击的方云逸,凌空拍出三掌。 “血狼吞天——血煞三连击!” 三道血色掌印脱手而出,每一道都带着凌厉的威势,散发出浓郁的血煞之气,封堵住方云逸前行的三个方向。 威力并没有多强,血狼武尊伤势不轻,真气所剩不多,这三掌更多是干扰,而非伤敌。 果然,方云逸只是随意挥剑,三道紫色剑气迸发,便将血色掌印击碎。 但这一耽搁,两人的距离再度拉开一些。 血狼武尊趁机加速,心中飞快算计着。此地距离王庭还有约四里,以现在的速度,最多二十息就能抵达。 只要逃回大阵范围内,借助大阵之力,方云逸就不敢轻易追进来。 毕竟大阵内还有数千名境界不一的武者维持,一旦陷入围攻,即便是武尊也得考虑。 “二十息……只要撑过二十息!” 血狼武尊眼中燃起希望,咬破舌尖,再次喷出一口精血,血遁术速度又提升一分。 后方,方云逸眉头微皱。 血狼武尊这种“打一下跑一段”的战术,确实烦人。虽然每次干扰都被他轻易化解,但终究会拖慢追击速度。 “可不能让他逃回去……” 方云逸眼神一冷,体内的紫霄真气疯狂运转,速度竟然还在飙升! 紫色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跨越数百丈距离,与血色流光的距离急剧缩短。 一里半,一里,半里…… “什么?” 血狼武尊感受到后方急速逼近气息,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方云逸竟然还有余力加速! 此刻,距离王庭还有约两里,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在逃回大阵前就会被追上。 “拼了!” 血狼武尊眼中闪过疯狂,不再逃窜,再次猛地转身,双手结印,将周身剩余的血煞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 “血狼真身!”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顷刻间响彻夜空,血狼尊者周身血光冲天,身形开始膨胀、扭曲。 他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噼啪”爆响,皮肤表面长出暗红色的毛发,双手化作利爪,头颅变形,嘴上獠牙突出,身后更是长出一条粗壮的狼尾! 短短两息时间,血狼尊者竟化作一头高达三丈、通体暗红、獠牙外露、眼中燃烧血色火焰的……半人半狼的怪物! 这是《血狼吞天诀》的——血狼真身。 在此形态下,施术者将暂时获得血狼一族的部分天赋。肉身强度暴涨三倍,恢复力提升五倍,力量、速度、感知全面提升。 但代价是,一旦施展,至少三个月内无法恢复人形,且期间理智会逐渐被兽性侵蚀,最终可能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若非生死关头,血狼尊者绝不动用此招。 但此刻,他已经是别无选择! “方云逸……” “本尊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化作血狼真身的血狼武尊,声音变得沙哑且狰狞,如同野兽在嘶吼。他四足踏空,朝着追击而来的方云逸,悍然扑去! 利爪撕裂好似将虚空撕开,带出五道血色痕迹,每一道都足以切碎山峰。 獠牙张开,腥风扑面,直接咬向方云逸的脖颈。狼尾如钢鞭横扫,抽向方云逸的腰腹。 一扑、一咬、一扫,三式合一,封死方云逸所有闪避的空间,逼着他硬撼。 这是血狼武尊搏命的一击,动用剩余的所有力量,甚至燃烧掉部分武尊本源,只为拖住方云逸,为他逃回王庭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第280章:逃回阵内 面对这搏命一击,方云逸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化作血狼真身后,血狼武尊的实力虽未突破到武尊后期,但在肉身层面已经无限接近。 尤其是那恐怖的恢复力与兽性的本能,这棘手的程度远超之前。 “既然你要搏命……”方云逸眼神转冷,手中紫色光剑光芒大盛。 “那我就成全你!” 他没有选择硬撼那三式合一的扑杀,而是身形微晃,施展出“剑二、惊雷”的身法,整个人如同融入虚空中的雷霆,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在血狼真身的侧后方。 “紫霄剑经——剑四,刺月!” 一点寒芒乍现,直刺血狼真身的后心。 这一剑,方云逸动用九层实力,剑尖处凝聚的紫霄真气凝实到近乎固态,蕴含着恐怖的穿透力与破坏力,企图一击破掉其肉身防御。 “吼——!”血狼真身感受到危机,狼尾猛地回扫,准备格挡。 但方云逸这一剑太快,太刁钻。 “嗤!” 紫色光剑轻易刺穿狼尾的防御,且余势不衰,快、准、狠地刺入血狼真身后心! “噗——!” 剑尖入肉三寸,顷刻间鲜血喷溅。 但也是仅此而已。 血狼真身的肉身强度远超他想象,方云逸这一剑虽破开防御,却未能刺穿其心脏,就被坚韧的肌肉骨骼卡住。 更恐怖的是,伤口处血肉蠕动,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着! “吼——!!!” 剧痛让血狼真身发出疯狂的咆哮,它猛地转身,利爪横扫,逼得方云逸抽剑后退。 “好强的恢复力……” 方云逸眼神微凝。刚才那一剑,若是寻常武尊中期,即便不死也得重伤。可血狼真身只是轻伤,且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这就是《血狼吞天诀》的可怕之处——修炼到高深境界,肉身近乎不死,只要不是瞬间毁灭要害,就能快速恢复。 “那就不给你恢复的机会!”方云逸身形再动,紫色光剑化作漫天剑影,如同暴雨般笼罩着血狼真身。 “剑五、分行!” “剑三、横扫!” “剑一、破杀!” 三式连出,每一剑都对着血狼真身上的各处要害,眼睛、咽喉、心脏、丹田…… 血狼真身疯狂挥舞利爪、狼尾格挡,但方云逸的剑威力太大,且每一剑都蕴含着克制血煞之气的紫霄真气。 “嗤嗤嗤嗤——!” 血花不断绽放。 左眼被剑气刺穿,鲜血淋漓。咽喉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险些被切断气管。 胸口也被刺出三个血洞,距离心脏仅差半寸。腹部丹田更是被一道弧形剑罡切开,冒着热气的肠子都已流出…… 若寻常生物,受到如此重创,已毙命。 但血狼真身依旧在疯狂挣扎,伤口血肉蠕动,虽然愈合的速度远不如之前,但确实是在缓慢恢复。 “吼……吼……” 血狼真身气息暴跌,眼中血色黯淡,好似已到强弩之末。但它依旧死死盯着方云逸,獠牙外露,发出不甘的咆哮。 “还真是难杀……” 方云逸微微喘息,连续施展出紫霄剑经中的剑招,对他也是不小的消耗。 他能感觉到,血狼真身虽重伤,但气息依旧不弱,想要彻底击杀,还的费不少功夫。 而此刻,王庭已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一里距离,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大阵屏障内、那些正在拼命灌注元气的武者的身影。 血狼真身显然也看到希望,它不再与方云逸缠斗,猛地转身,四足踏空,朝着王庭方向亡命狂奔! 虽然速度远不如之前,但一里距离,对它而言也不过几息时间。 “想逃?”方云逸眼神一冷,正要追击,却是突然眉头一皱。 他感觉到,王庭大阵方向,那道屏障光芒骤然亮起——不是恢复,而是……某种预警? 紧接着,大阵屏障上,数十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如同瞬间刺破黎明的猩红獠牙! 这并非屏障自然流转的光芒,而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召唤与激发。 就在血狼真身距离王庭大阵边缘仅剩不足百丈的刹那,他已顾不得是否会冲击到维持大阵的同族,那双狰狞狼爪在狂奔中艰难地、却又无比迅速地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印记。 “开——!!!”一声混杂着野兽咆哮与人声嘶吼的怒吼,从血狼真身喉咙中炸裂开来。 那印记完成的瞬间,与他心神相连的狼神祭坛深处,那摇曳的血色火焰猛地一涨,爆发出炽烈光芒! 祭坛基座上,原本黯淡的符文如同被岩浆灌注,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强大的力量波动以祭坛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横扫整个王庭。 嗡——! 笼罩王庭的血色屏障,发出沉闷而宏大的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 虽然屏障整体依旧稀薄,远不如全盛时期那般厚实凝练,但其上流转的符文却在瞬间变得清晰、活跃数倍。 数十道粗大的血色光柱,正是从屏障上的节点处,那些尚未完全破碎的阵眼晶石——喷薄而出,直冲逐渐微亮的灰白天穹。 光柱笔直向上,冲出屏障后,于数十丈的虚空处弯曲、交织,迅速在王庭正上方编织成一张覆盖方圆数里的巨大血色光网。 光网中央,一个缓缓旋转、直径超过三十丈的暗红色旋涡迅速形成。 旋涡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声,仿佛是有万千血狼在其中奔腾咆哮。 更惊人的是,随着大阵被强行“激活”,屏障产生一股强大的“吸附”与“排斥”双重力量。 靠近屏障内侧的王庭守军和正在灌输元气的武者,只觉得浑身一紧,体内元气流逝的速度陡然加快,犹如要被那屏障抽干。 而屏障之外,则形成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腐蚀与撕扯之力的血色罡风带! 就在这大阵开启、威势骤起的电光火石之间,血狼真身那庞大的身躯,已然是冲到屏障的边缘。 嗤嗤嗤——! 它体表尚未愈合的伤口,在接触外围血色罡风的瞬间,皮肉翻卷,冒出阵阵青烟。但血狼真身恍若未觉,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阵内。 第281章:残阵开 四足猛地蹬地,爆发出最后力量,如彗星撞日般,一头扎向那涌动着血色符文的屏障。 屏障仿佛认识它的主人,在血狼真身触及的刹那,剧烈波动起来,如同是水面般向两侧“分开”一道仅容其通过的狭窄缝隙。 血狼真身毫不停留,瞬间没入其中。 “轰隆!” 就在它完全进入的下一瞬,那道缝隙猛然闭合,屏障重新恢复完整,甚至因为这次“开合”,表面光芒又黯淡一丝,显然消耗不小。 “吼——!!!” 安全进入大阵的血狼真身,四足落地,砸得祭坛前方的石板地面龟裂开来。 它猛地回身,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看着阵外那道凌空而立的银甲身影。 那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疯狂、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深入骨髓的忌惮。 张开的血盆大口,獠牙上还滴落着自身鲜血,朝着阵外的方云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挑衅与怨毒的咆哮!咆哮声裹挟着血煞之气,甚至让屏障都微微荡漾。 大阵之内,祭坛四周、各处街巷……所有蛮族文臣、将领、士兵、萨满,此刻全都看到这骇人一幕。 蛮王兀术赤在亲卫搀扶下,勉强站稳,当看清那高达三丈、半人半狼、浑身浴血、狰狞恐怖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血……血狼真身……” 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老祖竟然……被逼到这一步?” 大亲王勃尔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肌肉抽搐。他比兀术赤更清楚《血狼吞天诀》秘辛。 血狼真身,是这门功法的最终禁术,一旦施展,固然获得超越同阶的恐怖肉身战力,但代价极为惨重—— 三个月内无法恢复人形,理智逐渐被兽性侵蚀,且事后根基大损,没有数十年苦修和珍稀宝药难以弥补。 老祖闭关三十年,如今却被那方云逸逼得不得不化身血狼,仓皇逃窜…… “那方云逸……究竟强到何等地步?”勃尔帖心中泛起无边寒意,他望向阵外。 晨曦微光中,那道银甲白袍的身影静静悬立,虽经激战,铠甲染尘,披风破损,但身姿却挺拔如松,气息沉凝如渊,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毁灭山岳的追杀,并未能让他有丝毫疲态。 一股难言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阵内的每一个蛮族人心头。 他们蛮族的擎天之柱、视为无敌象征的老祖,竟然被打得如此凄惨,被迫动用最终禁术才逃回阵内……那阵外的少年,还是人吗? “快!快加大元气输出!” “所有人,不准再有丝毫保留!” 蛮王兀术赤猛地回过神,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 他深知,此刻王庭唯一的生机,就是这道残破却仍在靠元气维持的血煞大阵! 若阵法被破,以方云逸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和那“不留活口”的军令,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人能够幸免的屠杀。 “不想死,就把体内的所有元气、都给我用出来。全部灌进祭坛!”勃尔帖红着眼,疯狂催促着周围的将领和萨满。 无需更多命令,亲眼目睹老祖惨状的所有蛮族人,此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恐惧化作求生的疯狂动力。 “跟这些汉狗拼了!” “为了活命,拼了!” “注入!全部注入!” 祭坛四周,残存的十几名宗师强者首当其冲,他们不顾自身伤势和损耗,将气海内所剩不多的真元疯狂逼出…… 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但都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光柱,轰入祭坛基座的特定符文中。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决绝与狰狞,甚至有人开始燃烧精血,换取短时间内更强元气输出! 上千名武师境界的将领、士兵、萨满,更是如同疯魔。他们围坐在祭坛外围,手贴着地面、拼命压榨着经脉中的每一丝元气。 许多人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嘴角溢血,身体因为过度透支而剧烈颤抖,但是没有一人停下。因为他们知道,停下或许就是死! 更外围,那些武士境界甚至普通士兵中的强壮者,虽然元气微薄,但也组成人链,将微弱气力连接起来,汇入那庞大的洪流之中。 整个王庭,此刻仿佛变成一座巨大而悲壮的人体熔炉,所有人都在燃烧自己,只为维持头顶上的那道血色屏障。 血狼真身发出低沉、意义不明的呜咽,它没有停歇,四足发力,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几个起落便冲上狼神祭坛,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翻腾不息的血池之中。 “咕噜噜……” 粘稠的血浆瞬间将它淹没。血池仿佛活过来般,疯狂涌向它遍体鳞伤的身躯。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被剑气侵蚀的经络也被磅礴的血源之力冲刷、修复。 血狼真身仰头,贪婪吞噬着血池中浓缩的血煞精华,独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 它一边竭力恢复伤势,一边将不多的心神与大阵紧密相连。虽化身兽形后理智渐失,但守护巢穴、击杀强敌的本能反而更加敏锐。 它死死“锁定”着阵外方云逸的气息,只要对方敢靠近大阵,或者再次发动攻击,它将毫不犹豫地调动大阵中的全部力量,发动最凶猛的反击! 这残阵虽弱,但依托祭坛千年积累和此刻数万武者的元气灌注,其反击之力,也绝不容小觑。 阵外,天色已然微亮。 东方天际,鱼肚白不断扩大,驱散着最后的夜色。清冷的晨风掠过染血的草原,卷起淡淡的血腥和焦土气息,也轻轻拂动方云逸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 他凌空而立,目光沉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焕发新生”的血煞大阵。 虽屏障稀薄,看似由元气勉强维系,但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交织成的巨大旋涡,以及屏障表面加速流转、隐隐带起风雷之声的符文,都在彰显着这座大阵即便残破至此,依然拥有着不容轻视的威势。 “蛮族能纵横北境千年,果然有其底蕴。” 第282章:剑出 方云逸心中暗忖,“这血煞万狼大阵,设计精妙,与地脉、祭坛、信仰之力结合。若非剑塔先吞噬其大半根基,又有血狼老魔自己发疯内耗,恐怕真要费一番周折。” 他能感觉到,此刻大阵的力量虽然驳杂不稳定,但依旧可观,尤其是那祭坛血池和虚空旋涡中蕴含毁灭波动,让他感到一丝威胁。 但到了这一步,方云逸眼神陡然转厉,心中便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 退缩?绝无可能!北境将士的血仇,大同之世的奠基,岂能因一座残阵而止步? “即便会暴露出剑塔……”方云逸眼中寒光如冰,“那便将这整个王庭内外,杀得鸡犬不留便是!死人,自然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一股凛冽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在下方正集结过来的镇北军都感到一阵心悸。 但是在动用剑塔这个秘密之前……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竖于胸前。 紫霄剑经心法在体内轰然运转,达到武尊中期巅峰的磅礴真气如长江大河,从体内气海奔涌而出,沿着经脉疯狂汇聚向他的右臂,最终凝聚与那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尖。 嗡嗡嗡……指尖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点无比璀璨的紫芒,在他指尖亮起,初时如豆,旋即迅速膨胀、拉长,化作一道长约三尺、凝实、通体流转着紫气的光剑。 这光剑并非真气简单凝聚,其内部结构致密无比,蕴含着方云逸对“剑”之真意的全部理解——锋锐、速度、破坏、精准、变幻,以及那一丝初窥门径的“破法”意志。 光剑成型刹那,方云逸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至。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银甲反射着晨曦与血光,交织出冷冽的光晕。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即将出鞘、斩破苍穹的绝世神剑! “便让我看看,这残阵,能挡下我几剑。” 话音落下,方云逸身形未移,只是将那并指如剑的右手,朝着前方虚空那血色旋涡的中心,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地,一剑刺出。 没有华丽的招式名称,只是纯粹的一刺。 “咻——!” 剑光脱手!不,那已不是光,而是一道凝实的紫色雷霆,一道撕裂虚空的毁灭轨迹! 光剑离体的瞬间,体积并未扩散,反而更加内敛,但其蕴含的恐怖威能,让所过之处的虚空都呈现出细微的黑色裂痕——那好似虚空无法承受其锋锐而发出的哀鸣。 紫色光剑,如同一颗逆行的紫色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破灭万法的气势,直刺屏障。 这一剑出,天地好似失色! 下方,无论阵内拼命灌输元气的蛮族,还是阵外重新集结、屏息观战的镇北军,所有人的心神都在这一刻被那一道惊艳绝伦、却又恐怖绝伦的紫色剑光所夺。 王庭之内,蛮王兀术赤等人只觉一股锋锐无匹、直透灵魂的剑意、隔着大阵屏障压迫而来,让他们灵魂刺痛,呼吸停滞。 祭坛四周,一些境界较弱的武士,更是直接闷哼一声,被这股无形的剑意冲击得心神摇曳,元气灌输都出现瞬间的紊乱。 “稳住!稳住大阵!”勃尔帖声嘶力竭。 在紫色剑光即将撞上血色旋涡的刹那—— “吼!!!” 血池中的血狼真身发出狂暴怒吼,它虽在疗伤,但与大阵心神相连,第一时间感受到致命威胁。它催动残存神智,引动大阵反击! 血色旋涡在剧烈旋转,中心处猛地向下凹陷,犹如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与此同时,旋涡边缘,数十道稍细一些的血色光矛凝聚成型,如同毒蜂群般攒射向那道紫色剑光,试图将其拦截、削弱。 然而,方云逸凝聚武尊中期巅峰全力、蕴含破法剑意的一剑,岂是易与? “噗噗噗噗……” 紫色剑光势如破竹,那些拦截的血色光矛稍一接触,便如同冰雪遇阳春,纷纷崩碎、消融,连延缓其速度都难以做到。 下一刻,剑尖狠狠点在血色旋涡的中心凹陷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轰!!!!!”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千百个雷霆同时在王庭上空炸开。 紫、红两色光芒疯狂交织、湮灭之后爆炸开来,形成一个十分恐怖的余波风暴。 风暴表面电蛇狂舞,血色与紫色碰撞、如同两条恶龙般撕咬纠缠。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是实质的海啸,以风暴为中心,呈环形向这四面八方横扫! “咔嚓……轰隆隆……” 大阵内部,剧烈的震动再次袭来,比之前地脉流失时更为狂暴。 许多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在这股隔山打牛般的震荡下,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城墙多处出现裂缝,碎石簌簌落下。 而在祭坛的四周,那些正在拼命灌输元气的蛮族武者,首当其冲! “啊——!” “不!” 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距离祭坛最近、境界又在武师中期以下的数百名蛮族士兵和萨满弟子,身体被余波震荡狠狠击中。 他们体表的护体元气、本就因为输出而稀薄,瞬间破碎。紧接着,身体无法承受那透过大阵传递进来的恐怖震荡之力,如同充气过度的皮囊般—— “嘭!嘭!嘭!嘭!……” 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响起! 数百名蛮族武者,不分老幼强弱,在同一时间炸裂开来。血肉横飞,骨渣四溅,浓稠的血雾混合着内脏碎片,瞬间将祭坛周边染成一片猩红的地狱。 武师境界高手和宗师境界的强者、虽未直接爆体,但也非常的好受。 一个个如遭重击,口中狂喷鲜血,气息萎靡,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失去继续输出元气的能力。整个维持大阵的元气灌注体系,在这一剑的余波冲击下,几乎瘫痪掉三分之一。 而诡异的是,那些爆体而亡的蛮族武者所化的血雾碎肉,并未肆意飘散。 第283章:反击 祭坛上符文血光大盛,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如长鲸吸水般,将弥漫在空中的血肉、元气,统统吸纳过去,沿着特定的纹路,注入祭坛中央的血池之中! 血池顷刻间如同煮沸,血浆翻腾得更加剧烈,颜色也变得更加暗红深沉,散发出的血煞之气陡然浓烈数倍。 显然,这些同族死亡产生的“养料”,被祭坛和大阵毫不浪费地“回收利用”。 血池中,血狼真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色。 同族的死亡让它本能地愤怒,但涌入血池的血气,又让它伤势恢复的速度加快不少。 它发出一声低吼,更加疯狂吞噬起来,同时,感应到大阵的力量在刚才那一剑下剧烈消耗,虽然吸收下那些血气、但好似岌岌可危。 “不能让他再出第二剑!” 兽性的本能在告诉它。血狼真身双目赤红如血,目光锁定在阵外的方云逸位置。 它不再等待,中断疗伤,将刚刚恢复的一部分力量,连同大阵中残存的威能,透过祭坛疯狂引动。 “吼——!血煞、噬魂、狼啸波!” 仰天长啸,音波混合着血池中升腾起的浓郁血煞之气,被大阵的力量急剧放大、聚集! 只见王庭上方的血色旋涡,在承受方云逸一剑、变得明灭不定之后,猛地向内一缩,然后从漩涡中心,喷射出一道碗口粗细、近乎暗黑色、表面缠绕着哀嚎狼魂虚影的光束。 这光束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无视虚空之间的距离,在血狼真身咆哮发出的同时,就已经撕裂大阵,带着刺耳鬼哭狼嚎之声,瞬间跨越数里,直射阵外方云逸的眉心识海! 其中蕴含着强大精神冲击和血煞侵蚀,专门针对武尊的神魂。显然,血狼真身也意识到方云逸真气雄浑、剑法超绝…… 便是想着从神魂层面进行打击,这是它目前能动用的、最具威胁的反击手段之一。 然而,这反击虽强,却似乎受限于大阵残破以及攻击本身特性,其有效距离似乎主要集中在屏障外一定范围,并不能无限延伸追击。 面对突如其来、阴毒狠辣的神魂攻击,阵外的方云逸眼神微凝,却并未慌乱。 他身形如同瞬移般,于虚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紫影,本体已然横向挪移出数十丈,险之又险地避开那道暗黑色光束的正面冲击。 光束擦着他原先所在的位置掠过,射向远方的黎明天空。就在这闪避与观察的刹那,方云逸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 那道“狼啸波”在射出屏障后,其凝聚的威能和穿透力,似乎随着距离的延伸而出现明显的衰减,尤其是在百丈开外,已然难以维持最初那种锁定神魂的致命威胁。 “此阵反击,威力虽强,但受限于残阵本身和这种特殊攻击的形态,距离有限……” 方云逸心中了然,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然而,就在他于较远处悬停,冷眼观察大阵反应,思忖下一步策略时,异变陡生! 他识海深处,那座九层剑塔,尤其是第二层那翻腾的血海以及中央的暗紫色古剑,仿佛是嗅到美味般,竟在方云逸并未主动催动的情况下,自主地、轻微地一震。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比之前吞噬地脉、元气时更加隐晦的吞噬之力,以方云逸的身体为媒介,悄然扩散开来。 那本已消散在远方虚空中的“血煞噬魂狼啸波”残留的稀薄的血煞魂力,竟如同是受到至召唤般,丝丝缕缕,跨越虚空,被强行牵引回来,没入方云逸的眉心,消失不见。 方云逸清晰地感觉到,剑塔第二层的血海微微荡漾一下,那柄古剑似乎是发出一声满足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轻吟。 吞噬的量很少,因为攻击本身大部分力量已消散,但这其中蕴含的“神魂煞气”,宛如对剑塔血海有着特殊的效果。 “连这种针对神魂的攻击残留,都能够吞噬?”方云逸心中震撼更甚,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迟疑的目光。 “如今的剑塔,越来越神秘莫测。若是日后对敌,它不仅能吞噬真气、元气、地脉,连敌人的神魂攻击、都能化为己用……那将是何等恐怖的景象?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念头让他心潮微涌,但旋即压下。当前首要的,仍是破阵诛敌。 就在剑塔自主吞噬掉的同时—— “呃啊——!!!吼!!!” 王庭祭坛血池中,血狼真身猛地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极度狂躁的咆哮! 它那庞大身躯在血池中剧烈翻滚,溅起数丈高的血浪。眼中赤红的光芒明灭不定,充斥着难以抗拒的惊怒。 那道“血煞噬魂狼啸波”是它引动大阵的残力、结合自身发出攻击,与其神魂紧密相连。 攻击被方云逸避开也就罢了,但那部分蕴含它神魂印记和血煞本源力量,竟然在被对方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抹除”、“吞噬”? 这种联系被强行切断、力量被莫名夺走的感觉,如同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它的神魂上。 不仅让它伤势恢复进程被打断,更带来剧烈的神魂反噬,脑海中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攒刺,理智的堤坝、也在这剧痛与狂怒的双重冲击下,逐渐开始全面崩塌! “嗷嗷嗷——!!!” 血狼真身的咆哮声越来越趋向于纯粹的野兽,充满着暴戾、痛苦的欲望。 它那仅存的人性、也在迅速消退,兽性本能和《血狼吞天诀》功法自带的血腥暴虐、好似彻底占据上风。 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血池,目光盯着阵外方云逸的方向,恨意滔天,却也掺杂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阵外,方云逸敏锐地捕捉到血狼真身那痛苦而混乱的咆哮。 他知道,刚才剑塔的“小动作”,恐怕给了对方不小的“惊喜”,也进一步重创其心神。 “机不可失!” 第284章:阵毁 方云逸眼神一厉,不再犹豫。 他并未再拉开距离,而是深吸一口黎明清冷的空气,周身紫霄真气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运转,气势再度攀升! 这一次,没有再以指代剑,而是右手缓缓握住悬于腰侧的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 这柄剑虽非神兵,但亦是方家传承,坚韧非凡,足以承载他此刻爆发出的真气。 “锵——!” 长剑出鞘,声音清越,好似带着一股斩金断玉的气势。方云逸将体内磅礴浩瀚的紫霄真气,如同长江大河倒灌般疯狂注入剑身之中! 嗡嗡嗡……!长剑顿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哀鸣。 剑身之上,原本古朴纹路被刺目欲盲的紫色覆盖、淹没,剑刃周围的空气扭曲碎裂,细密的黑色虚空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剑鸣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尖锐,最终化作一道撕裂耳膜的厉啸,响彻整个阵外上空! 这剑鸣非同寻常,其中蕴含着方云逸武尊中期巅峰的无上剑意——锋锐、破灭、裁决。 声音穿透力极强,即便是下方距离数里之遥的镇北军阵列,也听得清清楚楚。 “呃……” “我的耳朵!” “好难受……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刮骨头!” 许多镇北军士卒忍不住闷哼出声,脸色发白。他们感觉那剑鸣并非仅仅作用于耳间,更是直接钻入脑海……… 刺激着灵魂,让他们浑身汗毛倒竖,肌肉紧绷,宛如是有无数冰冷的剑锋紧贴着皮肤划过,带来一种近乎凌迟般的痛苦与寒意。 即便是刘振、韩通等将领,也需要运功抵抗,方能稳住心神,眼中充满着对主公这一剑之威的敬畏与震撼。 “这一剑,定要破你这龟壳!”方云逸眸光如电,锁定王庭上空那血色旋涡的中心,以及其下隐隐与血池相连的祭坛。 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所有精气神皆凝聚于这一剑之中。晨曦的光芒落在他银甲之上,与剑身冲天的紫芒交相辉映,将他映衬得如同自九天降临、执掌刑罚的神祇。 下一刻,剑落! “斩——!” 没有复杂的招式变化,只是最简单、最直接、最霸道的一记竖劈。 但这一劈,却仿佛抽空方云逸周身百丈内的所有视线与声音,唯有一道凝实、仿佛要将天地都一分为二的紫色剑罡,自剑尖迸发,轰然斩落! 这道剑罡,比之前试探的那一剑,粗大了何止三倍!长度更是延伸至近百丈,宛如一条紫色的星河坠落凡尘。 剑罡所过之处,虚空好似被犁出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漆黑沟壑,狂暴的剑气乱流向两侧奔涌,将下方地面撕裂出深达丈许、长达里许的恐怖裂痕。 剑罡未至,那毁灭性的剑意已经让整个王庭所在的位置疯狂震动,山石如雨崩落! “吼!!!” 血池中的血狼真身感受到致命威胁,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咆哮。它拼命催动残阵,血色旋涡急剧收缩,试图凝聚最后的力量抵挡,祭坛更是血光爆闪,形成一层厚厚的血晶护罩。 紫色剑罡,与那浓缩的血色旋涡、以及升腾而起的血晶护罩,悍然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在刹那间走完。 然后—— “轰隆隆隆隆隆!!!!!”仿佛天地初开般的恐怖巨响,彻底吞噬掉一切声音。 一个直径超过两百丈的紫红色光球猛然膨胀开来,其中心处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犹如升起一轮微型的毁灭太阳! 紧接着,是比之前剧烈十倍、百倍的冲击波,如同灭世海啸般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爆开。 “咔嚓!哗啦啦——!!”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血煞大阵屏障。 它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连一瞬的僵持都没有,表面上符文瞬间黯淡、崩碎…… 整个屏障发出凄厉的哀鸣,从与剑罡接触的那一点开始,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蔓延至全体,然后——彻底爆碎! 化作漫天飘零的暗红色雨,簌簌落下,旋即被狂暴的力量乱流撕扯得无影无踪。 蛮族千年经营、视为最后依仗的血煞万狼大阵,在这一剑之下,宣告彻底破灭。 阵破的瞬间,失去屏障的削弱与阻隔,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和一道道碎裂的剑气,如同阎罗手中的判官笔,无情地划向王庭内部,尤其是祭坛周边位置。 “不——!!!” “快跑啊!” 恐惧、绝望的惨叫声刚刚响起,便被淹没在轰鸣与撕裂声中。 祭坛四周,那十来名正在拼命灌输真元的宗师境强者,首当其冲。 他们体表的护体真元在这等层次的力量冲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有人试图腾空逃离,但身形刚动,就被无处不在的狂暴剑气和余波乱流卷入。 “噗!”“嘭!”“嗤啦!” 一位宗师中期强者,被一道飞溅的紫色剑气透胸而过,胸口炸开一个大洞,眼中神采瞬间黯淡无光。 另一位宗师初期的萨满长老,被冲击波正面撞上,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尚在半空,身体便被混乱的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 更多宗师,则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那混合紫霄剑意、和阵法崩溃的恐怖风暴直接淹没、搅碎,化作一蓬蓬血雾骨渣! 十几位宗师,在王庭覆灭的前奏中,如同蝼蚁般被轻易碾死,无一幸免。 至于那些武师、萨满、精锐士兵……他们的命运更加的悲惨。 在失去武道宗师勉强维持的一点秩序和抵挡后,他们如同暴露在飓风中的稻草人。 成千上万的人,在冲击波袭来的瞬间,身体便如同被巨手捏爆的番茄,纷纷炸裂开来! 血肉横飞,内脏涂地,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崩塌的废墟和血泊之中。 祭坛本身,也在这恐怖的攻击余波中剧烈摇晃,出现巨大裂痕,顶端的血色火焰彻底熄灭。血池被剑气余波扫中,血浆四溅,几乎见底。 第285章:兽性占据 一剑之威,不仅破阵,更是在阵破的顷刻间,诛杀掉王庭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抵抗力量。 其中还包含着几乎全部的高端战力、武道宗师和大批中层武师,真正做到摧枯拉朽! 就在大阵破碎、风暴尚未完全平息、王庭内部陷入混乱和绝望的时刻—— “阵已破,杀!” 方云逸清冷而充满杀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清晰地传入下方镇北军将士耳中,瞬间点燃他们胸中压抑的复仇烈焰与沸腾战意。 “杀——!!!” “杀——!!!” 震天怒吼,如同是积蓄百的火山,轰然爆发!比王庭崩溃的巨响更加震撼人心。 晨曦之下,蓄势已久的数万镇北铁骑,悍然开始发起冲锋。 东路军,刘振一马当先,手中长刀直指王庭北门方向,声如炸雷。“儿郎们,随我封死北门,一条蛮狗也不准放跑!杀!” 万余轻骑如黑色洪流,蹄声如雷,卷起冲天烟尘,朝着王庭北侧狂飙突进。 西路军,韩通拔出那柄血迹未干的厚背砍刀,同样是狰狞着怒吼。 “步卒结阵推进,骑兵两翼掠杀!” “碾碎蛮狗,为死去的弟兄,杀啊!” 步骑混合的黑色潮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滔天杀气,从西面向着已然洞开的王庭城墙缺口汹涌而去。 中路大军,赵谦在余沧海及亲卫重重保护下,立于马背之上,挥剑前指,声音虽不如武将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孙锐率斥候营轻骑,李敢领弓弩手,赵铁骑统重骑兵,分兵前往东、南、西三门之外,配合刘、韩两位将军,构筑外围防线,绝不容许蛮族溃兵逃脱一人!” “其余各部,随我中军,紧随主公前行的脚步,正面推进,肃清顽敌。” “得令!” 令旗挥舞,号角长鸣。 整个镇北大军顷刻间,在方云逸一剑破阵的号令下,彻底涌动起来。 铁甲铿锵,马蹄轰鸣,箭矢上弦的咯吱声、将领的呼喝声、士卒冲锋的呐喊声…… 汇成一股席卷天地的铁血洪流,朝着失去屏障、陷入崩溃的王庭,发起雷霆攻势! 王庭内部,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大阵破碎的冲击,方云逸那一剑余威,再加上宗师、武师的大批死亡,让蛮族彻底失去组织和斗志。 恐惧如同在瘟疫般蔓延,无论是贵族、士兵还是普通牧民,此刻他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城破了!快跑啊!” “往北门跑!” “东门!东门好像还没汉军!” “西门也有缺口,冲出去!” 人群如无头苍蝇,哭喊着、推搡着、践踏着,涌向他们认为可能还有生路的各个城门方向。王庭内的街道瞬间被堵塞,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虚空之中,刚刚斩出惊世一剑、真气消耗不小的方云逸,脸色微微泛白,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千载寒冰。 他岂会让这些蛮族轻易逃脱? “想走?问过我的剑了吗?” 他提起真气、剑出,对着王庭东、南、西三个主要城门方向,凌空划出三道剑气轨迹! “紫霄剑经——剑气、成牢!” 嗤!嗤!嗤! 三道巨大的、由细密紫色剑气交织成的弧形剑网,凭空生成,如同三面死亡的闸门,精准出现在东、南、西三座城门的出口位置。 剑网旋转,发出令人窒息的切割声,边缘处剑气吞吐,好似将虚空都割裂出细微痕迹。 第一批冲到城门附近的蛮族溃兵,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何物,只顾埋头前冲。 “噗噗噗噗……” 接触剑网的数十人,瞬间僵住,旋即,他们的身体如同掉进无形的绞肉机中,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被那高速旋转、锋锐无匹的剑气切割、破碎。 成了无数拇指大小碎块,混合着鲜血、骨渣和内脏,如同下起一场猩红的肉雨,哗啦啦洒落在城门洞口和附近的街道上! 这血腥恐怖到极致的一幕,瞬间吓疯后面涌上来的蛮族。他们尖叫着停下脚步,推挤着向后退,看向那三道旋转紫色剑网的眼神,充满着无边的恐惧,仿佛看到的是地狱入口。 “魔鬼!他是魔鬼!” “过不去!根本过不去!” “后退!后退啊!” 三门被剑气牢笼封锁,只剩下北门方向尚未被剑网覆盖。但北门距离中心最远,且此刻已被镇北军骑兵的烟尘笼罩。 赵谦在后方看得分明,立刻下令! “快!分出的三部人马加速。务必赶在蛮族大量涌向北门之前,完成合围!” 孙锐的斥候轻骑、李敢的弓弩手、赵铁骑的重骑兵,如三支离弦之箭,以极快的速度绕过正面战场,扑向各自负责的城门方向,要去构建死亡的包围圈。 正面,失去三门逃生希望的蛮族溃兵,一部分绝望地原地哭嚎,一部分则被后面汹涌的人潮推挤着,不由自主地涌向王庭中心的祭坛广场方向,那里空间相对开阔,也似乎……暂时没有那可怕的紫色剑网。 然而,他们不知道,那里有着比剑网更恐怖的存在。此时祭坛废墟中,血池几乎干涸。 血狼真身那庞大的身躯,半浸在残存的血浆和堆积如山的同族碎尸之中。 大阵被强行破开,与它心神相连的祭坛受损,加上之前的神魂反噬,让它本就濒临崩溃的理智彻底被兽性吞噬。 此刻的它,眼中只剩下疯狂的血色和一种兽性的贪婪与欲望——吞噬!变强! “吼——!!” 它猛地从血池废墟中站起,浑身浴血,伤口在某种诡异力量下不再流血,开始蠕动。 它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毕露,对着周围惊恐涌来的蛮族溃兵,不断撕咬、吞噬起来! 《血狼吞天诀》的终极邪异之处,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以它为中心,产生一个小型的血色旋涡。 地面上那些刚刚死去的蛮族尸体,无论是完整的还是碎裂的,其血肉、残存元气,都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红色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血狼真身的口中! 第286章:大战爆发 血狼真身,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大一圈,伤口在飞速愈合,气息虽混乱狂暴,但力量层次却在急剧回升,甚至隐隐有突破原有极限的趋势! 这种依靠吞噬同族血肉、来快速恢复和强化的方式,残忍、邪恶,与剑塔那种吞噬天地物质、炼化反哺的堂皇正大截然不同,充满着堕落与毁灭的味道。 “嗯?”虚空中,方云逸察觉到血狼真身的异变和下方蛮族溃兵的聚集。 “想靠吞噬同族翻盘?痴心妄想!” 他眼神一冷,一边运转功法快速恢复消耗颇巨的真气,一边对着下方已然推进到王庭边缘的镇北军中军厉声喝道! “大军止步!重型弩上前,弓弩手覆盖射击。目标——祭坛广场及周边溃兵集群,无差别覆盖。” “主公有令!止步!” “重弩阵、弓弩手上前!” “快!布阵!” 令行禁止。汹涌向前的黑色潮水在距离祭坛广场还有数百丈时戛然而止。 训练有素的镇北军迅速变阵,一架架从黑石堡缴获、经过修复加强的重型弩车被推到阵前,绞盘转动,碗口粗破甲爆裂箭对准前方。 数以万计的弓弩手排成数排,箭矢斜指虚空,冰冷的箭簇在晨曦下闪烁起死亡的光芒。 方云逸自己,则不再理会下方即将开始的屠杀。他的目标,是那个正在疯狂吞噬、气息不断攀升的血狼真身!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色流光,直接冲向祭坛废墟上空,目标直指血狼真身。他要将这场战斗,控制在溃兵集群的上空,既能打断血狼的吞噬,也能以战斗余波进一步杀伤下方的蛮族。 “吼!!”感受到方云逸的迫近和杀意,血狼真身停止吞噬,仰天发出暴戾的咆哮,双眸中已无人性,只有兽性的凶残与杀意。 它四足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血色星辰,悍然冲天而起,挥舞着足以撕碎山岳的利爪,迎向方云逸!它要撕碎这个毁掉一切、带来无尽痛苦的敌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方镇北军阵中,传来冷酷的命令。“重弩,放!” “弓弩手,三轮抛射,放!” 崩!崩!崩!……重弩发射的闷响如同是死神擂起的战鼓。 嗡——! 弓弦震动的嗡鸣汇聚成死亡前的乐章。 刹那间,一根根粗大的弩箭和密集如蝗的箭矢,撕裂晨曦,所过之处、形成一片黑压压的死亡乌云,朝着祭坛广场及周边挤满溃兵的街区,倾泻而下! “不——!” “救命!” “狼神啊……” 绝望的哭喊声瞬间被箭矢入肉的“噗噗”声、爆炸的“轰隆”声、以及建筑倒塌的轰鸣所淹没。 鲜血如同廉价的染料,泼洒在残垣断壁和拥挤的人体上,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成片收割。 而在这地面屠杀上演的血腥背景下,高空之中,另一场更加激烈、更加致命的对决,轰然爆发! “孽畜,受死!”方云逸冷喝,手中长剑虽光芒稍黯,但剑意更盛。 他身化游龙,剑光如瀑,施展出紫霄剑经的精妙剑招,与完全兽化、力量狂暴的血狼真身战在一处。 血狼真身彻底疯狂,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和暴涨的力量扑击、撕咬、爪击,血煞之气凝成实质的血色风暴环绕周身,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精神冲击。 它皮糙肉厚,恢复力惊人,即便被剑气斩中,伤口也会迅速蠕动愈合,同时疯狂吸纳下方死亡产生的血气补充自身,竟一时与方云逸斗得难解难分,甚至仗着兽性的悍不畏死,屡屡发动以伤换命的亡命打法。 方云逸剑法超绝,真气更胜一筹,但之前破阵消耗巨大,此刻面对这头完全疯狂、吞噬同族后实力诡异地稳中有升的怪物,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剑光与血爪不断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和气劲炸裂声,战斗余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将下方本就残破的建筑进一步摧毁,偶尔泄露的剑气或血煞,也会在密集的蛮族人群中犁出一道道血胡同。 战斗激烈无比,虚空震荡。血狼真身越战越狂,吞噬的同族血气让它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和疲劳,攻击越来越凶猛。 然而,就在它又一次硬扛方云逸一剑,趁机一爪撕向方云逸肩头,獠牙狠咬向其脖颈,认为可以凭借恢复力换取对方重创的刹那—— 方云逸眼中寒芒一闪,并未闪避那致命一爪和獠牙,而是突然撤剑回防,左手并指如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点在血狼真身那疯狂咆哮、大张着的血盆大口的上颚处。 这一点,并非攻击肉身,而是……引动起识海内的剑塔。“嗡——!” 一股比之前吞噬“狼啸波”时强烈百倍、霸道千倍的吞噬之力,骤然从方云逸指尖迸发! 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掌控吞噬的规则意志,瞬间侵入血狼真身体内,直接锁定它那因为疯狂吞噬同族而变得异常驳杂、混乱、却又庞大无比的血气精华和血煞本源。 “吼……呃?!” 血狼真身狰狞的表情猛地僵住,眼中出现超越兽性疯狂的、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 它感觉自身那刚刚吞噬而来的、甚至包括它自己苦修数百年的强大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沿着对方那根手指流逝出去。 它想挣脱,想闭合嘴巴,想咆哮,却发现自己连动弹一根爪子都做不到,犹如被钉死在虚空之中! 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泄气的皮囊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暗红色的毛发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强健肌肉萎缩、塌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疯狂的气息如同雪崩般跌落…… “不……不……这是……什么……” 血狼尊者由于被剑塔吞噬,恢复一丝残存的灵智发出恐惧与绝望的哀鸣,但旋即便被无尽的黑暗和虚弱取缔。 第287章:王庭覆灭 他眼中的血色迅速黯淡,疯狂被无尽的恐惧和痛苦取代,最后只剩下茫然与死寂。 在下方蛮族溃兵和镇北军将士震撼的注视下,那不可一世、凶威滔天的血狼老祖…… 就在短短两三息时间内,从一尊三丈高的巨兽,萎缩、干枯,最终化作一具包裹在宽大狼皮中的、扭曲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干尸! 方云逸收指,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暗红流光一闪而逝,没入他眉心。 他脸色微微红润一分,消耗的真气得到不少反哺补充,但更多的,是感觉到剑塔第二层血海似乎“饱餐”一顿,那古剑欢愉震颤。 方云逸随手一挥,那具干尸便如同破烂般从高空坠落,“噗通”一声砸在下方的尸堆血泊之中,再无动静。 蛮族唯一的武尊,纵横北境数百年的血狼尊者,以凄惨、彻底的方式——被吞噬殆尽一切精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只剩下一张狼皮,陨落于王庭废墟之中! 随着血狼老祖的死亡,王庭内残存蛮族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老祖……死了……” “完了……全完了……” 蛮王兀术赤,早在第一波箭雨覆盖时,便被亲卫拼死护着躲入一处半塌的宫室。 此刻透过缝隙看到老祖干尸坠落,他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随之熄灭。 他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天亡我族……天亡我族啊……” 话音还未落下,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重型弩箭,穿透残破的窗棂,精准地钉入他的眉心。这位末代蛮王,瞪大眼睛,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气绝身亡。 大亲王勃尔帖试图组织亲卫反抗,被冲入废墟的韩通、还有涌入的镇北军团团围住,乱刀砍死,枭首示众。 大将赤兀惕倒是战至最后一刻,身中数十箭,力竭而亡,尸体被践踏进泥泞血污。 萨满乌木格跪在破碎的狼神雕像前,以骨杖自戕,鲜血染红他最后的信仰图腾。 王庭贵族、部落首领、文武群臣……或死于箭雨,或死于刀兵,或死于践踏,或绝望自尽,几乎没有一人得以幸免。 剩下失去老祖、蛮王、亲王、大将庇护的蛮族,彻底沦为待宰羔羊。 镇北军按照方云逸之前的部署和赵谦的指挥,以重弩和箭阵远程覆盖洗地数轮后,步兵方阵开始稳步推进,清剿残敌。 骑兵则在周围游弋,追杀任何试图逃出包围圈的漏网之鱼,但三门剑气牢笼和北面刘振的封锁线,早已断绝他们的生路。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上三竿,又从日中持续到夕阳西下。 当最后一处负隅顽抗的角落被肃清,最后一名蛮族士兵被斩下头颅,震天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停息。 夕阳如血,将整个王庭废墟浸染得更加凄艳。目之所及,尸堆如山,层层叠叠,几乎填满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广场。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大部分尸体保持着死亡前惊恐绝望的姿态。 鲜血汇集成溪流,顺着地势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一片片猩红的血泊,在夕阳下反射着暗红的光芒………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焦臭、死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曾经巍峨的金顶大殿,穹顶彻底坍塌,黄金碎片散落一地,被血污覆盖。 狼神祭坛化作一片碎石废墟,千年积累的血池干涸见底,只剩下暗褐色的污渍。 圣山石窟多处崩塌,象征着蛮族武尊闭关之地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整座王庭,再无一处完好的建筑,城墙破损,箭塔倾颓,昔日象征蛮族荣耀与权力的圣城,已然变成一座巨大而寂静的坟墓。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在一些仍在燃烧的废墟上袅袅升起,与夕阳的余晖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无比惨烈、宛如地狱降临人间的战后画卷。 镇北军的将士,默默地开始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扑灭余火。 许多人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更多的是大仇得报的释然与完成使命的坚毅。 这一战,北境千百年血仇,终得洗刷!蛮族王庭,自此成为历史。 方云逸独立于祭坛废墟的最高处,银甲染血,白袍破损,身姿依旧挺拔。 他望着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蛮族心脏,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目光深邃而平静。 北境后患,至此,基本肃清。但天下之大,纷争未止。他的路,才开始第一步! 大同之世,仍需以铁与血,开辟前行。 就在方云逸望着血色夕阳,心中规划着下一步棋局之时,一道迅捷略带踉跄的身影,穿过层层尸骸与废墟,几个起落间便来到祭坛废墟之下。 来人是方云逸麾下暗卫中一员,代号“影十一”。他一身暗色劲装沾染尘土与暗红的血迹,脸上青铜面具下的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以极快速度长途奔袭而来。 “主上!”影十一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和一丝急迫。 “北境急报!鹰嘴崖大营,在昨夜子时三刻,遭遇大乾三路大军——李崇山部、王擎部、张奎部——联合夜袭!” “周擎天将军率四万七千余将士正拼死抵抗,战况异常激烈。” 情报由潜伏在幽州城内的“影二”小组于寅时初拼死送出,信鹰抵达外围接应点时,鹰嘴崖方向喊杀声此起彼伏,火光隐约可见,大战……仍在持续着。” 方云逸眸光陡然一凝,如寒星骤亮。 他缓缓转过身,银甲在残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们这是有所察觉,消息终究还是被传到了大乾。” 对此,方云逸并不感到意外。 京都一战后,自己返回北境、又接着挥师北伐、乃至攻破黑石堡、剑指王庭,如此大的动静,想要完全瞒过幽州城以及其背后的大乾朝廷和玄云宗,本就不可能。 镇北军、还有暗卫,能封锁边境、截杀信使,拖延近个把月,已经算是极大的成功,为覆灭蛮族王庭争取到宝贵时间。 “玄云宗……还有大乾朝廷里的那几个老家伙,想必已经知道我伤势无碍,甚至实力更进一层,且正在全力剿灭蛮族。” 第288章:回援鹰嘴崖 方云逸心中冷静分析,目光却带着洞悉世情的了然,“他们这是看准我镇北军主力深陷草原,鹰嘴崖兵力相对薄弱,想趁机拔掉我这颗钉在南线的钉子,甚至可能想围点打援,或者……趁我回援时,设下陷阱。” 他看着脚下这片尸山血海的王庭废墟,心中权衡。蛮族王庭已破,血狼武尊伏诛,蛮族的精神象征已被彻底摧毁。剩下的,不过是散布在广袤草原上的残部、溃兵和普通部落民。 即便没有他亲自坐镇,以赵谦之谋、余沧海之勇,配合刘振、韩通等将领以及数万经历血火淬炼的镇北军,足以完成后续的清剿与扫荡,彻底断绝蛮族死灰复燃的可能。 “影十一!” 方云逸目光锐利地看向下方跪伏的暗卫。 “鹰嘴崖那边,可有发现武尊强者出手的迹象?赵凌霄?赵镇岳?或者玄云宗的那几个老怪物?” 这是他最担心的情况。 若是有大乾皇室或玄云宗的武尊亲临鹰嘴崖,以周擎天宗师境的修为,即便依托营寨地利,麾下将士再如何悍勇,也绝对抵挡不住武尊之威,恐怕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住,此刻早已全军覆没。 影十一连忙回禀,“回主上,据影二小组冒死抵近观察及截获的零星敌军对话判断,在情报送出之前,鹰嘴崖战场上空,并未出现武尊级别的威压和战斗波动。” “夜袭以大军强攻为主,配合玄云宗派遣的部分宗门弟子,施展一些宗门战阵与符箓手段,攻势猛烈,但周将军依托坚固营寨与严密防御,尚能支撑。” “不过……战况却是极为惨烈,我军伤亡不小,且敌军后续增兵不断,若无援军,恐难持久。” 听到暂无武尊直接介入,方云逸心中稍定,但紧迫感却是丝毫未减。 周擎天能挡住大军夜袭,已属不易,可面对三路大军持续不断的围攻,以及可能隐藏在后方的武尊威胁,鹰嘴崖大营及其麾下那近五万镇北儿郎,随时可能陷入绝境。 “时间紧迫……” 方云逸眼中闪过果决之色,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影十一,传我密令!” “所有在北境草原活动的影卫,除影九及其直属小组留下,听从赵谦参军调遣,配合大军扫荡草原蛮族残部、追剿溃兵、监控部落异动之外………” “其余所有影卫成员,即刻放下手中一切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全员向幽州城及周边区域渗透、集结!” 方云逸声音冰冷且充满着杀意与冷漠。 “任务幽州城,不计代价,不论手段,收买、胁迫、控制幽州城内一切可以影响的官员、将领、胥吏、豪绅!” “从守城门卒到统兵副将,从粮草文书到刺史幕僚,无论官职大小,无论出身背景!” “告诉他们,我方云逸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接受收买,提供情报、行我方便、乃至关键时刻倒戈者,荣华富贵、功法资源,我方云逸绝不吝啬,且保其家族平安。” “若冥顽不灵,拒绝合作……” 方云逸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杀!满门诛绝,以儆效尤。” “即便是接受收买者,也需严加控制,确保其不敢反水。暗卫可动用一切手段——毒药、挟持亲眷、掌握其致命把柄。” “发现无法有效控制,或心存反复者,同样——杀!宁可错杀,不可留患!” “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幽州城变成一座对我镇北军而言,至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城池。” “即便是不能完全掌控,也要搅得它内部不得安宁,无力全力支援前线,更要为可能的下一步行动埋下钉子!明白吗?” 影十一身躯一震,深深低下头,“属下明白!影卫必竭尽全力,不负主上所托。” “纵百死,亦要为主上钉死幽州!” 他深知这个任务的艰巨与血腥,但暗卫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主上扫清一切障碍,行走于黑暗,践行最冷酷的意志。 “去吧!即刻行动!”方云逸挥手。 “是!”影十一再无多言,身形一晃,以极快的速度融入渐浓的暮色,瞬间消失不见。 方云逸随即转身,目光扫过正在有序清理战场的镇北军,朗声道。“传赵谦参军、余沧海,即刻来见我!” 不多时,赵谦与余沧海快步赶来。赵谦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清明睿智。 余沧海则按剑肃立,气息沉凝,只是左臂的绷带上又渗出些许血迹,显然白日里也参与到肃清战斗中。 “主上!”二人行礼。 方云逸直接切入正题,将鹰嘴崖急报简要告知。“周将军那边情势危急,我必须立刻回援。”他目光看向赵谦,语气郑重! “赵参军,王庭虽破,蛮族脊梁已断,但草原广大,残余部落犹存,溃兵四散。” “扫尾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余老,接着他又看向余沧海,“你务必护持赵参军周全,助他统御大军,肃清草原。” “刘振、韩通、孙锐、李敢、赵铁骑等将领,皆听你调遣。” “我要这北境草原,从今往后,再无人敢以蛮族自称,再无人敢南望牧马!” 赵谦面色一肃,深知肩上责任重大,更明白方云逸南下的紧迫与风险,他担忧道。 “主上,鹰嘴崖距此近两千里,大军行动迟缓,唯您凭借武尊之能,方可及时回援。只是……敌军此番有备而来,恐不止大军围攻那么简单。” “玄云宗与大乾皇室,绝不会坐视您平定北境后回师。属下担心,鹰嘴崖……乃至您回援的路上,恐有武尊联手设伏!” 这正是方云逸所虑。他缓缓点头,眼中却无丝毫惧色,只有冰冷的战意与决断。 “我亦有此预感。” “赵凌霄、赵镇岳,还有玄云宗那三个老怪物,吃了上次的亏,此次若出手,必是雷霆万钧,且有备而来。” 但我必须去。 “周伯伯和那五万将士正在血战,每拖延一刻,便多一分覆没之危。况且……” 第289章:乌山关危 方云逸望向南方沉沉暮霭,声音低沉而坚定!“有些账,迟早要算。” “有些关,终究要过。” 他们想拦我,便要看他们的剑,是否够利,他们的命,是否够硬! 赵谦知道劝说无用,主上心意已决。他深吸一口气、呼出,躬身道。 “既如此,请主上务必小心。” “北境之事,谦必竭尽所能,为主上稳固后方,荡平余孽。” “愿主上早日破敌,凯旋而归!” 余沧海抱剑肃然,“主上放心南下,老朽在,赵参军在。定不叫一个蛮族余孽,成为主上后顾之忧!” 方云逸看着这两人,心中微暖,微微点点头。“此地,那便就交给你们两位了。” 交代完毕,他不再耽搁。目光再次掠过这片浸透鲜血与胜利的废墟,然后毅然转身。 脚下微一发力,身形已然拔地而起,凌空虚立于血色残阳与初显星辰的天幕之下。 银甲染尘,白袍破损,却掩不住那股斩破一切、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 “周伯伯,坚持住……云逸,来了!” 最后一声低语随风消散,方云逸周身紫霄真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紫色流光,如同撕裂暮色的流星,又如同斩向南天的利剑……… 以远超骏马疾驰、甚至超越寻常武者想象的速度,朝着南方——鹰嘴崖的方向,破空疾驰而去!转眼间,便已化作天际一个细微的光点,最终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与远处草原之中。 下方,赵谦与余沧海,以及无数注意到这一幕的镇北军将士,皆仰首遥望,直到那光芒彻底消失。 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既有对主帅的担忧与祝福,也有对即将到来的、可能更加残酷的南方战事的预感。 血色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北境草原的夜晚,带着胜利余烬与新的悬念,缓缓降临。 …………… 与此同时,北境乌山关。 这座关隘坐落在两座险峻山峰的天然隘口之间,城墙依山而建,墙体由当地灰褐色岩石垒砌而成,在历经数百年的风雨侵蚀后,表面已遍布刀箭孔洞、还有斑驳的苔藓与裂痕。 乌山关曾是北境防线的最前关,主要作为铁壁关的预警和前哨作用。自去年方云逸带领镇北军夺下铁壁关后,镇北军便移驻进那里。 如今,这里由韩清、率领着一千二百名镇北军老卒驻守。 这些老卒,大多年龄在四十岁以上,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五六岁。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旧伤——有的缺了手指, 有的跛着脚,有的脸上留下狰狞刀疤。但每个人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脊梁挺得笔直。 这些人是自愿申请留守乌山关的。 铁壁关大战在即,需要的是年轻力壮、能承受高强度大战的精锐。 而他们这些身上带伤、年纪偏大老兵,虽热血未冷,却也自知冲锋陷阵已力不从心。 与其在铁壁关成为负担,不如镇守这相对安稳的辅关,发挥余热,也算是为镇北军、为方家尽最后一份力。 夜色渐浓,乌山关内外点起稀疏的火把。 山风从隘口上呼啸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动着城头上那面新秀的“方”字旗。 韩清一身半旧的皮甲,外罩御寒的毛毡斗篷,按着腰刀在城墙上缓慢巡视。 “都打起精神来!”韩清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主公正在北方与蛮族决战,咱们虽然帮不上大忙,但这乌山关、如今是前哨关口,绝不容失!” “是,将军!”沿途值守老卒齐声应和,尽管声音中带着疲惫,但眼神仍旧坚定。 一名独臂老卒靠坐在垛口旁,用仅存的右手擦拭着一柄磨损严重的横刀,咧嘴笑道! “将军放心,咱这些老骨头虽不中用,但守个关还是没问题的。蛮狗要是敢来,老子这条胳膊也能砍下几个脑袋。” 周围几个老卒哄笑起来,气氛稍稍活跃。 韩清点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并非来自具体的威胁,而是一种老兵的直觉——太安静。 自方云逸率军北上后,整个北境防线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可这些日子以来,不仅蛮族方向毫无动静,就连南边幽州的三路大军也异常沉默。 这不对劲。 “王老三,你带几个人去东面烽火台再看看,柴火干草备足了没?”韩清吩咐道,“一旦有异常,立即点火示警,绝不可延误。” “得令!”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卒站起身,点了三名同伴,朝东面走去。 韩清继续沿着城墙巡视。关隘内,除了这一千二百名老卒,再无其他兵力。 粮草倒充足,足以支撑三个月,箭矢、滚木、擂石等守城器械也补充过。但若真有大股敌军来攻,仅凭这些人,恐怕…… 他摇摇头,驱散脑中不祥的念头。主公既然安排他们守在这里,自然有主公的考量。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守到最后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愈发深沉。已是亥时三刻,大部分老卒开始轮换休息,城墙上只留两百人值守。 韩清没有回营房,而是靠在箭楼旁的阴影里,闭目养神。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练就浅睡的习惯,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瞬间惊醒。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敌军的偷袭,也不是烽火台的预警。 而是—— “嗡……” 毫无征兆地,乌山关上方的虚空,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嗡鸣声。 那声音初时极细微,眨眼间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震得整座关隘好似都在微微颤动! “什么声音?” “敌袭?!敌袭在哪?” 城墙上,所有值守的老卒瞬间惊醒,纷纷抓紧长枪,警惕地望向四周。 可放眼望去,关隘内外一片漆黑,除了呼啸的山风和摇曳的火把,并无半个人影。 韩清猛地睁开眼,他抬头望向夜空——今晚无月,星辰稀疏,深蓝色的天幕如同泼墨。 然而就在乌山关正上方约百丈的虚空,那里的星光似乎正在扭曲、黯淡,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降临。 第290章:武尊来袭 “不对……不是地面进攻……” 韩清心中警铃大作,嘶声吼道,“所有人戒备!弓弩手就位,对准上方。” 老卒们虽不明所以,但令行禁止的习惯已刻入骨髓。近百名弓弩手迅速集结,弯弓搭箭,淬毒的箭簇斜指苍穹。 尽管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但将军说在上方,那就在上方! 下一刻,所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乌山关正上方,那片漆黑的虚空好似猛地向内凹陷,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旋涡。 在旋涡中心,四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缓缓“浮现”出来。 这四人凌空而立,脚下没有任何依托,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十丈高的夜空中。山风吹过,拂动他们的衣袍,却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武……武尊……”韩清喉咙发干,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只有武尊强者,才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凌空虚渡,才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降临。 而且一来就是四位! “戒备!!”韩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中带着绝望的悲壮。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一股浩瀚如渊、恐怖如狱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大川山岳,从虚空中轰然砸落。 这威压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笼罩整个乌山关。在它降临的瞬间,关隘内所有还在活动的人—— 无论是城墙上值守的两百老卒,还是营房中休息的千余人,甚至连马厩里的战马——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摁住。 “呃啊——!” “噗通!”“噗通!”“噗通!” 惨叫声、闷哼声、倒地声此起彼伏。 城墙上的老卒首当其冲。 他们只觉得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根本无法站立。 有人试图用刀枪支撑起身体,可刀枪在触及地面的瞬间便弯曲、崩断! 两百名老卒,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齐刷刷跪倒在地。不是自愿,而是被那股恐怖的威压强行压服。 许多人额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顿时鲜血直流,却连抬起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营房内,那些正在休息的老卒同样未能幸免。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尚未来得及起身,就被死死摁在床铺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有人想要呼喊出口,却发现喉咙如同被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韩清是唯一还能勉强保持跪姿而非趴伏的人。他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指甲因用力而崩裂,鲜血顺着石缝流淌。 武师巅峰境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在武尊威压面前,他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呃……啊……”韩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试图运转体内元气抵抗。可他的元气刚刚提起,就被外界的威压瞬间碾碎,反噬之力让他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天空那四道身影。 此刻,借着城头火把的光亮,他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 为首一人,身穿玄黑色绣云纹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眼神冰冷如千载寒冰。 他周身没有丝毫真气外溢的迹象,但那股笼罩全场的恐怖威压,正是源自于他——玄云宗三大武尊老祖之一,“惊蛰”老祖! 而在惊蛰老祖左侧,站着一位身穿明黄色龙纹锦袍的老者。 这老者面容威严,双目开阖间似有金光流转,虽同样白发苍苍,但周身散发出的皇道威仪却丝毫不减。 是大乾皇室两位武尊老祖之一,赵镇岳! 韩清瞳孔骤缩。 惊蛰老祖和赵镇岳,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作为镇北军将领,自然看过这两位的画像。 京都一战,主公方云逸独战五大武尊,其中就有这二人。他们当时皆被主公重创,伤势极重,没有数年绝难恢复…… 可如今看来,这两人气息沉稳浩瀚,面色红润,眼中精光内敛,哪像重伤未愈的样子? 显然,他们是动用了宗门和皇室的深厚底蕴,不计代价地使用天材地宝,才能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将伤势恢复如初。 而在惊蛰老祖右侧,并排悬浮着另外两道身影,这两人装束迥异于南域风格。 他们穿着一身深紫色、材质非丝非绵、表面隐隐有暗金色诡异符文流转的长袍。 长袍款式略微宽松,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扭曲的、仿佛某种古老图腾的银色纹路。 左边一人身材高瘦,面容隐匿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下半张脸——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颌线条锋利,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他双手拢在袖中,散发着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宛如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从坟墓中爬出的古尸。 右边一人则相对魁梧,虽戴着兜帽,但并未完全遮掩住面容。 他看起来像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也很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但那双眼睛——眼眶深陷,瞳孔是诡异暗紫色,扫过下方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这两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甚至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韩清能感觉到,他们的实力……绝不弱于惊蛰老祖和赵镇岳! 又是两位武尊? 四位武尊,联袂降临乌山关。 绝望,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韩清内心。别说他们只有一千二百名老卒,就算鹰嘴崖那边的五万精锐军在此,面对四位武尊联手,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蝼蚁!”惊蛰老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关隘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被威压强行压服、动弹不得的老卒,最后落在勉强抬头的韩清身上。 “方云逸麾下的虾兵蟹将……苟延残喘于此,倒是也省了本尊一番功夫。” 惊蛰老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团深邃、仿佛能吞噬虚空的暗紫色雷光在他掌心凝聚,雷光内部电蛇狂舞,发出“噼啪”的爆鸣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第291章:宁死不屈 “方云逸……今日,本尊便先从你这些部下身上,收回些利息。” 话音落下,惊蛰老祖眼中杀机暴涨,掌心那团暗紫色雷光骤然膨胀,散发强大气息。 这一击若落下,莫说这一千二百名镇北军老卒,恐怕整座乌山关,连同两侧山体,都会在瞬间化作齑粉! “惊蛰道兄,且慢。”就在惊蛰老祖即将出手的刹那,一旁的赵镇岳突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一股不同的威严。 惊蛰老祖动作一顿,眉头微皱,看向赵镇岳。“镇岳兄何意?” “都是一些蝼蚁而已,杀了便杀了,难道还要留着他们不成?” 赵镇岳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是无半分温度。“道兄莫急!杀他们,易如反掌。但若就这样杀了……未免有些太过浪费。” 他缓缓飘前一步,俯视着下方那些目眦欲裂、却连怒骂都发不出的老卒,缓缓说道。 “方云逸此人虽年少狂妄,目无尊长,但据本尊了解,他对麾下将士倒是颇为看重。” “黑石堡大战后,他定下那堪称骇人听闻的抚恤章程,便是明证。” “你是说……”惊蛰老祖眼中光芒一闪。 “不错。”赵镇岳点头,“方云逸此刻在蛮族王庭那边,也或许还在与血狼尊者决战。” “无论胜负,收到鹰嘴崖的消息、他必然要回援这边,以应对幽州大军攻势。” “而这里……”他指了指下方乌山关,“是他回援的必经之路。” 赵镇岳笑容变得有些阴冷,“若是等他赶到时,发现这一千多名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全都成我们手中的筹码……道兄觉得,他会作何选择?” “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因他而死,还是……投鼠忌器,束手就擒?” 惊蛰老祖闻言,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掌心的雷球缓缓缩小,但并未完全消散。 他开口沉吟道,“镇岳兄的意思是,用这些人质,逼那方云逸就范?” “正是。” 赵镇岳抚须回应道,“方云逸虽强,但终究年轻,重情重义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们以这一千多条性命相要挟,逼他自封境界,束手就擒……即便他不肯就范,至少也能乱其心神,耗其意志。” “届时我等再出手,必能轻松不少!” 他话音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鹰嘴崖上的镇北军正在被我大军围攻,方云逸若得知乌山关失陷、部下被擒,必然方寸大乱,救援鹰嘴崖之心更切。” “而我们只需在此以逸待劳,布下天罗地网……他必是插翅难逃。” 惊蛰老祖眼中凶光闪烁,显然被赵镇岳说动。但他看向下方那些老卒时,眼中依旧满是厌恶与杀意。 “就这么放过他们,本尊心有不甘。”惊蛰老祖冷冷道,“方云逸小儿重伤我之仇,刻骨铭心。他的部下,也休想好过!” 话音落下,惊蛰老祖突然抬手,对着下方虚空,五指虚握。 “呃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乌山关。 只见关隘内,那一千二百名被威压强行压服的老卒,身体同时剧烈颤抖起来。 仿佛是有无形的大手探入他们体内,粗暴地撕扯、碾磨着他们的经脉。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窒息、仿佛琉璃破碎般的声音,从每个人体内传出。那是经脉被强行震断的声音! 韩清首当其冲。 他只觉得一股阴冷、狂暴的力量蛮横地冲入自己体内,如同千万把细小的刮刀,沿着经脉疯狂切割、碾磨! 所过之处,修炼数十年才打通的经脉寸寸断裂,储存元气的气海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般轰然崩溃。 “噗——!”韩清狂喷一口鲜血,鲜血中混杂着细小的、暗红色的内脏碎片。 他浑身剧烈痉挛,额头冷汗如雨,面容因剧烈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惨叫,只有喉咙里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 周围的老卒们就没这么幸运。 “我的经脉……断了!” “啊——!痛死我了!” “杀了我……杀了我吧!” 惨叫声、在顷刻间此起彼伏,许多老卒疼得满地打滚——尽管他们依旧被威压压制得动弹不得,但身体的痉挛和抽搐却无法抑制。 有人双眼翻白,直接昏死过去。有人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如鬼。有人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尽数崩断,石板上留下道道血痕。 筋脉尽断,元气被废! 这对于武者而言,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惩罚。数十年的苦修,一朝尽毁,从此沦为废人,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个过程持续足足十息。 十息之后,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 不是痛苦减轻,而是许多人已疼得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关隘内弥漫着血腥味和痛苦的气息,一千二百名老卒,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烂泥般瘫倒在地,每个人都是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眼中只剩下痛苦与绝望。 韩清想要勉强撑起上半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能感觉到,自己苦修四十年的元气已荡然无存,经脉如同被火烧过的枯藤,寸寸断裂,再无修复的可能。 但他却是艰难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天空那四道身影,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不屈。 “主上……不会……放过你们……”韩清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用尽全身力气。 惊蛰老祖闻言,嗤笑一声! “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 “放心,等方云逸到了,本尊会当着他的面,将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 “让他好好看着,得罪我玄云宗的下场!” 韩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缓缓转头,看向周围那些同样被废去武道、痛苦不堪的老卒。 这些一同征战多年的老兄弟,此刻眼中虽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坚定。 不能成为主上的累赘。 绝不能! 韩清猛地一咬牙,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吼道。“弟兄们——!” “主上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我等遭此大难,已是废人,绝不能再拖累主上。” “宁死——不为虏!!!” “宁死——不为质!!! 第292章:想死都不行 最后一个字吼出,韩清猛地低下头,狠狠朝地面一块凸起的岩石撞去。 他要自尽! 绝不让这些人拿他们来威胁主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关隘内还能动弹的老卒,纷纷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人猛地咬断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有人用头狠狠撞向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人试图逆转残存的气血,自爆心脉。 甚至有人抓起身边碎裂的刀剑碎片,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 宁死不屈! 镇北军,从来没有俘虏。 “想死?”惊蛰老祖眼中寒光大盛,“本尊没让你们死,你们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右手凌空一握,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整个乌山关。 “定!”简单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规则之力。 下一刻,所有试图自尽的老卒,动作全部僵住。那些撞向墙壁的头颅,在距离墙面仅剩一寸时骤然停下。 那些咬向自己舌头的牙齿,被无形的力量抵住,无法闭合。那些刺向咽喉的碎片,悬停在皮肤表面,再难前进分毫! 甚至连他们体内试图逆转的气血,都被强行镇压,归于平静。 他们依旧能感受到经脉寸断的痛苦,依旧能感受到武道尽废的绝望,但他们连控制自己身体、结束生命的权力都被剥夺。 韩清的头颅悬停在岩石上方,他能清晰地看到岩石表面粗糙的纹理,能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头颅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眼中闪过不甘、愤怒,最终化为深沉的绝望与悲哀。 “蝼蚁就是蝼蚁。”惊蛰老祖冷漠的声音响起,“你们的生死,由本尊决定。在方云逸到来之前,好好享受这废人的滋味吧!” 他五指轻轻一握。 “禁!” 又是一道规则之力降临。 关隘内,所有老卒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已发不出来。喉咙宛如被无形的锁链锁住,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那些因痛苦而想要发出的呻吟,那些因愤怒而想要喷出的怒骂,全部被扼杀在喉咙里。 现在,他们连表达痛苦的权力都已没有。 一千二百人,如同是被钉在标本板上,保持着各种挣扎、自尽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唯有他们脸上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眼中那刻骨的仇恨与绝望,证明他们还活着。 生不如死。 惊蛰老祖满意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转头看向赵镇岳,“镇岳兄,如此可好?既留他们性命作为筹码,又给他们足够的教训。” “等方云逸赶到这里,亲眼看到这些部下的惨状,不知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赵镇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如同雕塑般的老卒,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冷静的算计。 “如此甚好。接下来,我们只需在此布下大阵,静候方云逸自投罗网即可。” 两人说话间,自始至终,那两位来自中域神秘势力的武尊,都未曾发一言。 左边那位高瘦如尸的武尊,兜帽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下方那些生不如死的老卒。 那目光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只是在看一群挣扎的蚂蚁,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 右边那位魁梧武尊,暗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乌山关的惨状,但他眼中既无怜悯,也无快意,只有一种深沉的漠然。 对他而言,这些南域武者的生死,与脚下的蝼蚁并无区别。 若非受人之命,要他协助玄云宗和大乾皇室对付那个名叫方云逸的变数,他根本不会踏足这偏僻的南域边陲。 至于方云逸是否真如惊蛰和赵镇岳所说的那般夸张——十五岁成就武尊,以一敌五重伤五大武尊,甚至在大阵下还能带伤而退…… 魁梧武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中域与南域相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方云逸的传闻,他也是听人说起、才得知一二。 起初只当是南域土著的夸大其词,可如今亲眼见到惊蛰老祖和赵镇岳—— 这两位在南域也算顶尖的武尊强者,竟对那少年忌惮至此,甚至不惜动用底蕴快速恢复伤势,又联手他们二人前来,布下如此局…… 或许,在那方云逸身上,真有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当年的那位圣女留下后手。 毕竟在禁区中,哪怕圣女如今被囚禁,可她的手段,仍旧是震慑着一群人。 魁梧武尊心中念头转动,表面却依旧沉默如石。他与身旁的人奉命前来,首要任务是协助擒杀方云逸,其次……若有机会,探查清楚那少年身上的秘密。 至于下方这些蝼蚁般的士卒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去在意,也没资格让他关注。 夜风呼啸,吹过乌山关,边境草原上的风带着夜晚特有的寒意。 虚空中,四位武尊还是凌空而立,不曾落下,俯瞰着下方这座已成囚笼的关隘。 惊蛰老祖收回施加禁锢的右手,掌心中那团暗紫色雷光缓缓消散。他目光扫过关内那些生不如死的老卒,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满意。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样子。”他冷冷道,声音在夜风中飘散。 “等方云逸抵达,本尊让他亲眼看着,你们是如何一点点被折磨至死的。” 赵镇岳微微皱眉,这惊蛰老祖好似变得比以前更加弑杀。难道京都一战后、伤势未彻底恢复,还受那一剑的影响?才会这般! 他目光转向北方天际的夜空——那是方云逸回援而来的方向。 “方云逸或许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赵镇岳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以武尊的速度,随时都有可能抵达,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先一步布下天罗地网。” 他话音顿了顿,看向身旁那两位来自中域的武尊,语气转为慎重。 两位道友,按照我们来之前的计划,为防万一,还需在此地布下“四极锁天阵”。 “此阵一旦成型,便是武尊后期强者陷入其中,短时间内也休想破开。” 第293章:提前布阵 “四极锁天阵?”那位高瘦如尸的武尊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中带着干涩。 “区区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值得我们动用这等阵法?” 他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一双泛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翕动。 “本尊行走诸域三百余年,所见所谓天才不计其数。十六岁的武尊?” “呵……惊蛰道友,赵道友,莫不是被那小子用什么诡计吓破胆,才如此小题大做?” 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怀疑。 在这位高瘦武尊——中域“神秘势力”的长老、“阴傀尊者”看来,南域这边本就是一个武道贫瘠之地。 这里的武者突破武尊,哪一个不是苦修数百年?即便是中域那些顶尖宗门的天骄,最早突破武尊的记录也在百岁开外。 十六岁的武尊?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信这世上真有如此逆天之事。定是方云逸用某种禁忌秘法或至宝,制造出武尊的假象,或者……根本就是玄云宗和大乾皇室为掩盖败绩而编造的谎言。 “阴傀道友有所不知。”惊蛰老祖面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那方云逸,确实是个例外。”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心有余悸! “在大乾京都那一夜,本尊与赵道友、以及玄玑子师兄、青霖师兄、还有皇室的赵凌霄道友,五人联手围攻他一人。” “玄玑子师兄和青霖师兄皆武尊后期,本尊与两位赵道友也是中期中的翘楚。” 惊蛰老祖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又回到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夜晚。 “那一战……我们五人联手,败了!” “不仅败了,玄玑子师兄和青霖师兄也被其一剑所伤。本尊与两位赵道友皆受重创,若非动用各自底蕴,此刻恐怕还在疗伤。” 他盯着阴傀尊者,一字一句道,“本尊以玄云宗千年清誉起誓,那方云逸的实力,绝非只是虚言。若是单打独斗,我们四人……没有一个会是他的对手。”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让阴傀尊者兜帽下的阴影微微一动。 但阴傀尊者眼中的怀疑仍未消散,反而更盛几分。他心中冷笑! 五个武尊打不过一个十六岁少年? 要么是你们南域武尊都是废物,要么……就是那小子身上真有惊天秘密。 他的目光扫过惊蛰老祖和赵镇岳,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你们南域武者不过如此”的意味。 就在此时,那位一直沉默的魁梧武尊忽然嘴唇微动,一道细若蚊蝇、却清晰无比的传音在阴傀尊者耳中响起。 “阴傀,慎言。” 这魁梧武尊——是中域“神秘势力”的另外一位长老“血屠尊者”。 “他暗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提醒,莫要忘了,那方云逸……可是圣女的孩子。” “圣女”二字传入阴傀尊者耳中,让他浑身微不可察地一震。 兜帽下的阴影中,那双一直冷漠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沉默片刻,缓缓道! “既如此……那便开始布阵吧。”他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那抹轻蔑已收敛大半。 惊蛰老祖与赵镇岳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不知道“圣女”指的是谁,但能让这两位来自中域的武尊态度转变,显然方云逸的身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不过此刻,擒杀方云逸才是首要。 “好,那我们四人便各镇一方,布四极锁天阵。”赵镇岳沉声道,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朴的玉简,玉简表面流转着淡金色的符文。 他凌空一抛,玉简顿时悬浮在半空,缓缓展开。顷刻间、一幅复杂的阵法图谱虚影投射在夜空中,无数道金色线条交错纵横,构成一个直径达五里的巨大阵图。 “四极锁天阵,取四方星宿之力,锁天地元气,禁虚空挪移。” 赵镇岳指着阵图解释道,“此阵需四位武尊各镇东、南、西、北四方阵眼,以自身真气为引,勾连地脉,接引星力。” “东方青龙位,主困锁,需木属性或雷属性真气镇守,便由惊蛰道友负责。” “南方朱雀位,主焚灭,需火属性真气镇守,由本尊来负责。” “西方白虎位,主杀伐,需金属性真气来镇守,便请血屠道友镇守。” “北方玄武位,主防御,需水属性或土属性真气镇守,由阴傀道友镇守。” 赵镇岳话音落下,四人目光落在阵图上。 这“四极锁天阵”确实不凡。 阵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状结构,那是阵法的核心。一旦有人陷入其中,便会受到四方力量的联合绞杀。 东方青龙位延伸出无数青色锁链虚影,每一道锁链上都缠绕着细密的雷霆符文,专锁真气、禁锢行动。 南方朱雀位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火焰中隐约有朱雀虚影翱翔,温度足以熔金化铁,更蕴含着焚灭神魂的恐怖威能。 西方白虎位是一片肃杀的白金色区域,无数刀剑戟戈的虚影在其中沉浮,每一道虚影都散发着斩断一切的锋锐之气。 北方玄武位最为厚重,一层层土黄色与深蓝色的光幕叠加,如同龟甲般坚不可摧,更蕴含着反伤攻击、消解力量的玄奥。 四极相辅相成,困、杀、防三位一体,一旦阵法完全启动,便是武尊后期强者陷入其中,也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能脱身。 “此阵……倒是有几分意思。” 血屠尊者开口,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不过布阵范围仅限五里,若是那方云逸察觉异常,绕路而行……” “他不会绕路。”惊蛰老祖冷冷打断,“乌山关是他回援鹰嘴崖的必经之路。以他对麾下将士看重,不会坐视鹰嘴崖五万大军覆灭。”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们手中还有这千余人质。即便他真想绕路,我们只需当着他的面,杀几个这些老卒……他必会入阵。” 这话说得冷酷至极,却正中要害。 赵镇岳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阵法范围只需覆盖乌山关周边五里即可。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不得不入瓮。” 第294章:剑塔预警 四人不再多言,各自飞向预定方位。 惊蛰老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雷光,瞬息间便出现在乌山关东方五里外的一座小山巅。 他盘膝坐下后,双手快速结印,周身雷光涌动,与阵图中青龙位产生共鸣。 赵镇岳掠向南方,落在一处丘陵顶端。他袖袍一挥,周身皇道龙气升腾,化作赤金色火焰,与朱雀位相连。 血屠尊者向西,踏足一处悬崖边缘。 他并未坐下,而是负手而立,周身散发出白金色的锋锐气息,那气息凝实如刀,好似切割得周围虚空都出现细微裂痕。 阴傀尊者最后动身,飘向北方一片洼地。 他依旧拢着双手,兜帽下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但当他站定的刹那,一股阴冷、厚重、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气息弥漫开来,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冰。 四位武尊就位,阵法开始运转。 “起阵!” 赵镇岳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地面一按。 “嗡——!!!” 四道颜色各异的光柱同时从四位武尊所在位置冲天而起。 东方青色雷光柱,南方赤金火焰柱,西方白金色锋锐柱,北方玄黑冰寒柱。 四道光柱在千丈高空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元气光球。光球缓缓旋转,投射下无数细密的光线,这些光线彼此连接,在虚空中编织成一张覆盖方圆五里的大网。 大网无形无质,肉眼难见,但任何陷入其中的生灵,都会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压迫——那是天地元气被强行锁定、虚空被禁锢的征兆。 更诡异的是,随着阵法运转,乌山关周边的环境开始发生细微变化。 东方山林中,树木无风自动,枝叶间隐约有青色雷光流转。南方丘陵上,草木逐渐枯黄,地表温度悄然升高。 西方悬崖处,岩石表面出现一道道细密的切割痕迹。北方洼地里,黑冰蔓延,连微风吹过都被顷刻间冻结。 而阵法核心的位置——乌山关正上方,虚空开始出现轻微的扭曲。 若有人从高空俯瞰,会发现乌山关仿佛被一层透明的琉璃罩子罩住,内外气息隔绝,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阵法布置完毕后,种种迹象都消失不见。 无论是肉眼看去、还是灵觉感应,都和往常无异,没有任何异常的出现。 但四位武尊并未松懈。 赵镇岳闭目感应片刻,开口道,“阵法已成,但需持续注入真气维持。” “那方云逸也不知何时会抵达,我们轮流值守,两人维持阵法,两人调息恢复,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 “可。”惊蛰老祖点头,“本尊与赵道友先值守,血屠道友与阴傀道友调息。” “三个时辰后轮换。” 血屠尊者与阴傀尊者没有异议,各自在原地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对他们而言,维持这阵法消耗并不大,但为防万一,保持全盛状态总是好的。 夜,渐深。 乌山关内外,寂静依旧。 只有山风呼啸而过,吹动着那面“方”字大旗,仿佛是在诉说着无声的悲壮。 ………… 约莫一个时辰后。 北方的天际,一道细微的紫色流光正以惊人速度划破夜空。 方云逸面色沉凝,银甲在夜色下反射着冷冽的微光。他一路南行,速度已提升到极致。 两千里路程,对如今的方云逸来说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但越是接近乌山关,他心中的不安感便越强烈。 识海深处,九层剑塔静静悬浮。自吞噬蛮族血煞万狼大阵、地脉之龙以及血狼武尊本源后,剑塔似乎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原本沉寂如死物的塔身,此刻隐隐有光华流转。尤其是第二层血海,波涛虽已平息,但那柄暗紫色古剑却散发着比以往更加凝实的杀伐气息。 更让方云逸惊讶的是,他与剑塔的联系变得更加的紧密。 以往他需主动感应才能与剑塔沟通,如今剑塔却仿佛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一种若有若无的“灵性”在塔中苏醒,能够自主感知外界危险,并向他传递预警。 就在距离乌山关还有十里左右时,剑塔突然微微一震! 不是之前那种对血气的渴望震颤,而是一种警示“前方有危险”。 方云逸身形骤停,凌空立于百丈虚空,双眸中紫芒流转,灵觉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 武尊中期巅峰的灵觉何等浩瀚? 瞬间便覆盖方圆近十里区域。 草木、山石、虫兽、气流……一切都在他感知之中。 然而,一无所获。乌山关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关隘内火光稀疏,与往常并无不同。 关外草原寂静,连野兽的踪迹都稀少! 但剑塔的警示应该不会错。 方云逸眉头微皱,心念一动,沟通识海中的剑塔。“小塔,前方有何异常?”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与剑塔“对话”。 以往剑塔只会传递模糊的渴望,但是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回应从塔中涌出。 那是一种对“虚空层面封锁”的感知。 在剑塔的视角中,前方五里区域,天地元气的流动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禁锢。 虚空中布满细密的“网”,这些网无形无质,却封锁住空间,隔绝内外。 更深处,有四股强大的力量分镇四方,构成一个完美的杀局。“阵法……且是极其危险的大阵。”方云逸心中凛然。 透过剑塔、他能感觉到,这阵法不仅封锁虚空、禁锢天地元气,更蕴含着困、杀、防三重威能。 布阵者对阵法一道的造诣极高,若非剑塔预警,他贸然闯入,即便以他如今的实力,也会陷入苦战。 “是谁布下的阵法?” “玄云宗?大乾皇室?还是……”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看来鹰嘴崖被围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这里等我。” 方云逸呼出一口气,不再单纯依靠自身灵觉,而是将心神与剑塔更加的紧密相连。 嗡——! 视野再次发生变化。 在剑塔的加持下,方云逸的“感知”突破某种界限。那些无形无质的阵法脉络,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覆盖方圆五里的立体大网,网线由四种不同属性的力量构成——青色雷霆、赤金火焰、白金锋锐、玄黑冰寒。 第295章:你们该死 四色力量在虚空深处中交织,构成一个精密而复杂的立体结构。 大网中央,正是乌山关。 而在大网的四个节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盘踞。 东方,紫色雷光缭绕不熄,气息狂暴而熟悉——正是惊蛰老祖。 南方,皇道龙气升腾翻滚,带着些许威严而熟悉——正是赵镇岳。 西方,白金色的锋锐气息冲天,凌厉而陌生,是一位魁梧武尊。 北方,有阴冷的死寂气息弥漫,诡异而同样陌生,是一位高瘦如尸的武尊。 四位武尊,分镇四方,维持着这座惊天大阵。“好大的手笔……”方云逸眼神冰冷如刀! “为了杀我,出动四位武尊,布下此等杀阵。赵凌霄、玄玑子、青霖他们呢?这三人是不在这里……还是隐匿的自己发现不了?” “还有这两人,来自哪里?” 方云逸的目光在那两位陌生武尊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那位北方的高瘦武尊。那股阴冷而死寂的气息,与南域武道风格迥异,更像是……其它地域某些未知的功法特征。 “其它地域的人也插手了吗?”方云逸心中念头飞转,但此刻可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的灵觉借助剑塔的隐匿手段,穿透过阵法的阻隔,落在乌山关内。 然后,方云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关隘内,城墙上下,营房内外……那千余名镇北军老卒,如同被定格的雕塑,保持着各种挣扎、自尽的姿势,僵硬地散落各处。 每个人都脸色惨白、冷汗浸透衣甲,眼中燃烧着痛苦、绝望、不屈……以及深深自责。 方云逸的灵觉扫过他们的身体。 经脉尽断!气海崩溃!武道尽废! 而且……他们被某种规则力量禁锢,连动弹手指、发出声音、甚至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生不如死。 “韩清……” 方云逸的目光落在那个头颅悬停在岩石上方、面容扭曲却眼神坚定的中年将领身上。 他记得这个人。 韩清,镇北军中的老牌校尉,去年还帮他去蛮族中送过信件。 而现在…… “啊——!!!” 无边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方云逸心底升腾而起。那怒火炽热到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周身紫霄真气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在夜空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惊蛰……赵镇岳……还有你们两个……”方云逸内心的声音低沉如野兽咆哮,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杀意,“你们……都该死!” 但他强行压下立刻冲杀过去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此刻冲进去,绝对正中对方下怀。四位武尊借助阵法之威,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 而且战斗余波很可能波及关内那些已无自保之力的老卒,他们现在移动躲避都做不到。 更关键的是,鹰嘴崖那边战事紧急,周擎天和五万将士还在苦战。他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更不能让自己受重创。 “必须破阵……救人!” “然后……一个也不放过。” 方云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与剑塔建立最深层次的联系。 武尊中期巅峰的实力,加上剑塔这神秘至宝的辅助,他有信心与这四位武尊一战。 但前提是……不能陷入对方的节奏。 “小塔,你能吞噬这阵法吗?” 方云逸在心中询问。 剑塔微微震颤,传递出一股十分“渴望”的情绪。这座“四极锁天阵”汇聚着四位武尊的真气、勾连草原地脉、接引星力,其中蕴含的力量磅礴而精纯,对剑塔而言是绝佳的补品。 “那就……吞了它!”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身形缓缓降落到地面,隐匿在一处山坳的阴影中,随即整个人盾入道空间三层中。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紫霄真气内敛到极致。与此同时,识海中剑塔开始缓缓旋转。 第三层混沌空间悄然开启一道细微的“缝隙”。这道缝隙无形无质,却仿佛连接着某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一股隐晦到极致的吞噬之力,以方云逸的身体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 这吞噬之力与之前吞噬蛮族大阵时截然不同。那时的吞噬是狂暴、不讲道理的掠夺,瞬间能引起大阵剧烈反应。 而此刻,在方云逸有意识的控制下,在剑塔那神秘力量的加持下,这吞噬之力变得极其隐蔽、极其精细。 它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悄然附着在“四极锁天阵”的地脉连接上。 不是一次性吞噬,而是如水蛭吸血般,从阵法的“毛细血管”。那些最细微、最不起眼的流转路径——开始,一点一点地“吮吸”。 青龙位雷霆之力,朱雀位火焰之力,白虎位锋锐之力,玄武位冰寒之力…… 四种属性的真气,在流入阵法的途中,便有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被悄然截流,沿着无形的通道,汇入剑塔第三层。 这过程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 即便是维持阵法的惊蛰老祖和赵镇岳,也只是感觉阵法运转似乎比预想中稍微“滞涩”一丝。但影响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只当是长时间维持阵法导致的正常消耗,并未深究。毕竟,谁能想到,有人能在十里之外,不惊动阵法预警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吞噬阵法力量? 时间缓缓流逝过去。 夜色渐深,星辰在头顶缓缓移动。 乌山关内,那些被禁锢的老卒依旧在痛苦中煎熬。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经脉断裂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神经。 韩清的视线开始模糊。 失血过多、剧痛折磨、加上元气被废后身体的虚弱,让他的意识逐渐涣散。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意志保持清醒。 “不能昏过去……不能……主上……千万不要来……”他在心中一遍遍重复,仿佛这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然而,他的祈祷注定落空。 因为就在此刻,十里外的山坳中,方云逸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中,紫芒深邃如渊,杀意凛冽如冰。 第296章:先救人 剑塔的吞噬已进行半个时辰。虽然只吞噬掉阵法不足十之一二的力量,却也让阵法出现极其细微的、不为人知的“漏洞”。 而这些漏洞,对方云逸而言,已足够。 “该动手了……” 他缓缓起身,银甲在夜色下泛起冷光。 月白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手中长剑虽未出鞘,但剑意已冲天而起。 今夜,乌山关将染血。 今夜,四位武尊……将有人会长眠于此。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乌山关外五里处,在空间三层内的方云逸操控着剑塔、彻底融入黑暗之中。 他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在虚无的空间内贴着地面,借助山石林木的阴影,向着关隘方向缓慢潜行。 识海深处,剑塔缓缓旋转,散发出一层层无形的波动。这波动带着完美的伪装,将方云逸的气息、真气波动、乃至生命迹象都收敛到近乎于无的程度。 此刻的他,在剑塔的掩护下,像是一块山石、一截枯木、一缕夜风——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这正是剑塔吞噬蛮族大阵后新显现出的能力之一,完美的气息隐匿与规则层面的伪装。 “四极锁天阵”的精妙之处,在于它能感知一切进入其范围的各种波动与生命迹象。 无论是武者、还是生灵,只要是踏入阵法范围,立刻就会被四方位镇守的武尊察觉。 然而,剑塔的隐匿,却超越这阵法感知的极限。方云逸如同行走在虚实的夹缝中,每一步都踏在阵法流转的“间隙”处。 那些青色雷霆锁链、赤金火焰屏障、白金锋锐之网、玄黑冰寒之幕,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却在他身前三尺处自然“绕开”—— 不是真正绕开,而是剑塔的力量让他在阵法“眼中”成为不存在的透明之物。 这过程看似轻松,实则凶险万分。 方云逸的心神高度集中,与剑塔保持着最深层次的连接,计算着每一步的落点,每一个呼吸的频率。任何一丝差错,都会立刻惊动那四位虎视眈眈的武尊。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乌山关黑沉沉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 城头上稀疏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将那些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老卒身影拉出诡异的影子。 方云逸的目光落在韩清身上。 那位中年将领的头颅悬停在岩石上方,额头上冷汗与血污混合,沿着扭曲的面颊滑落。 他眼中血丝密布,在瞳孔的深处燃烧着痛苦、不甘,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坚持。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方云逸心中默念,悄无声息地靠近关墙。 当他抵达关墙之下。抬头望去,三丈高的城墙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黑色屏障。但对于武尊而言,这高度不过一步之遥。 但方云逸没有直接飞跃。 他在等。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识海中,剑塔持续吞噬着阵法元气,虽然缓慢,却让“四极锁天阵”的运转出现极其细微的不协调。 这种不协调,寻常时刻难以察觉,但在某些特定的流转节点,会形成短暂而微小的“波动盲区”。 就是现在!方云逸眼中紫芒一闪,剑塔的力量撕开一道极其细微的虚空裂隙,让他一步跨出,已然出现在城墙之上,韩清的身旁!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甚至连一丝空气波动都没有产生。直到方云逸的身影在城墙上凝实,那四位镇守四方的武尊,竟无一人察觉。 但这隐匿,也只能维持到他现身出手的瞬间。方云逸深知这一点! 他没有丝毫犹豫,现身的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按在韩清肩头。 “破!” 一声低喝,紫霄真气如同决堤洪流,轰然涌入韩清体内! 这不是疗伤的真气,而是蕴含着方云逸武尊意志、直指“规则”的破禁之力。 惊蛰老祖施加在韩清身上的禁锢,本质上是武尊对天地规则的粗浅运用,以自身真气为引,强行改变韩清身体周围的“规则”——让他无法动弹、无法发声、无法自尽。 而方云逸的真气,却是带着一种更高层次的“破法”特性。 “咔嚓——!”仿佛是琉璃破碎般的细微声响,在韩清体内响起。 那禁锢在韩清身上的无形锁链,在紫霄真气的冲击下,顷刻间、寸寸断裂、消散! 韩清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股将他死死“钉”在原地的无形力量骤然消失。他悬停在岩石上方的头颅,因惯性猛地向前一倾—— “砰!”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岩石上,鲜血瞬间涌出。剧痛传来,但韩清却毫无所觉。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银甲身影。 “主……主上?!” 嘶哑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震惊、狂喜,随即化为无尽的焦急与恐惧,“您怎么来了?快走!这里有陷——” 话音未落,方云逸已如幻影般在城墙上疾掠而过。“给我破!……” 方云逸紫霄真气如潮水般涌出,冲击着每个人体内的禁锢。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绵不绝的破碎声响起,如同死寂深夜里骤然爆裂的冰层。 城墙上,两百余名被禁锢的老卒、以及营房内的近千镇北军,在同一时间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但这恢复,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剧烈的痛苦。经脉尽断、气海崩溃的剧痛,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周身每一处窍穴。 许多人刚一恢复行动,便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蜷缩,有的直接瘫倒在地,有的则因惯性向前扑倒。 “呃啊啊啊——!” “痛……好痛……” “我的经脉……全断了……” 惨叫声、痛呼声、喘息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 “轰——!!!” 四股浩瀚如渊的恐怖威压,如同四座崩塌的太古神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降临,狠狠砸在乌山关上! “方云逸!!!” 惊蛰老祖的怒吼如同九天神雷,在夜空中炸响,声音中充满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完全无法理解,方云逸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潜入阵法,出现在乌山关内的! 第297章:局势不利 这“四极锁天阵”乃是他与赵镇岳精心布置,四位武尊镇守四方,便是只苍蝇飞进来也该被察觉,何况一个大活人?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拦住他!他要救人!” 赵镇岳的厉喝从南方传来。 四位武尊虽惊不乱,几乎在察觉到方云逸现身的瞬间,便已做出反应。 “四极锁天——青龙雷锁!” 东方,惊蛰老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一头巨大的青色雷龙虚影。 雷龙仰天咆哮,口中喷吐出无数道碗口粗的青色雷霆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着禁锢虚空、封镇真气的恐怖气息。 锁链如毒蛇从虚空中探出,朝着城墙上的方云逸与那些刚刚恢复行动的老卒缠绕而去! “朱雀焚天——炎狱降临!” 南方,赵镇岳周身皇道龙气化作赤金色烈焰,他凌空一指点出。 乌山关上空,虚空骤然扭曲,一片直径超过百丈的赤金色火海凭空浮现! 火海之中,隐约可见一头朱雀虚影展翅翱翔,双翅扇动间,无数火雨、炎柱、熔岩流如同天罚般倾泻而下,覆盖整个关隘! “白虎破军——万刃屠城!” 西方,血屠尊者面无表情,右手并指如刀,对着乌山关方向虚空一划。 “嗤——!” 一道凝实如白金长河般的锋锐刀罡撕裂夜空,刀罡在飞行途中自动分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转眼间,虚空中浮现出上万道白金色的锋锐刀芒! 每一道刀芒都蕴含着斩断山岳、撕裂虚空的恐怖威能,如同暴雨梨花,无差别地射向乌山关内每一个角落! “玄武镇世——冰封黄泉!” 北方,阴傀尊者双手依旧拢在袖中,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乌山关方向轻轻一按。 “嗡……” 一股阴冷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玄黑色冰层,冰层迅速蔓延,所过之处,空气冻结、水分凝固、甚至连夜色都仿佛被冻结! 这股寒意蕴含着冻结生机、冰封神魂的诡异力量,朝着乌山关内席卷而去。 四道强大的攻击,几乎是在同时发起。 青龙雷锁困敌、朱雀焚天焚城、白虎破军屠戮、玄武镇世冰封! 四位武尊的联手一击,配合“四极锁天阵”的加持,威力超越寻常武尊后期的全力爆发。 这四击若是完全落下,莫说那些经脉尽断的老卒,便是整座乌山关,都会在顷刻间化为废墟,连残渣都不会留下。 而此刻,方云逸刚解开所有老卒的禁锢。 他甚至来不及喘息。 “所有人!进地道!!!” 方云逸的怒吼如惊雷,在夜空中炸响,压过四位武尊的厉喝与老卒的痛呼。 他清楚乌山关的构造——这座关隘作为前哨,自然有离关的逃生通道。 镇北军驻守此地常年累月,必然挖掘或修缮有隐秘的地道,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听到方云逸吼声,那些尚能保持一丝清醒的老卒,眼中骤然爆发出求生的光芒。 地道!对,还有地道! 乌山关内的各处,确实有三条隐秘的地道入口。一条在东南角营房后的水井下方,一条在西侧城墙根处的杂物堆下,还有一条在关内中心广场的石板下。 这些地道蜿蜒通向关外三里处的山林,是他们这些镇北军老卒、多年前挖掘的退路。 “快!去地道!” 韩清嘶声吼道,挣扎着想要站起。 但他刚一用力,剧痛便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经脉尽断、气海崩溃的身体,此刻连站稳都做不到。 他踉跄两步,若非扶住一旁的垛口,早已摔倒。周围的那些老卒的情况更糟! 许多人因剧痛蜷缩在地,浑身抽搐,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有的尝试站起来,却因双腿无力而重新瘫倒。更有人因痛苦过度,意识已开始模糊,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走……快走……”一名缺了三根手指的老卒,用仅存的右手抓着地面,试图向前爬行。 但每挪动一寸,经脉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汗水与血水混合,在身下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我……我动不了……”另一名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老卒,仰面躺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老子的腿……没知觉了……” “帮帮我……拉我一把……”有人向同伴伸出手,但同伴自身难保。 场面一片混乱。 方云逸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低估了这些老卒的伤势。经脉尽断、气海崩溃,对武者而言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 此刻的他们,莫说快速撤离,便是移动都成奢望。而头顶,四道恐怖的攻击已然降临! “来不及了……”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试图组织撤离,而是猛地抬头,望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 “那就……全给我挡下来!!!”怒吼声中,方云逸周身紫霄真气轰然爆发! “轰——!!!” 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紫色光柱从他身上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万千剑气沉浮,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斩破虚空的锋锐之意。 “紫霄剑经——剑域、开天!” 这是方云逸突破武尊中期巅峰后,对紫霄剑经更深层次的理解。以自身剑意为核心,展开一片属于“剑”的领域! 在这领域之内,万法退避,唯剑独尊。 紫色剑域以方云逸为中心,迅速扩张,转眼间便覆盖方圆近数十丈范围,将城墙上一片区域以及下方营房笼罩其中。 紧接着—— “铛!铛!铛!铛!铛!……” 无数道青色雷霆锁链率先撞入剑域! 每一道都与剑域中的无形剑气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火花四溅,雷光炸裂,剑气纵横!锁链试图缠绕、禁锢,却在那无穷无尽的剑气切割下,寸寸断裂、崩碎。 但锁链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源源不断。方云逸的剑域虽强,却也无法瞬间将所有锁链尽数斩灭。 一部分锁链突破剑气拦截,如同毒蛇般朝着那些瘫倒在地的老卒缠绕而去! “滚开!” 第298章:为不拖累 方云逸左手凌空一抓,数十道紫色剑气脱离剑域,精准地斩向那些漏网之鱼。 “噗噗噗噗……” 锁链应声而断。 但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那—— “轰隆隆隆——!!!” 赤金色的火海轰然砸落! 恐怖火焰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剑域边缘的剑气被火焰一冲,顿时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火焰之中蕴含的焚灭之力,不仅能焚烧物质,更在灼烧神魂!方云逸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那是神魂被火焰余波冲击的征兆。 他闷哼一声,右手剑指朝天,厉喝!“剑五、分行——万剑归流!” “咻咻咻咻——!!!” 在剑域之中,一道道紫色剑气脱离领域束缚,化作一道剑气洪流,逆冲而上,悍然撞入那赤金色火海之中。 “轰!轰!轰!轰!……”爆炸声连绵不绝,剑气与火焰疯狂对撞、湮灭。 火海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但更多的火焰依旧倾泻而下。 同时—— “嗤嗤嗤嗤——!!!” 上万道白金刀芒已至! 这些刀芒锋锐无匹,专破护体真元与领域防御。它们如同暴雨般射入剑域,与领域中的剑气疯狂对撞。 “铛铛铛铛铛……”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交击声响起,每一道刀芒与剑气的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火花与恐怖的能量乱流。 方云逸的剑域剧烈震荡,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他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硬接三位武尊的全力一击,即便有剑域防护,他也绝不好受。 更何况,还有第四道攻击—— “嗡……”阴冷的玄黑色寒意,漫延而至。 这寒意并非狂暴冲击,而是如同潮水般缓慢渗透。它接触到剑域的瞬间,剑域边缘的剑气竟开始出现“冻结”的迹象——不是真正的冻结,而是运转滞涩、灵性大减! 更可怕的是,这寒意穿透剑域,朝着领域内那些瘫倒在地的老卒蔓延而去。 “不好!”方云逸脸色剧变。 那些老卒此刻经脉尽断、气海崩溃,一旦被这玄冰寒气侵入体内,就会生机断绝、灵魂冰封,死得无声无息。 方云逸猛地转身,左手凌空画圆,一道紫色真气屏障在身前展开,试图阻挡寒气渗透。 但这一分神,剑域的防御力顿时大减。 “噗——!”一道漏网的白金刀芒突破剑气拦截,狠狠斩在方云逸左肩。 银甲破碎,鲜血飞溅。 刀芒中蕴含的锋锐之气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着经脉。方云逸闷哼一声,左肩伤口处血肉翻卷,深可见骨! “主上!!!”韩清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他看到方云逸受伤。 那个在他心中如同神明般无敌的主上,为救他们这些废人,硬接四位武尊围攻,受伤。 而他们……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成为累赘!在这一刻,韩清心中涌起无边的悲愤与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惊蛰老祖的狂笑声从东方传来,声音中充满怨毒与快意。 “方云逸!你果然来了。” “本尊就知道,以你那可笑、又可悲的重情重义,绝不可能坐视这些蝼蚁受苦。” 他的身影出现在乌山关东侧上空,周身雷光缭绕,如同一尊掌控雷霆的神祇。但那双眼中,却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京都那一夜,你让本尊颜面扫地,重伤闭关!今日,本尊便要你付出代价。” 惊蛰老祖目光盯着方云逸,又扫了一眼下方那些瘫倒在地、痛苦不堪的老卒,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你以为救了他们?” “不!你救下他们,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看看这些废物!” “经脉尽断、气海崩溃,连爬都爬不动。” “他们现在完全就是一堆废物,除了会拖累你,还能有什么用?”方云逸,本尊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能护他们到几时。 话音落下,惊蛰老祖双手再次结印。 “青龙雷锁——缚天!” 这一次,他没有再攻击方云逸,而是操控着无数道青色雷霆锁链,朝着那些瘫倒在地的老卒缠绕而去。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既然无法再禁锢这些人作为人质,那就直接杀了他们! 用他们的死,来扰乱方云逸的心神,让他分心救援,露出破绽! “惊蛰”方云逸怒吼,挥剑斩断数道锁链。 但他需要维持剑域抵挡另外三位武尊的攻击,又要分心阻挡惊蛰老祖对老卒的屠杀,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噗!”又是一道漏网的刀芒、划过他的右肋,带起一溜血花。 “主上……不要管我们……”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方云逸、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卒,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坐起来。他脸上满是血污,眼神恢复一丝痛苦后的清明。 “老刘……”方云逸认得他,刘老栓,镇北军中最老的一批斥候,今年六十三岁,本该退役养老,却坚持要留在军中。 刘老栓看着方云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痛苦挣扎的袍泽,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主上,我们这些老骨头……本就是该死的人了。能活到今天,看到主上带着镇北军杀回北境,破了蛮族王庭……值了。” 他的话音顿了顿,声音嘶哑却坚定。 “我们不能拖累您。” 话音落下,刘老栓猛地抬起右手——那只手只剩下三根手指,却异常稳定。他忍着剧痛拔出腰刀,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下! “噗嗤——!” 腰刀刺入皮肉,直抵心脏! 鲜血顷刻间从刀缝间涌出,刘老栓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 但他脸上,却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 “老刘!!!” 周围几名老卒发出悲呼。 方云逸瞳孔骤缩,想要冲过去,却被数道雷霆锁链与白金刀芒死死缠住。 “不要——!!!” 他的吼声撕心裂肺。 但悲剧,才刚刚开始。 “老刘说得对……我们不能拖累主上。” 另一名脸上有刀疤的老卒,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碎裂刀片。他看着方云逸,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床。 第299章:老卒陨 “主上,下辈子……俺还跟您当兵。” 说完,他反手将刀片抹过自己的咽喉。 “嗤——” 鲜血喷溅,染红了他身下的石板。 “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一名失去双腿的老卒,用双手撑地,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一道射向方云逸后心的白金刀芒。 “轰!” 刀芒炸裂,将他整个人炸成碎块。血肉横飞,但他用生命为方云逸挡下一道致命攻击。 “弟兄们!主上待我等恩重如山!” “今日,便是报恩之时。” 韩清双目赤红,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剧痛再次跌倒。 他趴在地上,看着周围一个个选择自我了断的袍泽,眼泪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是我……是我没用……”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决绝。 “主上!韩清无能,守关不利,累及主上!今日,唯有一死,以报主上知遇之恩。” 他艰难抬起右手,对准自己的天灵盖,就要拍下。 “韩清!住手!!!”方云逸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凄厉而绝望。 他疯了般挥剑,紫色的剑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将周围的雷霆锁链与刀芒尽数斩碎。 他想要冲向韩清,想要阻止这一切。 但惊蛰老祖岂会让他如愿? “想救人?做梦!” 惊蛰老祖狞笑着,双手猛地一合。 “青龙雷锁——万雷天牢!” “轰隆隆隆——!!!”一道道粗大的青色雷霆从天而降,在方云逸与韩清之间,构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雷霆牢笼!雷光肆虐,电蛇狂舞,封锁住方云逸所有救援的路径。 同时,赵镇岳、血屠尊者、阴傀尊者的攻击也愈发猛烈。 火海翻腾,刀芒如雨,寒气弥漫。 方云逸被困在剑域之中,如同陷入泥潭的猛虎,空有滔天之力,一时间、却无法冲破四位武尊与阵法的联手封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那个断臂的老卒,用牙齿咬断自己的手腕动脉,鲜血喷涌而出。 看着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卒,摸索着找到一根断裂的矛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看着那些曾经迎接他第一次入乌山关的老卒,皆是对他露出最后一笑,然后逆转残存的气血,自爆心脉。 看着韩清手掌,距离天灵盖越来越近…… “不……不要……不要啊!!!” 方云逸的嘶吼响彻夜空,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悲痛、愤怒、无力与绝望。 眼泪,从这个斩杀蛮族武尊都未曾动容的少年眼中,夺眶而出。 他看到,那些老卒在自尽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欣慰、解脱,还有一丝淡淡的歉意。 仿佛是在说,“主上,对不住,我们只能一同走到这里了。” 仿佛是在说,“主上,一定要赢啊!” 仿佛是在说,“主上,保重……” “啊啊啊啊啊——!!!” 无边的怒火与悲痛,如同火山般在方云逸胸腔中爆发。他的双眼化作血红,周身紫霄真气疯狂沸腾,剑域剧烈震荡。 在四位武尊围攻下,方云逸救不下他们。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看着这些跟随方家三代、征战北境数十年的老卒,为了不拖累他,一个个在他面前,以最惨烈、最悲壮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鲜血,染红乌山关的城墙、营房。 染红那面崭新的“方”字大旗。 染红这个冰冷的夜。 也染红方云逸那颗、从未如此痛过的心。 那种痛,不是经脉撕裂的痛,不是真气反噬的痛,而是眼睁睁看着最忠诚的部下为不拖累自己,一个个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眼前,自己却无力阻止的痛。 这种痛,如万蚁噬心,如烈火焚魂,如寒冰封魄。“不……不要……不要啊!!!” 方云逸的嘶吼已然带起撕裂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压而出。 紫色的剑域、因他心神的剧烈震荡而明灭不定,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崩散的迹象。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惊蛰老祖构筑的雷霆牢笼挡在他与韩清之间,赵镇岳的火海、血屠尊者的刀芒、阴傀尊者的寒气,如同三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他只能看着。 看着韩清那只布满老茧和血污的手,缓缓抬向自己天灵盖。看着这位追随方家三代、镇守北境近四十年的老将,眼中闪过最后的决绝与歉意。 “主上……”韩清嘴唇翕动,声音几乎听不见,但方云逸却读懂那唇语。 “韩清……无能……” “只能……以此……报恩……” “这样做……就不会成为您此刻的累赘!” 话音落下的刹那,韩清的手掌重重拍在自己天灵盖上。“砰——!!!” 沉闷如重物坠地的闷响。 韩清没有动用元气——他已被废,也无元气可用。这一掌,纯粹是他艰难挣扎的血肉之躯全力撞击,带着必死的决绝。 头骨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鲜血如喷泉般从他头顶涌出,瞬间染红他散乱的头发,染红他扭曲而坚毅的面容。 韩清身体剧烈地抽搐两下,双眼睁大,瞳孔中最后倒映着的,是方云逸那张因极度悲痛而变化的脸。 然后,那眼中的神采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身躯缓缓向后仰倒,“噗通”一声砸在冰冷的城墙上,再无声息。 这位乌山关守将,至死,都保持着面向方云逸的方向。仿佛在最后时刻,他仍想用残破的身躯,为主上挡下些什么。 “韩……清……”方云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损的风箱在抽动。 他视线已模糊,泪水混合着血水,在脸上肆意横流。但他睁大眼睛,不肯移开目光,仿佛要将这一幕……… 将韩清那最后的样子,将周围那些横七竖八、自尽而亡的老卒的惨状,烙印灵魂深处。 最后一个。 距离方云逸最近处,一名双臂尽断、腹部被刀芒划开、肠子都已流出的老卒,用尽最后力气,猛地用头撞向身旁一块尖锐青墙碎砖。 第300章:血色誓言 “阿曼达公主。您留个地址,等定做的服装完工,我给您送上门就行了,不劳您派人登门。”张丽娅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客客气气微笑道。 自己和他们也没多大仇怨,上一辈的恩怨。就算牵连上他了,可父亲才是首当其冲的不是吗? 陈默菡抬手轻拍她背部,心情有些沉重。天珊在人事部已经几年了,跟人事部每一位员工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突然间要离开,心里未免难过万分。 听完杨可馨阴冷无情的一番陈述,叶星良久无语,后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浪无奈的笑了笑,要不是张梦瑜和自己认识很久了,真的会以为她在炫耀。 陈默菡顿住了脚步,心里面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楚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非常的难受。 言归正传,他非常希望能够从天元上人身上得到有效的信息,一旦找到新的神骨。且还是脊梁上的骨头,他就有足够的骨髓去移植给张清宁。 卓依琳只是笑笑,她不在乎什么升职加薪,通过自己弟弟这件事情,卓依琳反而想开了不少。 进到景仁宫,那香气就慢慢晕染开,一层层递进,令人沉醉不欲醒。 沈浪笑了笑,学了岛屿不还是为了和你深入交流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尤其是她此刻的脸色是那么认真,那么冷冰,一副妥妥吃人的样子!让不少人即便在还是在台下,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此刻没有在台上。 要说什么鹿茸、人参、冬虫夏草这类名贵的药材,叶婷一抓一大把,可这极阴的灵芝他们确实有心无力。 众人一见执教态度,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此刻,都是安静下来,把焦点让给两人。 假扮的饿了吗员工,给Z区人民写了这么久广播稿,大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其实名叫:潘金多。所以以后大家听见潘金多,就是在说他。 周围的富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大家被徐子江骗了这么多钱,早已经是同仇敌忾。 封战爵回头冷眼望着他,眼里慢是不悦,冷声警告:“马上让这些人走开,要不然今天我们就看谁笑到最后。 刚才他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被图森反击,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手里的平板能帮他检测到屋子里的任何波动。 你们别说,他写笑话这个工作,还真的是帮助他,养成了一个特别好的习惯。 比如在律法森严的大商国都城中京城,就明令不许修炼者伤害无辜平民。 陆秉言只当她是消遣,若非她乖顺听话,又从不多言多问,恐怕,也不会为她赎身了。 于是董月轩心中暗自憧憬起来路正行,带着他回归门派,让门派众人都欢喜的场景,他想象着师傅他老人家看到路正行高兴的样子,董月轩都乐了。 王宇心想还真是如同传说所言,宇智波一族都是兄控或者弟控,又十分高傲。 言倾城急切的大喊一声,她挣扎起身之后,全力猛冲过来,全身力气用在她右腿上,一个标准的侧踢向阿兰踢去,直指他的头部。 说完话后,琼丽便跨步飞出手里拿着一个发着蓝莹莹光芒的匕首冲向了黑衣人。 就好比这“太乙真雷”,一旦祭出,就是天威浩荡,足以秒杀任何圣武境了。 他看陈九脸色苍白,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发觉有些紊乱,于是问道。 打了这么,所有求生者都知道,只要不被这个boss一刀给秒了,那么就最多只是会损失大量的生命值而已,灵魂却没事。 而不远处围了一圈的,是十几个经义盟的强者,皆是有大骑士修为,尽是惶恐地看着陈九。 顾暖同意了妹纸的角色选择。妹纸表示相当高兴,一连几天嘴角的酒窝就没消失过,其他人的角色也相继确定。有名动四方的大侠,有幽居古墓的仙子,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魔头,也有善良真诚的世家公子。 “好了,那老家伙也走了片刻,莫要输给了那老家伙了!”无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道。 在东陵敢赢他棋的人只有东陵九,敢赢他这么多个子的,也只有东陵九。 收拾了一切,王平愁眉苦脸,将四大势力的高层都召集了起来,苦涩的开口道。 石沼的这几场胜仗,极大的激励了火树王朝统治范围内的其他抵抗势力的斗志和信心,一时间各种反抗斗争此起彼伏,颇有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趋势。 “疯子,有些不对劲,你摸清楚对方的情况没有?”越往前走,白丰越发心惊,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向李毅提出疑问。 第301章:这是什么剑 劳勃冷哼了一声,再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那些魔种也不敢再看他了,都是再次鹌鹑一样的缩了起来。 看似笨重无比的金石剑,在了半空中一个凌空腾飞,剑气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吴老头看到黄大刚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准备还想在拍拍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然后在意思意思说不定就能和这位市里的大人物攀上交情,那时候估计整个薪开区都要被他掌控在手中的。 那是在千万人里冲杀出来,在那修罗般战场生还回来,才能沾染的杀气。 沐毅听到这里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随后杨颖挂了电话,她本想通过手机定位软件查苏弥现在的位置,但是打开后,却发现苏弥把手机定位关掉了。 君无邪眯了眯眼睛,看着有备而来的月长老,心头泛着一丝冷意。 慕容玉双手拉开,巨大的光圈笼罩住了冥蛛的身体,不多时,在它腹部下面的一个点就出现了一点荧光。 梵卓的一番言论,让花谣他们大为吃惊,他们诧异的看着花谣,眼底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对外的一致说法是,苏君炎伤心过度,要在大将军的灵前静坐一个月,以此表示哀悼。 还没等南流墨反应过来,又一道声音传来,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雷滚滚。 千机一脸怪异地看着苍渊,到底是什么事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这块木头的情绪波动? 青色神剑得到如此之多的青色灵力加持,威力自然也是蹭蹭的往上涨。剑身也由数十丈涨到二十多丈。 南流墨近些看洛千寒,十年,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不是不能见到,却是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出现在彼此面前。 天幽宗,天月宗,天玄宗,天武宗四大宗门,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交流,地点轮流在四大宗门,而今年正好轮到天玄宗。 清风城极北之地这里是曾经是魔族大举入侵的前线战场经过千百年的变化这里‘阴’气弥漫,也是猛兽经常出现的地方!现在这里名叫—亡魂之地!因为千百年的怨气横生出了邪恶的怨灵。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转眼不到50秒,火焰之中冲天而起一团火焰。 巴厘岛迷人的沙滩,椰树随风摇拽,鸟语花香,L君下嫁H君,梦幻天堂,空气都香气芳香馥郁!让人沉醉,玫瑰花瓣月光美酒夜光杯,晚风习习,仲夏夜梦幻之梦?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当他喊的欢之时,突然一道炎爆术在他身体的左侧炸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肖王侯被冲撞出十多米才停了下来。半跪在地上的他,满嘴都是鲜血,看样子冲击力已经震伤了他的内脏。 “我还有礼物没来的及送给你,我还没能来得及跟你说声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晓宇抱着伊痕痛哭道。 如果,真的就这么放任自流的让苏皓把自己的公司做起来了!那么,毫无疑问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了。 在这一刻,精华真的很怕对方突然搞出什么强横的护体技能强行抗住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剑气,或者利用什么稀奇古怪的身法,敏捷地逃之夭夭。 她也要让她妈看清楚渣爸的真面目,不能再她妈像梦境里一样被渣爸瞒得死死的,哪怕她妈现在会痛,也总好过将来万劫不覆。 暂时压下心中的惊喜,神识扫过时间轮,一瞬间就明白了时间轮的功能。 犯罪既然已经结束,不存在恢复原状的问题,也不过是做一些挽救罢了。 听了精华的想法,灵魂也是哭笑不得,其实他心下也很清楚自己引荐的大人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十一月末,鲜卑出现了异动,刘充将葛从周留下来守卫雁门关,带上韩当、赵云等人北上平城,驻扎在白登山的一个山谷当中。 要是将熊猫兔等聪明兔打发出去,发展新部落既可以壮大平原兔族,又能解除地位危机,一举两得。 程大雷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了花木兰。这不同于第一次见面,偏私人一些,除了花木兰与程大雷外,陪坐的只有徐神机一个。 来到不同的世界,就要遵守不同的规则,这才能够活的滋润,而不是凭借着自身实力去抗衡。 建奴又是一个靠抢劫发迹的势力,他们什么物资都缺就是不缺钱,正好大明什么物资都不缺,就是缺钱。只要有钱,建奴就不愁搞不到军需物资,武器装备,而建奴的士兵战斗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第302章:以伤换伤 这位玄云宗三大武尊之一的惊蛰老祖,彻底失去战斗力,气息萎靡,从高空坠落,狠狠砸进下方坍塌的关墙中,生死不知。 就在方云逸一剑重创惊蛰老祖的同时—— “就是现在!”赵镇岳眼中精光爆射,趁着方云逸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间隙,操控着那头火焰朱雀,双翅合拢,化作一道赤金色的火焰流星,朝着方云逸后心狠狠撞去! 同时,血屠尊者的白虎刀罡、阴傀尊者的玄武寒气,也从另外两个方向袭至! 三方夹击,绝杀之局。然而,方云逸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头。识海中,剑塔的第三层,那混沌空间无声开启。 一股比之前吞噬阵法时狂暴百倍、霸道千倍的吞噬之力,以方云逸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窃取,而是光明正大的……掠夺。 “剑塔——吞天!”方云逸低喝一声,周身仿佛化作一个无形的黑洞。 首当其冲的,是赵镇岳的那头火焰朱雀。 朱雀撞入方云逸身后十丈范围,速度骤然减缓,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潭。 紧接着,构成朱雀身体磅礴皇道龙炎,如同百川归海般,脱离朱雀的掌控,疯狂涌向方云逸的身体,没入他眉心,消失不见。 “什么?” 赵镇岳骇然失色,他发现自己与火焰朱雀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更恐怖的是,自己体内皇道龙气,竟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向外流逝! “他在吸我的真气?” 这个念头让赵镇岳毛骨悚然。他试图切断联系,收回朱雀,但为时已晚! 剑塔的吞噬之力一旦锁定,就如同附骨之疽,岂是那么容易摆脱? “嗤嗤嗤……”火焰朱雀以肉眼可见速度黯淡、缩小,短短两息时间,便从翼展八十丈的庞然大物,萎缩成一只巴掌大的火鸟,最后“噗”的一声,彻底熄灭。 而赵镇岳本人,则感到体内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外泄。 “不!给我停下!”赵镇岳惊恐怒吼,拼命运转功法想要稳住气海。 但无用。 武尊中期巅峰的磅礴真气,在剑塔的吞噬面前,如同是孩童面对巨兽。 五成、六成、七成…… 赵镇岳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暴跌,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惊蛰老祖为何会被一剑重创——这少年身上那件“至宝”,拥有着吞噬他人真气的恐怖能力!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在吞噬掉他近八成真气之后,方云逸那原本因为施展古剑投影而略显苍白萎靡的气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攀升。 剑塔吞噬而来的精纯真气,经过转化,迅速反哺方云逸自身,修复着他的伤势,补充着他的消耗。 此消彼长! “魔修……他绝对是魔修!” “难怪可以在这般年纪、就突破到武尊。” 赵镇岳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而此刻,血屠尊者的白虎刀罡与阴傀尊者的玄武寒气,已然袭至。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道白金色刀罡凌空一点。 “破!” 一道凝实的紫色剑气迸发,与刀罡狠狠碰撞。“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 刀罡与剑气同时崩碎,化作漫天光点。 方云逸身形一晃,嘴角再次溢出一缕缕的鲜血——硬撼血屠尊者全力一刀,即便有剑塔反哺,他也绝不好受。 而阴傀尊者的玄武寒气,已然将他笼罩。 “咔咔咔……” 方云逸体表的紫色剑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表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玄冰。 那直透灵魂的阴寒之力,如同是无数根冰针,疯狂钻向他的识海。 “哼!”方云逸冷哼一声,识海中剑塔微微一震,散发出一层无形的波动。 那侵入识海的阴寒之力,如遇到克星,瞬间消融大半,剩余部分也被阻挡在识海外围。 但方云逸身体表面上的冰封仍在持续,一时间、行动受到极大限制。 “好机会!” 血屠尊者眼中杀机暴涨,身形如电,瞬间跨越距离,出现在侧方,右手并指如刀,带着撕裂虚空的锋锐,直刺方云逸太阳穴。 这一击,快、准、狠,抓住方云逸被寒气限制、刚硬撼刀罡的刹那间隙。 眼看那足以洞穿山岳的指刀就要刺中—— 方云逸眼中的猩红光芒一闪,竟是不闪不避,左手化掌为拳,凝聚体内真气,朝着血屠尊者胸口悍然轰去! 以伤换命! 不,是以重伤,换对方片刻的阻滞。 血屠尊者没料到方云逸如此悍勇,但他对自己肉身和护体真气有信心,指刀去势不减。 “噗嗤!” 指刀刺入方云逸左侧太阳穴旁三寸,带起一溜血花,头骨传来令人窒息的摩擦声。 但同时—— “嘭!!!”方云逸的拳头也结结实实轰在血屠尊者胸口。紫霄真气混合着一丝古剑的狂暴气息轰然爆发。 血屠尊者顿时闷哼一声,胸口传来骨裂之声,身形倒飞而出,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虽然受伤不重,但攻势已被打断。 就在这时,阴傀尊者那沙哑声音响起! “小子,你确实出乎本尊预料。” “但到此为止了。” 他双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两柄奇形兵器。 左手是一柄通体漆黑、弯曲如蛇、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刃。 右手是一根长约三尺、白骨森森、顶端镶嵌着一颗惨绿色宝石的骨杖。 这两件兵器出现的瞬间,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与阴冷气息,显然绝非凡品。 而且,它们是被阴傀尊者凭空取出的——没有任何储物袋之类的动作,仿佛直接从虚空中抓出。 方云逸瞳孔微微一缩。 储物手段?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有人使用类似“储物空间”的手段。 虽然他自己有着剑塔空间,比这高明无数倍,但见到其他人也有类似能力,还是让他心中警惕—— 这两人来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不过,也仅此而已! 方云逸神色依旧冰冷,没有任何震惊或贪婪之色,仿佛看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第303章:剑影再出 萧哲以为纪安琪已经想通了,不会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了。但是萧哲理解错了,纪安琪得不到的,她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冥肆听到了动静赶紧赶了过来,却看见了般若抱着我躺在地上,我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原本好不容易稍微聚拢起来了的灵魂又开始消散了。 祁睿泽从未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可是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冷笑,接着说。 不过她没有来到他们的身边,而是坐在了驾驶舱,开始在复杂的操纵台上输入一系列的数据。 陆梦菲不敢吭声,当初的确是她去招惹戈清泽的,看上了霍家那些产业。 “那这张卡呢?你知道是什么卡吗?”陆棠棠两指夹着一张卡,扬在众人面前。 百里玄策,其实你都知道,你连父母都不敢问,不就是怕她将你送走。 画面中仍旧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警灯在疯狂地闪烁,在屋内投下一束束红色影子,屋中央的希望之星也染上了猩红色的光芒,真如厄运一般。 季言墨给陆棠棠点了几份她喜欢的早点,之后除了跟陆棠棠低声交谈之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喂,萧副总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可是正忙着拍戏呢。”纪暖心说道。 欧阳千珑在一楼的周围四处摸索着,但她左摇右晃,在偌大的房屋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却并没有任何人影的踪迹,随着嘴里的叹息而落,这时候的她便将目光重新投向刚刚的二楼那处上。 “那,那个,真的不能进去吗?”沐灵曦眨巴的眼睛不断的问道,意图借由自己的身份。 百里雨筱看了看地上放着的六箱金子、珠宝、银票淡淡的说着面上不带丝毫表情:“这钱是我的嫁妆。 贺兰辰已经得到马尔斯的通知,知道在下面,欧聿夜已经在等了。 刚到前排的飞刀流云忽然看见一个正在厮杀的身影,猛地顿足,擦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云……云霄……不是这样的……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云霄,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罗芸大声的喊冤,可是眼底的慌乱和恐惧还是出卖了她。 江源留在吴仕的别院当中,见到吴仕的杂役弟子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修为在淬体境第二重,比吴仕强不少。但由于不是炼丹师,因此在天丹殿地位低微。 此时,站在原地的乔柳汐呆呆的望着上官子轩离去的背影, 眼眸之中迸发着别样的光彩。 帝筱寒看着松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是他和松域之间的对话更是承诺。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霍晟之回头就看到自己那个弟弟霍晟轩着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也就时于无眠之夜,依窗听雨,任思绪随这漫天丝雨纷飞,借这漫天风雨来填充空虚无依的心神,打发寂寞难耐的旅愁。 里斯本的阿德拉加海滩,就位于辛特拉自然公园内,这里是欧洲最美的海滩之一,绵延的海岸线和葡萄牙热情的阳光,让人感到慵懒和惬意。 袁耀眼见孙策势大,寿春难以抱拳,急向曹操、陈珪求援,不管如何,三方都算是盟友,而孙策作为袁术的附庸,在这个时候暴起发难,算得上是以下犯上。 雅典娜也没有让布伦希尔德失望,布伦希尔德来到了雅典娜的面前,紧紧地将她抱住了。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有些担心雅典娜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她就真的信错人了。 看着路凌一步步地靠近,安若疯狂地想着,这个时候开始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断地想着,心头越是焦急,然后只觉得脸上传来了一股尴尬的热意。 纳呢?萧羽音差点喷出一口血,孔子的父亲是谁?在这架空的另一个世界,你问孔子是谁?又有几人知道,估计还没几人知道。 李安娜和林恩上了独角兽,那战车就在后面自动跟着,一行人向着西面,又开始进发。 说实话,这种人造巨兽,看上去威力巨大,对上剑修的话,真是全身破绽。而且巨兽之间,相互间隔着比较远,没什么配合。 很高兴,一路上有你。阳光斜射在课桌上,在发隙中穿过,留下斑点影子,却丝毫没能驱走寒意。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悲哀,但或许教练员们自己的感受才更悲哀。 张欣成了导游,边带着沈洋、唐研两人到处逛逛,边谈起了韩虹的减肥问题。 赵思齐停下移动的脚步,转过头,本在身旁的叶梓凡,不知什么时候竟停了下来,入神的看着前方。 不过这话,众人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自袁术被刘协打的割地赔款,献上传国玉玺之后,脾气就变得越发暴躁,动辄伤人乃至杀人,此刻见他大发雷霆,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给袁绍说好话。 第304章:两逃一死 阴傀尊者更惨。 他左手蛇形短刃在与剑光接触的瞬间,便“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右手的白骨杖虽然未断,但顶端那颗绿色宝石已然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裂痕。 而他本人,胸前同样一道狰狞剑痕,伤口处残留的暗紫色剑气疯狂侵蚀,让他气息紊乱,阴冷的真气几乎失控。 更可怕的是—— “轰隆隆隆——!!!” 在剑光余波的冲击下,那残存的“四极锁天阵”,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东方青龙位、南方朱雀位、西方白虎位、北方玄武位,四道阵眼光柱同时熄灭,阵法脉络寸寸断裂。 笼罩乌山关五里范围的透明“罩子”,如同肥皂泡般彻底消散。 阵法,破了!而且一剑之下,重创两位武尊后期,破灭四极锁天阵。 但方云逸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 在斩出那一剑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古剑投影中那股嗜血、狂暴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 幸好有剑塔镇压,要不然他的神魂恐怕已在瞬间被侵蚀、同化,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即便如此,他此刻也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神魂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攒刺,七窍都渗出细微的血丝。 体内真气近乎枯竭,经脉多处受损,身体摇摇欲坠。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两位重创的武尊。 血屠尊者挣扎着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骇然。他盯着方云逸手中那逐渐消散的暗紫色古剑投影,又看了看自己断裂的短刃和布满裂痕的骨杖,嘶声道! “这到底是什么剑?” “南域之中………怎会有如此凶兵?” 阴傀尊者气息萎靡,兜帽早已在战斗中破碎,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如同僵尸般的面孔。 他眼中同样满是惊悸,但更多的是怨毒与贪婪。“此剑……必是圣女所留之秘宝!” 阴傀尊者喘息着,看向方云逸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座移动的宝藏。 “今日之伤,他日必百倍奉还!”他咬牙道,突然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残存的白骨杖上。 骨杖顶端那颗绿色宝石勉强亮起微光。 “血屠,走!” 他低喝一声,白骨杖对着虚空一点。 “嗤啦——” 虚空被划开一道狭长的黑色裂缝,裂缝对面隐约可见一片荒芜死寂的景象。 阴傀尊者身形一晃,便要钻入裂缝。 血屠尊者虽有不甘,但也知道今日已无法斩杀方云逸,反而可能陨落在此,只得咬牙紧随其后。 方云逸眼神一冷,想要阻拦,但神魂的剧痛与身体的虚弱让他动作慢下半拍。 更何况,那黑色裂缝中散发出的空间波动极其诡异,贸然靠近恐有不测。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钻入裂缝,裂缝迅速闭合,消失不见。 “空间遁术……果然来历不凡。” 方云逸心中凛然。 能施展空间遁术,至少说明对方背后的势力,对空间之道有着极深的造诣,绝非南域宗门可比。 不过,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剧痛与身体虚弱,目光转向另外两个方向。 一处是惊蛰老祖坠落的山林。 一处是赵镇岳所在——这位大乾皇室的武尊老祖,在真气被剑塔吞噬近八成后,已是气息奄奄,勉强悬停在空中,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着恐惧与绝望。 方云逸身形一闪,来到赵镇岳身前。 “你……你想干什么?”赵镇岳声音颤抖,想要后退,却连御空都勉强。 方云逸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抬起右手,真气凝聚成一柄紫色光剑。 “不……不要杀我……” 赵镇岳彻底慌神,“方云逸,本尊……我可以代表大乾皇室,与你讲和!” “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 “误会?”方云逸开口,声音沙哑冰冷。 “一千二百条人命,是误会?” 赵镇岳语塞。 “你们逼死他们的时候,可曾想过讲和?” 方云逸眼中猩红再起,“你们拿他们当人质,逼我就范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我……” “不必多言。” 方云逸打断他,“我说过,若我不死,必屠尽赵氏皇族。” “今日,便先从你开始。”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 “噗嗤——!” 赵镇岳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不甘的表情。 无头尸身倒下,鲜血喷洒如雨。方云逸凌空一抓,将赵镇岳的头颅摄到手中。 他看着这颗曾经高高在上、执掌皇权、威震南域的武尊头颅,眼中波澜起伏。 “赵镇岳已死,下一个,便是赵凌霄。” “然后,是赵元启,是京都里每一个姓赵的人。”方云逸喃喃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左手提着赵镇岳的头颅,目光转向乌山关内,那些横七竖八、自尽而亡的老卒尸体。 沉默片刻,方云逸将赵镇岳的头颅放在韩清的尸体旁。 “韩清,诸位弟兄……” “这只是开始。” “我向你们保证,所有参与此事之人,所有逼死你们之人,我都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完,方云逸转身,走向惊蛰老祖坠落的山林。山林中,惊蛰老祖躺在深坑底部,胸口恐怖剑痕依旧在渗血,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看到方云逸走来,惊蛰老祖的眼中闪过怨毒、恐惧,还有一丝……乞求。 “方……方云逸……” 他艰难开口,“放过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关于你母亲……” 方云逸脚步一顿。 母亲? 这具身体的母亲,在他记忆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原主只在方家祠堂见过一幅画像,知道母亲很美,但在原主很小时便已去世,据说是病故。 而惊蛰老祖口中的“母亲”,似乎……另有隐情?还有之前阴傀尊者提到的“圣女”…… 方云逸眼神微凝,走到惊蛰老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 惊蛰老祖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你先以武道之心发誓、放过我,并护我安全离开北境……我就告诉你……” 第305章:中域圣教 武道之心发誓,对武者约束力极强,一旦违背,心境有损,境界怕是再难寸进。 方云逸笑了。 笑容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话音未落,方云逸并指如剑,一道紫色剑气迸发,刺入惊蛰老祖小腹气海位置。 “噗——!” 气海彻底被毁,惊蛰老祖苦修数百年的真气彻底溃散,修为尽废! “啊——!!”惊蛰老祖发出凄厉惨叫,眼中充满着绝望与怨毒。 “你……你废了我?” “不然呢?”方云逸声音平静,“让你保留境界、修为,等着你日后报复?” “现在,你可以说了。” 惊蛰老祖死死瞪着方云逸,嘶声道! “你不发誓,我宁可死,也不会说!” “是么?” 方云逸不再多言,手中剑气再次凝聚。 这一次,剑气没有刺向要害,而是落在惊蛰老祖的左脚脚踝。 “嗤……” 剑气如同最锋利的小刀,轻轻划过。脚踝处的皮肉被割开,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剑气在骨头上轻轻一刮。 “啊——!!!”惊蛰老祖再次惨叫,那种刮骨之痛,让他浑身痉挛。 “我说过,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方云逸眼神冰冷。 “你不说,我就一寸一寸,割掉你身上所有的肉,刮掉你身上所有的骨。” “你放心,我会用真气吊住你的命,让你保持清醒,感受每一寸痛苦。” “等肉割完了,骨头刮完了,我再开始折磨你的神魂。” “我有的是时间。” 说着,剑气移动,落在惊蛰老祖的左脚脚背上,再次轻轻一划。 “嗤……” 又一片皮肉被割下。 “啊!住手!住手啊!”惊蛰老祖崩溃。 他活了数百年,何曾受过这等酷刑? 肉体的痛苦还是其次,那种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法反抗、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的绝望,彻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我……我说……我说……” 惊蛰老祖涕泪横流,声音颤抖,“你母亲……她……她不是普通人……她……她是中域……圣教……的……圣女……” 中域?圣教?圣女? 方云逸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这具身体的母亲,来历不凡。 “继续说。”剑气停在惊蛰老祖脚背上,没有继续切割。 惊蛰老祖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十七年前……你母亲……不知为何……来到南域……隐藏身份……嫁给你父亲方文远……” “后来……她的身份暴露……圣教…派人来寻……据说发生冲突……你母亲重伤……被圣教人以你们方家做要挟…………被带回圣教……” “我知道的就……就这些……真的……求你……给我个痛快……” 惊蛰老祖说完,眼中满是乞求。 方云逸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 中域?这方家的背后,显然是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而阴傀尊者和血屠尊者,很可能就来自那个“圣教”,又或者是与之相关的势力。 他们这次来南域,协助玄云宗和大乾皇室对付自己,恐怕不只是为了所谓的“至宝”,更可能与母亲有关。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方云逸看向惊蛰老祖。 “没……没有了……真的……” 惊蛰老祖连忙摇头。 “很好。”方云逸点头,手中剑气一闪。 “噗嗤——!” 惊蛰老祖的咽喉被割开,鲜血涌出。 他瞪大眼睛,眼中最后的神色是解脱,随即彻底黯淡。这位玄云宗三大武尊之一,纵横南域数百年的惊蛰老祖,就此陨落。 方云逸看也没看他的尸体,转身走向乌山关。晨曦已然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却无法驱散那股浓烈的死寂与悲壮。 方云逸站在残破不堪的城墙之上,看着关内那些老卒的尸体,沉默良久。 随后,他提起赵镇岳的头颅,又找到惊蛰老祖的尸体,将两人的头颅一并斩下。 他会让人将这两颗头颅分别送到大乾京都和玄云宗,届时、整个大乾震动,也与他彻底展开不死不休之局! 但,那又如何? 有些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有些誓言,必须用命来实现。 他转身,看着乌山关,看了一眼那些永远留在这里的忠魂。 “弟兄们,安息。” “你们的仇,我会一一讨回。” “你们未走完的路,我会继续走下去。” 说完,方云逸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着鹰嘴崖方向,提着两颗武尊老祖的人头、破空而去。 不是他不想收好这些老卒尸体,而是鹰嘴崖那里,还有五万将士在苦战。 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而经此一夜,方云逸的心,已彻底冰冷。 他的剑,也将更加锋利,更加无情。 南域的天,从此将会彻底改变!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鹰嘴崖,这场持续近一天一夜的惨烈大战,已然进入到最后的厮杀阶段。 鹰嘴崖,因其山势险峻如鹰喙而得名。 此处地势险要,三面皆是陡峭悬崖,唯有一条蜿蜒山道可通崖顶。 周擎天率四万七千镇北军在此扎营,本是为监视幽州动向、策应北方战事的前据点。 营寨依山而建,木石混合着的寨墙高达三丈,墙头布满鹿角、拒马,每隔三十步便有一座箭塔。寨内粮草充足,箭矢滚木擂石堆积如山,本是易守难攻之地。 然而,一天前的子夜,大乾三路大军——李崇山部五万、王擎部五万、张奎部五万,共计十五万大军,在幽州城内应配合下,悄无声息地摸近鹰嘴崖,于子时三刻骤然发动夜袭! 更致命的是,随军而来的还有玄云宗派遣的十三位武道宗师,以及上百名武师巅峰的内门弟子。这些武者不参与正面冲锋,却专破营寨防御、暗杀将领、扰乱军阵。 战斗从一开始就极为的惨烈! “敌袭——!!!” 急促且凄厉的鼓声响彻营寨时,大乾军的前锋已突破外围的防线,火箭如蝗虫般射入营中,点燃粮草和营帐。 周擎天身披重甲冲出帅帐,看着山下如潮水般涌来的火把长龙,脸色瞬间铁青。 第306章:鹰嘴崖 “结阵!弓弩手上墙!重步兵堵住寨门!” “传令各营,死守阵地,后退者斩!” 老将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荡,镇北军虽然被偷袭,却并未崩溃。 这些一直跟随方家在北境边疆的老卒,早已在血火中淬炼出临危不乱般的意志。 箭雨倾泻,滚木擂石砸落,第一波冲上山道的大乾军死伤惨重,尸体堆积如山。 但敌人实在太多! 十五万大军轮番进攻,不计伤亡。更可怕的是那些玄云宗的武者——十三位宗师分成三组,专门攻击寨墙薄弱处。 他们的真元攻击威力惊人,一掌便可轰塌数丈寨墙,一脚就能踢飞重达千斤的擂石。 “瞄准那些穿道袍的!弩车!给我射!” 周擎天红着眼睛指挥,三十架重型弩车调转方向,碗口粗的爆裂弩箭呼啸而出。 “轰!轰!轰!” 三名玄云宗的武道宗师猝不及防,被重型破甲弩箭射中,当场重创。但剩余十人更加疯狂,他们避开弩车射界,从侧面突入营寨。 “杀!” 一位玄云宗武道宗师手持长剑,剑气纵横十余丈,所过之处,镇北军士卒如同割麦般倒下。三名镇北军校尉拼死上前拦截,却在一招之内便被斩成六段。 “畜生!”周擎天目眦欲裂,拔出战刀就要亲自上阵。 “将军不可!”亲卫死死拉住他,“您是主帅,不能轻易涉险!” “放开!老子当年随老帅征战的时候,这些杂碎还不知道在哪儿!” 周擎天挣脱开亲卫,宗师初期的气息轰然爆发,提刀杀向那名玄云宗的武道宗师。 刀剑碰撞,火星四溅。 周擎天虽已年过六十,但战场厮杀经验丰富,刀法狠辣刁钻,一时间竟与那玄云宗宗师战成平手。但另外的几名宗师已从其他方向突破,营寨防线多处被撕开缺口。 大乾军如潮水般涌进来。 “弟兄们!跟这些狗杂种拼了!” “为主公而战!为北境而战!” 镇北军的将士怒吼着,结成一个个小型战阵,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血腥搏杀。 刀光枪影,血肉横飞。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有的是大乾军,更多的是镇北军。但没有人后退,因为身后就是同袍,就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信念。 战斗从子夜持续到黎明,又从黎明打到正午,再从正午战斗到黑夜。 鹰嘴崖上,尸体已经堆积不知多少层。鲜血汇聚成溪流,顺着山道向下流淌,将整面山坡染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焦糊和死亡的气息。 镇北军的伤亡惨重到令人心碎。 四万七千将士,打到午后时分,已不足两万。箭矢耗尽,滚木擂石用光,连营寨的木料都被拆下来当武器。 许多人兵器卷刃,便捡起敌人的刀继续战斗。手臂断掉,就用牙齿咬。双腿被砍,就爬着向前,抱住敌人的腿一同滚下山崖。 而大乾军同样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十五万大军,死伤已超过七万! 那些玄云宗的宗师也折损掉五人,剩下的八人、在不断射出的重型弩剑下个个带伤。 李崇山、王擎、张奎三位主将站在半山腰的临时指挥台上,看着山崖上依旧在顽强抵抗的镇北军,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群疯子……”李崇山咬着牙,他左肩被流矢擦过,包扎的白布渗出血迹,“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不投降!” 王擎右臂缠着绷带,那是被一名镇北军老兵临死前用短矛刺伤的。 他沉声道,“镇北军的战力,远超我们预估。若非玄云宗的道长们相助,破开寨墙多处缺口,单靠我们十五万大军强攻,只怕……” 王擎话没说完,但另外两人都明白——只怕攻不下来,甚至可能被反杀。 这并非夸张。 镇北军依托地利,战斗意志顽强到可怕。 大乾军虽有兵力优势,但在狭窄的山道上无法完全展开,只能一批批送上去消耗。 而镇北军则占据高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滚木都能造成巨大杀伤。 更可怕的是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王擎亲眼看到一个双腿被斩断的镇北军士卒,爬着抱住一名大乾军百夫长的腿,点燃身上火油罐。两人瞬间化作火球,惨叫声不断! 张奎脸色阴沉,“玄云宗那边似乎已经很不满。他们陨落五位宗师,伤八人,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损失。” “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据说发现,镇北军中竟然有近十人临阵突破,踏入宗师境!虽然都是初入,但那种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的潜力……” 三人皆是沉默。这一战,已经彻底打碎掉他们对镇北军的轻视。 原来那个十六岁少年麾下的镇北军,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在被偷袭、兵力劣势、还有玄云宗武者助阵的情况下,硬生生打出一比二的战损比! 若没有玄云宗的宗师,若是公平对决…… 三人不敢想下去。 “不能再拖了。”李崇山狠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压上!不惜一切代价,在今日正午之前,必须拿下鹰嘴崖!” “那些镇北军残部,一个不留。” 命令传下,大乾军再次发起潮水般进攻。 而此时的鹰嘴崖上,镇北军已到极限。 周擎天浑身浴血,铠甲破碎不堪,左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拄着战刀,站在残破的帅旗下,环视四周。 还能站着的将士,已不足千人。 而且个个带伤——有人断了手臂,用布条草草包扎。有人腹部被划开,里面肠子都露已出来,却用腰带死死勒住。有人满脸是血,一只眼睛已被射瞎…… 但他们紧握着战刀,将周擎天护在中间。 “将军……我们……守不住了……”一名年轻些校尉哽咽道,他左腿自膝盖以下被斩断,靠着长枪支撑才勉强站立。 周擎天看着这个最多三十岁的年轻人,想起他刚入伍时稚嫩的模样,心中一阵绞痛。 “怕死吗?”周擎天问。 “不怕!”年轻校尉挺直脊梁,“能跟将军并肩作战,能为主公尽忠,死有何惧!” 第307章:赶到 “好!这才是我镇北军的好儿郎!”周擎天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悲凉。 他看向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将士,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整个山崖。 “弟兄们!我周擎天对不起你们!” “是我指挥不力,让兄弟们陷入重围。” “是我低估这些敌人的狠毒,害得四万多弟兄战死沙场。” “将军!” 众人齐声喊道,许多人已泪流满面。 “但是——”周擎天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没有辱没镇北军的威名!” “我们没有丢主公的脸。” “这一战,我们诛杀他们十一万!” “十一万啊!” “那些大乾杂碎,那些玄云宗的走狗,用十五万大军偷袭我们四万七千人,还有十几位宗师助阵,却被我们打得死伤惨重。” “值了!”周擎天握紧手中战刀,刀尖指向山下再次涌来的敌军。 “今日,我周擎天与众弟兄,同生共死!” “镇北军——”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残存的千余名将士齐声怒吼,声音嘶哑却震天动地。那是一种明知必死却依旧要战的决绝,是一种用生命践行誓言的悲壮。 山下,李崇山、王擎、张奎三人听着山崖上传来的怒吼,脸色复杂。 “传令……” 李崇山缓缓道,“全军暂停进攻。” 号角声响起,大乾军如潮水般退下,在距离山崖百丈处重新列阵。 李崇山策马上前,朗声道,“周将军!李某佩服!” “你以四万七千兵力,硬抗我十五万大军一天一夜,杀敌十一万,此等战绩,足以名垂青史。” “但大势已去,何必再做无谓牺牲?”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几分,“周将军,你若率部投降,李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 “余下的镇北军将士皆可免死,甚至可编入我大乾军中,继续为大乾效力!” “放你娘的狗屁!” 周擎天破口大骂,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李崇山!你还有脸提为大乾效力?” “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是不是老帅提拔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老帅被乾帝所害,你不替老帅讨个公道也就算了……这些年蛮族犯境时,你们在哪?” “北境百姓被屠杀时,你们在哪?老帅和十万弟兄冤死时,你们又在哪?” “现在主公要为我等讨回公道,要为北境正名,你们这些走狗倒是跳出来了。勾结玄云宗,偷袭我营寨,还有脸说为大乾效力?” “我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周擎天双眼血红。 “我镇北军上下,只有战死的英魂,绝没有投降的懦夫!” “要打便打,少TM废话。” 李崇山脸色变得铁青。他身后的王擎沉声道。“周将军,你可想清楚了! “你身后那些弟兄,大多还年轻,你真要让他们全部死在这里?” “我们死在这里,是为让更多的北境儿郎能活着看到太平!”周擎天怒吼,“是为让主公的大旗,能插遍这南域天下。”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大义!” 张奎冷冷的开口回应道,“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他看向身旁八位带伤的玄云宗宗师,拱手道。“诸位道长,还请助我等最后一击,彻底剿灭这些顽抗之敌。” 八位宗师脸色有些阴沉。这一战他们损失惨重,对镇北军恨之入骨。 为首的一位白发武道宗师冷冷道,“此战之后,玄云宗与镇北军,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八人同时磅礴的真元在周身涌动。他们要发动合力一击,将这最后的千余人彻底抹杀! 而下方,四万多大乾军也已列阵完毕,刀枪如林,只待宗师攻击之后,便一拥而上,将这最后的抵抗碾碎。 周擎天看着八道越来越强的真元波动,又看了看山下黑压压的敌军,心中叹息。 “主公……老周无能……只能陪弟兄们走到这里了……” 他握紧战刀,准备迎接最后一刻。 残存的镇北军将士也握紧战刀,每个人脸上都已然带着决绝。他们相互对视,眼中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同生共死”的坦然。 八位宗师的合力一击已然凝聚完成。那是一团直径超过三丈的恐怖元气光球,内部电闪雷鸣,好似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去!” 白发宗师厉喝,双手猛地向前推出。 元气球如同陨星般呼啸而去。 千余名镇北军知道无法避开,皆是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来临。然而—— 就在元气球距离山崖还有一丈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犹如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那不是宗师气势,而是一种更高层次、触及天地规则的——武尊威压!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鹰嘴崖上下,四万大乾军、八位玄云宗师、三位主将,乃至所有还活着的人,在同一时间双膝一软,齐齐跪倒在地! 并非自愿,而是被那股恐怖的威压强行压服。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许多人甚至因为跪得太猛,膝盖骨直接碎裂,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那威压并未因此减轻,反而更加沉重。 所有人只觉得浑身骨骼“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压成肉泥。 他们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八位玄云宗师最惨。 威压降临瞬间,体内真元瞬间紊乱,“砰砰砰”的砸在地上,口喷鲜血,动弹不得。 而那团即将落下的元气球,在威压的冲击下,如同泡沫般无声消散。 “这……这是……”李崇山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与恐惧。 武尊! 绝对是武尊级别的威压! 而且不是普通的武尊,这股威压之强,甚至超过他曾感受过的皇室老祖赵凌霄。 是谁? 第308章:有仇报仇 大乾的武尊都在京都,玄云宗的武尊也在山门。难道是蛮族的血狼尊者? 可蛮族王庭正在被方云逸攻打,血狼尊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惊骇欲绝之时—— 一道紫色流光从北方天际破空而来,瞬息之间便已抵达鹰嘴崖上空。 流光停住,显露出一道银甲白袍的身影。 那身影凌空而立,月白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银甲上布满刀痕剑伤,染满暗红色的血迹,甚至多处破碎。但那股滔天的杀意与冰冷的威压,却让下方所有人灵魂颤栗。 而当众人看清他手中提着的东西时—— “不……不可能……” 李崇山瞳孔骤缩,浑身剧烈颤抖。 王擎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奎直接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八位玄云宗师更是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绝望。因为方云逸左手提着的,是两颗人头! 一颗须发皆白,面容威严,双目圆睁,死不瞑目。那是大乾皇室武尊老祖,赵镇岳。 另一颗同样白发,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痛苦。那是玄云宗三大武尊之一,惊蛰老祖。 两颗武尊头颅,如同两座崩塌的神山,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天……塌了。 “老……老祖……” 一位玄云宗的武道宗师喃喃自语,随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 武尊老祖被杀,这对玄云宗而言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更是无法承受的巨大损失! 而大乾军这边,所有将士都陷入深深的恐惧。连武尊老祖都被斩,他们这些凡人,还有什么希望? 方云逸凌空而立,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整个鹰嘴崖战场。 当他看到崖上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绝大多数都穿着镇北军的甲胄。鲜血汇聚成一条条小溪,顺着山石缝隙流淌,在低洼处形成一片片血泊。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些尸体还保持着搏杀的姿势,至死都紧紧抱着敌人…… 当他看到残存镇北军——不到千人时,个个伤痕累累,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却依旧用身体将周擎天护在中间。 周擎天浑身浴血,左肋伤口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却依旧拄着战刀,挺直脊梁…… 怒火、无法抑制,焚天灭地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方云逸胸腔中爆发! “啊——!!!”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吼声中蕴含着浓郁悲痛、愤怒、杀意,震得整座鹰嘴崖都在颤抖。 武尊威压轰然爆发,比之前强横十倍! “噗噗噗噗——!” 下方,四万大乾军中,那些境界较弱的士兵,当场被威压震得七窍流血,内脏破碎,直接毙命。 八位玄云宗师再次喷血,伤势加重。 三位主将李崇山、王擎、张奎,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狂喷鲜血,气息暴跌。 但方云逸没有直接杀死他们。他缓缓降落到山崖上,落在残存的镇北军前方。 “主……主公……”周擎天看着方云逸,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那不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看到死去四万多弟兄的悲痛,看到方云逸平安归来的欣慰,看到那两颗武尊头颅的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位铁血老将泣不成声。 残存的镇北军将士也纷纷落泪。 他们活下来了。在必死绝境中,他们主公如同神兵天降,以无敌之姿归来,还斩杀两位武尊老祖! 但……死去的弟兄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方云逸看着周擎天,看着这些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将士,看着他们身后那堆积如山的同袍尸体,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 他缓缓转身,面向山下那些跪伏在地、动弹不得的大乾军和玄云宗师。 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 “周伯伯,诸位弟兄……” 方云逸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受苦了。” “主公……”周擎天哽咽。 方云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杀意,缓缓道!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多痛,有多恨。” “四万七千弟兄,如今只剩不到千人……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方云逸的话语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是来自九幽地狱中的审判。 “现在我以武道威压禁锢住这些杂碎,他们动弹不得,连自尽都做不到。” “还能动的弟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用你们手中的刀,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若是重伤无法动弹,那就原地休息,好好看着——” 方云逸转身,目光扫过山下那四万大乾军和八位玄云宗师,一字一句,如同冰冷铁律! “他们,交给我来杀。” “我保证,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敌人,每一个参与围攻鹰嘴崖的杂碎——” “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落下的瞬间,方云逸双手结印,紫霄真气化作无数道细密的紫色锁链,从虚空中探出,将四万大乾军、三位主将、八位玄云宗师,全部封禁。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数道紫色真气,真气穿透皮肉,却不致命,只是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现在……” 方云逸看向残存的镇北军,“去吧。” 短暂的寂静。 然后—— “弟兄们!报仇啊!!!” 一名断掉一只手臂的校尉,用仅存的右手抓起地上的刀,嘶吼着冲向山下。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光这些狗杂种!” “老王!老李!老子给你们报仇来了!” 残存的镇北军将士,如同受伤的猛虎,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握着手中卷刃的刀,捡起断裂的枪,甚至赤手空拳,冲向那些被禁锢的敌人。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大乾军的士兵眼睁睁看着那些浑身浴血的镇北军冲来,眼中满是恐惧,却动弹不得。 刀砍在脖子上,枪刺入胸膛,拳头砸在面门……“噗嗤!”“咔嚓!”“嘭!” 血肉撕裂声、骨骼断裂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乐章。 第309章:镇压屠杀 “不……不要杀我……” 一名年轻的大乾士兵哭着哀求道,但下一刻,一柄断刀便砍下他的头颅。 “我投降!我投降啊!” 另一名军官嘶声喊道,却被一名镇北军老兵用牙齿狠狠咬断喉咙。 复仇的火焰在燃烧。 每一名镇北军将士眼中都燃烧着疯狂的仇恨。他们想起并肩作战却惨死的同袍,想起被围困一天一夜的绝望,想起那些玄云宗师屠杀弟兄们的场景…… “这一刀,是为我隔壁铺的老张!” “这一枪,是为箭塔上的小刘!” “这一拳,是为被你们分尸的王校尉!” 每杀一人,便会喊出一个名字。 那是死去的四万多弟兄的名字,是他们永远无法忘记的痛。 三位主将李崇山、王擎、张奎被重点照顾。数十名镇北军围住他们,刀枪齐下。 “李崇山!你偷袭我营寨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王擎!我兄弟就是死在你麾下的骑兵践踏下!” “张奎!玄云宗的杂碎是你请来的吧!” 三人皆是被砍得血肉模糊,却因方云逸的真气禁锢,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只能在极致痛苦中一点点走向死亡。 八位玄云宗师更是凄惨。 镇北军将士对他们恨之入骨。若非这些宗师破开寨墙,若非他们专门暗杀将领,战局绝不会如此惨烈。 “道长?我呸!” 一名瞎了一只眼的镇北军士卒,将一名玄云宗师的耳朵生生撕下。 “高高在上的宗师?还不是要被老子砍!” 另一名腹部伤口还在渗血的将士,用钝刀一点点锯断一名宗师的手臂。 报复持续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名还能站立的镇北军将士脱力倒下时,四万大乾军中,已有超过两万人被复仇的怒火活活虐杀。 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再度汇集成溪流,顺着山道向下流淌,将整座鹰嘴崖染成一片猩红。 而残存镇北军将士,在发泄完怒火后,纷纷瘫倒在地。许多人直接昏死过去,有的则抱着同袍的尸体,无声痛哭。 方云逸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 因为他知道,这些将士需要这场发泄,需要用敌人的血,来祭奠死去的英魂。 现在,该他了。 方云逸缓缓走到山崖边缘,俯视着下方剩余的一万多被禁锢的大乾军,以及那八位奄奄一息的玄云宗师。 他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怜悯。 “你们,都该死。” 简单五个字,如同死亡的宣判。 方云逸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识海中,剑塔微微一震。虽然之前动用古剑投影消耗巨大,但吞噬乌山关阵法与两位武尊部分真气后,此刻他已恢复不少。 “紫霄剑经——万剑,归墟。” 话音落下的刹那,方云逸掌心迸发出万千道紫色剑气! 每一道剑气都凝实如实质,锋利无比,好似蕴含着斩破虚空的恐怖威能。 剑气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覆盖了整个山下战场。“嗤嗤嗤嗤嗤嗤——!!!” 连绵不绝的剑气入肉声响起。 剩余的一万多大乾军,八位玄云宗师,在紫色剑雨的洗礼下,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 剑气精准地穿透每个人的眉心、心脏、咽喉等要害,却又不破坏尸体完整——这是一种冰冷的、高效的屠杀。 惨叫声只持续三息。 三息之后,山下战场,再无一个活口。 大乾军,玄云宗师,全部毙命。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集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 方云逸收回手,脸色微微泛白。 这一招“万剑归墟”消耗不小,但值得。 他转身,看向身后残存的镇北军将士。 还活着的人,已不足八百。 且个个重伤,能站立的不到百人。 周擎天在亲卫搀扶下,艰难地走到方云逸面前,单膝跪地! “主公……末将无能……四万七千弟兄……只剩这些……” 这位铁血老将泣不成声。 方云逸蹲下身子扶起他,看着这位追随方家三代、如今浑身浴血的老将,心中绞痛。 “周伯伯,不是你的错。” 他缓缓道,声音低沉,“是我低估他们的狠毒,是我没有预料到玄云宗大规模介入。” “这笔血债,我会一一讨回。” 方云逸的目光望向南方,望向大乾京都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赵元启,玄云宗,大乾皇室……” “你们逼死乌山关一千二百忠魂,围杀我鹰嘴崖四万七千将士……” “此仇,不共戴天。”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团紫色真气,真气中隐约可见两颗头颅的虚影——赵镇岳和惊蛰老祖。 “今日,我方云逸在此立誓——” 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响彻鹰嘴崖,向着整个南域扩散! “三月之内,我必亲临大乾京都。”我要让赵氏皇族,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我要让玄云宗,山门崩塌,传承断绝。” “我要让这南域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犯我镇北军者,虽远必诛!” “伤我亲人者,满门尽灭!” 誓言落下,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 残存的镇北军将士,挣扎着站起身,尽管伤痕累累,尽管气息微弱,但每个人都挺直脊梁,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周擎天抹去泪水,嘶声道! “愿随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愿随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八百将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方云逸看着这些忠诚的部下,看着他们身后那堆积如山的同袍尸体,看着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缓缓闭上双眼。 当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与决绝。 接着方云逸的目光、扫过鹰嘴崖下方不远处、一处微微凸起小土坡。 “影卫何在?” 他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血色晨风! 片刻沉寂后,那处小土坡上的草坪从内向外被掀开,三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三人皆是一身暗色劲装,脸上戴着半截青铜面具,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这是方云逸传给暗卫的一门隐匿功法,即便宗师也难以轻易发现他们的存在。 第310章:宣战 为首一人身形修长,步伐无声,几个起落间便已来到山崖前,单膝跪地。 “影二,参见主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特有的冰冷。 身后两人紧随其后跪倒,分别是影四和影五——影卫中速度最快、隐匿能力最强的三名暗卫,被方云逸安排在鹰嘴崖周边监控、收集情报,同时也作为最后一道保险。 若周擎天真的战败,他们的任务便是拼死救出这位老将军。 “影二。”方云逸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即刻带影四、前往铁壁关。” “传我令给留守在那里的刘、韩,两位将军——让他们将铁壁关训练的那三万新兵,立刻分兵行动。” “令刘将军亲率两千精锐轻骑,赶赴乌山关,收殓韩清及一千二百名老卒遗体。” “需用最好的棺木,最隆重的礼仪,妥善运回铁壁关。我要在关内建英烈祠,供奉所有战死弟兄的灵位。” 方云逸语气顿了顿,声音更冷几分,“告诉刘将军他们,不得对那些遗体有任何的怠慢与亵渎,否则,斩!” “是!”影二肃然应道,青铜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杀意。 乌山关之事,他们虽未亲眼目睹,但从方云逸的只言片语和那两颗武尊头颅中,已能想象是何等惨烈。 “令韩将军率领余下的新兵,携带好足够的物资,今日夕阳落下前抵达鹰嘴崖。” 方云逸继续下令,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镇北军尸体,“我要他将所有战死弟兄的遗体一一收敛、清点、记录好姓名籍贯,火化。待北境平定,送回他们各自的家乡安葬。” “若有无法辨认身份的……”方云逸深吸一口气,“便在铁壁关外建一座无名英烈冢,我要让后世所有人都记得,这里曾经躺过为我北境、为方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 “是!”影一再次应声。 “此外……”方云逸转身,望向山下那些大乾军和玄云宗武者的尸体,眼中寒光闪烁。 “传令韩将军,鹰嘴崖战场上所有敌人尸体——除大乾军主将李崇山、王擎、张奎,以及玄云宗那十三位武道宗师之外——” “全部运送到幽州城北门前!” “我要在幽州北城外、用这十余万具的尸体,筑起一座尸山。” “将李崇山三人、和玄云宗十三位宗师的头颅,全部斩下,送去大乾京都与玄云宗。” 方云逸声音如不化寒冰,字字杀机凛冽。 “同时告诉幽州城里那些守军,告诉大乾朝廷,告诉玄云宗——” “三日后,我方云逸将亲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若是不降、城破之后、后果自负。” “待到破开幽州,便是挥师南下,直取京都。我要让那新帝赵元启、亲眼看着他的江山如何一寸寸崩塌,看着他是如何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方云逸的这番话,让跪在地上的三名影卫浑身一震,连不远处重伤的周擎天和残存将士都为之动容。 筑尸观!这是古时战争中最为残酷、最具震慑力的手段之一。 用十余万具尸体堆积成山,向敌人展示己方武力,更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与威慑。 “主上,如此……恐会引起大乾举朝同仇敌忾。”影二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劝谏,“且玄云宗那边……” “我就是要他们同仇敌忾。” 方云逸打断他,眼中猩红光芒一闪而逝。 “我就是要让整个南域都知道,得罪我方云逸,得罪我镇北军的下场。” “至于玄云宗……” 他冷笑一声,“他们派宗师参战,屠戮我数万将士时,可曾想过后果?” “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影二不再多言,“属下明白!” “还有一事。”方云逸从身后腰间、取下那还露出两颗死不瞑目的武尊头颅—— 赵镇岳和惊蛰老祖。 “影五。”方云逸看向三人中身形瘦小、却以速度与隐匿见长的暗卫。 “你带着这两位武尊的头颅、和大乾那三位将领、以及玄云宗的十三位武道宗师的头颅,日夜兼程,赶赴大乾京都。” “将赵镇岳、以及大乾将领的头颅,悬挂于皇宫朱雀门之上。” “将惊蛰老祖、还有那十三位武道宗师的头颅,送去玄云宗的山门前。” “皆要留字告之——” 方云逸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如铁。 “告诉赵元启和玄云宗,三日之后,幽州城破。一月之内,兵临京都!” “三月之期,我让赵氏皇族血脉断绝,要让玄云宗山门崩塌、传承尽毁。” “犯我镇北军者,杀无赦!” “伤我亲人者,满门皆诛。” 影五先是接过两位武尊的头颅——这可是南域顶尖强者的头颅——让他心跳加速。 这不是简单的头颅,也是战乱开始前的宣言,是向两大超级势力宣战的战书! “主上放心,影五必在两天之内,将头颅送至,字迹留清。” 影五声音坚定,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他知道这个任务有危险——潜入京都、靠近皇宫、悬挂头颅,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更别提玄云宗山门,那可是南域武道圣地之一,守卫森严,阵法密布。 但影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主上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付出生命。 “去吧。” 方云逸挥挥手,“完成任务后,不必返回北境,直接潜入京都潜伏。” “我要暂时负责京都那边的情报网,监控皇室动向,为大军南下做准备。” “是!” 影五将两颗武尊头颅绑好,接着在几十名老卒的协助下找到那三位大乾将领,以及那十三个武道宗师的尸体……… 斩下他们头颅,分别绑在马匹两侧。翻身上马后,头也不会的朝着南方疾驰奔去。 待三名暗卫离去,方云逸缓缓转身,看向周擎天和残存的将士。 “周伯伯,你们先在此休整,我已传令陈将军率领两万新兵前来接应。待他们抵达,你们便随军返回铁壁关疗伤。” “不!”周擎天挣扎着站直身体,尽管左肋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异常坚定,“主公,老周要随您一同攻打幽州!” 第311章:临时据点 方云逸看着他们,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你们的仇,我来报。” 他的声音平静,却已然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是养好伤。” “镇北军的战旗需要你们来扛,北境的未来需要你们来守护。” “鹰嘴崖这一战,我们损失掉四万七千弟兄,但大乾和玄云宗付出的代价更大,十五万大军覆没,八位宗师毙命,两位武尊陨落。” 方云逸目光扫过众人,“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个开始。” “我要你们活着,亲眼看着我是如何踏平幽州,如何攻破京都,如何让玄云宗山门化作废墟。” “我要你们活着,看到那个没有压迫、没有不公、人人皆可安居乐业的大同之世。” “那才是对死去弟兄们最好的告慰。” 这番话让周擎天和将士们安静下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却已肩扛整个北境、面对两大超级势力围杀而不退的少年主公,眼中既有悲痛,更有一种近乎信仰的坚定。 “主公……”周擎天老泪纵横,最终缓缓跪倒,“老周……遵命。” “末将遵命!”余下将士齐声应和,声音嘶哑却震天动地。 方云逸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走到崖边,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紫霄剑经,调息恢复。 连番的大战——先是在乌山关激战四位武尊,动用古剑投影,重创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斩杀惊蛰老祖和赵镇岳。 接着又马不停蹄赶赴鹰嘴崖,以武尊威压震慑全场,施展“万剑归墟”屠灭万余敌军…… 即便是武尊中期的境界,即便是有着剑塔持续反哺,此刻的他也是真气也近乎枯竭,神魂中的反噬隐隐作痛。 但时间紧迫。 三日后兵临幽州,这不是虚言恫吓,而是他下一步战略的关键。 必须在大乾朝廷和玄云宗从武尊陨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前,以雷霆之势攻破幽州,掌控整个北境防线,为南下京都奠定基础。 “呼……” 方云逸缓缓吐出一口体内浊气,周身紫气升腾,开始修复伤势。 …………… 与此同时,距离鹰嘴崖约八百里之外,一处荒芜山谷深处。 血屠尊者与阴傀尊者的身影踉跄出现,两人皆是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不堪。 尤其是血屠尊者,胸口那道暗紫色剑痕依旧在缓缓渗血,伤口边缘血肉焦黑,残留的剑气如附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与经脉。 他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剧痛,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咳咳……”血屠尊者咳出一口黑血,血液中混杂着细小的紫色光点—— 那是被逼出体外的残余剑气。 “那小子……那柄剑……”他眼中闪过惊悸与怨毒,“绝对是圣女留给他的至宝,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威能?” 阴傀尊者状态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左手断掉的蛇形短刃早已丢弃,右手白骨杖顶端的绿色宝石彻底黯淡,布满裂痕,显然已废。 更严重的是他胸前的剑伤,虽然不像血屠尊者那样持续流血,但伤口处残留的暗紫色剑气同样在缓慢侵蚀,让他不得不分出一大半真气压制。 “十六岁的武尊中期巅峰……一剑重创你我两位后期,斩杀惊蛰和赵镇岳……” 阴傀尊者声音嘶哑,兜帽早已破碎,露出那张僵尸般苍白的面孔,此刻脸上满是凝重与忌惮。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来解释。” “圣女当年离开时,身上带着教中数件重宝,其中必然有能快速提升境界、甚至拥有越阶战力的逆天之物。” “否则,就凭一个南域边陲之地长大的小子,又怎么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判断——将所这些归咎于“圣女留下的至宝”。 这是他们唯一能接受的解释。 毕竟,承认一个十六岁少年单凭自身天赋就达到如此成就,那对他们这些苦修数百载才达到武尊的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与打击。 “必须将此事禀报公子。”血屠尊者咬牙道,“此子已成气候,单凭你我二人,甚至加上南域这些废物武尊,恐怕已难以拿下。” 阴傀尊者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更麻烦的是,我们这次行动本是暗中进行,未得教中指派。” “如今折损惨重,还暴露出行踪……公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这能怪我们吗?”血屠尊者怒道,“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子强到这种地步?” “连四极锁天阵加上四位武尊围杀都奈何不了他,反而被他反杀两人,重创你我——这已经完全超出常理!” “这些话,留着对公子说吧。”阴傀尊者叹息一声,看向山谷深处,“先回据点疗伤,影先生应该已经在那里等我们。” 两人也不再多言,一边压制体内伤势、一边强提真气,朝着山谷深处掠去。 约莫一炷香,他们抵达一处隐蔽山洞。洞口极为隐蔽,寻常人走到近前也难以察觉。 洞内别有洞天——是一处被人为开凿、布置过的临时据点,约莫三丈见方,石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光芒。 洞内已有三人等候。 为首一人,身穿灰色长袍,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正是当初在大乾京都出现、与赵元启密谈的那位“影先生”。 他身后站着两名黑袍人,气息收敛。 看到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狼狈归来,影先生眉头微皱。“失败了?”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血屠尊者脸色难看,阴傀尊者则嘶声道! “那小子比我们预想的强太多。” “十六岁,武尊中期巅峰,掌握一柄疑似圣女留下的古剑投影,威力堪称恐怖,可吞噬真气,破灭天地规则……” 他将乌山关一战简要叙述,重点描述方云逸如何破阵、如何重创他们、如何斩杀惊蛰老祖和赵镇岳。 第312章:离开南域 随着他的讲述,洞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影先生身后的两名黑袍人眼神震动,显然被方云逸的战绩震撼。 而影先生本人,虽面色不变,但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频率越来越快——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一剑重创两位武尊后期,破开四极锁天阵,斩两位武尊中期……” 影先生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凝重任谁都听得出来,“如此战力,便是放在中域,也堪称天骄中的天骄。” “他身上的那件至宝,恐怕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珍贵百倍不止。” 血屠尊者忍着伤势传来的呻吟开口,“影先生,想要解决那方云逸、必须增派人手!” “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已不足以擒拿此子。若是让他继续成长下去,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恐怕连教中护法亲自出手,都未必能轻易拿下。 影先生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来不及了。” 他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此次行动本就是暗中进行,调动力量有限。” “教中大部分力量、如今都在应对着禁区的变故,不可能再抽调更多武尊前来南域。” “况且……”他顿了顿,“经此一战,方云逸必然警觉。” “接下来的他要么龟缩北境,依托地利固守。要么……主动出击,报复大乾和玄云宗。” “无论是哪一种,我们想再找到合适的机会擒拿他,都难如登天。” 阴傀尊者脸色一变,“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影先生眼中寒光一闪,“此子已成心腹大患,必须除掉。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南域。” 他站起身,在洞内缓缓踱步。 “方云逸接下来报复大乾和玄云宗。南域将乱,这里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我们当务之急,是抹去一切痕迹,撤离南域,返回中域。” 血屠尊者不甘道,“就这么走了?那圣女留下的至宝……” “宝物虽好,也要有命拿。” 影先生冷冷打断! “以方云逸展现出的战力,加上他麾下那些悍不畏死的镇北军,我们继续留在南域,非但得不到宝物,反而可能被他反过来猎杀。” “别忘了,他现在手里有惊蛰和赵镇岳的人头。大乾和玄云宗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南域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们没必要掺和进去,成为他们争斗的棋子。”这番话让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沉默。 的确,继续留在南域,风险太大。 方云逸已经盯上他们,大乾和玄云宗也可能因为武尊陨落而迁怒——毕竟,他们也参与进玄云宗和大乾皇室对付方云逸。 “可是……”阴傀尊者犹豫道,“公子那边如何交代?我们任务失败,还折损人手……” 影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如实禀报。方云逸的战力超出预期,这是事实。公子虽是严厉,但也通情理。” “不过,我们必须将一切归咎于圣女留下的至宝——是那件至宝让方云逸如此逆天,而非我们无能。” “这样,公子的怒火或许会转向圣女,而非我们。” 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将所有责任推给“圣女的至宝”,既能解释方云逸为何如此强大,又能减轻他们的罪责。 “此外,我们离开前,还需做些布置。”影先生继续道,“第一,抹去我们在南域的一切痕迹——这个据点立刻销毁,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全部带走或毁掉。” “第二,警告玄云宗和大乾皇室,不得透露我们出现过的消息。告诉他们,若敢泄露半个字,教中必让他们举宗覆灭、皇族尽诛。” 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玄云宗和大乾皇室或许在南域是庞然大物,但在他们背后的势力面前,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第三……”影先生看向洞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在撤离路线上,留下一些线索,将方云逸的注意力引向中域。” “只要他敢踏足中域,那里便是他的葬身之地。”教中在中域的势力根深蒂固,强者如云。届时布置天罗地网,任他有通天之能,也难逃一死! “而圣女留下的至宝,最终还是会落到我们手中。” 这计划让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精神一振。 是啊,南域是方云逸的主场,他有镇北军,有地利,有民心。但在中域,他孤身一人,面对的是整个教派的围杀。 那才是他真正的死地! “影先生英明!”两人齐齐躬身。 影先生摆摆手,“事不宜迟,你们立刻疗伤,我会让影卫协助销毁痕迹。” “两个时辰后,我们撤离南域。” “是!” 洞内众人迅速行动起来。 血屠尊者和阴傀尊者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影先生则指挥两名黑袍人和暗中潜伏的影卫,销毁据点内的一切痕迹。 两个时辰后,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洞口坍塌,幻阵崩毁,一切痕迹都被掩埋在碎石之下。 数道身影冲天而起,朝着南方天际疾射而去,很快消失在天际线。 他们离开南域,带着失败与忌惮,也带着将方云逸引入中域陷阱的算计。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一道暗影悄然出现在山谷外。 正是方云逸麾下的一名暗卫。他气息十分隐匿,看着坍塌山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接着从怀中取出纸笔,将这里的情况详细记录,然后快速离开。 …………… 两日后,大乾京都,皇宫。 天色微明,朱雀门前的守卫正在换岗。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城墙,速度之快,连值守的武道宗师都未能察觉。 下一刻,一颗须发皆白、双目圆睁的头颅,被一柄短刀钉在朱雀门正中央! 刀身入石三分,头颅悬挂,鲜血顺着门柱缓缓流淌,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还有三颗头颅滚落在地。 更恐怖的是,悬挂着的头颅下方,用猩红的鲜血写着一行大字! 第313章:震动京都 “赵镇岳之首,敬献大乾新帝。” “三日之内破幽州,一月临京都,三月诛尽赵氏血脉。——方云逸” “敌袭——!!!”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皇宫内外。 驻守在朱雀门的所有禁卫军、惊恐地看着那颗头颅,看着那行血字,浑身冰冷。 赵镇岳……那可是大乾皇室两位武尊老祖之一,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如今,被人斩下头颅,挂在皇宫大门上? 这简直是从大乾立朝以来、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更是对大乾皇权赤裸裸的挑衅与宣战。 消息如同飓风般传遍皇宫,传遍京都。 金銮殿,正在早朝的赵元启接到急报,当场脸色煞白,“腾”的一下离开龙椅。 “镇……镇岳老祖……被斩下头颅、悬挂于皇宫的朱雀门前?” 他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惧。 武尊啊!那可是武尊! 是大乾皇室的擎天之柱,是他敢与玄云宗抗衡、敢对镇北军下手的底气所在! 如今,竟然死了? 还被方云逸斩下头颅,挂在皇宫大门上? “陛下!” 一名老臣噗通跪倒,老泪纵横,“方云逸此子,丧心病狂,竟敢如此亵渎皇室!请陛下立刻调集大军,剿灭此獠。” “剿灭?怎么剿灭?” 另一名武将苦涩道,“连镇岳老祖都死在他手里,我们拿什么剿灭?” “难道就任由他嚣张吗?” 有文臣怒道,“此等行径,若不严惩,皇室威严何在?大乾国体何在?” 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有人主张立刻调集全国兵力,围剿北境。 有人建议与玄云宗联手,请动更多武尊。 还有人暗中盘算,是否该考虑……和谈? 赵元启瘫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嘈杂的争论,脑中一片混乱。 恐惧,无边恐惧。他想起方云逸在京都那一夜,以一敌五,重创五大武尊的恐怖战力。 想起镇北军在北境势如破竹,连破蛮族城池,如今更是逼得蛮族王庭开启大阵固守。 想起那一行血字——“三日破幽州,一月临京都,三月诛尽赵氏血脉”。 “他不会是在虚张声势……”赵元启喃喃自语,“他说到,一定会做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 一名禁卫统领连滚爬进殿,声音带着哭腔,“玄云宗急报!惊蛰老祖……也被方云逸斩杀,头颅被插在山门问道碑上!” “留字,三日之后,幽州城破!” “一月之期,兵临玄云。三月之内,山门崩塌,传承尽毁。” 轰——! 朝堂彻底炸了。 两位武尊,同一天被斩杀,头颅分别被送到皇宫和玄云宗山门。 这是宣战! 这是不死不休的战争宣言。 “方云逸……他疯了……他真的疯了……”赵元启嘴唇哆嗦,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他知道,从今天起,大乾将迎来立朝以来最大的危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武尊,一个拥有恐怖战力和铁血军队的敌人,一个发誓要诛尽赵氏血脉的复仇者…… “快!快请凌霄老祖出关!” 赵元启猛地站起身,嘶声吼道,“传令天下,所有藩王、节度使、州府,即刻调兵北上,驰援幽州!” “传令玄云宗,朕愿与玄云宗结为生死同盟,共同剿灭方云逸!皇室宝库所有资源,任玄云宗取用!” “还有……还有中域那边……”赵元启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联系影先生!告诉他,只要他能助朕除掉方云逸,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影先生一行人早已离开南域,留下的只有警告——不得透露他们存在的警告。 而此刻,玄云宗山门,同样陷入巨大的震动与愤怒之中。 问道碑前,惊蛰老祖的头颅被一柄白骨短刃钉在顶端,鲜血顺着碑文流淌,将“问道”二字染成暗红。 一同出现的还有十三颗宗师的头颅! 碑下,同样用鲜血写着一行字,内容与皇宫朱雀门前如出一辙。 玄云宗宗主、两位留守的武尊老祖—— 青霖老祖和玄玑子,以及数十位长老,齐聚问道碑前。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惊蛰师弟……”青霖老祖须发皆张,周身青色真气沸腾,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杀意。 他与惊蛰同门数百年,虽非血亲,却情同手足。如今,他对我头颅被人斩下,插在山门石碑上,这是玄云宗立宗千年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方云逸……好一个方云逸!”玄玑子面色阴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当日在京都,就该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名长老苦涩道,“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子,能在短短月余时间里强到这种地步?” “连惊蛰师叔和赵镇岳联手,加上四极锁天阵,都奈何不了他……” “此子身上必有惊天秘密。” 另一名长老沉声道,“否则绝不可能进步如此神速,战力如此逆天。” 青霖老祖缓缓抬头,看向北方,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传令,玄云宗目前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返山门。” “开启护山大阵,进入战备状态。” “通知所有附庸宗门、世家,即刻抽调精锐,三日内齐聚山门。”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更冷一分。 “方云逸不是要灭我玄云宗吗?好,本尊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待他兵临城下之日,便是他葬身之时。” 玄玑子皱眉道,“师兄,那幽州……” “幽州守不住。”青霖老祖冷冷道,“赵元启那个废物,以为十五万大军加上我们十三位宗师就能拿下鹰嘴崖?结果呢?全军覆没!” “方云逸既然敢说三日破幽州,就一定有把握。我们没必要去救一个必死之城。” “我们的战场,在这里。” 他指着脚下的山门,“在这里,以逸待劳,集结所有力量,布下天罗地网。” “只要方云逸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番话让众人心神稍定。 是啊,玄云宗立宗千年,底蕴深厚。 第314章:蟒蛇尸山 护山大阵一旦完全开启,便是武尊巅峰强者、怕也是难以攻破。 再加上还有两位武尊老祖坐镇,近百位宗师、数千位武师,以及成千上万的弟子…… 方云逸若真敢来,确实未必能讨到好处。 “不过……”玄玑子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方云逸此子诡计多端,且麾下镇北军战力彪悍。我们是否该联系一下……中域那边?” 他指的是影先生背后的势力。 青霖老祖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不必。中域那些人,心思难测,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况且,他们离开前曾警告,不得透露他们存在的消息。若我们主动联系,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玄云宗的仇,玄云宗自己报。”话音落下,青霖老祖转身,朝着宗门深处走去。 “传令下去,即日起,玄云宗封山。所有弟子闭关苦修,备战。” “待方云逸来时……便是决战之日。” 山风呼啸,吹动惊蛰老祖花白的头发,鲜血顺着石碑缓缓流淌。 问道碑上,“问道”二字在血染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与此同时,在幽州北城外。 时值正午,本该是阳光最盛之时,但幽州北面的天空却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连日光都显得黯淡且好似带着血色。 因为那里矗立着一座“山”。 一座完全由尸体堆砌而成的、散发着冲天腥臭与死气的“尸山”。 这尸山并非胡乱堆积,而是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近乎艺术般的残忍方式构筑而成。 十余万具大乾军与玄云宗武者的尸体被精心摆放,层层叠叠,蜿蜒盘绕,远处望去,如同一条长达数里、正在沉睡的暗红色巨蟒,将整个幽州北城门及两侧城墙完全环绕、堵死! 尸山的最底层是普通士卒的尸体,他们大多残缺不全,往上则是军官、将领的尸身,铠甲虽破碎,但官职标识依稀可辨。 再往上,在尸山靠近城墙的“蟒身”几个隆起处,赫然可见那些玄云宗武道宗师的无头尸体、被刻意摆放在显眼位置—— 他们道袍破碎,躯体被长矛贯穿胸膛,如同祭品般被高高挑起。 尸山的高度令人窒息。 靠近城墙的部分,尸体堆叠的高度几乎与九丈八的幽州城墙齐平! 站在城墙上的守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尸体空洞的眼眶、狰狞的表情、以及伤口处蠕动的蛆虫。 更恐怖的是尸山的“蟒首”——正对着北城门的位置,那里用数千具尸体堆砌成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三十丈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三具无头将领尸体,从其甲胄形制可以辨认,正是李崇山、王擎、张奎三人。 而在这“祭坛”正中央,一根高达五丈的黑色旗杆矗立,顶端飘扬着一面血色旗帜,旗帜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方”字! 尸山周围,土地已被暗红色的血水完全浸透,形成一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血沼。 血沼中,偶尔有气泡冒出,炸开时带起更浓烈的腥气。成群的乌鸦如同黑色的云朵,在尸山上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时而俯冲而下,啄食着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肉。 微风拂过,带起的不是草木清香,而是令人作呕的尸臭与血腥。 那气味之浓烈,即便站在数里之外也能清晰闻到,更不用说城墙上的守军——许多人已经吐得昏天黑地,脸色惨白如纸,若不是被军官用刀逼着,早就瘫软在地。 “呕……呕……”城墙上,一名年轻守军士兵扶着垛口,将胃里最后一点酸水都吐出来。 他浑身颤抖着,目光看着城外那地狱般的景象,眼中满是恐惧。 “那是李将军……我认得他的铠甲……” “还有玄云宗道长……他们都死了……” “方云逸……他是邪祟……一定是邪祟……” 恐惧如同瘟疫,在守军中迅速蔓延。 尽管军官声嘶力竭呼喝着“不许看!”“坚守岗位!”,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那座尸山上移开。 那不仅仅只是一座尸山,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冷酷到极致的威慑与宣战。 它在告诉幽州城内的每一个人,反抗的下场,就是成为这尸山中的一部分。 它在告诉大乾朝廷,你们的军队,你们的宗师,在我镇北军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它在告诉玄云宗,你们的骄傲,你们的传承,在我镇北军的刀枪下,不堪一击。 “三日破幽州……” 一名老兵喃喃自语,看着尸山顶端那面血色“方”字旗,手中长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他真的能做到……” ……………… 幽州城南,三里外,镇北军大营。 与北城外的地狱景象不同,这里的气氛肃杀而沉静。 大营选址极为讲究,背靠一处名为“断龙脊”的险峻山岭,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只有正面一片宽约两百丈的缓坡可供通行。 缓坡上,镇北军挖掘三道深达丈许、宽两丈的壕沟,沟内插满削尖的木刺。 壕沟后方,是以铁盾和重木构筑的坚固营墙,墙头弩车林立,箭塔高耸。 营内,约三万名镇北军将士正在有条不紊地休整、训练。这些大多是经历黑石堡之战后补充的新兵,但经过月余的严酷训练和北境草原的扫荡,如今已初具精锐之相。 他们沉默地擦拭着兵器,检查着甲胄,眼神中既有对即将到来大战的紧张,更有一种燃烧着的、为同袍复仇的火焰。 中军大帐内,方云逸正盘膝而坐,双眸微闭,周身紫气缭绕。 两天的时间过去,有剑塔的帮助,他体内的真气已恢复七成,神魂中古剑反噬的刺痛也已平息大半。 关键的是,通过剑塔吞噬乌山关阵法、两位武尊本源,方云逸隐隐感觉到,武尊后期的那层壁垒,似乎……松动开一些。 “还不够……”方云逸心中低语,“需要一场真正的大战,需要海量的真气冲击,才能真正踏破那层界限。” 第315章:被控制的众人 方云逸睁开双眼,目光似乎穿透营帐,望向南方天际。按照时间推算,影五应该已将头颅送至京都和玄云宗。 此时,朝廷和玄云宗恐怕已经炸开锅。 “赵凌霄、赵元启,玄玑子、青霖。”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闪! “等着吧,很快,我就会亲自上门。”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主上,幽州城内影卫密报。” “进。” 一名亲卫双手捧着一枚蜡丸进入,单膝跪地呈上。 方云逸捏碎蜡丸,取出一张细小纸条,上面是影二用暗码写成的密报。 快速扫过,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幽州刺史府已乱,官员将领六成以上被控,剩余四成摇摆不定……” “城内百姓恐慌,南逃者日众,守军士气低迷……” “朝廷圣旨已至,命幽州死守三日,待四方援军齐聚……” “三日?”方云逸嗤笑一声,“赵元启,你还真是天真。”他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幽州地形图前,手指轻点。 幽州城作为北境第一大城,城墙高厚,护城河宽阔,粮草充足,常备守军五万,征调民壮后可达十万。 若是寻常攻打,即便以镇北军之精锐,也需付出惨重代价,耗时数月方能攻克。 但现在…… 方云逸目光落在那些被影卫标注出的、代表已被控制官员将领的红色标记上。 “内应已备,只待援军……” “那就等吧。” “等你们的援军抵达,一起葬送在此。” “一战,打碎大乾最后的军中力量。” ……………… 幽州城内,刺史府!烛火摇曳,映照着十几张或苍白、或铁青、或麻木的脸。 这些人都是幽州城的官员与将领——刺史刘文渊、都督陈泰、长史周明、司马赵康、以及各营主将、衙门主事……几乎掌控幽州军政大权的要员,此刻齐聚于此。 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刘文渊坐在主位,这位年过五十、素以干练著称的幽州最高官,此刻却是眼窝深陷,胡须凌乱,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茶水早已冰凉,他却浑然不觉。 “诸位……”刘文渊开口,声音嘶哑,“朝廷的圣旨,大家都看过了吧?” 他指了指桌上那卷明黄色的绸缎圣旨。 圣旨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重若千钧! “诏曰:北逆方云逸,弑杀武尊,屠戮王师,亵渎宗庙,罪不容诛。今聚兵幽州,窥伺神京,实乃国朝大患。” “兹令:幽州全城文武,须戮力同心,死守待援。东境节度使杨弘率八万定东军,已自青州开拔,日夜兼程,预计二日后抵幽。” “南境大都督府遣五万镇南军精锐,由副都督夏侯桀统领,四日可至。” “西境安西军三万骑,已在路上。” “京都禁军三万,由武威侯统领,不日即发。”另有各地州府勤王兵勇,计约十万,正陆续汇集。 “总计援军近三十万!尔等只需坚守幽州三日,待大军陆续齐聚,内外夹击,必可一举歼灭逆贼,平定北乱。” “若幽州有失,城破之前,守城文武皆须自裁以谢皇恩。若是有贪生降敌者,满门皆抄斩,诛灭九族!” 圣旨最后,盖着皇帝玉玺和兵部大印,鲜红刺目。 刺史府的前堂内,一片死寂。 许久,都督陈泰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三十万援军?二日后才会到第一批?还要我们守三日?” 这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武将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中充满着愤懑与绝望。 “城外是方云逸!是那个斩镇岳老祖和惊蛰老祖的杀神。他麾下镇北军刚刚全歼李崇山他们的十五万大军!” “我们有什么?” “五万守军,其中大半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粮草虽足,但士气呢?你们看看城外那座尸山,看看这两天逃走多少百姓。” 陈泰站起身,指着在座的众人,“就凭我们,守三日?还真是一个笑话!方云逸若真想攻城,三日……不,半天之内,幽州必破!” “陈都督,慎言!”长史周明连忙压低声音,“隔墙有耳……” “耳?”陈泰惨笑一声,目光扫过密室角落那些阴影,“还用得着隔墙吗?” “在座的诸位,谁家里如今没有几个不速之客?谁的子女、父母,现在不是被请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做客了。” 这话如同尖刀,刺中在场每个人的痛处。 司马赵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我……我小女儿才八岁……他们……他们说了,只要我配合,就不会伤害她……” “我老母亲七十有三,病重在床,也被他们带走…”一名粮草主事捂着脸,声音哽咽。 “我全家十三口,都在他们手里……”另一名将领颓然低头。 前堂内、一时间,悲愤、无奈、恐惧的情绪交织弥漫。 这些平日里在幽州说一不二的官员将领,此刻却如同提线木偶,生死荣辱皆不由己。 因为影卫的手段太狠、太绝。 他们不直接威胁官员本人,而是绑架其至亲骨肉。他们不要求立刻开城投降,而是要求“配合”,在关键时刻“行个方便”。 更可怕的是,影卫对幽州城内的渗透无孔不入。哪个官员昨夜去妾室房中,哪个将领今天多喝几杯酒发牢骚,哪个主事暗中转移家产……所有这些,影卫都了如指掌,并以此作为进一步控制的把柄。 “刘大人……”周明看向刺史刘文渊,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您是一州之主,也是朝廷钦封的封疆大吏……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任人摆布吗?” 刘文渊缓缓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与挣扎。 “本官何尝不想尽忠报国,马革裹尸?”他声音低沉,“但……方云逸给的承诺,你们也都知道了。” 影卫带来的不只是威胁,还有承诺。 方云逸承诺。配合者,不仅家人平安,战后可保官职,甚至加官进爵。 顽抗者,城破之日,满门诛绝。 影卫甚至带来方云逸的亲笔手令,上面盖着镇北军主帅大印,言明“凡阵前倒戈、献城有功者,皆录其功。” 一手屠刀,一手蜜糖。 第316章:凌波仙子 要命的是,方云逸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以及那座城外触目惊心的尸山,让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顽抗,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诸位……”刘文渊深吸一口气,“朝廷的援军,就算真能来,也救不了我们。” “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抵达,幽州或已陷落,我们……早已是城外尸山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方云逸要的,不是一座空城,也不是我们的命。” “他要的,是让我们配合,等朝廷援军齐聚幽州时,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大乾军队。” “这是阳谋。我们……没得选。” 陈泰沉默许久,最终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抱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等着?” “等。”刘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等援军到来。届时,我们按影卫的指令行事!” “至于现在……”他看向众人,“尽力维持城内秩序,安抚守军,做出一副誓死守城的样子。至少……要让朝廷那边相信,我们还在坚守。” “这是唯一的活路,也是……保全自身以及全家老小的唯一办法。” 前堂内,众人顷刻间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个的缓缓点头。 苦涩、无奈、屈辱……但他们别无选择。 就在幽州城内暗流汹涌之际,镇北军大营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时近黄昏,夕阳将断龙脊的山峰染成一片金红。营门处哨塔上,哨兵突然眯起眼睛,望向南方官道。 两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大营而来。 那不是纵马奔驰,而是……凌空虚渡! 两人皆脚踏虚空,身形飘逸如仙,每一步踏出,便是数十丈的距离,看似缓慢,实则快逾奔马。 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周身气息内敛,若非亲眼所见,甚至难以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这是对自身力量掌控到极高境界的表现。 “武尊?” 哨兵瞳孔骤缩,立刻敲响警鼓。 “咚咚咚——!”急促的股声响彻大营。 顷刻间,营内将士迅速进入战备状态,弩车上弦,弓手就位,一队队精锐士卒从营房中冲出,在营墙后列成战阵。 营门处,负责值守的校尉已握紧刀柄,厉声喝道。“来者止步!” “此乃镇北军大营,擅闯者格杀勿论!” 两道身影在营门前三十丈处停下,轻盈落地,竟未扬起半分尘土。 这时,众人才看清他们的样貌。 左边一人,是位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岁的妇人。她身着月白色广袖流仙裙,裙摆绣着淡青色云纹,外罩一层轻纱,随风微拂。 面容清丽绝俗,肤若凝脂,眉如远黛,一双眸子澄澈如秋水,顾盼间自有股出尘之气。 她青丝绾成飞仙髻,仅插一支碧玉簪,简约却更衬得气质高贵。腰间还悬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隐有流光转动。 正是中域苍玄宗的凌波仙子——武尊初期境界,苍玄宗的外门长老。 右边的一人,则是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靛蓝色劲装,外罩同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带着几分锐气。 头发以一根蓝色丝带束起,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扬。他背负一柄长剑,剑柄处镶嵌着一颗湛蓝色宝石,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同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隐现。 这是苍玄宗内真传弟子中的翘楚——李慕白,宗师境巅峰,距武尊仅一步之遥,被誉为苍玄宗百年内最有希望突破武尊的天才之一。 两人看似年岁不是很高,其实都已过七十开外。只是玄云宗内有着各种丹药,让他们得意维持着突破武道宗师时的容貌。 她们站在那里,虽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股属于大宗门出身的雍容气度、与深不可测的境界,依旧让营门处的镇北军将士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凌波仙子目光扫过戒备森严的大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看向那名校尉,声音清越如泉。 “本尊凌波,这位是师侄李慕白。我等从中域苍玄宗而来,特来面见镇北军主帅,方云逸方将军!烦请通报。” 她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静的奇异力量。 “中域?苍玄宗?”校尉一愣。这两个词对大多数南域武者而言,既陌生又遥远。 中域是比南域更加广阔、武道更加昌盛的地域,而苍玄宗,据说是中域有数的顶尖大宗门之一,传承超过三千年,门中武尊强者辈出,甚至传说还有超越武尊的“武圣”存在。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到北境? 还要见主公? 校尉并不敢怠慢,沉声道,“还有劳二位稍候,末将这便去通报。” 他转身快步向中军大帐跑去。 凌波仙子与李慕白立于营门外,等待。 李慕白目光扫过营内那些肃杀而精锐的士卒,又望向远处幽州城方向,尤其在看到北城外那座隐约可见的庞大尸山轮廓时,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师叔,”李慕白传音道,“这方云逸,比传闻中更加……霸道。” 凌波仙子微微颔首,传音回应。“以尸筑山,震慑全城。此举虽残忍,但效果显著。” “幽州守军士气已溃,城内官员恐也多数被其掌控。此人不仅武道天赋惊世,用兵御人之术,亦非常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更让我在意的是他的修炼速度。” “京都之战时,他初入武尊,便能以一敌五,虽说借了秘宝之力,但根基之扎实,战力之强,已属罕见。” “如今不过月余,竟能斩杀惊蛰和赵镇岳这两位老牌武尊中期……此等进步速度,即便是在中域,也数千年未见。” 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服,但更多的是探究。“师叔,宗门这次让我们来,真的打算招纳他?他毕竟是南域之人,且与玄云宗、大乾皇室结下死仇。” “招纳他,等于同时得罪这两方势力。” 凌波仙子闻言,却淡然一笑。“慕白,你需明白,对苍玄宗而言,南域的玄云宗和大乾皇室,不过是偏安一隅的井底之蛙。” “得罪他们,又如何?” “至于方云逸是南域之人……” 第317章:邀请入宗 凌波仙子目光深远,“真正的大宗门,海纳百川,何曾拘泥地域?只要他天赋足够,心性过关,宗门便有办法让他归心。” “何况……”她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他母亲的身份,宗门已经调查清楚。可是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圣女,即便被囚禁,在教中仍有不少旧部暗中关注其子。” “若我们能将方云逸引入苍玄宗,不仅是为宗门增添一位绝世天骄,更是……在某些博弈中,落下一枚重要的棋子。” 李慕白恍然,随即皱眉。“但方云逸性格桀骜,杀伐果断,恐非甘居人下之辈。他会愿意加入苍玄宗吗?” 凌波仙子轻轻摇头,“无需他方云逸立刻答应。此次前来,首要目的是亲眼见见这位传奇少年,确认其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惊艳。若真是良才美玉……” 她嘴角微扬,“宗门自有手段,让他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也让他明白,留在南域与玄云宗、大乾皇室纠缠,不过是坐井观天。” “真正的武道巅峰,在中域,在苍玄宗。” 两人传音交谈间,营门内传来脚步声。 方才那名校尉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儒衫、腰悬长剑的老者——正是余沧海。 余沧海在昨天已被方云逸调回,此时的他眼神锐利如剑。走到营门前,目光在凌波仙子和李慕白身上一扫,心中凛然。 武尊!而且气息之纯正悠长,远超他数十年见过的惊蛰、赵镇岳之流。 至于那青年,看似宗师巅峰,但真气凝练程度,竟不弱于寻常初入武尊者! “中域大宗,果然名不虚传。”余沧海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 “老朽余沧海,暂代主上打理营中事务。” 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主上正在调息,请二位随我入营稍候。” 凌波仙子微微一笑,还礼道,“余老先生客气。我等冒昧来访,打扰了!” 态度温和有礼,毫无大宗门居高临下的傲气,让余沧海心中稍安。 “二位,请。”余沧海侧身引路,凌波仙子和李慕白随之入营。 沿途所过,镇北军将士虽依旧戒备,但纪律严明,无人喧哗,只是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营内布置井然有序,防御工事层层叠叠,即便以凌波仙子的眼光,也挑不出太多毛病。 “治军严谨,士气高昂。”凌波仙子暗自点头,“难怪能连战连捷。” 不多时,三人来到中军大帐外。 余沧海正要通报,帐内已传来方云逸平静的声音。“余老,请客人进来吧!” 声音清朗,中气十足,全然不似数天前经历过连番大战、真气耗损的模样。 凌波仙子眼中异彩一闪,与李慕白对视一眼,掀帘而入。 帐内,方云逸已起身相迎。 他换上一身简单青色布衣,未着铠甲,长发以一根木簪随意束起,脸色泛着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辰,深邃如渊海。 站在那里,气息圆融自然,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亲眼所见,甚至难以感知到他的存在。 “返璞归真,天人合一?” 凌波仙子心中震撼。 这种境界,通常只有武尊后期、甚至是巅峰强者,在长时间闭关感悟天地后,方能偶尔触及。而方云逸,年仅十六,武尊中期,竟已有此气象? “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礼了。”方云逸拱手,语气平和,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凌波仙子收敛心神,微笑还礼。“方将军客气。贫道凌波,苍玄宗外门长老。” “这位是师侄李慕白,宗门真传弟子。不请自来,还望将军勿怪!” 李慕白也拱手致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方云逸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苍玄宗……” 方云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中域顶尖宗门,在下倒是早有耳闻。不知二位莅临北境,所为何事?” 他并未邀请二人落座,语气虽客气,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戒备。 凌波仙子不以为意,直言开口,“实不相瞒,贫道与师侄月前便已抵达南域,原本只是游历,顺便查探一些旧事。” “但方将军在京都一战惊世,随后北境连战连捷,如今更是阵斩两位武尊,筑尸山以慑幽州……如此壮举,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方云逸,带着真诚的欣赏。“宗门得知将军事迹,命其前来,一是想亲眼见见将军这位千年不遇的绝世天骄,二是……代表苍玄宗,向将军表达招纳之意。” “招纳?”方云逸眉梢微挑。 “正是。”凌波仙子正色道,“方将军天纵之资,留在南域,实乃明珠蒙尘。” “南域武道贫瘠,资源有限,玄云宗、大乾皇室之流,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将军之才,当放眼更广阔的天地。” 她声音清越,好似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魅力。“苍玄宗立宗三千七百年,底蕴深厚,藏书阁中功法典籍浩如烟海,秘境洞天无数,更有武圣老祖坐镇。” “门中英才辈出,武尊强者数以十计。” “若将军愿入我宗,必以客卿长老之礼相待,资源倾斜,或得老祖出关指点,他日突破武圣,也非妄想。” “届时,将军便是我苍玄宗太上长老、地位尊崇,便是玄云宗宗主、大乾皇帝见了,也须躬身行礼。” “南域这点恩怨仇杀,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而动听,条件也丰厚至极。客卿长老,资源倾斜,武圣老祖指点,甚至武圣可期……” “这任何一个条件、只要是武者听了,恐怕都会立刻心动神摇。” 李慕白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却是复杂。 他苦修数十余载,历经无数考验,方成为真传弟子。而方云逸,只要点头,便能获得与他同等、甚至更高的待遇。 然而,方云逸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听完后,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