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
1.客栈
作者有话说:CP庄?X明楹,主角(明楹)本章最后出场。
——————
有道是“花朝二月雨初晴,笑语相将北部行。折得缃桃刚一朵,小鬟偷压鬓也轻。”
花朝节这日清晨,天尚蒙蒙亮,金璃便从家中出了门。
或许是因为昨夜方才下过雨的关系,空气潮湿却很是清爽,蜿蜒的石板小路两旁的矮脚丛里开满了粉色蔷薇,看起来煞是美丽。
但是金璃却是没有欣赏的心思,她手中拿着一卷金色文书,步履匆匆,脸上一片纠结。
文书上刻着的淡淡的金色法印,这是她那族长老爹费劲千辛万苦找人打通关系从天界求来的一纸文书。
文书上用蕴含深厚道法的金色小篆写几行文字,大意便是让金璃前往三界客栈修行。
金璃本体是黄河一脉的鲤鱼妖,这姑娘活了五百来岁,也算是族中不大不小的姑娘了,模样算是凑合着顺眼,修为也就那样,修个几百年才堪堪会化形,她老爹也不指望她能跃龙门化龙成神了,就盼望着这姑娘早日成家,自己早享天伦,可惜金璃性格怯懦,见了女子倒还好,见了成年男子就脸红磕磕绊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别说是陌生人,就是见了同族堂兄表弟的,眼睛都不敢看人家。
这可愁坏了鲤鱼老爹,家里就这么个姑娘,也委实是羞怯过了头,金璃她娘老来得子,生了这个精元耗损就这么陨落了,姑娘不成家也就算了,但这性格实在是不妥,这要是自己百年后下到黄泉还不被她娘叨念,索性一合计,把这姑娘送去磨炼磨炼,兴许性格会有所改变。
这一送,就把金璃送到了三界客栈。
三界客栈是什么地方,金璃是知道的。
准确来说,四海八荒就没有不知道的。
凡人死后要入黄泉,修道者飞升要上九霄……三界客栈就坐落在一小世界到另一个小世界之中。
也就是说,不管你去哪里,都要经过这间客栈。
金璃早闻三界客栈什么人妖鬼神都有,心中隐隐是有些害怕的,她不过是个修为低为的小妖,还是连跳龙门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也不知道她老爹怎么想的,竟给自己谋了个这样的差事。
按照老爹的说法,顺着矮脚丛一直往前走,走到这石板路的尽头,就是客栈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金璃一出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入目之处竟是鸿蒙缭绕、一派灰色的天界,脚下是一片水流,细细听还能听到汩汩流水声,金璃猛地回头一看,来时的石板路已然消失,她宛如置身一片空茫海上。
海上隐隐有仙音鸣奏,似梦似幻,听不真切,真是应了幼时所听过的传闻:有仙子在天地之间的水域嬉戏鸣奏,只问其音,不见其人。
她又向前看去,在雾隐尽头,仿佛是天水相接之处,一座建筑的轮廓竟逐渐勾勒出来。
金璃猜想那就是三界客栈了。
望着脚下水流,金璃顿了顿,良久才敢踏出一步——索性她是鱼儿,就算是掉下水里,也是不大要紧的。
但是奇异的是,在她踏上水面的一刻,脚下水波竟然幻化成一座小桥,直通那云雾尽头的客栈。
这变化让金璃实在在有些咂舌,正当金璃鼓起勇气,要踏上桥时,忽然只觉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跑过来,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猛地朝着自己胸口扑上来。
这一扑力道实在是不轻,金璃一下子被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桥面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金璃疼得龇牙咧嘴,但她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就见胸口处那将自己扑倒的东西竟是一只两手大小、毛色雪白的狮子狗。
这东西生得体格娇小,压在心口却沉得像块巨石一般,金璃感觉气都喘不过来,几近要翻白眼了,偏偏她被扑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就在此时,那小狗“嗷呜”一声吼叫,竟然是发出像幼狼一般的叫声。
金璃瞪大眼睛,与小狗一双碧眼对上,便听那小狗口吐人言,竟是个少年的声音。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幽冥水界?”
金璃一愣,呢喃道:“这里竟然是幽冥水界?”
幽冥水界上到天之府,下通玄冥殿,是从天下流下的水流。
金璃有些害怕这不知道是狮子还是小狗还是狼的东西,愣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对方当成狗,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私闯,我是来三界客栈任职的。”
小狗闻言,歪了歪脑袋,金璃看见他的脖子上竟然系着一串铃铛,倒真像是富贵人家养的宠物似的。
她又说:“我……我有文书的。”
小狗便从她身上跳下,道:“给我看看。”
金璃用力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都轻松些许,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将那文书递给小狗看,若是寻常凡人见了这般景象,定然觉得好笑。
但小狗竟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将文书打量一遍,末了还伸出狗爪子在文书上按了按,似乎是在辨别真伪。
金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一只小狗,虽然这只小狗重得和石头没什么两样……
她看见小狗摇头晃脑,那点儿害怕又消退了,觉得小狗摇头晃脑有点可爱。
小狗伸出爪子将文书卷好朝着金璃推了推,金璃连忙仔细收起,听那小狗道:“的确是璇星星君的亲笔文书,看来你就是那黄河鲤鱼了,跟着我来吧。”
金璃听他说完,见他朝着远处三界客栈那轮廓奔去,连忙跟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还看客栈似乎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但是一跟着小狗走着,竟没走几步,一下子就到了跟前。
面前又是来时路上见过的那种矮脚丛蔷薇,蔷薇丛后头,一座建筑安静地伫立在那儿,大门敞开,金璃一抬头,见到门楣上挂着牌匾,上书四个大字:三界客栈。
这四个大字可不是一般的大字,即便是金璃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也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的深厚法力与功德。
金璃从未见过这样的,不由得看呆了。
直到她忽然听见一声嗤笑。
“黄河的鲤鱼不是大家族吗?怎么看个牌匾也要看这么久?好似没看过似的。”
金璃被这声音闹得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地循声望去。
只见花丛之中立着一个红衣女人,这女人生得极其妖娆美艳,峨眉杏目,香腮红润,她体态丰满,衣着又大胆,她双手环胸,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握着一杆烟枪,姿态好不风流。
金璃差点看得鱼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的嘴巴长得老大,像只缺水的、用力呼吸的鱼儿。
女人见她这傻里傻气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娇嗔道:“还真是乡下来的小鱼呀?”
她扭着胯来到金璃身边,金璃便感觉道一股浓烈的牡丹香气,这香气好闻极了,但同时也熏得她满面通红,连忙后退几步,怎知身后就是客栈,她一下撞在门柱上,后脑勺又开始发痛。
小狗跳出来,道:“蛇精,这就是新来的黄河鲤鱼。”
“什么蛇精,人家有名字的,我叫奢姬。”奢姬白眼一翻,又去看金璃,金璃低眉顺眼,但是耳根都红了,就是不敢再抬头看她一眼。
奢姬觉得有趣,又要逗弄几句,恰在此时,客栈门口忽然伸出一把笤帚,一个声音飘出来:“大早上的,你们可真能吵闹,新来的人接来了吗?”
随着这声音一出,一个黑衣少女从门内走了出来。
金璃先是听到这个声音,耐不住心中好奇,偷偷抬眼一看,只见那黑衣少女生得唇红齿白,竟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只不过她的美丽与奢姬所不同,这少女眉清目秀,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睫毛长长,嘴唇红艳艳的,跟娃娃似的,煞是好看。
金璃刚觉得这少女面容秀美,接着,便感到一阵凛然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正的、浓郁的真仙灵气,鲤鱼族身为最憧憬龙族的一个族群,自然对这种气息不会陌生,小的时候,她老爹当上黄河鲤鱼族的组长,天界还特派了鲤鱼族出身的龙君前来道贺,跃龙门成龙的鲤鱼算不上是真正的龙族,但身上已经具有足够令鲤鱼族畏惧的龙息,而这位少女身上携带的,俨然是纯正的真龙之气。
这……这是一条真龙!
天地滋养生出来的真龙!
金璃还从没见过真龙呢,她一个激动,连羞怯也忘了,眼睛亮晶晶的,情不自禁向前一步,想要去看这真龙仙姬。
怎料黑衣少女见人扑上来,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笤帚一扔,闪躲开来,金璃扑过去,脚踩在那笤帚上,绊了一跤,前额重重磕在门柱上,这一下着实磕得不清楚,众人皆是听见清楚的“咚”地一声。
金璃只觉得眼冒金星,不由觉得这一天当真是精彩至极。
2.紫阳花庭(一)
明楹也很是头痛,她本是天界天帝最小的女儿,本体乃是玄墨真龙,不过是偶然打乱了司命星盘,她的天帝爹竟然就让她来这个三界客栈做工。
她的确是犯下了过错,该承担的,也一定会承担,便没有怨言。
她看着面前这个疼得龇牙咧嘴的鲤鱼精,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听说这人是璇星星君特批来的,眼见此人如此胆小,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来。
但人家毕竟是踩着自己的笤帚磕到脑袋的,明楹思及此,还是上前关切问了一:“你没事儿吧?”
不料,那鲤鱼精一听自己这一声,竟然眼眶微红,眼睛湿润,双手在胸口握拳,结结巴巴道:“龙、龙姬……我、我没事的!”
明楹看着对方湿润却闪亮的眼睛,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嗯。”
听了明楹这一声,那鲤鱼精眨眨水润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有点儿腼腆的笑容。
明楹心中叹息:真是个可怜的鲤鱼精,傻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小结巴,罢了罢了,以后自己会好好关照她的。
明楹虽是天界公主,但也不是娇蛮跋扈的性格,她弯腰将那笤帚拾起,对金璃道:“你是黄河一族的鲤鱼。”
金璃一听,连忙点头。
明楹道:“我之前听说了,你叫金璃吧,我叫明楹,如你所见,真身是真龙,你不必叫我龙姬,听起来……很奇怪,往后大家都在这里头做事,你就和他们一样,叫我的名字就行。”
金璃眨眨眼睛,脸又红了,半晌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小声道:“明、明楹。”
她又问:“那我有问题的话,可以、可以问你吗?”
明楹微微颔首,奢姬走了上来,笑眯眯道:“看来你们倒是能聊的,顺便说说,掌柜叫庄?,外出还未归来,我是代掌柜,名字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叫奢姬。”
兴许是奢姬实在是美艳,金璃有些不敢看她,只是垂下眼眸,小声地唤道:“奢姬、奢姬姐姐……”
奢姬一听,娇笑起来:“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姐姐了。”
明楹掀掀眼皮,无语道:“你比人家大几千岁,还不兴人家叫你姐姐?”
奢姬还未回答,小狗便窜了上来,道:“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干点正经事吧,若是庄?在,非要骂你们不可。”
明楹听了小狗的话想要反驳,又想起那性格恶劣的庄?,不由得撇了撇嘴,转身进了客栈里。
她在客栈里说是负责清扫,其实客栈里早就布下了除尘结界,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她闲来无事就从柜台里掏了瓜子,一边坐在大堂里一边等候客人。
金璃被奢姬叮嘱今日就跟着明楹打杂,眼下见明楹坐在大堂正中央的椅子上嗑瓜子,那做派不是一般潇洒,金璃不由心想:真龙仙姬就是不一样,行事风格竟然如此不拘小节。
她兢兢业业地将一尘不染的桌子一张一张细细都擦过去,认真极了。
明楹在一旁想:这人真有意思。
她忍不住劝道:“客栈里有除尘结界,都是干净的。”
金璃用手背抹了抹额头,露出个有点儿傻气的笑容:“奢姬姐姐叫我来干活呢。”
明楹:“……”
她倒是忘了,这鲤鱼精是个傻的。
倒是奢姬在一旁看了,喊道:“明楹,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明楹正要回嘴,就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铃铛声。
那是挂在外头的铃铛,是庄?无聊时候炼制出来的法器,只有有人通过幽冥水界来到三界客栈,那铃铛就会发出声响。
明楹坐在座位上不动,一双眼睛朝着门外瞥去。
只见外头小径上,渐渐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待近了才看到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纤细,是个身形单薄的女子。
这女子面容俏丽,但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她走进了客栈,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明楹与金璃,径直朝着柜台走去。
倒不是这女子目中无人,只是她看起来像是失了魂一般,眼睛毫无焦距。
明楹微微蹙眉,人的身上有三盏明火,分别在左右两边肩头和头顶,这女子肩头两盏明火已然熄灭。
那女子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掌柜,我要住店。”
奢姬抽了口烟,眼帘垂了垂,去看那女子,问道:“这位客官一个人?你是要去何处?”
女子道:“我要去冥府。”
奢姬奇道:“你是未亡之人,去冥府做什么?你可知道,凡人即便是未亡之人,去到了冥府,就再也不能回到阳世了。”
这下,就连金璃也诧异极了。
这个女子虽然身形清减,走路飘忽,但下脚还是重的,显然是个生人。
奢姬问的没错,未亡之人去冥府做什么?
女子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说,却是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奢姬不为所动,轻笑一声,道:“姑娘,你既然能来这儿,就应当知道规矩,说出你要去到哪里,为何而去。”
金璃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地,她憋了很久,这才小心翼翼询问明楹:“为什么?”
哪有客栈打听客人隐私的道理?
明楹道:“规矩就是规矩。“
金璃:“……”
女子一听,连忙摇头,又伸手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这才断断续续道:“我本是京中人家,嫁人不久便有了身孕,只是家中忽逢变故,我们不得不离开京都,逃亡到一个叫做清水的小村镇,可惜因为路途颠簸,我儿天生便体弱患有心迹,我担心他,自幼便让他呆在家中,可是三月前正是新年,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出门玩耍,我实在是拗不过那孩子……便、便让他也出去了。”
话到此处,她更是哭得极其悲恸,客栈内一时静悄悄的,金璃被这女子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女子哽咽道:“我儿死于心疾,我未能见到最后一面,后悔极了,家乡有人给我出主意,说是镇上近日来了个相当了得的道士,他可助我去到冥府,见我儿最后一面。”
明楹摇头,她从板凳上起来,有点儿不解道:“生死有命,你儿子既然有心疾,你就早就应该有所准备,为何要费劲千辛万苦下地府来寻,我看你对于这里丝毫不惊讶,你是知道这里的……显然你为了寻你儿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为什么呢?”
明楹是真的不解,她早就知道自己儿子总有一天会死去,为什么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女子道:“我未曾怨恨过命,也未曾怨恨过那日来家中邀他去玩的孩子,我只怨我自己,是我让他生了一副这样的病体。”
明楹摇头,“所以你找他想要做什么呢?你又何错之有?每个人的诞生皆是有道理的。”
女子怔然不语。
明楹望着对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说:“你说有个道士,可以助你来到冥府?”
“所以你能来这里,全然是那个道士的功劳?”
女子不明白明楹为何忽然在一起这个问题,她点点头,有些迷茫道:“是、是……那道士说,要去冥府,就要通过三界客栈,普通人是无法来的……”
客栈如此有名,一个有些本事的道士知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这道士竟然有本事让这个凡人女子找到客栈的路,这就很是奇怪了。
三界客栈的确是三界的通行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一睹客栈的真容,只有真正被客栈气道所承认的人才能看见。
——这女子显然是个例外。
明楹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看了看奢姬,奢姬意会,微微颔首。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暂住下来吧。”
女子大喜过望:“那掌柜……我、我是不是可以去冥界了?”
奢姬耸肩:“这可不是我说了算。”
她又唤道:“碧眼儿——”
可惜没人应她。
奢姬气急,又唤:“碧眼儿!”
金璃这才看见先前那只扑到自己的小狗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一跃跃上柜台,金璃心想:原来它叫碧眼儿,是因为它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吗?真是……真是好生敷衍的名字。
奢姬从桌面上拿出一张金纸,她用烟斗轻轻一敲桌面,一只沾好墨水的毛笔便自己从砚台上蹦起来在金纸上写写画画。
这等法术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什么,就算是金璃也是见惯了。
但是那女子是个凡人,见笔自己写字,饶是有心理准备也是吓得不清。
那笔自己写完之后,又重新躺回砚台上,碧眼儿将金纸拖过,一脚掌印在上头,金纸上顿时发出柔和的金光。
它将金纸递给那女人,说道:“这便是你的客房,你握住此符,莫念三声自己的名字即可入住。”
那女子一听小狗竟能口吐人言,竟也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点头,按照碧眼儿的说法照做,须臾之际,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大堂里。
“此事绝不简单!”女子一消失,明楹马上说道,“我觉得这个女人口中所说的道士很是可疑。”
奢姬翻翻眼睛,露出一个“这还用你说”的表情。
一旁的金璃都懵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楹瞥了她一眼,将笤帚塞到金璃手里,只给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金璃愣了愣,只好朝着奢姬投以求助的目光,奢姬却只是笑而不语。
3.紫阳花庭(二)
傍晚时分,跟着奢姬坐在柜台前的金璃看见明楹又不知道从哪儿溜了出来。
与早晨所不同的是,此时的明楹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裙,衬得她肤白貌美,水雾一般的裙摆上头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搭配得很是好看却又不会过分打眼。
奢姬一看,笑道:“明楹!这是听说庄?今儿要回来,特意打扮了是吗?”
明楹一听,没好气地白了奢姬一眼,气鼓鼓地说道:“你这蛇精,成天就爱瞎说!”
奢姬咯咯娇笑,也不再打趣她,说:“你这身衣裳是好看,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天族制式,这又是打哪儿搜寻来的?”
明楹却不答,她凑了上来,坐在柜台后头的金璃便清楚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水露清香。
金璃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没看过这样的衣服,她觉得好看极了。
恰在此时,从客栈二楼缓缓走下一个女子,正是早晨住店的那一个寻儿子的。
金璃只看她住店的时候蓦然消失,又见她竟然能从二楼走下来,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客栈玄妙,但又不好像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女人神色焦虑,她走过来问明楹:“这位仙子,我……我能否去冥界了?”
明楹神色淡淡:“昨日就告诉你了,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女人似乎意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于是越发咬碎银牙,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另寻他法,在此就不叨扰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出客栈,明楹却一把拉住对方,对着她笑了笑。
“且慢。”
女人以为事情有所转机,便惊喜地回望,却只见明楹朝着自己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
见对方手心朝上,似向自己讨要什么,女人十分茫然。
明楹挑眉,淡淡道:“你住店,还没有付钱。”
女人顿时十分窘然,连忙掏出金银,明楹却摆摆手。
“这等东西在此形同废物,即便是外头的一寸泥土都比这个更有价值。”
也是,对于仙族来说,人间界的金银毫无价值,可三界客栈收什么做费用呢?她抿了抿唇。
奢姬勾唇笑了笑,她柔声说道:“没关系,我们是会自己拿的。”
她说着忽然朝着女子脑后探出手去,女子一愣,也忘了闪避,就见奢姬从自己的发间里取出一朵花儿来。
这简直如同变戏法一般,女子瞪大了眼睛,金璃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
那女子发间分明没有什么饰物,拿来一朵巴掌大小的花儿?
那是朵淡紫色的花,小小的花瓣一簇簇地组成一朵硕大饱满的大花朵,很大,很是丰满。
奢姬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轻柔地拂过花瓣儿,明楹好奇地凑了上去,问道:“这是什么花,我竟然未曾看过。”
奢姬大笑:“你又不是知晓万物的白泽神兽,没见过的东西多的去了,这花叫做紫阳花,传说有八种颜色,在人间界属于珍稀花种。”
明楹摸了摸下颚,听奢姬这么说,这花好像在人间界十分珍贵的样子。
她便问那女子:“这是你的东西?”
女子一看那花儿,先是大惊失色,继而不禁悲从中来,她抹了抹眼泪,哽咽道:“这花正是紫阳花,昔日我家道未曾中落的时候,家母很喜欢这种花儿,家父便重金买下这花栽种在家中庭院,后来我家遭遇变故,我父母也逝世,我被迫离开京都流离,也不忘带了一株紫阳花,只因见了它,就想起我的父母亲。”
“原来如此,”明楹点头,“客栈规矩如此,会收取你最珍惜的身外之物作为报酬,看来你所言非虚。”
女人惨淡一笑:“在我与丈夫流离至清水镇不久,我儿子就诞生了,他和我的母亲同样都喜欢着紫阳花……或许这就是我们家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吧,我丈夫也是个爱花之人,颇通养花之道,我儿子因为心疾不能像寻常孩童一般玩闹,我丈夫便在庭院里种满了紫阳花。”
“他对儿子说,当庭院里的紫阳花开出了八种颜色的时候,他的病,就会好,只是……一直到最后,花儿也才开出七种颜色。”
听到这里,后面的故事也可以不用听了,明楹摇头,这故事虽然十分感人,但她还是不懂,人各有命,这女人的儿子既然已经死去,为什么这女子费劲千辛万苦还要去冥府见他儿子一面呢?
奢姬笑笑:“好吧,你的故事十分感人,既然你已付了酬劳,那就可以离开了。”
怎料奢姬话刚落音,那女子忽然说道:“不行!”
明楹一愣,转头去看,只见那女子咬着牙道:“我知道客栈的规矩,但是……但是这花儿,我是想要带去给我的孩子看看,告诉他,庭院里第八种颜色的紫阳花,开了。”
她跪了下来,不停磕头乞求道:“几位仙子,我儿临终前都还念叨着庭院里的花儿,我如此这般,这是为了了却他的心愿!我知道这件客栈的规矩,要收取最珍贵的珍稀之物,但我……”
她声音哽咽到后边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金璃早就在女人诉说她和父母孩子的故事的时候流泪了,此刻更是受不了,她凑上前,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做了一番心理挣扎,小声对奢姬道:“奢、奢姬姐姐……我们要那朵花也没什么用,不如……”
奢姬还未开口,一旁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碧眼儿倒是出声了,它老气横秋道:“若是人人如此,客栈还做不做生意了。”
金璃被碧眼儿堵得没话说,默默猫在一旁去了。
奢姬轻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一个普通凡人女子,竟然知道客栈的规矩,莫不是那个道士与你说的吧。”
女人惶然点头。
明楹问:“那道士不简单,究竟是什么人?教你将花儿藏在发间的也是他?你早知道客栈规矩为何一开始我们向你讨要房费你还掏出金银?”
明楹声音不算是严厉,甚至是轻柔的,但她这人长得是漂亮俊俏,就是身上天生自带的一股龙威让人实在是难以直面。
这女人受不了真龙的凛然气息,忍不住伏趴在地上小声抽泣。
“我答应了他……不能说出他……”
明楹微微蹙眉,又说:“那道士显然不是一般的道士,你若是仔细说出那道士的消息,你见儿子的事情还尚有余地。”
“为何你们执意要寻他?”
明楹见她执迷不悟,心道那道士是不是给这女人洗脑,她问:“那道士究竟怎么教你来这里的?”
女子被她气势所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他令我睡在槐树下七天七夜,又在第八天令我跪在面前,高喊两声我的名字,继而在我肩膀一拍,我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通往这里的路上,他道路只有一条,一直走便是,我依他所言,便真的到了这里,他道这里有间客栈,在这里住店需要交出我最重视的东西,也就是我想要带给孩子的花朵,可想要去到冥府又不得不住店,他给了我一个符纸,教我使个障眼法,或许用别的物事也能替代。”
碧眼儿闻言勃然大怒,它简直要跳起来了,低吼道:“障眼法!?他将我们当做什么?瞎子么?”
奢姬摸了摸碧眼儿的狗头,对那女子温柔笑道:“你肩上失落两火,听你这描述,显然是被他诓骗去了,他若是个别有目的的妖修,骗走人类明火修炼,假以时日必定为祸苍生。”
女子完全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肩火,原本以为此时按照那道士的说法,使个障眼法也能蒙混过关,却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可为祸苍生?
这种事情,她根本没有想到。
“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奢姬懒洋洋道,“此事还需彻查,我觉得那个道士有问题。”
明楹点头:“嗯。”
碧眼儿也说:“我也觉得,那个道士若是想要帮助这个人类也就算了,可是他还诓骗人类的明火,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奢姬抚掌:“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现在就差知会庄?了,我即刻便休书传信过去。”
她话刚落音,只听外头传来一声女声。
“不必了。”
那声音清脆动听,如同清泉击石,其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金璃猫在墙角,听见这个声音还忍不住幻想,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温柔娴雅的女仙。
明楹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头,在看见门口飘然而至的白色身影时,她的面顿时黑同锅底。
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容貌也是十分出众,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像猫儿的眼睛一样圆溜溜的,给人印象极深,眉间还有一朵朱红色的桃花花钿。
更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是她的头发是如雪般白,她将自己一头鹤发整齐地束在身后,用发亮的宝石发簪束好了。
她还穿着一身雪色长裙,那衣裙是薄纱一层一层堆叠而成,像是天宫雾霭,很是飘渺,只是在这不像是凡间之物的衣裙上,居然缀着各种五颜六色的、闪亮的宝石与珍珠。
明楹望着那和自己身上的衣裙明明一模一样的款式,却被对方装饰得几乎看不出的白色衣裙:“……”
奢姬一看清门口这人扮相,忍不住拍桌大笑起来:“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衣裳么!怎么你们都有,看来我也要买一身!哈哈哈!”
4.紫阳花庭(三)
明楹窘迫极了,她显然是喜欢这衣服,女孩儿大都如此,拥有了好看的衣裳总是忍不住想要穿出来展示一番,却没想到竟然和人撞衫。
奢姬竟还不知趣地上前一步说道:“庄?,你这是和明楹约好了吗?怎么买同样的衣裳也不带上我?”
明楹一听,感觉自己更不想穿这件衣服了。
不错,来人便是三界客栈的老板娘庄?。
庄?看起来也十分年轻,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哦不,女仙能够镇守住这样一座不知从何年起就伫立在这儿的客栈。
她慢悠悠地走进客栈,见明楹面色不善,笑嘻嘻地凑到明楹跟前,笑眯眯地问道:“怎么啦小黑龙,这衣服不是很好看吗?”
明楹一撇嘴,懒得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庄?一把拉住。
“哎呀,我听说你们真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还特意请西海岸的蚌精为我寻来最亮的水晶石呢。”
明楹刚想反驳,却忽然觉得不对起来,她皱眉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这衣服可是我二哥的信使送来的。”
庄?一听一拍巴掌,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她语调含笑:“哎呀,若是明珲仙君的信使送来的,那就对了,我在西海岸做客的时候,听闻那儿的鲛姬们做了新的款式的衣裙,我一看觉得很是喜欢,便请鲛姬们给你做了一套,还特意给你寻了水晶石缀上,恰好碰到明珲仙君,我听他要给你寄东西,便请他的信使一同捎给你。”
明楹一窒,差带背过气去,好半天才缓过来问:“你送我衣服做什么?”
庄?笑了:“当然是看你每天都穿那身黑衣裳了……我们这里是客栈嘛,又不是幽冥地府,我身为老板娘,当然要负责让每一个进到我们客栈的客人都感觉到温暖。”
明楹:“……”
难道换了一身衣服就会让人感到温暖吗?
明楹看了看客栈外头的幽冥水界,在每日最后一刻白日与黑夜相交的时候,从客店中都能看到水界上头飘荡的散发出绿莹莹光芒的磷灯。
那便是幽冥之地打开的时刻,那时候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那种冷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慢慢浸透骨髓的、阴冷潮湿的寒气。
明楹转过头,面无表情道:“温暖?”
“咳,”庄?干咳一声,讪笑道,“起码客栈里是温暖的嘛,你这么年轻可爱,不要每天穿黑色衣服嘛。”
明楹撇撇嘴,刚想要说什么,碧眼儿“刷”地一下从柜台跳到地上,对着庄?说道:“喂,庄?,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吧!”
庄?点头,碧眼儿与明楹便将这女人寻儿子的事情尽数说给庄?。
庄?闻言,摸了摸下巴,目光停留在那寻子的女人身上。
那女子一直跪坐在地,见终于等来了客栈主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双饱含渴求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庄?。
庄?不由轻轻摇头:“真是个可怜人……”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缕随风而逝的轻烟,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明楹站在庄?的身旁,她望着庄?的面容,却忽然感到了一丝安定。
她觉得庄?会处理好的。
这人看起来是个不着调的,但是明楹就是知道她其实是个很能靠得住的。
果不其然,庄?几乎是马上就有了主意。
她道:“让你去到冥府的权利并不在我,但为你说句好话却也不是不能。”
女人一听这话,便仿佛看到了希望,连连跪地磕头。
庄?任由她磕头,冷然道:“首先我要你交出那道士的下落,其次你既然想要见你儿子最后一面,定然是‘最后一面’了,冥界有冥界的规矩,若是你再也无法回到人间界,你也愿意吗?“
女子听了,生怕庄?反悔似的,连忙道:“我愿意的!”
明楹听得连连摇头。
庄?道:“你且在客店先住着,等日夜交替时,冥界的摆渡人会前来渡魂,届时你请碧眼儿带你去便是。”
这话轻飘飘的,但落在女子耳朵里,简直如同天籁之音,眼前的庄?在她面前就成了再世恩人。
她连连磕头,庄?却摆手:“只望你不要后悔。”
女子道:“我不会后悔。”
碧眼儿催促,她又将那道士的信息全盘托出。
原来那道士是外乡人,这女人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只是听人说这人法力高强,行踪飘忽不定,若是要寻他,须得在城郊一处破落道观口摆上供奉香烛,诚心叩拜,三日之后,这道士自会来寻。
明楹一听,不仅冷哼一声:“听着倒像是凡间那些骗子之说。”
庄?笑眯眯地拍拍明楹的肩膀,柔声说道:“小黑龙不要这么暴躁的,是与非咱们看看便知。”
明楹没料到庄?这样说,不由得皱眉:“看看?你要去哪里看看?”
庄?笑道:“自然是去那清水镇咯。”
明楹正要反驳,却见庄?忽然凑近,对方的身上有着浅淡的清爽花香,一点儿都不刺鼻,反而闻起来十分清爽舒适。
明楹的脸不自觉地染上一点儿绯红,说话也有些小结巴了:“去清水镇……你、你说得倒是简单,去哪儿做什么?客栈不要了?”
庄?仿佛没有看见明楹的不自在似的,反而靠她更近,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是要找失落的神器么,嗯?”
庄?声音本来就有些低沉,那声尾音落在明楹耳中,叫明楹手背都忍不住起了一层细栗,耳根也红了。
明楹搓了搓手背,连忙跳开,撇嘴道:“你说有就有嘛。”
庄?点头:“我说有,就是有。”
明楹:“……”
旁观二人互动许久的奢姬此时笑眯眯地说道:“此时看来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庄?刚从西海岸那儿回来,便去歇息吧,一会儿我将这几日你不在的时候客栈里头发生的事情同你讲讲。”
庄?点头。
继而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我之前告知你们璇星星君特批文书,让个鲤鱼精还是螃蟹精的来客栈报道,人来了没有啊?”
一只猫在墙角、此时忽然被提及的金璃:“……”
她咽了咽口水,亦步亦趋地从墙角走了出来,走到庄?面前,小声说道:“掌、掌柜您好……我、我叫金璃。”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庄?耳背,庄?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不由得问:“啊?”
金璃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觉得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娴静沉稳的温柔貌美的女仙,没想到竟然……竟然……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庄?身上似乎有一种气势,让她见了不由自主地想要躲起来或者是转身逃跑的感觉。
明明庄?看起来挺和气的,但是金璃就是有点儿害怕。
明楹此时出来解围,她道:“庄?,你吓到她了。”
庄?一脸懵:“不是你吓着人家么,我怎么会吓到别人?”
从来都是明楹一张冷脸加上一身真龙气息,经常将一些十分胆小的妖精吓到,尤其是水族之类。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吓住人么。
庄?望着眼前的金璃陷入了沉思。
金璃有点不好意思,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叫、我叫金璃。”
这下庄?听清楚了,她点头:“嗯,金璃,好名字,璇星星君的文书我早就已经看过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二,你既然能进到客栈,便也是有些机缘的,便在此好好修炼吧。”
她同金璃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像和明楹说话时候那样的不着调,反而听着非常正常。
一旁的明楹品了品,觉得有种长辈的感觉。
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那金璃在客栈里做什么?”
庄?想了想,道:“你时常不在客栈里,就让她同你干一份活计吧,若是你不在客栈,你那份工也有人去做。”
明楹:“……”
明楹认真看了庄?一眼,发现庄?看着金璃的表情居然十分严肃,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认真的!
明楹:“……好吧。”
金璃却是两眼一亮,她和真龙仙姬干一份活!
近距离接触仙姬,听起来就很了不起啊!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关于真龙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真龙,她从小就很仰慕真龙仙子们,听说她们又美丽又厉害,之前都是自己太过于紧张,现在缓过神来,金璃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后都要和真龙仙姬生活在一起了!
她满是仰慕地看着明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姬,你、你在客栈里都做些什么呢?”
明楹顿了顿,皱了皱眉,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我不就是客栈里打杂的。”
打杂的……
金璃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所景仰的仙子,如同云端谪仙(事实上也是)一般的人物,居然在客栈里头打杂。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本人亲口说出,金璃的世界感觉还是被强烈地冲击了。
5.紫阳花庭(四)
明楹看金璃表情又变得痴呆起来不由得心下叹息:这璇星星君究竟是在搞什么……
庄?却也只是笑笑便要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明楹见庄?要走,连忙跟上。
“庄?,等等!”
庄?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径自走到角落,自她走近,原本空落落的角落里竟然忽然出现了一个木质阶梯,明楹见她好似要上楼,连忙又唤道:“庄?!”
庄?却在这时候猛地回头,明楹躲闪不及,竟然直接朝着庄?扑去。
庄?也不闪,堪堪伸出两只胳膊来将明楹抱住,从远处看,竟好似明楹扑进了她怀中似的。
明楹:“!!!”
明楹连忙推开庄?,没好气道:“我之前叫你,你怎得壮装作不理我?”
庄?眯眼笑了:“我哪儿装作不理你,你若是叫我,我肯定要理你的,我一听你叫我,不就立即停下来等你了。”
明楹气急,简直想要揍这人,自她来这客栈起,简直就是受尽这人的欺负,偏偏自己身为天界公主,真龙之身竟然还打不过这个人,甚至连这个人原型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气死啦!
明楹气到跺脚,庄?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好似这样就能够将她火气拍消了似的。
不远处的奢姬见了,抽了一口烟,转头对着金璃叹口气道:“咳,真是世风日下呀!现在的女仙和女仙……啧啧啧!”
金璃听不懂,瞪着一双大眼睛趴在柜台上默默看着不远处那二人,那二人说话极其小声,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忽然看见两人抱在一起,金璃的大眼睛都惊得成了斗鸡眼。
明楹全然不知道自己和庄?此刻竟然成了别人八卦的对象,她问庄?:“之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庄?笑问她:“我说了那么多话,你要问那一句呀?”
她这一声“呀”声音又轻又软,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点儿浅淡的笑,看得明楹又不自在了起来。
明楹撇撇嘴,有点儿不高兴地问道:“你明知故问,我问的是那道士之事,你莫不是还真的要去人间界走一趟?”
庄?不答这个问题,只是上楼走了两步,又转头道:“你上来,我再与你仔细说这件事情。”
明楹虽然有时候对庄?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她还是极其信赖的,庄?说要她上来,她便上来。
金璃见她二人上了楼,好奇问奢姬:“奢姬姐姐,她们去做什么?”
奢姬看了她一眼,只是笑而不语。
且说明楹一路跟着庄?进到她的房间。
这并不是明楹第一次来到庄?的房间。
庄?的房间十分干净,庄?喜好温暖的地方,房间里时常都燃着地暖,一踏进去就有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暖气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一如庄?的骚包。
人说见房如见人,庄?的房间干净却精致,小圆桌上是铺着坠着金色流苏的桌垫的,桌子上还摆着水晶小瓷瓶,瓷瓶里居然还放着鲜妍的栀子花。
这人的窗幔与床幔上还挂着水晶和金色小铃铛,主要有光折射进来,就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明楹:“……”
看着墙壁上镶嵌的五彩水晶石,明楹忍不住讥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传说中的真龙呢。”
“客气客气。”庄?拉住个镶着水晶石的凳子给明楹坐了。
明楹问:“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啊?”
庄?替她倒了杯清茶,递到她面前,说道:“你当初来客栈里,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吗?”
说到这个问题,明楹就想到自己那刚正不阿的老爹,不由得撇嘴道:“因为我打乱了司命星君的命盘呗……”
“不错。”庄?点头,随即伸出一根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在虚空之中一点,顿时空中五彩流萤飞舞,逐渐在空中凝成一个流光溢彩的星盘。
见此物明楹不由得一愣。
她就算是再辗转个一千年也不会忘记这个东西。
“司命星盘!”她失声叫了出来。
就是、就是这个东西,让她被迫来这个地方做个打杂工。
明楹蹙眉:“庄?,司命星盘归司命星君所有,为何你有这件东西。”
庄?不答,只是伸出食指在星盘上一点,顿时星盘飞速旋转,当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的时候,明楹看见虚空之中渐渐出现了一片花园。
明楹不解其意,返头疑惑地看着庄?,庄?只是摇头,示意明楹看。
明楹便只好又去看那虚空之中呈现出来的景象,渐渐的,她发现了异常。
那片花园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庭院之中盛开的花儿她却是渐渐认了出来。
那竟然是之前那寻找儿子的女子发间带的紫阳花。
明楹心中渐渐有了想法,她定定望着,只见那紫阳花盛开的庭院,当真是如女子所说,开满了种种颜色的花儿,在花丛之中,有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穿梭其中。
只是与那女子所说的不同的是,她儿子看起来十分健康,竟然能够在花丛之中跑跳。
明楹不懂了,她疑惑地看着庄?:“这是她儿子吗?”
庄?点头。
明楹更加疑惑了:“她儿子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是有心疾的模样。”
庄?笑了,她轻声问道:“你记得你当初打乱了司命星君的星盘,扰乱了三界秩序的事情吗?”
明楹点头,可是与此同时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她心中一“咯噔”,却还是有些迟疑地问:“可是……可是人间界不过是天降了一场大雨而已。”
庄?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她温柔地看着明楹,说道:“与你来说人间界不过是下了一场大雨……甚至是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这样的,但是对于他们家来说却是因为这场雨几乎毁灭了这个家庭,那女子在流离之中因为这场暴雨生了场重病,因此影响了腹中胎儿,这才有了如今的事情。”
庄?的语气十分轻松,明楹却怔住了。
当初她在天界出于好奇心想要看看司命星君的星盘,却不慎将之打乱,虽然及时补救没有酿成大灾祸,但还是因此遭到了责罚,明楹一直都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因为人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了。
如今再看外头那女人,明楹的心境又变得不同起来。
“原来是因为我。”她小声说道。
“好啦,”庄?见她情绪低落起来,拍拍明楹的脑袋,“司命星君的命盘从来都只会往前行,若是想要行时光回溯之法也没有用处了,天帝让你来客栈正是想要你补救你之前犯下的过错,我让你同我去人间界走一趟,一是因为那道士行事委实奇怪,二则是这事情是因你而起,你便是因,只能由你去了结。”
明楹点头。
语气对庄?也不由得温柔几分:“那你之前在楼下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庄?笑道:“你是想要我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说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你么?事已至此,你也无法补救什么,用别的方式弥补你的过错吧。”
明楹望着庄?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庄?虽然有时候喜欢和她调笑,但是做事还是靠谱的。
她根本也没有想到庄?会如此为她着想。
想了想,她又问:“那衣服的事情……”
庄?奇怪道:“啊,衣服的事情我不是说了吗?你成日里穿着黑色的衣服,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的呀,影响我们客栈的美观。”
明楹:“…………”
她之前还觉得庄?做事靠谱很为她着想都是假的吧!
6.紫阳花庭(五)
“那……当真是要去人间界吗?”明楹有些忐忑的问道。
她虽然贵为天界公主,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但是人间界还真的是没有见识过呢。
凡人的寿命很短暂,但是却总是会做出一些看起来很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庄?听闻明楹这句问话,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她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那仅仅是一个瞬间,快到明楹都来不及捕捉。
庄?说道:“自然,你不要担心,我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走失。”
她语气听起来轻松又自然,明楹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显得她是个小孩子似的……
明楹又气急:“谁说我会走失!我不过是没去过,好奇罢了。”
“是了是了,”庄?笑着应着她,“人间界许多东西不比其他地方,切记勿要动用法力。”
明楹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呀,你当我不能控制自己吗?”
“我不过是为你着想罢了,”庄?笑眯眯地解释,“如此,你便去休息,明日我就带你去人间界了结此事,你明日到我这儿来取人间界女子的衣饰。”
明楹心下一暖,心想其实庄?也确实是为她着想,此事与庄?毫无干系,若不是为了自己,庄?也不必将此事揽上身,还要特地去人间界一趟。
——虽然庄?这人说话当真是不怎么中听就是了。
明楹与庄?商量好了,便离开庄?的房间,刚一出门,就看见面前黑影一闪,明楹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怒喊道:“司空图,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约莫过了几息,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穿着紫色绸袍,怀中还抱着一个银质算盘的青年男子慢吞吞地走廊拐角走了出来。
明楹一见这打扮,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她怒道:“司空图,你怎么又偷听!”
此司空图并非彼司空图,与那唐朝大诗人司空图毫无干系。
不,也并不能说是毫无干系。
此人乃是书卷成精,书卷正是唐朝诗人司空图所著《二十四诗品》,正因司空图创造此物,加之司空图早已仙逝,这书卷成精的精怪便沿用了主人的名字。
因此要说他满腹经纶,倒也不是虚言。
这书卷成精的司空图乃是客栈的账房,听闻他在庄?还未成为掌柜之前就已经在客栈里头做账房了,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也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是个颇为俊秀的青年人。
“明楹啊,”司空图掏了掏耳朵,丝毫没有偷听别人谈话被抓包的窘迫,反而落落大方道:“你同庄?是要去人间界么,去那儿做什么?”
明楹没好气道:“你不是都听见了,还假打听什么?”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司空图嘿然一笑,又说,“你没去过人间界吧,人间界可好玩啦。”
明楹撇嘴:“人间界有什么好玩的?”
司空图见她上钩,笑眯眯道:“我在人间界待过的年岁可比你的年纪都大,凡人虽然寿命短暂,但是却比仙人们多情,因此所经历的故事也更加精彩。”
明楹问:“哦?所以呢?”
司空图笑道:“这样,我这儿有几本我珍藏已久的人间界的话本,你且收着看着——至于我偷听庄?说话的事情嘛,嘿嘿……”
他说着,凭空一拈,竟然真的信手拈来几本书页发黄的话本。
明楹当真没见过这话本,便伸手接过。
司空图所言非虚,这话本的确是有了些年头,面上一本封皮上书“鉴艳录”三个大字。
明楹好奇,正欲翻开,司空图连忙伸手按住了书本封面,笑道:“你且回房再看,看书需得静神静心。”
明楹不解:“我不就是翻翻大致内容,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司徒空眼睛一瞪,竟是严肃认真道:“做学问,自然要讲究,不然怎么做学问?”
明楹皱眉:“你这《鉴艳录》怎得听起来怪怪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学问。”
听明楹这般说辞,司空图不悦道:“我给你推荐的书本,自然是有大学问,你且仔细捉摸,定然能够有所收获。”
明楹不愿意与他在这个上头纠缠,便将那书随手收了,问:“司空,你道那凡人女子傻不傻?”
司空图知晓她询问楼下那个寻儿子的女人,便笑笑:“对于你来说,她是个傻子,可她自己觉得不傻,傻也不傻,不是我们随意就能够评判的,有些事情做了出来,有人觉得值得,自然有人觉得不值得,你还记得当年冥帝的长女明黎瑕么?”
明楹点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冥帝与天帝乃是同胞兄弟,那冥帝的长女自然也是明楹的堂姐,但是那时候明楹还很小,才刚刚出世,连化形都不会,还只是一条懵懂无知的小黑龙呢,对于这件事情,也是后来才渐渐听人说的。
明黎瑕是冥帝的长女,生得很是貌美,性格也十分温驯,那时候冥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奇怪的是却也并不怎么宠爱。
明黎瑕在人间界历练的时候爱上一个凡人男人,爱上凡人这种事情也并非人间界话本之中的禁忌,只不过神凡终究有差别,明黎瑕为那男人盗取了冥府生死册与永生之酒,想要同那男人永世厮守,不过终究被抓获,冥帝怜她痴情,便答应三试那男人,若是那男人禁得住考验,便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明楹问司空图:“我只知道叔父试探那凡人,却不知道试探内容是什么?”
司空图道:“无非是生老病死钱财富贵——那人高中做了大官,人间皇帝要赐女儿给他,他婉拒了,他不知道明黎瑕是仙子,明黎瑕扮作凡间女子,生了场重病容貌皆毁他也能好生待她……我们都以为结局会皆大欢喜,后来,便也是最后一次试探,当他发现自己风华不再,逐渐衰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却并不会衰老,此时便有人献策,说只要玩喝了她妻子的心头血便能永葆青春。”
后来的事情司空图没有说,明楹却是知道的,她那堂姐痴心错付,一怒之下将那人剖心,又将偷来的生死册修改,让那人生生世世畜生道轮回,而自己也因此心灰意冷,改名梨夏,不再做冥界公主,自愿到黄泉摆渡去了。
到后来,也只有亲缘们与一些有够年纪的仙人们知道这件事情。
此事明楹还是有些细节不甚明了,但是她听完这故事,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酸涩胀痛的感觉,她痴痴地望着客栈外头,外头云海翻涌,时而灿烂时而诡谲。
她低声问:“何谓爱呢?”
提及这个字眼,她总觉得心里酸涩又空落,好似被人生生剜去一块似的。
司空图见她神色怅惘,不由叹口气:“我存在于世这么多年,便也是不知道此物为何物。”
7.紫阳花庭(六)
翌日,明楹与庄?便出发前往人间界。
在出发之前,二人按照人间界普通凡人女子打扮要装饰一番。
此刻,明楹正在庄?的房中取自己要换的衣饰。
她原本是想要用法力变出衣物,但是她也不知道人间界女子衣物是什么样子的,更可况变出来的衣物还需要法力维持,到了人间界不能动用法力,会有些麻烦。
索性还不如应了庄?那样穿上人间界的衣饰。
凡人女子衣饰同仙界是不同的,这衣裳还是庄?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明楹接过一看,发现衣料不过是普通的丝线绸布,与她们从前穿着的鲛纱玉锦全然不同。
明楹倒也并不嫌弃布料与款式,只是这颜色朱红色,她还是小时候氏族里头有位仙子大婚,她去做童子,才穿过一次。
明楹撇嘴问庄?:“就没有别的颜色了么?”
庄?笑呵呵地轻轻摇了摇手中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团扇,道:“这颜色好看啊,喜庆。”
明楹也不答,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团扇,庄?这人说来也奇怪,她喜好收藏各式各样的团扇,平日里见她,手中总是摇把团扇,而且样式各有不同。
今天庄?手中这团扇明楹看着是喜欢的,白玉锦的扇面闪烁着淡淡莹润的光芒,扇框上还镶嵌着水晶石,非常有庄?的风格,扇面上用七彩丝线绣着两只腾云驾雾的白鹤,那两只仙鹤额上一点朱红,羽翅扑腾,好似要振翅而飞,飞出扇面似的。
庄?见明楹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得意地将团扇递了过去,好似炫耀一般道:“你瞧瞧,我这扇子好看不?”
明楹道:“你这是从哪儿寻来的?”
庄?道:“你忘了我之前去哪儿了,我去的可是西海岸,那儿的鲛姬可是个个手巧,下次我带你去。”
明楹刚要说不稀罕,但是转眼一想到庄?送她的那衣裳,她虽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喜欢的,这扇子也合她的意……
庄?同西海交情匪浅,弄来什么衣裙扇子不在话下,但是自己也就不一样了,也拉不下那个面子。
哪个女孩儿不爱俏,何况明楹也正是爱美的年纪,庄?说她总是穿黑色,她心里也是有几分介意的。
她小声咕哝:“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庄?便笑:“我早就说过了,我向来说话都是作数的,即便是千年万年。”
她说这话,语气温柔极了,明楹也不知道什么,忽然就心跳如擂,她将这都归根于庄?的错,匆匆拿了那朱红色的衣裙,跑自个儿房间里去了。
庄?在原地,见明楹失魂一般胡乱跑走的,不由得轻轻笑了。
——
金璃原本同奢姬坐在柜台前,柜台上有一个碧玉瓶子,瓶身是半透明的,里头装着七彩色、珠光色的水,美丽之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感觉,这是黄泉水,里头养着一朵曼殊沙华。
这花儿此刻正开得火红,探出的一朵朵纤长的花瓣,碧眼儿此刻正伸出爪子去探那些细丝一般的花儿,那些花儿在碧眼儿的爪子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居然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
碧眼儿毫不气馁,一次一次同这花儿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金璃更无聊,她正两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碧眼儿同曼殊沙华嬉戏。
明楹一下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明楹:“……”
明楹疑惑地问身旁的庄?:“我总是很奇怪……
“哦?”
“璇星为何让金璃来客栈里,金璃不知道客栈背后是做什么的也就罢了,难道璇星星君会不知道?“
“哎呀,我当你要同我说什么呢,”庄?伸了个懒腰,道,“璇星星君主阴刑,哪管得了这么多,指不定她都不认识金璃……依我看,她肯定是欠了人家的人情,让人来这儿历练,也不过是还个人情罢了,再说了,金璃竟然能进到客栈里,自是有她的机缘。”
明楹望了望还托腮在那儿看小狗逗花儿的金璃,眉宇之间不由得染上一丝忧虑。
庄?拍拍她的肩膀:“想那么多做什么,我说了,若是有什么事,我会顶着,走吧。”
明楹倒也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是隐隐觉得心有不安罢了。
她同庄?下楼,奢姬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哟”了一声。
“明楹啊,”奢姬抽了口烟,笑眯眯道,“庄?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你前几日穿新衣裳,今儿个又有新衣裳穿,这又是庄?给你买的吗?”
她虽然这么说,话语之中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明楹翻翻眼睛,道:“这是人间界的装束,我们要前往人间界查探那女人与道士之事。”
明楹来到客栈,并不是单纯来赎罪,她也肩负着寻找失落神器的下落,客栈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天帝还将下圣旨,让客栈众人协助她。
奢姬听见明楹这么说,也不调笑了,她脸上的笑容收起,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此事与神器有关?可人间界也没有听说什么不太平之事……”
她原本想说神器若是落到人间界怎么也要掀起轩然大波。
庄?接过话头:“我是这么猜测的。”
既然是庄?这么猜测,奢姬便也不说,只道:“若真是如此,恐怕此时不会简单,你们要多加小心。”
明楹点头。
庄?道:“你同往常一般看守客栈,若是有急事便即可通知我。”
奢姬点头。
庄?便带着明楹走了。
奢姬望着她二人的背影,坐在柜台前没有说话,金璃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奢姬姐姐,神器是什么?”
奢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天界失落四件神器的事情,你未曾听说吗?”
金璃老实地摇头。
奢姬叹口气,又摸出烟杆,含糊道:“那就好好干你的活。”
庄?带着明楹踏上幽冥水界上那座小桥,眼前便出现一派繁花盛景,正是金璃来时见到的那连绵不绝的蔷薇花丛。
从花丛之中走出一个粉衣女子,她面目清秀,声音温柔:“二位仙子要去何处?”
庄?道:“我们要去人间界查案。”
粉衣女子道是,便伸出纤长食指在虚空之中勾画,随着她手指移动的轨迹,有金色的流光逐渐形成一个纹路复杂的金色法阵,法阵之中一个“人”字发出耀目光芒,庄?拉着明楹,快步踏入那光芒之中。
明楹只感觉眼前虚晃而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离开了幽冥水界,来到了一片青山绿水之中。
她抬头一看,天空蔚蓝,澄碧如洗,很是干净澄澈,与在天界所见到的鸿蒙天穹截然不同。
远处青山绿水,颜色虽然单调,但是风景令人感到一种清爽的舒适,耳边还有若有似无的鸟虫鸣叫声,是非常奇特新鲜的感觉……
她不由得感慨:“这儿就是人间界吗?”
8.紫阳花庭(七)
庄?从她身旁走了出来,点头:“是的。”
明楹朝远处望了望,见远处有炊烟升起,似乎是在山林背后有许多人家。
庄?也看见了她的目光,解释道:“那儿就是清水镇。”
两人不似普通凡人赶路需要步行,自然是有缩地成寸的本事,眨眼间便到了清水镇的入口。
入口处设计的很是别致,一条小溪仿佛门槛似的阻碍了小镇与周边丛林,一个牌楼立在溪水上,明楹抬头看,看见上面三个大字:“清水镇”。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可以看出这牌楼很有年纪,两个守卫打扮的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地立在牌楼两侧,见了庄?明楹二人,便问道:“你们是来镇上的?”
明楹上前一步,点头笑道:“我们姐妹要去京都,路过此处,见有炊烟,便想要镇上歇歇脚。”
明楹说话总是笑眯眯的,一派可亲的模样,两个守卫也不愿意刁难,便点头让庄?明楹二人进了小镇。
小镇靠近森林的部分还比较冷寂,但是随着二人逐渐深入,她们发现,这个清水镇,其实是一座挺大的镇子。
街上买卖应有尽有,别说是客栈酒楼,就算是花楼也是挺气派的。
明楹第一次来到人间界,她从前都是住在天界,天界宽广,众神各自栖息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从来不会像这样聚集在一起。
街上叫卖声、行人说话声不绝于耳,明楹觉得吵闹,心中却并不会感到厌烦。
她看着街上一间一间的商铺,觉得有趣极了。
庄?见她好奇,便笑道:“你看,人间界是比天界喧闹多了,所以人间界全是烟火气息。”
明楹点头:“我在天界也是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的,不过也是参加盛宴,而且都没有这样喧闹,人间界每天都是这样吗?”
庄?觉得明楹好笑又可爱,她说:“这是自然,你看到的不过是人间界最平凡的一天。”
明楹便心下生奇,她四处看看,看到卖花的,她要凑上去,发现卖花娘手里的鲜花都是死物,毫无灵气。
她看到卖吃食的,也要去买,可惜身上没有人间界通用的银钱,只好眼巴巴在一旁看着。
那卖吃食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妪,她坐在一张小桌前,小桌上摆着一个很大的竹编托盘,上面摆着很多东西,有糖人糖葫芦之类的,做工看起来并不是很精美,但是色泽很是诱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老妪头发雪白,没有一丝黑发,让明楹一下子想到了鹤发的庄?——可是她又觉得这很不妥当,毕竟庄?年轻貌美,虽然一头雪发,可是丝毫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想到这里,明楹忍不住头偷偷看了一眼庄?,很快,她又失望地转过了头。
因为发色奇异,庄?在变换相貌的时候已经做了伪装,头发现在同寻常凡人的黑发没有什么两样。
二人的容貌虽然做了伪装,但是明楹还是觉得,这样黑头发的庄?看起来并没有之前的那样让人感到亲切。
觉察到一旁明楹充满渴望的目光,老妪慈爱地对着明楹笑了笑,然后从她的托盘上取下一个小糖人,颤巍巍地递给明楹,明楹大吃一惊,连忙双手接过。
老妪说话很慢,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明楹认真去听,便听她说:“小姑娘,这个送给你。”
明楹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给我的吗?”
见老妪含笑看着自己,明楹脸都红了,她连忙说道:“谢谢您,我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呢。”
正说着,身后却伸过来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明楹回头一看,看见庄?笑盈盈的眼睛。
“这位奶奶,”庄?爽朗地喊着那老妪,“我妹妹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老妪摆摆手,并不在意。
庄?便走了上来,问道:“您一个人在这儿摆摊吗?”
在明楹走到这边的时候,庄?其实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这老妪年纪实在是大,做事都不利索,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家里人还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挣钱?
况且她那个托盘很大,看着有个小少年那么高了,想必分量不轻。
老妪听见庄?这么问,目光黯淡下来,她说:“我儿子上半年的时候摔断了腿,不能做工,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着,儿媳妇见他无力持家,便跑了,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小女娃,就我们三口人,我若是不来挣点钱,谁也过不下去。”
明楹顿时心生怜惜,她看了看手中的小糖人,又转头看了看庄?。
她正欲开口,忽然,一道吼声在耳后炸起。
“小心——!”
明楹猛地回头,只见一匹高大健壮的马儿朝着这边疾驰奔来,镇上路窄,道路两旁都是小摊小贩,马儿疾驰而过,自然将一些躲闪不及的人以及摊子掀翻在地。
庄?眼疾手快,连忙将老妪拉开,马儿直直从她们身旁奔过去,将老妪摆放在大托盘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了。
那些东西都是些诸如糖人糕点之类的吃食,此刻被摔到地上,都不能再吃了。
明楹望着疾驰马儿的背影微微蹙眉:“那骑马的是什么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骑马?不远处就是郊外,那儿不是更好。”
老妪摇摇头并不言语,只是费力地弯下腰,将洒落在地上的吃食一点一点地捡起来。
明楹见了,连忙也帮她去捡,同时也不解地问道:“这些东西都被弄脏了,如何还要?”
老妪笑笑,“东西脏了自然是不能再卖了,可是洗一洗擦了擦,我们自己还是能吃,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哪来那么多的讲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明楹没能听懂这句话,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庄?。
她在天界从来不缺吃食,各种水果点心应有尽有,每种食物都蕴含着灵气。
庄?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也不说话。
旁边有人插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看到那个骑马的没,那是刘富商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他小时候用金珠打鸟,长大了用金子砸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愿意被他砸呢!”
明楹摇头:“居然还有自己讨打的人。”
“唉!”那人叹口气:“若不是穷,谁会愿意送自己去被人作践呢?”
明楹颇为不赞同,但也不再发表言论。
庄?见说话这人的是个喜欢说道的,便问他:“这位大哥,我们姐妹的确是外地来的,听闻这儿有个很是厉害的道士,便向前来参拜。”
那人听了,竟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摆摆手:“最近来这儿寻张天师的外地人很多,我一见你们打扮都猜到了。”
明楹见事情有眉目,便问:“那请问大哥,这位张天师到底在哪儿呢?我听说要寻张天师很是麻烦。”
那人瞥了明楹一眼,撇撇嘴:“从前是很麻烦,但是你们来得正巧,那张天师这两天正好在刘富商家中做客呢。”
刘富商……?
明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刘富商正是刚才打马而过的那人的父亲。
在问清楚刘富商住址之后,明楹与庄?很快便来到了刘富商的府邸。
刘富商的宅邸并不难找,镇子上最豪华的宅院便是,大门口摆着两尊石狮子像,两个家丁护卫站在朱红的门两旁打着哈欠。
庄?与明楹在一旁观察片刻,明楹便皱眉:“这府邸风水甚好,门前还有瑞兽镇守,为何屋顶之上黑气缭绕?”
庄?道:“说不定同那张道士有所关联。”
便上前问道:“请问……这儿便是刘富商的家吗?”
大概是来找刘富商的人很多,两个家丁面露不耐,但定睛一看看清二人容貌与衣着打扮之后,眼睛都瞪直了。
两人衣着不凡,容貌又是美丽,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气息,一看便不是凡人。
“正是,不知二位姑娘找谁?”
明楹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谄媚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便后退一步。
庄?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们姐妹二人从京城来,想要拜见张天师,听说张天师在贵府做客,便只好前来叨扰。”
听到这里,那两个家丁对视一眼,一个为难道:“张天师可是贵客,我们得通报主人家才能……”
庄?道:“去便是了。”
两个家丁之中一个便去通报,不一会儿,明楹便听到屋内传来一个声音。
她耳聪目明,即便是收了法力,同凡人也是天上地下。
她听道一个男人急匆匆说道:“当真美若天仙?”
另一个人道:“那醉香楼的姑娘与之一比,简直是地上的尘泥!”
明楹听着,脸都黑了。
待那两人打开门,看见的不是美若天仙的姑娘,而是黑脸的明楹。
明楹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将那二人生生逼得连连后退。
庄?:“……”
庄?按住明楹的肩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团扇,挡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道:“想必你就是刘公子吧?”
她说话的语气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听起来很是舒适,但是那匆匆赶来的刘公子和之前去传唤的家丁,不知为何,齐刷刷地软倒在地,好不狼狈。
9.紫阳花庭(八)
庄?明楹闯了刘家府邸,还将人吓住,偏偏又什么也没做。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穿了穿了过来。
“胡闹!”
语调之中颇有几分严厉的意味,听得那刘公子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声源处行了一个礼。
“父亲。”
父亲?
明楹去看,只见大院两侧的回廊处慢慢走出一个红衣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却难以判断出他的年龄,面皮白净,若说他是那刘大公子的哥哥,恐怕也不会有人质疑。
他慢慢走到跟前,明楹这才看清这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那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儿勾人?
明楹见过许多狐狸精,长得就是这样的眼睛,那是那都是母狐狸精,一双这样勾人的眼睛长在男人脸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偏偏这男人穿得也十分打眼,只是颜色虽然鲜艳,款式却是中规中矩,衣服收拾得妥妥帖帖,就连一丝皱褶也没有。
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家财万贯、还生了个纨绔儿子的刘富商。
“犬子顽劣,得罪二位姑娘,还望海涵,”刘富商对着明楹与庄?笑笑,那双眼睛中竟有波光流转,“不知二位姑娘前来刘府所为何事?”
庄?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对,但是眼前这人虽然面相风流,但是身上并无妖气,显然是个人类。
庄?便将之前那套说辞拿出来,事实上,这套说辞其实很是站不住脚,道士被请来刘府显然是做客的,两个路人轻易就能上刘府求见,于张道士来说,有些不尊重。
却没想到那刘富商桃花眼一转,竟是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好啊。”
事情怎么会这么容易?
明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庄?,庄?却不看她,只对那刘富商道:“那就多谢了。”
刘富商的脸上又露出那种温柔甜蜜的笑容:“没关系,你们也是有求于他,张天师心地善良仁厚,想必一定很是愿意帮助你们的。”
明楹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了,刘富商却是已经转身:“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这进展得实在是太快,其中若说是正常谁都不信。
但他不过是个凡人。
想到这里,明楹连忙跟上她。
她偷偷用只有她与庄?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发现没有,那个刘少爷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可是他老爹却是面色红润,跟少年似的。”
庄?微微颔首:“你看到没有,那刘少爷面上已经有了细纹,但是这个刘富商,面上光洁如同少女一般。”
“可是他的气息,显然是一个普通凡人,也没有黑气之类的。”
明楹犯了难。
庄?微微摇头:“你且莫要急,先看着再说。”
她二人交谈是在结界之内,那刘富商听不到,奇怪的是,一路上那刘富商也不说话,一路保持着缄默,他带着庄?明楹二人一路曲曲折折,竟然一直走到了宅邸后院。
刘氏的宅子很大,宅邸后院竟然是一大片竹林,在竹林之中开辟了一条小路,在阳光照射下,小路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明楹走近了才发现,那小路上发出光芒的居然是水晶石!
当然,这些水晶石并不是仙姬们喜欢用来做装饰的那种水晶石,而是人间界的一种宝石。
在仙人眼中,这些人间界的水晶石只不过是好看点的石头而已,同他们那些是不一样的。
但是对于人类的来说,这些是非常昂贵的宝石。
竟然用水晶石铺路,难怪之前在小镇上人们都说那刘公子小时候用金珠打鸟,长大了就用金子砸人,刘家这么富有,为什么还要居住在这样一座荒野小镇上?
刘富商却丝毫不心疼足下的水晶石路,领着二人一路走到一座用竹子筑成的小屋子前。
他道:“张天师就在里面。”
这是他在领她们上路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带着一点儿甜腻的语调。
明楹问:“是否需要通传呢?”
刘富商笑了,美人笑起来总是好看的,刘富商的确皮相好,但是他笑起来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的感觉……
明楹微微蹙眉。
只听刘富商说:“张天师神通广大,你们要寻他,他是知道的,你们寻他做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庄?觉察到了不对,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一步,将明楹挡在身后,便上前道:“原来如此,那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张天师呢?”
话刚说完,只听不知道那儿吹来一阵风,将竹叶吹得沙沙作响,竹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渺小的黑影,但眨眼间,那黑影已然到了跟前。
这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白发白须,穿着一身破烂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只不过此人身上黑气冲天,周身上下萦绕一股极强的怨气。
来人一见明楹,两眼一亮,话也不说,伸手成爪朝着明楹抓来,明楹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攻击。
那道士见失手,连忙冲上来又补上一爪,明楹双手各自两指并拢,在空中飞快画出一个法阵,眼前金光大作,明楹飞身从法阵之中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此剑的确是把长剑,有三四尺长,明楹挥剑,当即斩断那妖道一只手腕。
顿时血液飞溅,那妖道也不叫痛,只是狞笑道:“看来你还有点儿本事。”
言语间,他那断腕处血肉蠕动,居然飞速长出了一只新手,伤口也迅速愈合,全然不见一点儿伤痕。
“这话本该我说!”明楹又出剑,朝着那道士刺出,但是奇怪的是,那道士竟然并不躲闪,反而从胸口出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子。
庄?见状,连忙拉过明楹,同时食指大动,迅速在空中画出法阵,顿时一个金色囚笼从空中朝着那道士兜头而下,将人死死困在笼之中。
明楹见了,气呼呼道:“不是说了不许用法术的吗?”
庄?拍拍她的肩膀,笑眯眯道:“哎呀,别生气啦,你不也用了吗?”
明楹瞪眼:“我哪里用了法术!”
庄?耐心道:“你刚才召唤出灵剑,不就是法术?”
“你——!”明楹跺了跺脚,仔细想想,好像庄?说得也没错,她气呼呼地将长剑背在身后,道:“这下我就不用使召唤之术法了。”
庄?笑而不语。
10.紫阳花庭(九)
那道士被困在笼中,神色竟然也丝毫不慌张,只是皱眉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你身上黑气冲天,还被怨气缠绕,且观你所使用的术法,并不是什么正经道士。”明楹持剑朗声问道。
那道士听见明楹这般质问,竟然咧开嘴笑了。
他的笑容十分诡异,嘴角竟然是向耳根咧去,到最后竟然裂开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他面目可怖又恶心,明楹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这道士还在继续变化,从他的嘴里开始发出“嗤嗤”的声音,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发出的声响。
“是蛇。”庄?也皱了皱眉,尽管知道金色囚笼的威力,但她还是皱了皱眉。
从那道士的嘴里吐出一根蛇信,蛇信居然是卷着一个东西出来,庄?见此,连忙拉着明楹避开。
“小心!”
那东西一出,发出一道银色慈母光芒,在那强光照耀下,金色囚笼居然裂开一丝一丝的裂缝!
“哐当——”一声,整座囚笼顿时化为齑粉。
庄?大惊,对于自己的法术她自然是清楚的,这个囚笼虽然并不是用了她十成十法力,但是普通的妖物神仙都是无法逃脱的,现在居然只凭那光芒的照射就化解。
在囚笼消失的瞬间,那道士几乎是同时失去了踪影。
明楹刚想要追,庄?却按住她的肩膀。
明楹回头疑惑地看着庄?,庄?摇头:“连囚阵都能化解的法器,显然并不是寻常之物,他消失得这么快,你我是追踪不到的。“
“那怎么办?”明楹有些着急,“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庄?摇头:“囚阵被破的同时也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重创他的元神,而且这股能量之中潜藏着我的气息,他就算是跑,身上也会带着一点儿我留下的气息,只有我自己才能寻到。”
明楹不解:“那么循着这股气息去找他不是更好?”
庄?道:“他为了逃出生天,身负重伤,想必一定会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修生养息,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老巢。”
“原来你是想要一网打尽,”明楹点点头,“我同他过招,觉得他也不像是什么非常厉害的人物,为何能够破解囚阵?”
她倒是没有觉得是庄?的囚阵不够坚固,事实上,在她刚来客栈的时候,也是领略过庄?囚阵的滋味的,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自己的确也逃脱不出这个囚阵。
庄?回头看着明楹:“……你猜?”
明楹:“………………”
此刻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伴着青年男子焦急地呼喊声。
“父亲——父亲——!”
明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之前被自己吓住的没用的刘家公子。
那公子是寻父亲来了,明楹这才想起带路来的刘富商还在原地呢。
她一看,见不远处刘富商正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不省人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吓得还是怎么的。
明楹觉得这个刘富商也很奇怪,但是若要她真正说出个三四五来,明楹觉得自己又说不出了。
那刘公子见自己父亲昏倒在一旁,连忙上前将人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试探呼吸的,庄?瞥了一眼,凉飕飕道:“别看了,活得好好的呢。”
刘公子怒不可遏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庄?又摸出了她那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团扇,笑眯眯道:“这位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你父亲带我们来到这竹林深处,说是要见张道士,可是忽然冲出一个疯子要加害我们,我们还要问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对我们想做什么呢?”
明楹也上前道:“那人是个邪祟之物,你们也是胆大,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呵。”
刘公子恼怒道:“你们休要胡言乱语、你们、你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明楹:“我们是正义之士,前来铲除妖魔惩恶扬善。”
庄?:“噗——”
刘公子:“……”
刘公子面露古怪之色,良久,他竟然拧着眉头,似乎很是纠结的样子。
明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想难道他还真的信了?
果然,那刘公子道:“我如何信你们?”
明楹眼睛一转,见地上方才被她砍断的那道士的手还在,只是已经变成一截白骨,是人的手骨模样,这白骨上还连着血肉,只是血肉之上的皮肤竟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色蛇鳞。
事实上那道士并不是什么蛇妖,他是什么东西明楹也很难说清楚,但是她决定忽悠这个人类。
“你看,”她将那奇怪的一截手踢到刘公子面前,那刘公子一看,面都黑了,惊叫道:“这、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么,”明楹说,“这是那妖物的手,被我砍下一段。”
刘公子失声:“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是妖物咯。”明楹撇撇嘴。
刘公子瞳孔乱颤,呼吸都急促起来,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两眼渐渐向上翻,显然是要昏厥过去,庄?眼明手快,在他肩膀两处各自隔空点了两下,那刘公子这才清醒过来。
似乎是被庄?刚才的动作所糊弄住了,刘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庄?,继而忽然朝着庄?用力跪拜,还匍匐着前进似乎是想要抱住庄?的脚给她磕头行礼。
庄?很是嫌弃,以寻常人看不见的速度瞬移到了那刘公子身后,顿时那刘公子更加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下凡,也不敢上前亵渎仙女了,连忙朝着二人磕头,口中连连叫道:“两位仙子姐姐,救救我吧!救救我们家吧!”
明楹与庄?对视一眼。
明楹问:“此事先不提。”
刘公子:“啊?”
他表情十分惨痛,额头上还顶着方才用力过猛磕出来的大包,模样十分好笑。
明楹:“……”
庄?轻咳一声,问:“你这儿可否有一处人家家中栽种了许多紫阳花?”
“紫阳花?”刘公子想了想,想了又想,终于被他想到了。
他一拍大腿:“有啊!不就是村头那个小寡妇家吗?”
“寡妇?”庄?对这个称呼有些好奇,“她丈夫死了?”
“是啊,”刘公子显然也是个极其嘴碎的,他说,“那个小寡妇是后来搬来清水镇的,刚搬来不久,她儿子就死了,好像是得了心疾,后来她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因为她人很是貌美,所以就有人想要趁着她疯癫去欺侮她——诶你们看我做什么?”
见庄?明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刘公子连忙为自己辩解:“我虽然喜欢美人,但是我从来都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好不好,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小爷我才不稀罕做——诶,你们那种不信任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明楹学着庄?轻咳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说。”
她猜想,这个女人在儿子死了之后变得疯疯癫癫的很有可能是因为神魂缺失,现在她这人间界的肉体里缺失的魂魄还在客栈里住着呢。
刘公子继续说:“不是有些地痞想要打她主意吗?但是她是疯婆子,她丈夫又不是,那些地痞打她主意的时候,她丈夫维护,就被那些地痞打死了——好可怜啊,他们家人其实挺好的,种那么多花,经常分给别人,醉香楼的姑娘总是会去讨他家花。”
见面前两人的目光又渐渐鄙夷,刘公子:“……”。
11.紫阳花庭(十)
居然是这样的……
听完眼前这刘公子的话,明楹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打乱了司命星盘,若是没有当初的那一出,便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可怕的是,明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像是女子这样被自己扰乱正常轨迹的家庭。
见明楹又陷入了低潮,庄?自然是明白明楹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她伸手揽过明楹的肩膀,“哎呀”一声。
她故作轻松道:“要加油啊明楹,不是要铲奸除恶惩恶扬善吗?现在你大展身手的机会来啦!”
她本意是想要安慰明楹,谁知那刘公子忽然得意说道:“不劳二位仙子费心,那些流氓地痞已经全被我扭送给官府了。”
庄?:“……”
明楹:“……”
刘公子见二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变成有点儿忐忑地:“我……我做得不对么?”
庄?又露出了她那极其危险的笑容:“不,你做得很对,打死了人,就要送进官府嘛。”
不过,看来这个刘公子还是个良善之辈,还懂得见义勇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街上那么张扬地打马而过践踏周围人群的东西呢?
明楹也仿佛同庄?心有灵犀一般,竟然也想到了同一个点上,她问那刘公子:“今天在街上骑马的人可是你?”
刘公子毫不避讳:“是呀。”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惶然:“二位仙子你们救救我吧,我总感觉我家中邪了!”
这还用说!
他家屋顶黑气缭绕,就差没有将整栋宅邸笼罩,不是中邪也离中邪不远了。
不过这样阴气森重的宅邸竟然还有刘少爷这么精神的人,实在是不太正常。
刘少爷虽然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但其实只不过是身体差了点,属于天生体弱的那一种,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头十分好,不然闹市上那样骑马也没把这人怎么着,而且现在和她二人说话还煞有介事的,不像是阳气亏损之兆。
庄?心下转念,便对那刘公子说:“你且闭上眼睛。”
刘公子不明所以,但是不知道为何竟然十分信任面前这二人,于是便闭上眼睛,庄?伸出食指在自己眼睛上一点,顿时她的眼睛之中闪烁星光。
此处乃是人间界,因为天道制衡,诸仙在此界会被屏蔽天眼,只能看到污秽之气,但庄?并非一般仙子,她强行开了天眼,便能看到凡人身上的气运与功德。
明楹见她开了天眼,便也开了自己的天眼一看,这么一看,明楹差点下了一跳。
眼前这个刘公子明明是个纨绔,但是眉宇之间居然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是个阳气极重的人,不得不说,这么旺盛的阳火,上一次看见还是在太白星君的炼丹炉里……而且此人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此乃功德,凡是做了好事便会有功德加身,正是此意。
这种传闻之中金珠打鸟,金子砸人的纨绔子弟身上居然还会有金光?老天是瞎了眼么……明楹在心中腹诽。
在她刚腹诽完,万里晴空之中忽然劈下一道小闪电在明楹的脚边。
明楹:“…………大哥我错了。”
这小闪电对于庄?明楹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却把那刘公子吓得跳起来,眼睛也睁开了。
“这、这、……”他颤巍巍地指着明楹脚下一个被闪电劈出的拳头大小的焦坑,颤抖地说道,“这是天罚么?”
“是,”明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诚实回答,不然天降玄雷将你劈得灰飞烟灭,我也救不了你。”
刘公子两股战战,软倒在地:“我……我就没干过坏事,为、为什么要天降玄雷劈我呀?”
明楹道:“你今天在闹市骑马,踩踏人家的摊子,还叫没干坏事?”
刘公子简直要哭了:“我正要说这个,今天早上我骑着我心爱的绿螭骢在郊外踏青,忽然它就不知道发什么疯一路狂奔,就发生了那种事情,后来街上那些被踩坏摊子的,我都按照原价十倍赔偿了,我还家家户户去道歉,他们都原谅我了,没有一个人不愉快的,反而很多人都希望我多骑几次马呢。”
难怪人家都说刘公子金子砸人还很多人都上赶着去被砸呢。
“那你金珠打鸟、金子砸人,调戏良家妇女都是怎么回事?”
刘公子更委屈了:“小时候大家都会去打鸟啊,但是我一只鸟都没有打中,还总是被朋友们嘲笑,后来我看见那些被打中的小鸟很可怜,就用高价把它们买下,治好了伤放回山林去了,金子砸人那个事情我说起来就很生气啊,有一个女的卖身葬父,她当时跪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我心想这也太惨了,就扔了她一锭金子,谁知道她就讹上我了,非说我狗眼看人低,用金子打人侮辱她,这个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说我金子砸人,我根本就没有啊,还有我什么时候调戏良家妇女啦?我就是喜欢看看美人而已嘛……”
明楹:“……”
庄?:“……”
刘公子这说辞,要不是看他身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金光,鬼都不会信。
庄?也有点不可置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善良的傻子。”
明楹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刘公子。
“这样吧,”庄?说,“我觉得你配拥有姓名,告诉我你叫什么。”
刘公子:“……”
刘公子有点委屈地说道:“仙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么,我叫刘焱,三火焱。”
似乎知道了这个人为什么阳火这么旺盛的原因了。
“你爹可真会取名。”明楹嘴角忍不住抽搐。
说起自己的父亲,刘焱的情绪更加低落,“我父亲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们一家本来生活得很是富足,但是远没有现在富裕,在这个镇子上生活却是足够了,但是自从我母亲病逝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也是我想要二位仙子帮我的原因,”刘焱说,“我母亲死后,父亲就对于死亡产生了恐惧,他很害怕生病,也很害怕老去,那时候镇上来了一个道士,我父亲抱着想要试试看的想法去找那个道士,我本来以为那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心想我父亲若是得了教训,肯定会有所收敛,便没有怎么劝阻,没想到……”
“没想到你父亲竟然真的重返青春,而且家中钱财也越来越多,所以你父亲将那道士奉若神明,因有了钱财供奉,加之你父亲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所以这道士便常驻你家。”还未等那刘焱说完,庄?便将后续讲了出来。
刘焱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果然是仙女吗?”
明楹翻个白眼:“这种剧情一看便知好不好,你父亲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他都为那道士用水晶石铺路,可见二人交情非同一般。”
刘焱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刘富商,顿了顿,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隐痛:“他……不是我的父亲。”
“我想我的父亲可能已经死了,”尽管强忍着,但是刘焱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或许是一个妖物占据了我父亲的身体,总之这个人不是我的父亲,自从他变得年轻之后,举止就和从前大相径庭,我听到有人说……有人说他是男狐狸精,他……”
后面的话或许是有些不堪,总之刘焱没能继续说下去,其实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他父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庄?一看便知。
她上前一步,走到昏迷的刘富商面前,食指在对方眉间一点,便见一缕白色烟雾从他眉宇之间盘旋而起,庄?伸手一掐,竟然掐住了那烟雾,那烟雾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即刻便从庄?手中烟消云散了。
在那烟雾消失的同时,刘富商的身体迅速衰老,恢复成了五六十岁的模样,不需探息便知道他早已死了。
刘焱保持着那个瘫软在地的姿势,呆呆地问道:“那是什么?”
“狐影,”明楹解释道,“这个其实是妖界的狐狸精们用的一种香料,用了以后可以驻颜,所以你父亲身上会有狐媚之气。”
刘焱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明楹不自觉地想起了客栈里头新来的那个鲤鱼精,也是这样一双大眼睛。
庄?检查了刘富商的尸体,转身对着说道:“他三盏灯火全部不见了。”
人死灯灭,火会灭,但刚死之人的魂火还不会立即消散,刘富商的灯火显然早就是被人偷走了。
这个人显而易见,就是那道士。
“看来那妖道的确是冲着明火而来,”明楹紧蹙眉头,“他这样想必害了不少人,若是拥有利用明火修炼的法器,那被你重伤之后为了快速恢复,定然还会继续害人,我们得抓紧时间。”
庄?神色严峻地点头。
盗窃生人明火修炼,很有可能会导致冥府大乱,她作为客栈掌柜更作为三界维序者,应当迅速解决这件事情。
就在二人准备出发去缉拿那妖道的时候,刘焱忽然开口:“我、我父亲是怎么了?”
庄?直接道:“他已经死了,人间界根本没有所谓返老还童之术,他被那妖道坑骗,丢了性命。”
刘焱顿了顿,即便是心有准备,但眼眶还是红了。
他低下了头,良久良久,才抬头用有点儿哽咽的声音问道:“我……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去么?”
明楹刚要开口拒绝,但是庄?想起对方那团明亮得晃眼睛的明火和身上的功德,竟然点头同意了。
12.紫阳花庭(十一)
庄?同意刘焱之后,当即便施展追溯之法,只见空中出现一团白雾,刘焱从未见此景,不由得瞪大眼睛,只见那团白雾渐渐凝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咪亦或是豹子形状的动物,它似乎低头嗅了嗅,几乎像是真的动物一般。
随即,它似乎是闻到了什么,突然箭也似的飞出,庄?一把拎起刘焱,像是拎什么东西似的,同时还招呼明楹:“走了。”
明楹点头,便同庄?一起随着那飞速奔跑的动物方向跟去。
只是越走,刘焱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跟在庄?后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怎么走来走去,还是在镇子里?”
不错,他们所要寻找的就是那个道士养伤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追溯之法最终停留在一处小宅院门口,就是镇上的人家,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
只不过比起之前的路,这儿显然偏僻许多,宅院周围都没有人。
刘焱对着宅院紧闭的大门看了半天,良久才憋出一句:“这里不就是那个小寡妇的家吗?”
“小寡妇?”
“啊,就是那个啊,”刘焱说,“就是那个死了儿子又死了丈夫的,家里种了很多紫阳花的。”
那不就是那个在客栈里说要去幽冥找儿子的女人吗?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也是被这道士所诓骗明火的“猎物”之一,那道士为什么栖息此处?
明楹不再多想,一脚将门踢开,她也不怕那道士趁机溜出来,若是那样倒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不过,道士没有出来,屋子里静悄悄的。
刘焱说得没错,这儿的的确确是那个女人的家,因为自大门一开,明楹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花的海洋。
那些花儿一簇一簇,颜色清雅可爱,那叶子绿油油的,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好似都有生命一般。
或许一朵紫阳花并不美丽,但是成百朵的花儿聚在一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普通人家的庭院。
“太多花了……”明楹看着这几乎被紫阳花之海淹没的庭院不由得赞叹道,“这花儿每一朵都好像活的一样。”
“或许你说的没错,”庄?却丝毫没有明楹一般有着欣赏花儿的性质,她看着满庭院盛开的花朵,微微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明楹疑惑不解。
“紫阳花是一种非常娇贵的花儿,”庄?解释道,“特别是各种颜色都有的,就算是专人侍弄也很难存活,因此还有着传说流出,但是这儿的庭院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花儿却能疯狂生长,可见此地诡异之处。”
刘焱也点点头:“对啊,我以前上过他们家一次看过,那时候他们家的花都是整整齐齐的,开的花好像也没有那么大,不像现在这样。”
明楹摇头:“这儿是那道士的巢穴,诡异了一些是正常的。”
他们踏入庭院,明楹只感觉脚下“吧嗒”一声,低头一看,竟然是踩到了一根花枝。
花枝本是死物,但是没想到的是,明楹这一脚,竟然好似将它踩痛,因为他们竟然眼睁睁看着那花枝迅速抽离开来,缩进那一大从花丛之中去了。
明楹大骇,连忙抽剑朝着花枝砍去,一根花枝连带着一大朵紫阳花被她砍下掉落在地,居然从断口处流出鲜血!
刘焱没见过这样的,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有!有妖怪啊!”
“闭嘴!”明楹被他吵得有些烦了,她看了看庄?,庄?皱眉:“看来此事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明楹皱着眉,“这里显然已经成了一个妖巢。”
她问刘焱:“你们镇上的人有多久没有见过这家的主人了,你不是说女的疯了吗?人呢?”
刘焱摇头:“我不知道啊,她丈夫被打死的那天,她就失踪了,大伙儿都说她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跑了,镇上也没见过她,大家猜测她可能跑到林子里去了。”
“她家后来有没有人来过?”
“这我怎么知道?”
“肯定有,”明楹说,她闻了闻,然后说道:“这里有新鲜血液的味道。”
刘焱:“……”
刘焱看着明楹,瞳孔乱颤,眼睛里全是惊恐。
明楹鄙夷道:“你不是要给你父亲报仇的么,这么害怕,现在送你回家还来得及。”
刘焱:“不,我要坚强,我不害怕,我要坚强,我不害怕。”
明楹:“…………有病。”
庄?打圆场:“不要吵啦,你们听——”
见庄?开口发话,其他二人连忙闭嘴静听,只听风起,吹着花与叶沙沙作响,枝叶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是一种十分平和的、属于自然的声音。
但是,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急促的摩挲声响起,从花丛一头,朝着门外有什么东西迅速游走。
庄?眸光一闪,从指尖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以难以计算的速度朝着那东西疾射出去,射入花丛。
霎时间,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从那儿传了出来,顿时这些诡异的花草全部疯狂地扭动起来,它们的枝叶迅速异变,居然从灌木丛中伸出翠绿色的藤蔓,成百上千条藤蔓凶猛地朝着三人攻击过来,但这样的攻击对于庄?与明楹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藤蔓居然迅速缠绕上属于普通人类的刘焱,将他捆绑起来,并且高举空中。
刘焱:“……”
刘焱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昏过去,一定是因为之前庄?给他的那一下太厉害了。
他好恨。
庄?明楹:“……”
此刻,一个奇怪的、带着古怪的沙哑声响起。
“放了我。”
这声音很难听,就像是用两块铁皮互相摩擦发出来的刺耳声音。
“你们放了我,”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就放了他。”
刘焱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成为了人质,他很想大义凛然地高喊:“你们去吧,不要管我!”
多么像小时候看的话本里的英雄啊!
刘焱从小就相当成为一个英雄,虽然他在镇子里帮助大家却总是会被嘲笑人傻钱多,但是今天……是的,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当英雄了。
于是他朝着庄?明楹高喊道:“二位仙子姐姐,你们救救我吧,我害怕呜呜呜!”
明楹完全不理会刘焱的喊叫,她堂堂天界三公主,传说中之中万鱼闻风丧胆的真龙仙姬,竟然被一个奇怪的生物威胁,传出去她怎么做龙?
“你休想!”明楹生气道,“速速出来受死。”
那人顿了下,似乎没有想到明楹这么说,于是再次不甘心地威胁:“呵,那我就要杀了这个人类,你可不要后悔!”
明楹奇道:“你杀了他关我什么事?”
刘焱一听,只恨自己没有当场昏死过去,为什么在这种凉薄时刻他还这么清醒为什么!
他崩溃大喊:“仙女姐姐不要啊,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吧,我这么英俊我不能死啊!”
似乎是捆绑他的藤蔓也嫌弃他的聒噪,一根藤蔓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了刘焱的嘴巴。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世界都清明了许多。
庄?在这个时候发话了,她微微一笑,又摸出了那把绣着仙鹤与祥云纹样的团扇,她笑眯眯道:“你可没有什么资本和我们谈条件,我们的法力你也是知道的,我劝你速速出来现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陷入了沉默。
就在二人觉得对方可能要屈服了的时候,草丛之中忽然亮起一个光芒,明楹一见那光芒便失声低叫:“是聚魂炉!”
聚魂炉正是失落的四件神器之一,这东西是冥府将军奢离的法器,明楹曾经见过,外形是一个巴掌大的三脚镂空精致小香炉,上面还点缀着红色的宝石,单看其精致的外形根本想象不到它是传说之中至阴的冥府神器。
这个东西庄?自然也是知道的,聚魂炉顾名思义,将诸多魂魄聚集在此炉之中,可炼制成厉害的阴兵与傀儡,将散碎的魂魄聚在此处也可修复魂魄。
若是碰上别的神器明楹还有些担忧,但若是碰上聚魂炉,明楹毫不担心。
她又不害怕阴兵与傀儡,二是她的魂魄有没有缺损,那聚魂炉也就对她没什么作用。
她不知道那妖怪怎么会有聚魂炉,但是她既然碰到了神器,就自然不能错过。
于是明楹拔剑便朝着那光源处奔去,庄?见了,暗叫不好。
她冲上前去想要拉住明楹,不料明楹速度太快,庄?根本来不及。
明楹只听庄?喊了一声。
“明楹,回来!”
似乎是这样,但其实她也分不清楚了。
她一靠近那光源,就看到了光源中心的东西——聚魂炉。
不错,正是她要去寻的那个、奢离将军丢了的那个。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一靠近那东西,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自己卷入了炉中。
恍恍惚惚之间,她又听见有人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明楹!明楹!”
13.紫阳花庭(十二)
明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睛里一片炫彩之色,其中还有星光闪烁。
倏地,她被从高空抛落,重重落在地上。
明楹吃痛,连忙从地上爬起,周遭一片迷蒙,如同在幽冥水界一般。
在迷?魉?淼木⊥罚?礁鎏??暮谏?碛敖ソジ∠郑?鏖毫?Ρ脊?ァ
只见那是一男一女,此刻正挥剑似乎是在练剑,他们身影翩然,不像是在练剑,倒像是在起舞。
可是等明楹真正走近了,那身影立即破碎。
原来只是虚影。
按理来说,自己进入了聚魂炉内部,所见的应该是千百魂魄被炼制的场景,却没想到里头的光景竟然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明楹接着往前走去,渐渐发现眼前好似幽冥水界的场景渐渐变换起来,从空?鞯奶祚芬幌伦颖涞们謇势鹄础
这儿的场景明楹实在是熟悉不过,这里是天界……
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明楹自然是不会认错。
与之前所看见的只有二人舞剑的场景不同,这儿有许多人,他们都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明楹知道那些人不过是虚影,却也忍不住好奇地上前。
只见众人围着的,竟然是一窝小小的幼猫。
那是一个金色的小篮子,小篮子里放着暖绒做成了小窝,三四只毛色雪白的小奶猫挤成一团,让人看得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一个穿着淡绿色华服的男子提着这篮子,明楹想要看他的脸,却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时,明楹听见有人的声音,好像隔着很远很远传了过来。
“司玮仙君,这灵猫真是可爱,可曾取了名字呀?”
明楹觉得很是奇怪,她在天界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听过这个司玮仙君的名号呢。
可惜还未等那司玮仙君回答他的猫儿们到底叫什么,一阵暖风吹过,这些虚影全数化成粉末消散在风中。
明楹只觉得这阵暖风之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于是伸出手,一片粉白色的花瓣翩然而至,飘落在她的手中,在触碰到她掌心的时候,又忽然破碎成片片碎片。
她抬头去看,只见眼前俨然出现了一大片樱花林,浅的白色,深的玫红,一片一片绵延至远处。
明楹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场景,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樱花林。
她忍不住向前走,却忽然看见,在一棵最茂盛、花儿颜色最鲜艳的山樱花底下,一个身穿银色华服的女子正抬头看着头顶盛开的樱花。
风又吹过,吹起那女子乌黑的长发,她慢慢回首,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明楹,明楹看见她的眼睛里慢慢落下一滴眼泪。
可是她还没来得起记起这女子究竟是谁,那风儿又将此处场景吹碎。
明楹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阵强大的推阻力似乎要将她推离出这个世界,她猛地闭上眼睛,耳畔又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声。
“明楹!”
“明楹!!”
明楹瞪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庄?的脸。
庄?的眼睛是颜色很深的琥珀色,像是明楹还是幼龙的时候喝过的一种枫叶做成的糖水,像是浓得化不开一样。
“庄?,”明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这是怎么了,我是被吸进了聚魂炉吗?”
“是的,”庄?狐疑地看着她,良久又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没事儿吧?”
明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试了试自己的法力,觉得一切如常,她看着好像有点儿紧张的庄?,心里却想:庄?竟然还有这样的表情吗?还真是有点儿新鲜呢。
她摇摇头:“一切如常,真是奇怪啊,不是说魂魄碎裂的仙才能进入聚魂炉进行修补吗?可是我却进去了,我明明魂魄好好的……”
庄?蹲在原地,好半天才问:“你在聚魂炉里看到了什么?”
明楹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看见的三个场景全部都告诉了庄?。
庄?闻言,也很是奇怪:“樱花林?”
“嗯,”明楹点头,也感觉有些奇怪,“哪儿会有这样的地方呢,我感觉不像是天界,可是更不像是人间界,那个女子我觉得有点熟悉,可是我又不记得是谁,而且那个提着一篮子猫儿的仙君,我本来还记得他叫什么,可是出来竟然忘记了他的名字,真是奇了怪了。”
明楹十分郁闷,她明明记了这个名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出那个炉子,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庄?眉头轻蹙,顿了顿,才说:“这东西本来是奢离将军的东西,可能他会知道吧,你要是感兴趣,直接问他便是。”
明楹撇嘴:“我才不感兴趣,那人冷冰冰的,跟个木头人似的,而且丢了东西干嘛让我们来寻。”
庄?笑着拍拍明楹脑袋:“不是‘我们’,是‘你’,还不是因为你在天界每天都很闲,闲到四处去捣乱。”
明楹:“……”
好气哦,可是竟然无力反驳。
“对了!”明楹忽然大叫,“那怪物呢?”
庄?知道她在说那吐蛇信的怪物,便指了指不远处,只见刘焱双手各握着一把大铁叉,铁叉的利器部分正叉着一条极其粗壮的蛇尾,那蛇尾颜色很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儿绿色,但是又泛着金黄色的光,颜色鲜艳——总之不是很好看,体型足足有个成年男子那么粗,蛇的上半身是个人类的样子,他身上未着寸缕,包括手臂和面颊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蛇鳞。
他的脖子上紧紧扣着一个黑色小环,小环上系着锁链,此刻他正费力地试图用手拉开这个小环,但显然这是徒劳的,他越是想要拉开,小环就收得越紧。
明楹不知道庄?是怎么战胜这个怪物的,但是庄?法力高强,自己也无须担心,她的关注点显然在更奇怪的地方。
明楹:“……这是什么?上半身是人,下巴身是蛇尾,我只见过鲛人,原来还有蛇人吗?”
庄?摇头:“他是什么东西恐怕我也很难说,我觉得要问一问奢姬。”
“也对,奢姬本体是蛇,又活了那么多年,肯定知道——那我们将捉拿回客栈吧,也顺便审问关于神器一事。”
庄?点头。
明楹这次便先上前,她在空中画出一个金色法阵,正欲上前跨入幽冥水界,只见庄?却顿了顿。
明楹:“???”
庄?却是笑了,她道:“带上明火。”
明楹更加疑惑了:“……哈?”
明火?那是什么玩意儿?
庄?却是回头对着刘焱抬了抬下巴,“还不跟上?”
刘焱看那个法阵都看呆了,他只不过是个普通凡人,何曾见过这样的炫目的场景?
明楹:“…………你带他干嘛?他只是一个凡人啊?”
“他可不是普通凡人,”庄?摇头,“他是一个特别的凡人,你见过哪个凡人身上的明火这么亮,阳气这么旺盛?他在刘富商家中那个黑气缭绕的地方都只是脚步虚浮,没有生病,而且甚至跟随他的丛仆都没有事,所以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明楹:“…………你倒不如说他和客栈有渊源。”
庄?点头:“是的,他和客栈有机缘。”
“随便你了,我又不是掌柜。”明楹小声嘀咕着,随即跨入了法阵之中。
刘焱看着面前这仙子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消失,受到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庄?问:“还不跟上?”
刘焱呆呆地问:“做什么啊?”
庄?:“带你做神仙。”
刘焱:“…………”
刘焱:“好耶!”
还没走远的明楹:“…………”
金璃正在擦着客栈里的桌子,虽然碧眼儿已经告诉她桌子其实很干净了,但是她每天还是要仔细擦一遍。
就在她在擦一张桌子的桌腿时,她听到外头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客人,事实上,这段时间她见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客人,当真是三界交接处,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但是不论怎么样的客人,奢姬都能应付地游刃有余,没有一个客人在这里闹事。
她正准备迎客,就感觉到一副凛然之气。
这个气息,是真龙仙姬!
金璃有点儿惊喜地对正打着呵欠的奢姬道:“奢姬姐姐,她们回来啦!”
奢姬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嘛~”
她风情万种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懒懒地看着门外。
这一看就不得了,她差点从柜台上跳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金璃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一看也吓得不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从气息上感觉是个人类),居然拖着一条成人粗细的东西吃力地进了客栈。
饶是奢姬也看着那颜色奇怪的东西半天才看出那是一条蛇尾巴。
“庄?!”奢姬尖叫,“你们弄这个东西回来干嘛,是想要向老娘示威吗!怎么会有这么丑的蛇尾巴!”
头还在外面的蛇人:“……”
一直以为奢姬温柔贤淑的金璃:“…………”
庄?看着早已昏死的蛇人,又掏出了她那团扇,笑眯眯地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奢姬肯定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明楹:“……我觉得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14.紫阳花庭(十三)
当奢姬右手举着她的烟斗,左手托着右手肘慢吞吞地柜台后方走出来的时候,刘焱眼睛都看直了。
此人倒也不是好色,只是喜好长得美丽的人,奢姬如此美艳,是刘焱从未见过的。
这样的目光奢姬自然是见得多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刘焱身上,倒是好奇地“咦”了一声。
庄?凑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此人不错吧。”
奢姬点头:“不错不错,明火这么旺盛的凡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焱没能听懂这二人究竟在讨论些什么,他跟随庄?明楹二人一路来到这里,明楹觉得那个蛇人很是恶心,便用法术把它弄昏迷了,问题来了,那东西昏迷了,便不会自己动了,于是,将这个东西拖走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唯一的男丁刘焱身上。
不过对于这份差事,刘焱倒是乐见其成,他奇怪得很,明明之前怕这个怪物怕得要死,但是现在庄?已经制服它了,便觉得这东西同条死蛇也没什么两样。
……就是重了一点。
明楹问:“奢姬,你是蛇族,来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在他身上一点儿妖气也觉察不到?”
听到明楹这么说,奢姬“咦”了一声,“这么粗长一条蛇尾巴,竟然一点儿妖气也没有么,不过在我族群之中,倒是没有见过颜色这么丑陋的尾巴。”
明楹不解:“不是说这种五彩斑斓的蛇尾一般都是剧毒蛇才有的吗?”
奢姬闻言,鄙夷地看了一眼明楹,道:“难道你没看到普通毒蛇吗?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颜色。”
奢姬说完,上前一步,细细查看,片刻之后,她拧着眉头说道:“他是个人类。”
“人类?”明楹瞪大眼睛,“长着蛇尾巴的人类?”
“嗯,”奢姬点头,“他的的确确是个人类,我以前听说过一种邪术,将灵蛇剥皮贴在自己的双腿上,在贴满九十九张皮之后,人类的双腿会变化为蛇身,同时也能够吸取灵蛇身上的邪毒,一旦炼成这种邪术,就能够拥有比较强的法力,我这种邪术我以前只是听说,我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真的。”
“灵蛇是快要得道成妖的蛇类,要活剥九十九只谈何容易,他的邪术既然是由此而来,那么身为普通人的他究竟是怎么寻到那么多快要修炼成妖的蛇呢?”
明楹百思不得其解。
金璃在这个时候怯怯地开口了:“那个……你们确定要在客栈大门口讨论这些吗?”
庄?抚掌大笑:“小螃蟹精你说的没错!来,刘三火,快把这个东西拖到储藏室去!”
刘焱:“……敢问刘三火是在下吗?”
金璃:“……我……我是鲤鱼精啦!”
奢姬笑摸金璃脑袋,温柔安慰:“习惯就好啦——我呢,一会儿要去储藏室做点事情,这一小段时间就交给你和碧眼儿守着咯。”
金璃看了一眼正在酣然大睡的碧眼儿:“……好、好吧……”
三界客栈的储藏室确实是如同普通客栈的储藏室一样,放着一些食材之类的东西。
但是它还有另外一个功能,那边是审讯室。
须知庄?作为三界秩序维护者,碰见破坏秩序的人,也并不是每一个都是那么好相处的。
这时候,一个可以审讯犯人的地下囚牢是非常有必要了。
庄?摇着她的团扇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可气的是,她这把风骚无比的团扇在黑暗的地方居然还会散发出点点荧光。
明楹:“…………”
庄?回头对着明楹粲然一笑:“明楹啊,你想要就说啊,我又不是不会给你。”
明楹:“……你真的闭嘴吧。”
刘焱费力地将那蛇人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拖了下去,等到了所谓的“储藏室”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里真的是个储藏室!
他一下台阶,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巴掌大的珍珠兔和一只神气十足的大白鹅,正端坐在一张小方桌上面,怀中各抱着一片菜叶啃着。
那样子,跟人类差不多,真是十分可爱了。
殊不知一见下来的庄?明楹还有奢姬,珍珠兔把菜叶一扔,粗声粗气地问道:“喂,庄?,又有新鲜的食材吗?”
刘焱:“…………”
虽然已经有了强大的心理准备,但是任凭谁听见从一只巴掌大的珍珠兔嘴里发出肌肉糙汉的声音,谁都会接受不了。
明楹摇头:“这次可不是食材哦,此人在人间界犯下过错,我将其带来审问。”
“哦!”大白鹅也扔掉了手中菜叶,瞥了一眼刘焱拖下来的东西,说道,“原来是蛇人啊!”
和糙汉珍珠兔的声音相比,它的声音显然正常许多,是个青年的声音。
“白鹅,看来你知道?”
“是啊,”白鹅说,“不过这种邪术其实不会有什么人炼的,因为灵蛇太难找了,所得到的法力也不过那些,有能耐找到灵蛇并杀死灵蛇的根本不会稀罕那点法力。”
奢姬点头:“而且剥蛇皮贴在腿上能够吸收法力听起来也好像怪怪的呢!”
珍珠兔忽然说:“才不是啦!哎呦奢姬你身为蛇族,怎么连蛇人之说都不知道!”
奢姬听着珍珠兔用糙汉的声音发嗲,脸色显然有些不对了:“…………”
明楹听珍珠兔用嗲嗲的音调说话,也觉得有点儿不适,她问:“什么情况?”
“你听说过冥府将军奢离有一件神器叫聚魂炉吧,”珍珠兔继续嗲声嗲气地说,“多年以前蛇族与食蛇鸟曾大战,蛇族将军重伤,便借出此法器将九十九条灵蛇魂魄聚集聚魂炉内,炼成妖丹,助蛇族将军取胜,后来因为妖丹威力,那蛇将军化出人身与金色蛇尾,这才是蛇人由来。”
“原来此事当真是与聚魂炉有关。”庄?说着从袖中取出聚魂炉。
这传说之中的神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庄?手中,大白鹅摇摆着肥胖的身体凑上前去,努力伸长了他的脖子,继而又摇摇头。
大白鹅用它的小豆眼鄙夷地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昏迷的蛇人,说:“怪不得他这个样子,聚魂炉已经坏了。”
明楹大惊:“坏了?”
她老爹叫她来寻找神器,可她从没听说过,神器还会坏的?
“是啊,”大白鹅摆摆脑袋,伸出一根鹅翅膀拍了拍聚魂炉,“你们没发现盖子不见了吗?”
庄?:“……我从未见过这东西,不知道竟还有个盖子。”
“香炉当然有盖子,”珍珠兔说,“而且这个聚魂炉还有点香的火和香,现在都不见了。”
明楹:“…………”
什么聚魂炉,根本就是个香炉吧。
居然还要点香,还有香火。
“喂,”大白鹅说,“你们不如问问这个蛇人,他身为一个普通凡人,到底是怎么弄到坏掉的聚魂炉还变成了蛇人的吧。”
“我正有此意。”庄?说着,伸手一点,那原本昏迷着的蛇人便悠悠转醒。
那蛇人一醒来立刻就想要逃走,但是那珍珠兔却是比他动作还快,只见那兔子迅速跃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七八岁孩童那么高的大砍刀。
刀光闪过,血液飞溅,谁也不知道这个巴掌大的兔子是怎么举起大砍刀砍断那蛇人一条尾巴的。
刘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明楹也觉得实在是恶心,庄?趁机蒙住她的眼睛,柔声在她耳边呵气。
“明楹乖乖,不怕不怕。”
明楹猛地朝着庄?脚下用力一踩,庄?迅速避过,笑嘻嘻地对明楹说道:“乖乖,这么生气,人家也是怕你害怕。”
明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她。
珍珠兔的大砍刀也收了起来,他娇羞捧脸,娇滴滴地说道:“对不起啦。”
蛇人颤抖道:“有……有妖怪!”
“你在说你自己吗?”庄?看着蛇人迅速长出的新的蛇尾微微蹙眉道,“现在告诉我这一切,我或许还能够对你从轻发落。”
蛇人的身体继续颤抖,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这炉你从何处得来?”明楹问,“你明明只是个凡人,又为何变成这样蛇人模样?”
那人听到有关于聚魂炉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他费力地说道:“我本是一个破败道观的小道士……”
原来,他本是个普通道士,有一日上山砍柴,碰到一条灵蛇,那灵蛇似乎是被雷劈中,奄奄一息,这道士不知道那是灵蛇,本想要捡走吃了,却不料那蛇忽然口吐人言要他救助自己,并许诺教他术法,让他成为名扬四海的天师。
道士便信了,之后这蛇带他去掘一处坟墓,坟墓之中就有这个聚魂炉,灵蛇给他说了蛇族将军的传说,这道士却利用聚魂炉反将灵蛇炼制成妖丹服下,虽然拥有了法术,却也成了这幅人蛇不分的模样,这道士后来又遇到了另一个道士,那道士教他采集人类身上的明火,并教给他许多诸如刘焱父亲身上所用的那种奇怪法术,从此这道士便开始坑蒙拐骗的日子。
庄?听到这里,只觉得不对劲:“那你为何知晓三界客栈之事?为何让那个儿子因为心疾去世的妇人前去幽冥寻找儿子?”
那蛇人道士一听,疑惑万分道:“什么三界客栈?什么妇人啊?”
庄?:“……”
15.紫阳花庭(十四)
谁也不曾料到,废了这么大的气力,抓到的居然并不是要找的那人。
“现在怎么办?”明楹问。
庄?长出一口气,“事已至此,自然是还要回去再找一次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奢姬顿了顿,目光游移到蛇人身上那丑陋的尾巴上,问:“那这东西怎么处理?”
庄?道:“自然是交给幽冥地府审判了,不论是下油锅还是火海,听凭那里吩咐。”
蛇人一听,差点差点吓得哭出来,他连忙说道:“……别、别……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这样,我听说你们好像要找人,我帮你们找,我帮你们找!”
奢姬显然非常不喜欢这蛇人,总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她问:“你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
明楹一想,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点,她问:“你为何躲在那人家家中,就是有紫阳花的那户人家之中,你是在那里建筑了巢穴吧。”
“是的,”蛇人点头,“那户人家是外来户,儿子有心疾死了,后来我师傅就劝那女的去幽冥找儿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我师傅取了她两盏明火,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离魂了,后来她丈夫也死了,她家里种了很多花,家中又无人,所以我就在那里建筑巢穴了。”
“不是说镇上新来的道士只有一个,怎么你和你是师傅两人?”
蛇人不敢撒谎,一五一十道:“我师傅会更厉害的法术,白日里我外出,可是到了晚上我会变出蛇尾,师傅便变幻成我的模样。”
这下,谁都听出了个门道:原来那清水镇上厉害的道士,是两个。
可恨这妖道学了术法,竟不务正途,走邪门歪道修行。
蛇人畏畏缩缩道:“如果……如果你们要找的是我师傅,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行踪,但是、但是你们要答应我……放过我。”
明楹恨不得将这个害人的东西就地打死,但是考虑到还要靠着这人找那人,明楹只得将怒火咽下。
庄?微微偏了偏头,笑道:“你若是有用,自然会考虑。”
那蛇人便将他师傅行踪尽数抖落。
庄?与明楹便又即刻出发人间界。
说来奇怪,这会使妖术的道士徒弟诓骗富商,住的是富商特意为他修建的清幽小苑,可是师傅住的却是破道观。
在清水镇郊外的一处林子深处,有一座废弃的道观,据那个蛇人说,他那法力高强的师傅就住在这里。
“真是奇怪,”明楹看着不远处那破破烂烂的道观,小声嘀咕道,“道观门前怎么会有曼殊沙华?”
庄?去看,明楹说的不错,只见那道观观前零零散散地长着一些曼殊沙华,这是冥界之花,盛开在黄泉两侧,为往来的魂魄引路,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庄?闭上眼睛,明楹见她伸出手指在土地上沾染些什么,继而放在鼻尖轻嗅。
她问:“你在嗅什么?”
庄?道:“这里有死亡的气息。”
明楹不信:“胡说八道,这你也能够闻得出来?”
庄?摇头:“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好似她的话语是一个开关,一下子呼啦从密林之中飞出许许多多发光的东西,庄?伸出双手轻轻在空中一合掌,然后摆在明楹面前。
她说:“张开手来。”
明楹当真摊开手掌接过。
那是一只蝴蝶,会发光的蝴蝶。
它的周身散发出荧荧蓝光,在明楹手中扑腾着,可是怎么都飞不出明楹的手掌心。
“幽冥之蝶,”明楹说,继而她松开手掌,让那蝴蝶飞走,“这里果然有死亡的气息。”
庄?便小:“我早就说过了,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她说着,一跃而起,走了出去,蝴蝶被她惊起,连连飞走,可是好像是中了诅咒一般,不论怎么飞,都飞不出这片丛林。
明楹忽然福至心灵,她朝远处望去,竟然发现天幕低垂,竟然一片漆黑,已然是黑夜。
恍惚之中,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明楹回头,却见庄?那双笑盈盈的眼睛。
黑暗之中,她听见庄?笑道:“别怕。”
明楹难得的没有回嘴,事实上,她有点儿喜欢这种氛围——黑幕之下,蝶舞之中。
是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喜欢。
可下一刻,这种片刻的宁静被打破,从那破败道观之中倏地斜飞出两把长剑,明楹闪身避过,见道观门口、彼岸花丛前,站着一个老道士。
那道人看不出年纪,但是已然是很老了,他胡子花白,身上一身破败道服,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
那两把长剑没有刺伤庄?明楹,便又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到了主人身后。
见来人是两个年轻姑娘,那道士却也没有轻看,只是摇头苦笑:“我既杀不了你们,看来今日定然是我命数已尽。”
“你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便须知因果循环,况且还教出徒弟继续作乱,是当诛。”
“我不过见他是个可怜之人,”老道士摇头,“他人身蛇尾,日夜不能寐,我这是救他。”
“却也将害人之法传授与他,”庄?道,“取人明火之术,而是你所传授与他。”
老道士点头:“不错,不过世人有求于我,我达成他们的心愿,他们将明火交与我修炼,助我早日飞升成仙,不正是所谓‘各取所需’?”
“你走的这般邪门歪道,怎还渴望得道飞升?”明楹摇头,“你心下通明,也知许多阴阳避讳,就连三界客栈也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所求之道并不能使你得道飞升。”
“我已踏错,也无法回头,便只能一条路走到底,我本是修仙世家出身,却因遭人陷害从修真界落入凡界,阴差阳错之际得了夺人明火修炼的法门,等意识到此道乃邪门歪道,已经为时晚矣,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虽不知二位从何来而来,但我技不如人,便悉听尊便。”
明楹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仗要打,却没想到这个道士居然如此配合,事情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
庄?眯了眯眼,道:“那便同我们去到赏罚司等候审判吧。”
她说着,朝着那个老道士走过去,那道士就待在原地,静候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庄?靠近他的时候,道士忽然发难,他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着庄?击出。
“庄?!”明楹大喊一声,连忙拔剑,想要上前去搭救庄?,却没想到庄?到底是离得近,反应比她快些,已经掐诀将这道士用金色锁链牢牢困住。
那道士被捆住,也不挣扎,只是看着庄?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庄?仙姬。”
庄?后退一步,同明楹站在一处,眯着眼睛,低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道士却只是笑,声音也变了,变得有些阴冷,却不再是老人的声音,反而渐渐变成一个年轻的、青年男子的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什么人,仙姬心中难道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你只要记得,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复仇的人,哈哈哈哈!”
他说着,爆发出一阵狂笑,继而一阵狂风吹过,丛林之中的荧光蝴蝶惊得四处躲藏,曼殊沙华在风中疯狂地摇曳。
在这狂风之中,庄?却伫立在原地,咬紧牙关。
明楹从未见过庄?这样的表情,风停了,庄?还停留在原地。
明楹忍不住去看她,却看她面色煞白,瞳孔失焦,明楹暗叫不好,连忙叫唤:“庄?!”
她叫了两三声,庄?方才回过神来,再看那被锁住的道士,已然是死去了。
他本就是修道之人,却修行妖法,本就要受到天道制衡,已是强弩之末。
明楹显然已经是看了出来,她十分疑惑,“此人本就快要死了,却要做出这等事情,这是为什么?……还有,方才他说的那些话……”
庄?没有回答。
但是她的心里确实很明白的,干出这件事情,让女人前往三界客栈……引得身为三界秩序守护者的自己来到人间界……
这些种种,都恰如那人所言,不过是为了同自己打一声招呼,告诉自己。
“他来复仇了。”
明楹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那个是附身吧……你……”
她是想问所谓复仇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想了想,话都快出口,却又生生换了一句。
“你没事儿吧。”
庄?却是转头,朝着明楹眨眨眼睛。
“哎呀,明楹啊,这是担心我吗?我好开心啊,我们明楹啊,终于会疼人了啊。”
明楹:“…………滚!”
“不过呢,”庄?又看着明楹微笑道,“明楹呢,不要想太多啦,我原本以为此事是因为你打乱司命星盘所引出的,却没想到,我也有责任呢,往后就一起行动吧。”
明楹撇撇嘴,面颊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染上了一丝嫣红。
“瞎说什么呢,”明楹小声说道,“往后谁要和你一起。”
庄?却是笑着摸了摸明楹的脑袋。
嗯,毛茸茸的,小黑龙的脑袋还挺好摸的。
16.鹤舞(一)
事情最后的结局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还算是解决了。
两人空手而归,回来了客栈,自然是要向奢姬她们交代。
庄?将事情简单说了,只是略去了那道士被附身一段。
奢姬也不质疑,几人又唤来那寻儿子的女人
此事虽然感觉过了很久,人间界也去了两趟,还带回了一个人类,但是于女人来说,其实不过是短短的一天罢了。
见庄?明楹回来,又听有人让她到大堂里来,女人神色是激动的。
她的面容依然憔悴,但容貌依然清丽。
明楹望着她不仅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回魂这后,知晓丈夫已死、家园被毁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女人道:“二位仙子,请问……请问我可以去找我的孩子了么?”
“你为何如此执着呢?”明楹微微蹙眉,“你在人间界还有丈夫,你如此这般,丈夫该是如何?”
女人愣住了。
明楹不由得觉得有点儿可惜……或许还有些遗憾吧。
即便是这女人的疯了、痴傻了,她的丈夫还是愿意保护她,甚至为之付出了性命,她却并不能珍惜眼前人,反而执着于已经死去的孩子。
或许丈夫与从自己身体里诞生出来的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吧。
明楹这样想着。
恰在此时,一个男声响起:“王夫人?”
此人正是刘焱,他原本在地下牢里头昏倒了,奢姬将他拖了出来,置放在大堂里的一条板凳上,幸好这个时候大堂里没有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醒的。
明楹这才想起刘焱同这个女人是认识的。
女人看见刘焱,显然十分吃惊,“刘公子!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此时说来话长……”刘焱看着此刻神志清明的王夫人,眼里十分疑惑不解,他小声问身边的奢姬:“她不是疯了么?”
奢姬笑而不语。
王夫人自然是没有听到他的小声咕哝,她来到此地,心情一直都十分压抑,却没想到在这里地方还能见到认识的人,她一下子放松下来。
“刘公子,你……你来此处时,知不知道我家里人怎么样了?我的夫君……他还好吗?”
显然是明楹刚才的话提醒了这女人,刘焱也想到自她疯了之后,她丈夫也死去了,便有些为难地看着明楹。
明楹微微颔首,道:“说来你们境遇差不多,你父亲被妖道诓骗丢了性命,她则是自己被骗了。”
刘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那女人,神色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说:“王夫人,我就直说了,你夫君……已然是过世了,丧事还是镇里帮着办的……”
说到后头,他声音越来越小,王夫人却是忽然拔高了音量。
“你说什么?”
刘焱望着眼前一脸震惊的女人,有点心虚,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他只得小声说:“你不是神志不清吗……便有人想要欺侮你,你夫君为了护你,就……”
女人不敢置信,回头看着庄?。
庄?便点头:“他说的都是真的。”
“苍天!怎会如此!”女人长叹一声,跌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怜惜早夭的孩子或许并没有错,但是如此执着,以至于听信了邪门歪道,还害了身边的人,便不知是好是坏。
若论错处,似乎是谁之错都没有,可若不是此女如此,也不至于这般家破人亡田地。
只不过其中对错,是悔与不悔,还需本人才能得知了。
明楹寻得了一件神器,虽说是坏掉了,还缺了部件,但还是觉得应当是回到天界与天帝明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收拾一番,便要前往天界,只是下楼的时候,看见柜台后台坐着的还是奢姬,庄?正坐在大堂正中央的桌子前,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坐在角落里,都不敢靠近她。
见明楹下楼,庄?回头朝她露出一笑:“哟,明楹,这是要去哪儿,是要回去天界复命吗?”
明楹翻翻眼睛:“明知故问做什么?”
她走到庄?跟前落了座,问:“那女人如何处置了?”
庄?笑道:“黄泉路开,她自然是去幽冥找他丈夫儿子去了。”
明楹叹口气。
似乎想起什么,又有些迟疑,挣扎一番,还是小声开口,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那日附身在那老道士身上的究竟是什么?”
庄?又笑,低声问:“这么关心我?”
她说话声音低沉,语调又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不知为何竟然让明楹红了脸。
明楹撇嘴:“不说算了。”
“诶别——”庄?拉了拉她的衣袖,又靠她近些,道:“此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非要说的话,我同他有旧仇,他是个有病的,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他,他说要向我复仇,说实话我也很是惊讶——后头我才想起这个人的。”
明楹不依不饶:“你同他什么仇怨?”
庄?哀叹一声:“唉!其实都是个误会,他当初喜欢一个女仙,非说我拆散他们,人家压根不喜欢他,这让我怎么说,关我什么事,我很无辜啊。”
明楹心中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最终还是没能明白那附身于老道士身体之中的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隐隐觉得,未来之路或许并不是那么好走。
她总感觉还有大麻烦等着她。
可是眼观庄?却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明楹又觉得仅仅是自己操心此事又未免有些傻气,毕竟……毕竟她又不是庄?的什么人。
明楹小声咕哝:“随便你了。”
庄?笑着拍她脑袋:“若是真的担心我,便就说出来是不是。”
“莫要戏弄我!”明楹慌忙甩开庄?的手,急匆匆地朝着门外奔去。
庄?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明楹消失在水雾之中。
“哎呀——”将一切收入眼中的奢姬故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庄?挑眉去看她,却对上一双饱含好奇的目光。
庄?轻咳一声,道:“看什么看,小乌龟精好好跟着奢姬学习学习啊!不然我跟你老爹可怎么交代啊!”
金璃:“…………我是鲤鱼精啦!”
且说明楹拿了那缺了盖子的聚魂炉急匆匆赶往天界。
她是客栈中人,又是天界公主,出入三界自然不须太多名堂,镇守天界的守卫一见是她,纷纷让路。
“明楹!你回来了?”一个手挎竹篮的女仙恰好经过,见了明楹惊喜道。
明楹一回头,见了这位女仙,也露出惊喜的笑容。
“三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明楹的亲姐姐,天界三公主明婉。
明婉脚边跟着一个小团子,细细看是个裹着毛绒披风的小孩,那小孩生得玉雪可爱,脸蛋圆圆的,见了明楹,乖乖叫道:“四姨好!”
明楹排行第四,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
明婉成亲早,孩子是刚有的,明楹默默孩子脑袋,小孩子被她摸了头,连忙双手捂住脑袋。
明楹问:“三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明婉笑道:“你来得正好,我真要去父亲那里,不如一道去。”
明楹点头,便同姐姐一道前往天帝的宫殿。
路上明楹忽然想起一事,便问:“三姐,你多年都久居天宫,又广交朋友,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一位仙君?”
明婉笑道:“你且说说看,不过这天界之中,我不知道的仙君仙子还真的是少呢。”
明楹想了想,道:“那位仙君我不记得名字了,只知道穿淡绿色华服,养了一窝白色小猫,应当很是引人注目吧。”
明婉细细想了想,为难地摇头:“喜好穿淡绿色华服的仙君倒不少,可是谁养一窝猫,我还真的没听说过呢。”
她促狭道:“明楹怎么关心起天界的仙君来,我们明楹莫不是动了春心?”
明楹一开始还没能明白明婉的意思,待看清楚明婉含着笑意的眼睛时,连忙红着脸否认。
“三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为了查正事!”
明婉撇嘴,“你性格同哥哥们一样,我还当你开窍,你莫要恼,姐姐同你开玩笑。”
明楹嗯了一声,心知自己三姐都不认识的仙君……要寻起来,当真是有些难度。
想了想,她又问:“那三姐知道哪里有樱花林吗?”
“樱花林?”明婉细细思忖,有点迟疑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大哥种的那片樱花林吧……?”
明楹一愣,喃喃自语道:“对啊,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说起二人共同的大哥——天界的太子,姐妹俩都陷入了沉默。
明楹的大哥明祯仙君乃是天族太子,当年好像是爱上了一个女仙,还亲手为她种了一大片樱花林,只是令人疑惑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女仙究竟是谁。
后来三界动乱,太子讨伐魔族,以身退敌,就此陷入沉睡,已经沉睡了几千年了。
明楹越想越觉得诡异,可怕的是,现在回想在聚魂炉里看到的这些,她竟然觉得场景有些熟悉,明明她都没有见过她大哥几次,怎么会对樱花林有印象呢?
17.鹤舞(二)
但是现下显然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明楹还要去找天帝,便先将此事搁置。
天帝端坐于恢弘大殿之中,他衣着玄色长袍,上绣着金色云纹,头戴紫金帝冠,金冠下是一张看不出年纪的成熟男人的面庞。
“父皇!”明楹见了天帝,很是开心,即便是她父亲将她差遣到三界客栈做个小杂役,也丝毫不能影响二人情谊。
明婉也叫了天帝,她的小儿子懵懵懂懂,也跟着唤了外公。
天帝笑道:“你们姐妹是约好的是么?明楹从客栈历练来,向来是有所收获,一会儿同我说说,明婉带着昭儿前来,是有何事?”
明婉先说:“父皇,过几日便是岁星星君的寿辰,其中有些事宜还要与您商量。”
天帝点头:“此事一会儿你再同我详说,明楹便到朕跟前来。”
明楹应是,便上前,明婉见状,便要带着儿子离开,天帝却道:“明婉也一并留下。”
明婉便在旁边坐了,便听天帝问道:“明楹前来,可是有所收获。”
明楹点头:“我同庄?前往人间界,还真的有所收获,父皇您看。”
她说着,摊开手掌,那缺了盖子的聚魂炉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明楹说:“庄?说这件神器是聚魂炉,父皇,是这样吗?”
明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头看天帝,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让天帝不由得想起了明楹小时候——那时候着这孩子还是条喜欢在云层里打滚的小黑龙呢。
天帝细细端详那聚魂炉,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此物的确是聚魂炉,只是明楹,这东西的盖子呢?”
明楹没想到天帝和庄?一样,竟然都知道这东西缺了个盖子,不过她父亲才是天宫之主,知晓一切都不知为奇。
明楹便将之前在人间界遇见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只是隐去了在聚魂炉之中所看到的情景——她隐隐觉得,在那之中看见的三个场景,并不能仔细地说出来。
尤其是不能说给父亲听。
天帝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聚魂炉,轻声说道:“此物主人乃是冥府将军奢离……你若是得了空,便去一趟冥府,将此物交还与他。”
“可是缺了一个盖子,香火也没有,怎么还给人家?”明楹撇撇嘴。
天帝笑了,他轻轻摸摸明楹脑袋:“你还给人家便是,他自有分寸。”
“好吧。”明楹撇嘴,她的老父亲有时候总是把她当做小孩子,说话总是不会说得很完整。
“对了,”天帝又道,“你既然回来,便在天界住上几日吧,陪陪你的母亲,过几日是岁星星君的寿诞,等参加完了他的宴席再去客栈里吧。”
明楹不高兴了,但也不说什么:“好呀。”
明婉这时候又问:“明楹,我听说三界客栈里头什么人都有,特别能长见识,还能遇到许多各种各样的人,你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不妨邀请来天宫做客玩耍。”
明婉一说,几乎是一瞬间,明楹就想到了庄?。
她想起庄?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有那么一瞬间跳快了一下。
天帝在这时候忽然问道:“你同那三界维序者庄?相处得如何?”
明楹不知道天帝为什么忽然问起庄?,但她从来都是个直接的人,便直接道:“初见时候我觉得此人轻浮,但相处下来觉得她其实是个有主意的,也能靠得住,她为三界维序者,我想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天帝闻言,深深看了明楹一眼。
明楹不知道天帝为什么这样看她,十分疑惑地回望。
天帝却是移开眼眸,不再看自己的女儿,而是招呼明婉脚边的外孙:“昭儿,来外公这儿。”
明婉的儿子——叫做昭儿的,似乎是天生性格有些胆怯,他听到外公呼唤他,在母亲脚边踟蹰了一会儿,又在母亲鼓励下,颤颤巍巍地朝着天帝走去。
天帝将人抱住了,昭儿就抿着小嘴,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天帝叹口气,明楹听见他小声叹息。
“这孩子,也不知是像了谁……”
明楹从大殿里出来,先去看了自己母亲,在母亲住处,又碰见了二哥明珲。
一见明珲,明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明珲见明楹忽然出现,讪笑道:“明楹,你回来啦。”
明珲在天后住处,本来也是看望母亲,没想到居然碰见了妹妹。
明楹没好气道:“你做什么答应那庄?送东西与我。”
明珲奇怪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事情,我寄送东西给你,恰好她也要寄给你,我捎带她一起,这不是顺水推舟?你怎么还要生气呢?”
明楹道:“谁要你做人情!”
她说完,踩了她二哥一脚,留下她二哥在原地丈二摸不着头脑。
天后在旁笑道:“你这妹妹就是任性!”
明楹又被母亲问了些生活上的问题,譬如在客栈里头吃住如何,是否习惯。
明楹撇嘴:“还是母后对我好,父亲只会问我学到什么,是否和人和睦相处。”
一旁的明珲嘿嘿一笑:“我看你同那庄?不是相处得很好么,鲛姬们织的衣裙多么昂贵,她也送给你。”
明楹面热起来,小声嘀咕:“谁稀罕……”
可是耳根也不争气了,同面庞一起红了。
天后见她模样,也只是笑。
“哦对了,”明楹说道:“我见着三姐和昭儿,好像昭儿性格越发羞怯了。”
说起这个侄子,明珲也是摇摇头,面有难色:“昭儿毕竟是男孩子,性格如此,实在是不妥。”
明楹不由得想起了客栈里那个小鲤鱼精,好像也是因为性格太过于内向羞怯而被家里人送来客栈的。
但是她还能顺利地和自己与大部分客人说话,昭儿可是比她内向多了。
天后也叹口气:“你父皇总是说,昭儿这孩子不知道像谁,你三姐八面玲珑,朋友到处都是,你姐夫也是个惯会说话的,怎么到了昭儿,就如此羞怯了,这孩子这么大了,竟是连个朋友没有了。”
她又摇摇头:“岁星星君寿诞在几日后,到时候天宫会非常热闹,那时候想必会有许多孩子,便看看昭儿能不能寻到朋友吧——对了明楹啊,你小时候也没有朋友呢,不过我听明珲说你和那三界维序者庄?成了好朋友,真好呢,放心,岁星星君寿诞她也会来的。”
明楹:“……”
她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为什么明楹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18.鹤舞(三)
明楹在天界住了几日,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住得倒也是顺遂,虽说客栈里住得其实也不错,但是这里毕竟才是自己的家。
她很久没有回来了,房间里却依然是干干净净,她往自己塌上一坐,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布局,还是老样子。
明楹又悄悄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匣子,小心地打开小匣子的盖子——顿时,一片刺目的金光直逼明楹的眼睛。
龙本来就喜欢发光的东西,又喜欢将自己收集的宝物藏起来,明楹这样藏宝,倒是十分符合天性了。
她摸了摸小匣子,又仔仔细细地将它放回到原处。
她的视线落到了房子外头的庭院,那里有一大片像是棉花一样的云朵。
事实上的确如同天帝所说,明楹小时候——的确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小到在明楹还是一条不会化成人形的小黑龙的时候,她是非常喜欢在云层里面打滚的。
明楹健康活泼又好动,小时候很喜欢打滚,又以为云朵里软绵绵的,很是得明楹喜爱,所以明楹总是喜欢在云层里头打滚,这是明楹家中近亲们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即便是长大了,明楹的院子里还是有一大片柔软的云朵,虽然明楹说过很多次她不要、不需要这个,但是天帝和大家都是一副“放心吧我们都懂”的表情。
既然如此……好吧,明楹当时就非常为难、最后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反正这片云朵是大家送的,是他们非要送给自己的,不是自己要的。
明楹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见四下无人,就连灵宠也没有一只,四周安静极了,于是她一下子忍不住就铺上了那柔软的云朵之上。
软绵绵的、和小时候一样的感觉!
明楹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收下这篇片云朵了。
就在明楹趴在云朵之上感慨的时候,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声。
“明楹!”
是明婉的声音。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可能是明婉来看自己了。
明楹连忙从云朵上跳下来,给明婉开了门。
“三姐?”明楹看着门外的明婉——她还带着儿子昭儿。
“你怎么来啦?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婉有点为难道:“明楹啊,我知道你刚回天界不过几日,但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明楹听明婉大概是要请自己帮忙,连忙说道:“三姐,你今天这是什么了,和我说话也这样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把我当成外人了吗?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还要客气什么,直接说便是!”
明婉闻言弯眼一笑:“是我想多了,唉,主要是这事情实在是不好做,但是交托给别人我也是放心不下,所幸你最闲了,我左思右想,便觉得你很是合适。”
明楹简直无语了,她撇了撇嘴:“三姐,你跟别人的那一套虚伪就不要放到我面前了,到底什么事情呀?”
明婉拍拍跟在脚边、此刻正抱住自己大腿的儿子,说道:“我要去岁星星君那边帮忙,昭儿跟着我有诸多不便,你这里清闲,我便想让昭儿在你这儿住着。”
这有什么难的?明楹没想到明婉绕了这么大的弯居然说的是这个,她还以为明婉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呢。
虽说和这个侄子不太亲近,但明楹心想昭儿性格温和怯懦,也不爱说话,文静极了,想着也不难带着,便应承下来。
明婉拍拍昭儿的后背,柔声说道:“昭儿,你这几日就在小姨这儿,好不好?”
昭儿闻言,从母亲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来,明楹见她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在自己家中已经哭过了,她不由得有点儿心疼,却见昭儿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明楹牵过他,对明婉道:“放心好了。”
明婉又和昭儿嘱咐几句,这才离开。
昭儿同明楹进了屋子,明楹便有点儿犯难,她应承三姐是爽快,但是带小孩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问昭儿:“我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要吃吗?”
昭儿摇头。
气氛开始有点儿尴尬起来。
明楹挠了挠脸颊,又说:“好吧,昭儿喜欢玩什么,小姨同你玩呀。”
昭儿憋着小脸,又摇了摇头,自己寻了个小凳子坐了,便一声不吭地掉泪。
明楹见了,差点吓住,连忙问:“怎么哭了啊?”
昭儿一开始就是掉眼泪,还拼命用手擦,结果眼泪却越掉越多,明楹这才知道明婉来找自己带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点儿为难了,因为就算是自己没有想到看起来内向沉默的小侄子居然是个小哭包。
明楹连忙哄孩子,昭儿似乎自己也想要停止哭泣,但是怎么擦眼泪都是无济于事,他实在是太过于伤心了,最后他放弃了,有点崩溃地问道:“小、小姨,我母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明楹:“……”
所以这就是这孩子哭泣的原因吗?即使觉得母亲可能是要遗弃自己,在母亲将自己交给别人的时候却还是强忍着不闹吗?
明楹有点心疼这个侄儿,却又有点儿哭笑不得。
她安慰道:“你没听你母亲说嘛?岁星星君那边需要她帮忙,带着你不方便,所以就让你来和我玩耍啦。”
昭儿抽噎地问:“真的吗?可是……可是我很听话的,母亲、母亲为什么不带着我呢?”
明楹:“……”
明楹真的犯了难,这要怎么解释啊?
就在这时候,从窗外慢慢飞进来一只发光的小纸鹤,颤颤巍巍地飞进了明楹的怀里。
明楹将纸鹤拿出来,觉得颇为诧异。
这是传讯纸鹤,小时候她经常用这种方法和哥哥姐姐传信,后来长大了,学会了更高级的传音之法,便不再使用这种效率慢又耗费时间的纸鹤传信之法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居然还玩这种把戏。
明楹把纸鹤翻过来,只见纸鹤底端写着两个簪花小楷:庄?。
明楹:“……”
这种法力高强的女仙为什么现在还要玩这种游戏啊!
庄?是真的幼稚又无聊,非常!!!
昭儿似乎是被这纸鹤吸引了注意力,他瞪大眼睛说道:“是鹤!”
“嗯,是鹤呢。”明楹毫无诚意地敷衍,随即拆开纸鹤,里头便传来了庄?的声音。
“明——楹啊!”这加长的语调让明楹忍不住想要扶额,接着,庄?又在里头继续说道:“你回家了吧,不知道你在天宫之中过得如何呢?听闻岁星星君要过寿辰,我也接到了邀请,你若是有空,便来见一面吧——不过,我想你也是有空的,反正你很悠闲嘛,哈哈哈!”
明楹忍住捏碎纸鹤的冲动听完了庄?的话,到了最后听到那一声欠揍的笑声,便还是没有忍住,将那纸鹤捏成了一团粉色的纸。
看见小姨的动作,昭儿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啊!”
明楹一愣,转头问昭儿:“怎么啦?”
昭儿看着明楹手中的粉色纸团,有点儿失落,他摇摇头。
明楹虽然大大咧咧,但总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便将手中粉色的纸递给昭儿:“昭儿是喜欢这个吗?”
昭儿伸出双手接过纸,点点头,又摇摇头。
明楹心中一动,问:“你喜欢鹤?”
昭儿瞪着眼睛,他的眼睛里还有水汽,却已经没有伤心的颜色了。
他点点头:“嗯!”
又失落地看着手中的粉纸:“没有了。”
明楹摇头:“啊,没事的。”
她接过那张纸,双手翻飞,很快便重新叠好一只纸鹤,她将纸鹤递给昭儿,似乎是找到了哄小孩的方法了。
昭儿接过纸鹤,好奇地摸了摸纸鹤的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声音的主人可不是明婉。
“明楹——明楹啊!”
是庄?。
这个人原来是在门外给自己送的纸鹤吗?
为什么还要说什么若是有空便来见一面什么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已经在人家家门口了吧!
明楹黑着脸,再次打开了家门。
来人果然是庄?,今天的庄?打扮也十分显眼——她一头鹤发高高地束在脑袋,用一个水晶花冠束缚着,明楹瞪大眼睛往她脑袋顶上瞧去,发现这个花冠除了水晶花朵拼接成冠形,上面还细密地点缀着红蓝宝石,还有各种各样小小的宝石,非常心机,非常值钱!
明楹:“…………”
看来这个人是庄?没错了。
庄?见明楹打量着自己的新发冠,朝着明楹抛了个媚眼:“明楹啊,我的新发冠好看吗?这可是东海……”
“够了!”明楹出声打断,“你不进屋啊?”
庄?见明楹竟然邀请自己进门,喜不自胜:“啊呀我都没见过我们明楹的屋子呢,让我看看啊……”
她说着就进了屋子,明楹领着庄?进了房门。
庄?一进门,就看见房间内一个小凳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软绵绵的像是云朵一样。
庄?大惊失色,转头看着明楹:“明楹啊,你、你……”
明楹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三姐的儿子,叫做昭儿。”
昭儿闻言,有点害怕,他把小脸埋在桌子后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庄?。
“哇,这么可爱!”庄?笑眯眯地上前,“昭儿,你好呀,我叫庄?,是你姨姨唯一的朋友哟!”
明楹:“…………”
她现在就想要暴起伤人,痛打庄?!
19.鹤舞(四)
明楹:“昭儿别听她胡说,我的朋友可是很多的!”
庄?也不明白明楹在这种无聊的方面为什么特别执着,她环顾四周,见昭儿还是那样胆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是叫做昭儿吗?”庄?笑眯眯地问道,“我和你父亲鸿天仙君可是朋友呢。”
果然,说道自己父亲,昭儿这才表现出来一点儿兴趣,他从桌子后头探出头来,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认识我父亲?”
“是呀,”庄?笑嘻嘻答道,“你父亲面貌英俊,在天界很是有名呢。”
“咳咳!”明楹连忙假装咳嗽打断庄?的话,同时恶狠狠地瞪着庄?。
“你和小孩子胡说八道这些做什么?”明楹使了个颜色。
庄?很是无辜:“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明楹瞪大眼睛,凶巴巴地瞪着庄?:“他还是个孩子!!!”
庄?摊手,“好吧,你是叫做昭儿吧——咦,这不是我的纸鹤么?怎么到你手中去了?”
昭儿闻言,有点儿留恋地看了看手中的粉色纸鹤,想了想,还是将它托在手心,伸到了庄?面前。
“还、还给你……”他可怜兮兮地说道。
庄?大笑:“哈哈!我又不像你小姨,是个小气包,你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明楹:“……”
她现在就想叫来天界守卫把这个人赶出去。
“对了,昭儿喜欢鹤,为什么呢?”明楹坐在昭儿身边问道。
昭儿想了想,低下头,小声说道:“它是我的朋友。”
嗯?
明楹还不能明白这其中关窍,但见昭儿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问了。
过了一会儿,仙娥们端来了点心与茶水,三人围在一起分食,明楹忽然想起自己从三姐那儿听到的有关于樱花林的事情,便对庄?说道。
“你还记得不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的,我好似见过一片樱花林?”
庄?往嘴里塞了个点心,点点头:“是说聚魂炉之事吗?”
明楹神色凝重地点头:“嗯,我听三姐说,我大哥曾经种下了一片樱花林,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你大哥?”庄?愣了愣,随即蹙眉:“明祯太子么……”
见她似乎陷入思量,明楹也不敢打扰他,只是不知道为何,昭儿忽然像是受惊一般,啊呀一声,打翻了桌上的点心盘子。
被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糖糕滚落在地上,昭儿连忙跳下凳子去捡。
明楹也注意到他,便同他一起捡起来。
“小姨、对不起……”昭儿低下头,嚅嗫道。
“没关系的,”明楹将东西放在一旁,摸摸昭儿的脑袋,“这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些就好了。”
却听庄?道:“明祯太子如今还在沉睡,他的樱花林种在哪里呢?或许在那儿可以找到一点儿线索。”
她转念一想,又说:“可是大家只是听闻他种下了一片樱花林,谁也不知道这樱花林在哪里啊,依我看——”
“不行,”明楹摇头,“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又怎么可以在这里放弃呢?”
庄?闻言,轻叹一口气,道:“都依你吧。”
凡人只道天界没有昼夜,但事实上只不过人间界对于天界的误解罢了。
人间二百年,天界便是一个昼夜。
到了晚上,明婉还没有来接儿子,倒是昭儿的父亲——那英俊到全天界都有名的鸿天仙君来了。
鸿天仙君也不是来接儿子回家的,他公事繁忙,听说儿子在明楹这儿,便来看望儿子。
鸿天仙君同他妻子明婉仙姬一样,是个什么事情都知道一点儿的,正因如此才和明婉一拍即合,上到天界大事,下到哪个仙君被妖族女子诓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一见明楹,先是问好,又见了庄?,很是讶异。
“庄?仙姬!”鸿天仙君诧异道,“今天还真是碰巧了,自打你被任命为三界维序者以来,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庄?见了鸿天,只是微微颔首:“嗯。”
鸿天笑笑:“仙姬还是如此……对了,昭儿呢?”
昭儿见父亲终于提及自己,慢吞吞地从桌子后头出来,朝着父亲走过去,抱住了父亲的大腿。
明楹看了,忍不住笑起来:“姐夫,昭儿怎么总是喜欢抱着你和姐姐的腿啊。”
鸿天也有点无奈,他宠溺地摸摸儿子的脑袋:“昭儿害羞,也太过于依赖父亲母亲,要快些长大才好——对了,昭儿,你看这是什么?”
鸿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金线绣成的荷包递给昭儿,“昭儿,你之前想要一个小荷包装东西,我恰逢路过西海岸,便给你买了一个。”
庄?听说此乃西海岸出品,便凑上前去也看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绣工的确是西海岸出品。”
明楹:“……”
她最近总是看庄?不顺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儿双手接过那出品不凡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像是宝贝一样。
鸿天见了忍俊不禁,又忍不住摸摸昭儿的脑袋,这便是要走了。
昭儿见父亲走,也没有白天离开明婉时候的不舍,将父亲送出了明楹的门,这才又回到了那个凳子上。
明楹看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白色的羽毛,那羽毛光洁、又白又亮,不知道是什么鸟儿身上的羽毛。
昭儿将羽毛放进荷包里,又将荷包收好。
明楹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的,他们真龙一族都有收藏东西的癖好,像她在昭儿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偷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倒是庄?看见昭儿的动作,“咦”了一声,问昭儿:“这是鹤的羽毛吗?”
昭儿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说:“它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一只鹤吗?”庄?笑了,“是哪家的鹤这么荣幸可以和皇孙做朋友呢。”
昭儿撇了撇嘴,这动作倒是和明楹十成十的像,让庄?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我的朋友。”昭儿说。
“这是你朋友的羽毛吗?”明楹也凑了过来。
它们本体都不是人类,而是兽类,有些鸟儿之间送给朋友自己的羽毛也是有的。
昭儿点点头。
庄?便套他的话:“啊呀,你有一个鹤朋友呢,我也有哦。”
昭儿一听,果然上套了,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你骗人!”
庄?眨眨眼睛,笑眯眯道:“我骗你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骗你。”
昭儿气急:“因为、因为他说,他是世间最后一只鹤!”
昭儿说完,愣住了。
明楹与庄?也愣住了。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仙鹤这种东西,不是到处都是吗?
仙鹤化作的仙子仙君是有的,没有化形的那也很多,可是说自己是世间最后一只仙鹤是什么意思?
明楹开始察觉到,她的侄子可能是被人诓骗了。
瞧昭儿这天真的傻模样,要骗他还真的不是很难的事情。
可是对方骗昭儿做什么呢?
庄?道:“哦,是这样吗?”
她摸出一根仙鹤羽毛,那羽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这不过是庄?收藏品之中的一件,她却对昭儿说:“你瞧,这也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现在我和昭儿是朋友了,我给你看看我朋友的羽毛,你给我看看你朋友的羽毛,好吗?”
昭儿摇头:“不可以的!”
明楹也觉得那羽毛实在是不太对劲,哪里有仙鹤的羽毛那样亮的?
她凑过来:“那给小姨看看也不行吗?就看一眼,就还给你哦。”
昭儿看着庄?和明楹,顿了顿,才咕哝道:“好吧……”
他说着,将羽毛递给庄?。
庄?接过羽毛,只看了一眼,便还给了昭儿,见昭儿瞪大一双眼睛,便问:“嗯?怎么啦?不是还给你了么?”
昭儿面露疑惑,良久才小声道:“可是,你还没有给我看你朋友的羽毛呀!”
庄?闻言失笑,连忙把那羽毛递给昭儿。
明楹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如何?”
庄?见多识广,肯定知道那羽毛从何而来。
庄?看了一眼仔细打量着那羽毛的昭儿,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
“??”明楹疑惑,“这是什么?这个字怎么写呢?可是鹩哥?”
“不是,”庄?摇头,“你伸出手来。”
明楹将手伸出,庄?摇头:“掌心给我。”
明楹便将手翻过来,露出掌心,庄?便用手指在明楹手心里头写出那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庄?如此这般,竟然叫明楹心跳又快了起来,耳根也渐渐红了。
只是待明白庄?写的那个字,明楹连忙收拢这份心绪。
她不由得蹙眉:“这是什么鸟儿,我怎么从未听过?”
庄?表情也十分严肃,之中也带着一点儿不解与忧虑。
她道:“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的鸟儿,外形和仙鹤有几分相似,因此你侄子认错也情有可原,它们族群并不庞大,繁衍能力很弱,但是它的鸣叫会带来灾难,在幽冥界有人叫它啼丧鸟——你还记得当年三界动乱,魔族造反吗?”
明楹点头:“便是那时候,我大哥陷入沉睡。”
“对的,?在那时候加入了魔族队伍,后来被全族诛杀,从此三界间,再也没有?了。”
明楹闻言,大惊失色:“若昭儿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还剩有一只?”
“不错,”庄?面色也是难看,“而且你侄子从未出过天界,那就说明,这只?,很有可能就在天界。”
20.鹤舞(五)
若只是普通的一只?,还好对付,但是还需考虑的是,魔族是否要复兴的可能。
天界在那场诛魔大战之中,失去的不光只是一个天族太子,还陨落了许许多多的仙族。
许多人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所以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即便是一点点的可能,也不能轻易放过。
大人和小孩子是不同的,小孩子只需要无忧无虑地欢笑,或许?真的是昭儿的朋友,但是明楹和庄?考虑的,就必须要更多。
因为她们是成年人,是守卫者,她们有她们的责任。
明楹转头看了看昭儿,昭儿原先是在玩庄?那根羽毛,觉察到明楹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好半天,他似乎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重新注视着明楹。
明楹对他笑起来。
“昭儿,还要吃兔兔糕吗?”
兔兔糕就是方才被昭儿打翻在地的那盘兔子模样的糖糕,昭儿看了看收拾在一旁掉落在地的糕点,摇了摇头。
明楹深吸一口气,坐到昭儿身边,语气柔和地问:“昭儿知道明祯舅舅吗?”
昭儿懵懂点头,明楹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又听昭儿说:“父亲和母亲和我说过明祯舅舅的故事,我觉得……我觉得明祯舅舅是天族的大英雄!”
“嗯,”明楹笑了笑,“明祯舅舅是很厉害的,他为了保护大家现在还在沉睡呢,昭儿也觉得舅舅很厉害吗?”
昭儿点头:“嗯!”
“那昭儿会害怕吗?”
昭儿想了想,摇摇头:“不……”
他小声说:“我、我也……我也想要保护大家,我想保护父亲母亲、保护小姨和大家……。”
他又低下头去。
良久,明楹听见他闷闷地问道:“小姨,我的朋友……是坏人吗?”
明楹一阵心疼,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侄子是这么敏感。
她三姐和姐夫从来都是事务繁忙,因此这个儿子总是像今天一样,这里放一放,那里放一放,昭儿虽然贵为天族皇孙,但真的如同小时候的明楹一样,一个朋友也没有。
小时候明楹还有几个兄长与同族近亲一同玩耍,但昭儿却是不一样,他偶然得到一个朋友,那样开心的心情,明楹是能够明白的。
可是……可是这个朋友或许是坏人,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带着另外的目的前来接近自己。
明楹叹口气,将昭儿搂进怀里,“我不知道呀。”
昭儿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他这样年幼,也不知道该如何明说这样的感觉。
他揪着明楹的衣裳,有点儿哽咽说道:“他在那片森林里。”
明楹:“嗯?”
“在那片森林里,”昭儿重复道,“在家后面的森林里……可是……可是小姨,庄姨,你们、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是我告诉你们的……我……我答应过的。”
他说着,又忍不住掉眼泪。
“我不会说的,”明楹拍拍昭儿的头,“昭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查探此事刻不容缓,明楹与庄?将昭儿哄睡了,确认昭儿已经睡熟之后,这才走出了庭院。
他们谁也没有告诉,若是此事真的是魔族复兴,便再报告也不迟,但若是一切都只是误会……
明楹看了看屋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昭儿还在屋中睡着。
明楹小声叹了口气。
却没想,一只手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
明楹抬头,看了看庄?。
庄?笑道:“明楹长大了。”
明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儿羞恼:“做什么这样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
“是是,”庄?举手投降,继而又去看明楹,良久,柔声唤道,“明楹。”
明楹抬头去望,高天小月空落,月光照在庄?的面庞上有种莹莹的光芒,她眼睛像是一窝深潭,好似能够将人吸入。
庄?的身上有种浅淡的水露清香,月色下,明楹看见她美丽的面庞和自己越靠越近,近到明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如擂鼓,那声音一下一下,好似连呼吸都要疼痛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有在期待吧……
她听见庄?轻笑一声。
“走吧。”
明楹随即睁开眼睛,她感觉有点儿恼怒,不光是恼怒庄?,还恼怒自己。
按照昭儿所说,那片森林其实就是鸿天仙君和明婉的住处后头,此刻鸿天与明婉都不在家中,他们所居住的宫殿远远望去,在幽暗夜幕下一片朦胧。
“我们小时候,那片森林曾是我们的游乐场所,”明楹边朝着那儿走边说,“不过那片森林很大,很黑,有一次小弟还在里头迷失了,所以我们便再也没有去过。”
庄?听着,觉得有点儿奇怪:“你弟弟?是明烨仙君吧,怎么会迷失?这里是天界啊。”
真龙一族是会飞的,就算是迷路了,也可以飞出去,可是说在森林里迷路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楹点摇了摇头,似乎是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情景,也有些疑惑道:“其实那件事情……我也觉得挺可疑的,那时候小弟还是幼龙形态,二哥说要和我们捉迷藏,弟弟不知道跑到哪里,谁也找不到他,后来还是三姐跑去找了司命星君才寻到的,我们问小弟怎么会迷失,小弟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们当时害怕责罚,也不敢告诉父亲,此事便瞒了下来,因为小弟又没有什么事情,后来这件事情便被忘了,我也是看到这里,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情的。”
庄?闻言,不由得一愣,当即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明楹。
明楹不解:“你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庄?觉察到自己失态,连忙笑道:“不是,只是听你说,你一直忘了,见到这里才想起来,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明楹觉得她才奇怪:“这有什么?即便是天神,也是会忘记事情的,见到了又想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庄?便笑道:“是是是,是我太大惊小怪,我们现在便赶快去看看那东西究竟是不是魔族余孽。”
明楹心头疑惑,她总觉得庄?有点儿奇怪,可是若是要她说庄?究竟哪儿奇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二人很快便进入了这片森林。
这森林和明楹所说的一样,是一片漆黑的森林,在夜色下散发出一种诡谲的色彩,只是在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最高的一棵树上,挂着一盏风灯。
那风灯是琉璃做的,模样很是好看,琉璃灯罩上盘踞着两条黑龙,里头灯火如同葳蕤,闪闪发亮。
明楹望着那盏灯,小声说道:“很早很早以前,那灯就在那里。”
庄?笑了笑:“那是明祯太子放的灯吧,那个故事我也听过,只是灯倒是第一次看见。”
当年传闻天界太子爱上一位女仙,还为她种下一大片樱花林,谁也不知道那位女仙是谁,后来有人说那位女仙双目已眇,太子寻了许多方法,她才堪堪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所以太子命人在天界各处高的地方悬挂有太子宫殿标记的风灯,这样那女仙就不会迷路。
不过大家都非常奇怪的是,太子在天界身份这样高贵,举手投足都能引来众人的注视,为什么这么久了,谁也没见过他爱上的女仙是什么模样。
就算是弟妹们甚至是父母亲,都不知道。
“大哥此事当真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明楹摇摇头,向着那风灯的方向走去,说道,“那里是森林的中央,或许我们向着那儿去,会有所发现。”
庄?不语,只是跟在明楹身后。
二人害怕打草惊蛇,甚至隐蔽了自己行踪,只是搜寻了一夜,别说是?,就是一根鸟毛都没没有发现。
二人只得败兴而归。
在回程途中,庄?却忽然叫住明楹:“你看,那是什么?”
明楹去看,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亮。
庄?走过去看,发现是一滩银色的液体。
“是?的血液……”她沉吟道。
“看来的确是?不错,他受伤了?”明楹刚想要去摸那银色的血液,却被庄?一把拉住。
“很有可能这是圈套,”庄?皱眉,“……总之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现在寻不到他,很有可能他故意放出自己的鲜血引诱我们,?的鲜血有诅咒之力,不要碰。”
回了明楹屋中,昭儿还在睡着,望着他的睡颜,庄?迟疑道:“?生性狡诈多疑,平日里肯定会躲藏起来,不过我想它对于昭儿一定是信任的,不然为何交付自己的羽毛?”
明楹皱眉,她隐隐猜到了庄?想要做什么,但还是问道:“你想如何?”
庄?叹口气:“我的想法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我想让昭儿去找森林里,寻找?,我们便跟在昭儿身后。”
“不行!”明楹当即反对,“不行!若是昭儿受伤……”
庄?面色也严肃起来:“明楹,你要知道,如果那真是?,便不是一件小事。”
“可昭儿他……”
明楹垂下眼眸:“我害怕他失望……而且若是……若是……我该怎么和姐姐交待!。”
“人总是要长大的。”庄?看着明楹幽幽叹了口气,明楹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是昭儿,还是自己,她抬起头望着庄?,眼睛里有些迟疑。
庄?将她的手握住。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她许诺道,“他不会有事,若只是普通的鹤,我们便离开,若是?……”
明楹反问:“若是??”
庄?垂下眼眸叹口气:“若真的是,便先弄清楚,这?究竟想要做什么。”
21.鹤舞(六)
两人纠结无比地商定好了,便打算歇息,明日再继续调查。
可是这一下,又有一件事情让二人——准确来说是明楹犯了难。
明楹开始纠结:庄?她住在哪儿呢?
明楹的寝宫之中是有客房的,但是让庄?留宿吗?
真的好吗?
庄?看见明楹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不由得奇怪道:“你在想什么呢!”
明楹闻言,下意识就否认:“我能想什么,我……我什么也没想!”
庄?:“——哦,好吧!”
明楹:“……”
明楹想了想,犹豫再三,纠结万分,最后小声问道:“你……你住哪里啊?”
庄?很是奇怪,但是转念一想,又想明白了明楹的小九九,她如何聪慧之人,又和明楹如此亲近,又怎么会不知道明楹的想法?
庄?却不明说,还要逗弄明楹:“哦!当然是和你睡咯!”
明楹闻言,倏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什么!”
她惊叫道,“你说什么!?”
庄?学着明楹那样子撇撇嘴,奇怪道:“你惊叫什么?我们难道没有一起睡过吗?”
明楹两只眼睛都瞪出眼眶了:“你胡说!”
她叫道:“什么、什么叫我和你一起睡过啊?”
“哦!”庄?好似不经意道,“在客栈里大家不都是一起睡吗?”
“你……你简直……”明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如就睡地上吧!”
“好啊,”庄?耸肩,“我是无所谓,我睡地上,你睡云里?”
明楹不知道庄?如何得知自己这个秘密,她起初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她的脸爆红:“你——你怎么知道!!!”
庄?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朝着昭儿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昭儿还在睡觉。
明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着庄?。
庄?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猜的咯。”
“猜?”明楹没好气道,“这还能猜?”
庄?道:“是啊,我曾经和一位喜好饲养动物的仙君有交情,他那儿有许多关于兽类的藏书,其中就有关于真龙的段落,很多幼龙在小的时候都喜欢在云朵里面打滚,有些龙成年以后还保留着这个习性,我看你后院里那么大一朵云,猜测你可能也保留这个习惯咯。”
见她这样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明楹又生气又委屈,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庄?。
庄?被吓了一跳,见明楹眼眶里亮亮的,心道不好,心也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明楹,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开玩笑,你……你打我吧!”
明楹哽咽道:“我又打不过你!”
“诶?”庄?眨眨眼睛,“放心,你打我,我保证不还手,我错了,对不起。”
明楹撇撇嘴,真的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庄?的肩膀。
“哼!”她撇着嘴,很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庄?想了想,将人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柔声安慰:“别生气啦公主大人,我带你去一个好看的地方。”
明楹还是有点不开心,但是庄?花样多,总是会变着法子弄出她没见过的东西。
她迟疑了一下,问:“什么?”
庄?笑笑:“我们去外面。”
明楹这下子完全好奇起来,庄?便带着她出了门。
明月高悬,一片清辉。
庄?道:“你看夜空。,
明楹抬头去看,夜空一片蓝得发黑,明楹很是疑惑。
却见庄?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低沉女声在耳畔响起:“闭上眼睛。”
明楹当真如同庄?所言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耳畔一阵清风拂过,接着,便听见庄?说:“睁开眼睛吧。”
明楹便睁开,这一看,便愣住了。
只见四周一片光海,海上星辉点点,水面正缓缓流动,水中好像撒了细碎的水晶,闪闪发亮,自己与庄?就站在海的中央。
明楹抬头,天空是浮动的云朵,透白色的,带着一点儿蓝,一点儿也不真实。
她又仔细看,水面上还有水晶一般透明光亮的树木,花朵的,一朵水晶兰花在明楹的脚边盛开,明楹忍不住轻轻伸手去触碰,那小花好似有生命一般迅速缩回水中。
庄?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瞧……”
明楹回头,看见庄?朝她伸出手。
在她的掌心处,一朵小花慢慢绽放,。
明楹倏地瞪大眼睛,她惊喜地双手接过那小花,花儿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在这一刻,明楹感觉自己的心如无比柔软。
庄?却说:“看那儿。”
她指了指不远处。
明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去看,只见那是一片灌木丛,在明楹视线投过去的那一刹那,粉色的水晶花朵慢慢绽放,带着长长的荧光尾巴的蝴蝶在花丛之中盘旋飞舞,一只长着水晶鹿角的梅花鹿就站在一旁,它的鹿角上开满了鲜花,那是明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生物。
明楹贵为天界公主,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世界。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庄?,却一下子看见庄?眼睛里盛满的柔情。
庄?低低笑了一声,柔声说:“喜欢吗?”
明楹愣了,继而,她很快地用力点头:“嗯!\"
她又说:“……谢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庄?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明楹的脸红了,不得不说,在面对庄?的时候,她总是会脸红、心跳加速,她把这个原因归咎于庄?长得很好看的缘故。
是的,庄?的确是很好看的,明楹不得不承认,庄?有一张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的脸。
眼前的庄?将一头鹤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有些女仙喜欢在额头上贴花钿或者是点上朱砂,显得自己更加娇媚,但是庄?从不赶这样的流行。
庄?是特别的。
明楹暗暗想着。
庄?的眼睛太亮了,明楹忍不住移开眼眸不去望她。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过?”
“你没有见过的地方有很多,你大哥那片樱花林不也正是如此吗?”庄?笑了笑,“此乃太虚幻境,我用了十八甲子的时光来幻化这片幻境,明楹,这里原本只属于我,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这里。”
明楹愣了愣,张大了嘴:“为什么?”
“为什么呢?”庄?反问,“因为,明楹是特别的。”
明楹低下头,去看自己掌心的那朵小花,那是一朵雪白的柔软的小花,和这里美丽到不真实的水晶花朵相比,这朵小花太娇小了,脆弱到伸出指头就可以将之碾碎。
但是庄?说:明楹是特别的。
明楹于是便觉得这平凡无奇的小花也特别起来,仿佛能够让心灵得到憩息的一朵花儿。
“谢谢你。”明楹将小花仔细收好。
她看着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最后她红了脸,小声说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朋友?”庄?顿了顿,反问道,“啊,你觉得呢?”
“嗯!”明楹终于笑起来,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其实很是好看,带着点未成熟的稚气。
庄?也跟着笑了:“你若是说是,那便就是了。”
“你为什么花十个甲子的时间在构造出一片这样的太虚幻境?”明楹奇怪地问道,“此地没有灵气,若说要是修炼,也算不得是什么好去处。”
庄?却说:“你知道太子为何为她所钟爱的女仙亲手种了一大片樱花林吗?”
明楹说:“我曾经有所耳闻,说是那女仙喜好樱花——但其实是与不是,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些不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吗?”
庄?点头:“嗯,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她道:“日夜更替,白昼就要出现,我们速速离开吧,此地你若是下次想来,我还会带你来。”
明楹闻言不由得笑了:“好呀。”
二人离开这片幻境,发现当真如同庄?所说,白昼就要出现了。
明楹连忙回到住处,昭儿已经醒来,见了明楹,还有点儿没晃过神来。
明楹觉得昭儿这样呆呆的样子很是可爱,便忍不住逗弄他:“昭儿快快起来,可莫要做小懒龙。”
昭儿脸一红,小声说道:“我才没有。”
他从床上跳下来,眼巴巴地问道:“小姨,你们昨天……嗯……有见到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明楹摇摇头,在昭儿身旁坐下,柔声问道:“昭儿,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昭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他和仙鹤长得很像,他说他是鹤……可是他的脖子上有黑色的羽毛,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仙鹤,他说,他是而特别的,这个时间那样的鹤,他是最后一只了……所以,他希望我能为他保守秘密。”
昭儿说完,脑袋慢慢地垂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朋友。
明楹很明白他的心思,将他搂入怀中。
“昭儿,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昭儿闷在明楹怀中,闷闷地应了一声。
庄?在一旁思忖片刻,又问道:“昭儿,你看见他脖子上有黑色的羽毛,那些黑色的羽毛之中,是不是还有金色的?还有,他的爪子,是不是银色的?”
昭儿从明楹怀中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记得他的爪子了,”昭儿老实说道,“可是他的爪子,的确是银色的。”
总所周知,鹤的爪子有红色的,也有黑色的,可是从来没有过银色爪子的鹤。
明楹一愣,转头看着庄?,庄?面容严肃:“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
明楹蹙眉,望着怀中的昭儿。
昭儿又低下头,小声说:“他是坏人吗?”
“我真的不知道,”明楹叹口气,“昭儿,我们怀疑,你的朋友和魔族有关。”
昭儿一下子愣在原地。
庄?也没想到明楹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事情全盘托出,对象还只是一个小孩。
“明楹!”庄?想要阻止明楹,但是明楹却是摇摇头。
“昭儿,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我们在森林里面查到了他的行踪,可是却始终都找不到他的影子,我想,或许是你,他会出来……倘若你的朋友并不是魔族,我们很欢迎,可是,假若是魔族……”
明楹原先是不肯让昭儿去森林里冒险,可是这孩子如此纯稚,从未直面过危险,明楹想,或许这也不失为一种历练。
反正……自己是能保护他的。
若是有什么的话,还有庄?。
明楹或许不信自己的实力,但她却信庄? 。
昭儿的小脸煞白,良久,他才低下头,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了……”
“小姨,”片刻后,他哽咽着说,“我……我会帮你们的,因为、因为……我也想要像舅舅一样,保护大家。”
22 鹤舞(七)
事已至此, 明楹当然不能没心没肺地直接将人家家的孩子拐走做危险的事情,她连忙通知明婉与鸿天仙君。
鸿天仙君很快便赶来, 而明婉却还要去天帝那儿先去商议此事。
鸿天仙君显然是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匆匆赶来的,他一进明楹屋子,便喊:“昭儿!”
昭儿见父亲也来了,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也放下了。
他见了鸿天仙君,又去抱住父亲的大腿,委屈爸爸地说道:“父亲。”
鸿天仙君已经知晓的事情的全部经过,他知道昭儿有一个朋友, 似乎是鸟族,也知道昭儿想要一个香包是想要装着朋友送给自己的礼物, 可是谁会想到,他的朋友, 竟然是魔族余孽?
鸿天又惊又怒,可是又不能够责怪昭儿, 若不是自己同明婉对这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关爱,这个孩子又怎么会这样呢?
若不是渴求朋友、若不是自己和妻子属于照料,怎样都不会如此。
鸿天摸摸儿子的小脸, 心中百转千回, 却只是说道:“昭儿, 你的事情, 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父亲同你一道去。”
昭儿扬起小脸, 满怀期待又天真地问:“真的吗!昭儿好开心!那母亲呢?”
鸿天叹口气:“此时非同小可, 你母亲正在同你祖父商议,我先来查看情况,你母亲说不定也会来的。”
话说到这里,明楹大概也明白了天帝的想法:先让自家人看看,若是真的有必要,便要出动天兵了。
几人便不再多说,昭儿也鼓着小脸,跟着大人们朝着那森林奔去。
入了森林,几个大人便隐去了身形与气息,昭儿一个人走在前头,几人便隔了一小段距离,在后头跟着。
白昼之中的森林比晚上的森林更加增添了一丝天然气息,和庄禛所创造出来的那片幻境所不同,这片森林是真实的,在明楹的父亲还只是一个龙蛋的时候,这里就存在了。
昭儿一路走着,有时候不小心绊倒,却没有人上前扶他。
明楹是有点儿心疼这个孩子的,他的父母亏欠他太多,可是他有了一个朋友,却也说不上是不是真正的朋友。
摔倒的昭儿从地上自己爬起来,不由得觉得委屈,可是他牢牢记着父亲的话:假装身后什么人也不在,即便是跌倒了,也是自己爬起来。
他抹了抹自己的小脸,累了,便有点儿丧气地坐在一个树桩上。
明楹其实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小孩子实在是太受罪了。
可是自己小时候也并不是像昭儿这般依赖父母。
明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察觉到明楹微妙的心情,庄禛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庄禛笑着做了个口型,“别担心。”
明楹回她一个微笑,心中却是觉得放松了一些。
昭儿坐在木桩上,又有点儿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被树枝划伤了,有点儿疼。
“昭儿!”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明楹循声望去,只见森林延伸而去的地方,一片混沌的雾气之中,竟然慢慢闪烁起点点银光。
那银光越来越清晰,最后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
昭儿一下子就从树桩上站了起来,他看了看那雾气之中银光勾勒出的人形,有点儿不太确定地问道:“阿缭?”
雾气之中,一个同昭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身披羽衣,颈部带着一圈黑色的羽毛项链,鞋子是银色的,闪闪发亮,很是好看。
明楹原本以为见到的会是兽体,却没想到见到的居然是一个孩童,想必这只鹩已经有了能够化形的能力。
这代表着他更加危险了。
鷯因为带着强大的诅咒能力,所以被天道所制衡,很少有鷯能够化形,倘若能够化形的鷯,一定是法力十分高强的并且经历过了许多磨炼。
这样的心性令人敬佩,也执着到令人害怕。
昭儿显然也不知道他的朋友是会化形的,乍一眼见到鷯的样子,不由得愣住了。
鷯轻轻走到昭儿身边,对他笑着说道:“昭儿,你看我,我终于化形了!”
“恭喜你呀,阿缭!”昭儿满怀欣喜地说道,“你的头发是银色的,会发光哦,真的很好看!”
鷯有点儿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笑笑:“你之前说想看我化形的样子,我答应了你,为此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现在我终于实现约定了!”
“真好呀!”昭儿甜甜地笑了起来,即便是身为父亲的鸿天仙君,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样的笑容。
鷯继续说:“昭儿,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他说着,摊开手心,手心里是一根金色的羽毛。
昭儿瞪大眼睛。
鷯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其实我身上有三种颜色的羽毛,化成人形之后,金色的羽毛便会消失,这是我的最后一根金色羽毛,送给你啦!”
昭儿将羽毛接了过来,忽然低下了头。
鷯不解其意,还以为昭儿不喜欢这根羽毛,便问道:“怎么啦?”
昭儿忽然觉得有点儿难过,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掉下泪来。
鷯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昭儿:“昭儿,你……你怎么哭了呀!你……你不喜欢金色的羽毛吗?”
昭儿摸了摸小脸,拼命想要止住泪水,他哽咽地说道:“阿缭,你这个大骗子,你骗我!”
鷯连忙否认:“我没有!昭儿,这真的是我的最后一根羽毛!”
昭儿闻言,将手中羽毛恶狠狠地朝着鷯一扔,哭喊道:“你根本不是鹤!你骗我!”
鷯不知道昭儿为何忽然变脸,他呆呆地看着昭儿,自言自语道:“我不是鹤……我不是鹤,那我是什么呀?昭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明楹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生疑。
那孩子看起来好像对于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样子,可是若真的是一无所知,又怎么会说出自己是“世间最后一只鹤”的说法呢?
“庄禛仙姬,”鸿天在此时开口,“那的确是鷯,而且,他既然在幼体时候便修成了人形,想来十分危险,只是我看那鷯神色不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鷯。”
庄禛点头:“他神色并不似作伪,难道这片森林还有其他人?——鸿天仙君,这片森林就在你家后头,你与明婉仙姬成婚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不妥也没有察觉到吗?”
见鸿天摇头,庄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的确是鷯没错,可是他看起来很健康,那昨天的血液……
还有这只幼鷯,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竟然能够化成人形,倘若千百年后与天界为敌,那便会非常棘手。
明楹轻声问道:“那只鷯会不会被人骗了?”
“被人骗?”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有人告诉他,他是一只鹤,而且是特别的鹤,”明楹说道,“并且教给他修炼的方法,因为他天赋异禀,所以很快就掌握了修炼的法门,成功地化成人形,但这一切,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的话,还真的没有办法解释眼下的一切——如果他对昭儿所说的都是真的话。”
明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谁会这么做?
倏地,庄禛又想到了昨日她所看见的那滩血迹。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还有另外一只鷯?”
“什么!?”明楹与鸿天仙君皆是大惊失色。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庄禛沉吟,就在这个时候,森林之中忽然狂风大作,原本迷离的雾气也消散开来,一股极其强大且霸道的气息直直冲了过来,鸿天大喊:“是鷯的气息,昭儿——!!”
庄禛见状也不顾不得自己的伪装,连忙喊道:“昭儿,危险,快回来!”
昭儿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迷雾之中忽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银色利爪猛地朝着昭儿抓来。
昭儿闪躲不及,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快要被利爪抓住的时候,只见身旁的阿缭忽然闪身过去,牢牢抱住昭儿的身体,将他压倒在身下。
二人重重倒地,那利爪在鷯的后背抓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顿时,银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昭儿的衣袍上全是银色血液。
三人连忙上前,明楹出剑朝着那利爪刺去,利爪却游刃有余地避过。
随即一个闪身,迷雾彻底散去,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忽然在眼前一闪,爪子抓起受伤不轻的鷯倏地消失在雾气之中。
“昭儿!”鸿天连忙奔过去将儿子抱入怀中。
因为有鷯的保护,昭儿安然无恙,只是人受了不小的惊吓,缩在父亲的怀中,惊恐万分地瞪大眼睛。
鸿天十分心疼儿子,不停地安抚。
昭儿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他双手掩面,哭得十分伤心。
他的衣衫上还有朋友的鲜血,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朋友了。
他问鸿天:“父亲……阿缭……阿缭他怎么了?”
鸿天沉着脸,摇头道:“别怕,他会没事的。”
“那是什么?另一只鷯?”鸿天将昭儿抱在怀中,向庄禛问道。
“是,看来我猜得没错,”庄禛皱眉,“我们需要快点禀报天帝。”
谁也不知道鷯究竟有多少只,即便那只幼鷯说自己是世间唯一的鷯,但显然呈现出来的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只身形十分巨大,而且这么大的鷯栖息在天界公主住所后面的森林里,却没有被发现。
谁知道森林里还有没有别的鷯?
--------------------
几人带着昭儿匆匆赶到天帝宫殿,恰逢明婉正好还在,加了昭儿趴在父亲怀中抽噎不已、且身上沾染上许多银色液体的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昭儿!”这向来行事优雅的女仙如今也乱了方寸,“你没事儿吧!”
她从丈夫手中接过儿子,昭儿回到了母亲怀中,情绪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明婉看了看昭儿衣袍上的东西,面色铁青:“这是鷯的血液!”
天界动乱,魔族作乱的时候,明婉和鸿天仙君虽说还是少年人,却也都参加过那场大战,自然是认识鷯的血液的。
明婉咬牙切齿:“魔族孽障!竟然又死而复燃,当真是猖狂!”
昭儿依偎在母亲怀中,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的愤怒,他总是听母亲提及过那场战役,母亲说,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却已经跟着两个舅舅上战场为了保护家园而战斗着,但是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听故事一样。
母亲说这些的时候,也就像是说一个简单的睡前故事。
只是有一次,是那一次……昭儿想了想。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那个故事。
母亲说,他的舅舅——素未谋面的明祯太子,他是天界最好看的人,昭儿问:“比父亲还好看吗?”
母亲笑着说:“当然,你舅舅是最好看的男人。”
昭儿问:“舅舅呢?”
那时候昭儿看见母亲原本微笑着的脸庞一下子黯淡了,就好像是夜明珠忽然熄灭,有一种十分隐秘的疼痛悄然浮现。
昭儿听见母亲说:“舅舅力战魔族大将,最后为了保护大家,被魔族诅咒,陷入了沉睡。”
母亲的声音是冷的。
即便是在孩童面前,她也没有成功地将自己对于魔族的仇恨伪装起来。
后来昭儿问过父亲,父亲说,那是因为魔族想要侵略我们,想要毁灭我们。
魔族让我们失去了亲人和朋友,他们想要毁灭我们,然后占领我们的家园。
那时候的昭儿,听到父亲所说的这些,浑身上下如同浸泡在寒水之中一般。
他是恐惧的。
如今,这样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昭儿又哭了,他隐隐有了猜测,他感到不解,最后他还是有点儿迷茫地问明楹。
“小姨,阿缭是魔族吗?阿缭想要伤害我们吗?”
明楹想了想那叫做阿缭的鷯,想起他和昭儿的对话,想起他舍身救昭儿的样子,又看了看愤怒的明婉,只能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只鷯,我想,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只鹤吧。”
“明楹!”明婉尖叫道,“你忘记了大哥是怎么沉睡的吗?他睡了一万年,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三姐,”明楹为难道,“可……”
即便鷯属于魔族,但是让她直接断定那孩子就是魔族,也未免太过于苛刻。
一切都不明朗不是吗?
明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良久,她才对着昭儿说:昭儿,你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
23 鹤舞(八)
感觉到了母亲前所未有过的怒火, 昭儿是有些懵的, 但他从来都是不敢忤逆父母的, 只得将一切全盘托出。
原来有一日, 昭儿独自在家中, 遥望那森林最高处所悬挂着的风灯,不由得生出了想要去看一看那风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念头。
昭儿从小就听明祯太子的传说长大, 对于明祯太子所留下的东西是充满好奇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勇气, 总而言之, 那天夜里,年幼的昭儿独自走进了那片森林。
或许是冥冥之中, 在这片森林之中总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年幼的昭儿循着那素未谋面的舅舅所留下来的风灯,想要去寻找先人的痕迹。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 和当年明婉最小的弟弟明烨一样,昭儿也在森林之中迷了路。
即便是风灯依旧悬挂在天空, 但是昭儿还是找不到森林的出口。
他不禁有些懊恼:“传说都是骗人的吗?舅舅弄那样一盏灯, 他心爱的女仙怎么能够走出这片森林呢?”
但随即而来的,是对于迷失在未知领地的恐惧。
他开始害怕。
“母亲……父亲……”他独自在森林之中胡乱穿梭, 殊不知这样乱跑只不过越发迷路了。
昭儿哭泣着,在森林里乱窜,黑暗底下是未知,对于孩子而言, 是非常恐怖的。
他哭到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森林里了。
就在那个时候, 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不远处的森林里, 竟然慢慢浮现出一种浅淡柔和的银色光芒。
一开始,昭儿以为是萤火虫,但是那些银色光芒在空中飞舞,又渐渐消失了。
在光芒完全散尽的时候,他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从那里飞了出来。
那是只非常好看的鸟儿,昭儿想。
或许那是鹤,它和鹤长得很像。
只是昭儿觉得,这只鸟儿的羽毛要比自己所见过的所有仙鹤的羽毛都洁白晶莹。
“咦?”那鸟儿看见昭儿,竟然能够口吐人言,“你是哪里来的呀?我……”
昭儿吓了一跳,鸟儿声音柔和,是男童的声音。
好半天,他才红着脸说道:“我……我叫昭儿。”
“你好呀!”对方在昭儿身旁落下,“我叫阿缭。”
昭儿瞪着大眼睛,小心地后退了一步,不敢靠近阿缭。
阿缭好奇地打量着昭儿,一点儿都没有昭儿的紧张:“你是仙族吗?你修成人身了呢,你应该很厉害吧!”
昭儿被他这一系列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愣,也有些反应过来,只得小声说道:“嗯……”
“仙族不是应该在森林外面吗?”阿缭更好奇了,“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呢?”
昭儿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对方并不是人类,而是……仙鹤?
昭儿想,和他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他指了指那盏风灯,小声说道:“我想要到那儿去。”
“啊!!”阿缭也抬头看着那盏灯,“是那个呀!那里很高哦。”
他又问:“你会飞吗?”
昭儿才看看化成人形,龙是会飞的,但是昭儿法力不够,飞不高。
他摇摇头。
阿缭似乎很高兴:“我可以飞哦!我来带你上去吧!”
昭儿吓了一跳:“真的吗?”
“真的!”阿缭说,“我从来不说谎!你坐到我的背上来!”
即便是母亲从小到大都叮嘱过他,不论是谁,都不要轻信,但那一个夜晚,昭儿好似着了魔一般,真的攀上阿缭的背。
阿缭低声叫了一声,随即带着昭儿,直直冲向那盏风灯。
昭儿能够感觉到微风拂过面颊,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阿缭飞得很稳,他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你看!”
身下传来阿缭的呼唤,昭儿睁开眼睛,看见那盏风灯竟然就近在咫尺。
“哇!”昭儿忍不住低呼一声。
那盏灯亮晶晶的,是用水晶和琉璃做的灯骨,里头一抹火光跳跃。
阿缭说:“你认识字吗?上面还有字哦!”
昭儿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写道:“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昭儿看不懂,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缭笑了一下说:“不知道,我不认识字呢!”
后来,他载着昭儿,在森林之中盘盘旋了一圈。
昭儿觉得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这种快乐来自于他的朋友。
在分别时,阿缭将昭儿送出了森林。
“为什么你住在森林里呢?”昭儿奇怪地问道。
阿缭说:“因为我就是应该住在森林里的呀,假如我住在外面,我就不会是我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把我的羽毛给你,你拿着,就不会在森林里迷路了。”
他说着,将自己的羽毛郑重地放在了昭儿的手中。
而昭儿紧握住那羽毛,也郑重地点了头。
24 鹤舞(九)
原来是这样。
明楹终于明白了昭儿与阿缭成为朋友的过程。
大概都是两个寂寞的孩子相互走到了一起罢了。
明婉闻言, 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昭儿, 你的朋友, 是鷯, 是魔族,是魔族余孽, 你还记得明祯舅舅吗?”
昭儿听完母亲的话, 久久都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离开母亲身旁,寻到父亲,抱住了他的腿, 将脑袋埋在父亲衣摆里,好似这样就可以逃离, 什么也不知道。
“三姐,”明楹劝道, “依我看,那只幼鷯似乎本性不恶, 否则也不会和昭儿做这么久的朋友,鷯的叫声带有诅咒之力,可是昭儿如今也是好端端的……”
“明楹, ”还未等明楹说完,明婉就打断了她, “昭儿还小, 难道你也是孩子吗?大哥的事你都忘了吗!”
“三姐!”
“够了!”天帝一拍桌子, 怒道:“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明婉眼眶微红,便不去看明楹,只是站在一旁去了。
明楹顶撞姐姐,心中也不好受,也往一旁站了,庄禛见她神色不对,上前轻轻捉住她的手,握了握,示意她没事。庄禛
明楹心中烦乱,见庄禛如此,有点不好意思。
她感激地朝着庄禛笑了笑,却听天帝传唤道:“庄禛仙姬。”
庄禛上前行礼:“在。”
天帝长叹一口气道:“你为三界维序者,你看如何?”
庄禛道:“鷯在仙魔之战之中,的确罪大恶极,当诛全族。”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明楹看着庄禛,又看了看已经被鸿天仙君抱在怀中的昭儿,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昭儿从鸿天仙君怀中探出头来,他的小脸已经哭花了,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茫然。
天帝道:“你从来秉公执法,朕是十分信任你的,依你看,此时该当如何?”
庄禛笑了笑:“林中鷯显然并不知道有多少只,不如先将鷯找到,幼鷯心思纯稚,说不定还可为我所用。”
此话便是有了回转余地的意思了,明楹也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
再看明婉,维序者既然已经发了话,明婉即便心中有所不甘,也不在争辩了。
几人走出了大殿,皆是沉默不语。
明楹跟在庄禛后头亦趋亦步,像个害怕迷路的小孩。
她其实是有点儿不敢对视明婉的——即便是现在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
“明楹。”
倒是明婉先打破了沉默,她面色有点儿苍白,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
但是她还是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明楹心中还是一喜。
“嗯?三姐?”
明婉笑了笑,她名叫婉,但是性格其实一点儿也不温婉,小时候她就像是个男孩子一样到处调皮捣蛋,天后为此都很是愁苦。
魔族入侵之时,明楹还懵懵懂懂,但是明婉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年人了,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抵抗魔族的前线。
——和明祯太子一起。
如今几千年过去,那件事情或许已经成为大人口中“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但是对于明婉来说,她亲眼看见了魔族屠戮,那就像是一个刺,永远扎进了她的心中。
她说:“明楹,我们去看看大哥吧。”
明楹一愣。
明祯太子如今沉睡在太子寝宫,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明楹懂事起,就没有去看过他了。
那儿把守森严,只有得到天帝首肯,才肯进入。
但如今……
明楹想,或许魔族是明婉心中的一个死结。
她点头:“好。”
明婉对她笑笑,又看向庄禛:“庄禛仙姬去么?”
庄禛笑了笑:“你们姐妹叙旧,我就不便掺和了。”
明婉也不说什么,转身便带着明楹前往太子宫殿。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寝宫门口,明婉才开口:“到了。”
明楹抬起头,看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自己还是幼龙的时候,大哥曾经教导过自己法术。
那时候明楹却不好好听,只想着采下天边最亮的一朵云彩放在自己院子里。
她问明祯:“大哥,我想要那朵云,可以吗?”
明祯却是微微一笑:“明楹,不努力学法术可是不行的,今天大哥帮你摘了云朵,大哥不在了,谁帮你呢?”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明祯的,明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婉上前,解开了太子寝宫的封印。
太子宫殿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虽然明楹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从前是什么样子了。
她和明祯太子其实真的也只看看见过几次面,他贵为天族太子,总是很忙,一有空,却不知道人在哪里去了。
后来魔族入侵,太子沉睡,明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大哥。
她跟在明婉身后,感觉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气氛也十分肃穆。
在绕过大殿之后,明婉带着明楹来到太子寝宫的后花园,她寻到一处小道,那小道越来越狭窄,空气也越来越湿冷。
明楹忍不住开口:“三姐,这是去哪里?”
明婉道:“等你到了,便知道了。”
等到远处终于传来亮光,明楹这才豁然开朗
原来那小道竟然连通到另外一个境界。
“此处不是天界?”明楹看着四周一片冰天雪地,却美得惊人,四周树木、花草,全部都是冰晶,散发出灿烂而虚幻的光芒。
明楹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想起庄禛之前编织出来的太虚幻境,不由得问道:”这是太虚幻境?”
“是的,”明婉笑了笑,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这是大哥自己编织出来的太虚幻境,太虚幻境只能存在于虚幻之中,只有施法才能出现,且不能永远保存——但是,他做到了。”
他做到了?谁?
明楹愣住了,她喃喃自语:“难道大哥将虚境变成了现实?”
“嗯,”明婉道,“他那么强大,却因为魔族而陷入无止境的沉睡——明楹,你知道吗?”
明婉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她看着明楹,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我的儿子可以受伤,但是如果让魔族复兴,不可以。”
明楹能够理解明婉的心情,可是……
明婉却是忽然笑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每一个一千年,我们兄弟妹几个就要派一个人前来这里守卫,今年是一个新的五百年,但是因为你出了司命星君那事儿,此事便先轮到明烨了。”
明婉笑笑,忽然化身为龙,在空中盘旋低吼。
没过多久,从不远处的冰晶森林里,也传来了龙吟声。
一条通体漆黑、爪子是金色的黑龙从远方云层之中游弋出来。
见了来人,那黑龙落地化成人形,是个眉目俊秀、锦衣华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和明楹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
此人正是明楹的弟弟明烨仙君。
二人其实是双生子,不过明楹先破壳而出,明烨的龙蛋比明楹晚了许久,这才让明楹称了姐姐。
“明楹?”见了明楹,明烨挑眉,“不是在三界客栈里受罚么?”
“哼,”明楹没好气道,“我可是就找到了一件神器,放假来的。”
明烨不屑道:“父亲竟然还给你放假,呵呵。”
那声呵呵嘲讽至极,听得明楹想到暴打这个弟弟。
“别闹了,”明婉说道,“明烨,我们此次来,是想要见一见大哥。”
“见大哥?”明烨很是不解,“大哥有什么见的?”
明婉和明楹顿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明婉想了想,道:“我们追查到有魔族余孽。”
明烨闻言,大吃一惊:“魔族欲孽!?此时当真?父亲可知晓。”
明楹点头:“此事还不是一般复杂……”她看了看明婉,说道:“你还记得那片森林吗?”
明烨奇怪:“什么森林?”
明楹有些着急:“我们经常在三姐宫殿后面那片森林玩耍,有一次你在里面迷了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出来了,我们便再也没去过了。”
“是那里……”明烨低喃道,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可是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那片森林里发现了魔族余孽?那不是在天界境内吗?而且还是天界中央!”
“是,”明婉沉声说道,“目前来说,我们发现了两只鷯。
“鷯!?”明烨闻言,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你是说的是真的?那片森林里有鷯?”
明楹觉得明烨的态度很是奇怪,而且还有点儿可疑,她微微皱眉:“明烨,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明烨面上的血色尽数退去,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察觉到明烨的态度不对,明婉连忙问道,“明烨,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明烨抬头看了看两位姐姐,也十分为难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幻觉。”
原来当年明烨在森林里迷路,恰好碰到一只鷯,鷯问明烨怎么了,明烨不是昭儿,他外向大胆,同那鷯交谈起来,竟然一下子就成为了朋友。
那时候他还不能化成人形,却也快了,不过堪堪差一步而已。
鷯见状,便教给他化形之法。
明烨一开始不信,却没想到按照鷯的方法,竟然成功了。
鷯还将他送出森林,明烨便问他是什么。
鷯说自己是鹤,明烨是天族皇子,怎么会不知道鷯在说谎。
在明烨再三逼问下,鷯才承认自己是鷯。
明烨不敢相信,却没忍住用剑将鷯刺伤,他和明婉一样,从小就深深崇拜着明祯,即便是鷯教他法术,送他出森林,他还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那时候明烨是恐惧的,他觉得一切都是幻梦。
他昏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了龙身。
而也没有听过说那片森林里有什么异常,后来明烨听人说,龙在准备化成人形时候,由于法力不稳,出现幻觉是常见的,久而久之,明烨自己也就将它当成了一场幻觉。
25 鹤舞(十)
明楹听完明烨所说, 忍不住瞪大眼睛:“明烨, 你……你也未免太……”
虽说那的确是鷯,可是明烨既然与鷯约定成为了朋友, 在听见对方说自己是鷯的时候便立即拔剑, 也未免太决绝了些。
明烨不知道明楹的心思, 却是皱眉:“三姐、四姐……我想要去看看那只鷯。”
“你是觉得那是你小时候所见的那一只吗?”
“是,”明烨坦然点头,“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如此也好, ”明婉道,“那我即刻请二哥在这里守护大哥。”
她说罢, 掏出传讯符,不一会儿, 明珲便同意前往此处。
等待明珲间,明婉带着弟妹去了明祯太子沉睡之处。
明祯太子在那场战役之中险些陨落, 最后幸好保住了神魂,只是神魂碎裂,肉体陷入不知多久的沉睡。
他的肉身存放在一处冰棺之中,冰冠是冰晶做成,与此地倒是十分应景。
只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冰棺之中竟然盛满了水,太子的身体就浸泡在水中, 水中开满了鲜红如血的曼殊沙华。
这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偏偏里面沉睡的人丝毫不觉。
若说昭儿的父亲鸿天仙君是非常好看的仙君, 那明祯太子可以算得上是三界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了。
他安静地在水中沉睡,面色苍白如纸,旁边的曼殊沙华衬得他的脸有些诡异的感觉。
“大哥还是这样……”明婉小声说道。
明楹实在是没有忍住,她想起在客栈里面那株会摇头晃脑的曼殊沙华,好奇问道:“三姐,为什么大哥的肉身要浸泡在水中,还有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花,这也……这也委实奇怪了些。”
明婉摇头道:“说实话,此事我们也是觉得十分古怪,但是其实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在此地沉睡之后,这口冰棺之中忽然涨满了水,第二日,水中便绽放这些花儿,这些水后来我们查证,是黄泉水。”
“黄泉水?”明楹很是惊讶,“难道此事还与冥界有关?”
明婉摇头表示不知道。
此时,明珲终于来了,明烨得了空,便跟两个姐姐前去那片森林。
明楹一出太子寝宫,便连忙通知庄禛,让她也赶快到森林去。
不一会儿,几人在森林入口处会了面。
“明烨仙君?”见了明烨,庄禛很是好奇,“许久不见了。”
明烨客气笑笑:“是庄禛仙姬。”
明楹:为什么她感觉庄禛谁也认识???
这个交际面是不是比自己三姐还广泛一点啊?
明楹心中腹诽,面上却不说,与其他两人进入了森林。
明烨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片森林了,庄禛问道:“明烨仙君还记不记得何处遇见的鷯?”
明烨苦笑:“这么多年,怎么还会记得?”
他道:“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他向前走着,忽然纵身一跃,在空中化成龙形。
庄禛看着空中威风凛凛的黑龙,忍不住赞叹道:“嗯,明烨仙君当真是好俊的一条龙呢。”
明楹听了这话,心中不知道为何忽然就酸酸的,她颇为不服气道:“我的真身也很威风好吗?”
庄禛闻言,回头看了明楹一眼,笑眼弯弯:“好啊,明楹是条威风的小黑龙呢。”
“哼,知道就好!”
明楹嘴上说着,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明烨的本体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龙吟,森林之中还住着其他的兽类,一听龙吟,纷纷吓得四处逃窜,明楹亲眼看见一只老鼠一样的东西冲了出来,看见她之后,又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明婉见了,不由得有些紧张:“如此真的可以吗?”
“看看再说。”庄禛劝道。
明烨在空中久久盘旋,却依旧不见的鷯的影子。
就在地上三人都觉得此事不行的时候,令人没想到的事情发出了。
从视线的最远处、森林的尽头,一片混合着银色闪光点的雾气又弥漫开来。
“是鷯!”明楹认得这个雾气,忍不住低声轻呼起来。
她猜测的没错,从那雾气之中,慢慢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比昭儿的朋友体型更为庞大的鷯。
它慢慢从雾气之中飞出,明楹看见它真的如同传说那般,有着光洁到不真实的羽毛。
明楹一眼认了出来,这只鷯,正是当初叼走阿缭的那一只!
鷯振翅高飞,飞到明烨面前。
它口吐人言,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愤恨。
“明烨!你竟然还敢来这片森林?”
明烨没有化成人形,而是用着龙身淡然道:“这里是天界,我乃神族,自然可以随处而去。”
鷯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看来你还记得我,你背叛了我,如今却还有脸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做错了什么,在指引你走出森林,教导你修炼人形之后,你竟然反将我伤害,害我永远无法修炼成人形。”
“明烨啊!——”
明楹抬起头,看着那叫声凄厉的鷯,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明烨顿了顿,才慢慢说道:“你应该知道,仙魔之战,鷯是我们的敌人。”
“我的兄长,我的同族……为了抵御魔族,付出了许多……”
鷯闻言,眼睛里忽然流出一滴眼泪。
它张开羽翅,对着空中凄厉地嘶叫一声。
明楹看见在日光下,它的翅膀上有一个洞。
即便是用羽毛遮掩,但是在翅膀全然张开的时候,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
那像是剑刺穿的伤口,在日光下,伤口开始裂开流出了银色的血液。
鷯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凄惨:“多年以前,你刺伤了我,从此我的伤口便一直溃烂,永远不会痊愈,你的剑饱含上古真龙气息,魔族被刺伤,伤口永远不会痊愈。”
明烨却是冷淡道:“你果然是魔族。”
鷯发出一声奇异的、类似于笑声的声音:“我的确是魔族,当年仙魔之战,我母亲重创,在这片森林生下了我,后来母亲死去,我成了这世间最后一只鷯,我孤独极了,但是那一天,我却遇见了一条黑龙……”
“我以为我有了朋友。”
“但是交朋友的下场,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了。”
26 鹤舞(十一)
明烨闻言, 似乎心有所动, 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明楹忍不住叹息:怎会如此?
庄禛说道:“魔族对于参加过那场大战的人来说,是敌人, 这种仇恨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即便是曾经的朋友, 也会因此而反目成仇, 更何况明烨与他也只不过是一日的交情。”
庄禛其实说的很对,但是明楹总觉得心中酸涩。
但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去为谁说话,因为她不是当事人,她甚至是应该站在明烨这一边的, 她没有办法去评论任何事情。
鷯在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嘶叫声, 最后他说:“明烨,你有没有那么一刻将我当做过你的朋友?”
明烨停顿了许久, 那种漫长很难熬,就连明楹都忍不住想要离开, 她觉得那只鸟好像很悲伤,就连问话的声音也并不是一开始的那么强势,反而听起来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语的心酸。
明烨停顿许久,终于说话了,他用一种十分缓慢的语气说道:“我必须对你说实话,在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的确非常感激你, 也将你当做了我真正的朋友, 可是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 这种关系便没有办法维持,我想你也是应该明白的,你应该明白我们的立场,你是魔族后裔,而我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了。”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苦涩。
明烨的真身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落在了地上,变回了人形。
鷯也在空中振翅,他看着变成人形的明烨,十分苦涩的说道:“原来你已经成为这么大的人了。”
明烨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曾经的朋友。
他的心绪十分难平,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即便是知道现在这样的结局,他也并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刺伤过他的朋友。
对于他来说敌人就是敌人,即便是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倘若是对于天界有可能有一点危险,明烨也并不会放过他。
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使命,这就是身为天族王子的使命。
“我问你,”明烨问道,“你可曾经伤害过别人?”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绝情,全然不顾当年的一丁点儿情分,毕竟曾经鷯帮助过他,可是他竟然这样冷语相向。
鷯发出一声凄苦的笑声,他问明烨:“如果我说没有呢,还有意义吗?你会放过我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明烨却是冷静道:“如果你没有伤害过人,此事自然还有缓转的余地。”
还有余地……竟然还有余地吗?鷯冷笑。
继而他仰头望向苍穹。忽然发出一声悲鸣。
“明烨啊——!”他一声惨叫。
“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了你,是把你带出了森林,我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虽然身为魔族,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你们天族的人。我隐居于此,苟活于世,不过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却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它张开了它巨大的翅膀,伤口在光之下隐隐发亮,那是它的血液,果真如他所说他的伤口并不会愈合。
“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奇怪……”庄禛皱皱眉,对明楹说道。
“什么”明楹奇怪地问,“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呢?”
“我觉得……”庄禛迟疑道,“我觉得他可能要死了。”
“什么?!”明楹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那个伤口不是很多年以前被明烨所伤的吗?如果是因为那个伤口,那他早就死了。”
庄禛却不再回答明楹的问话,她走上前问:“你是不是要死了?”
谁也不知道庄禛怎么会这么直接,大家都愣在了原地。
明烨也愣住了,但是他的表情仅仅维持在脸上一瞬,很快就自动消散了。
鷯显然也没想到庄禛如此直接,他顿了顿才缓缓的点头,“没错。”
明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但如同刚才一样,他这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
庄禛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你就快要死了?”
鷯惨笑一声:“我想你们都见到了阿缭那个孩子吧。”
阿缭?那不是昭儿的朋友吗?
“原来那天带走阿缭的就是你。”
鷯笑了笑:“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又要说这种话来试探我呢?”
他说:“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鷯,却没想到当年母亲的腹中还有一枚蛋,这枚蛋跟随我一直藏匿在森林里,我原本以为这枚但是活不成了,却没想到这枚蛋在沉寂了千年以后,竟然破裂,而且竟然孵出了另外一只鷯。”
原来阿鷯是他的弟弟,明楹喃喃自语道。
鷯看了明楹一眼,点了点头:“没错,我真的没有想过他和我会重蹈一样的覆辙。”
鷯说着又惨叫一声:“你们龙族真是太狡猾了。”
“我知道阿缭交了一个外面的朋友,却没想到是龙族,那天那只小龙带着你们来进森林我是知道的,我痛恨龙族,我想或许是那只小龙故意利用阿缭带你们前来捕杀我们,因此我愤恨地想要去报复,在阿缭和那只小龙见面的时候,我冲出了想要抓住那只小龙,却没想到……”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阿缭为了保护昭儿受了伤。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呢?明婉忍不住问道。
鷯抬头看了看明婉笑了笑。他的眼睛里看起来很悲伤,却又有一点点欣慰。
他说:“其实鷯的叫声并不是有诅咒的,不然你们早就死了。真正带有诅咒的是鷯的爪子,我原本想要诅咒那只小龙,我恨他将你们带入森林,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我们本来可以在这片森林里面平静地生活下去,直到我们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想到……”
他哀叹一声,继续说道:“或许我不应该起任何害别人之心吧,我遭到了报应,阿缭为了那只小龙挡住了我的爪子,所以他受到了诅咒,而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看见他死去,所以我救了他……而作为代价,我将在第七个日出之后死去,彻底地化为灰烬,而我弟弟也就是我的阿缭,我曾经对他说谎,说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特殊的仙鹤,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魔族,但是现在恐怕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我费尽心机,最后全部都化为泡影。”
“不过我就要死了,他现在倒真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鷯了。”
他说着眼睛闪烁,居然流下了一串泪珠,明楹瞪大眼睛:鷯有银色的血液看起来古怪,可是他的眼泪却和所有的生物一样是透明的。
明楹心念一动。
她问:“阿缭现在在哪里呢?你死了,他怎么办呢?”
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明楹说道:“你别误会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的确担心魔族复兴,但我们也并不是黑白不分之人,我弟弟当年伤害了你,是因为你说你自己是魔族,此事若要说对错,谁也没有对错。”
鷯笑了一声说:“你自然是会这样说,明烨是你弟弟,你自然袒护,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当年刺伤我的是你弟弟,并不是你,所以你并不能代替你弟弟。”
“我就在这里。”
明烨忽然站了出来。
明楹去看他,突然发现他的侧脸和大哥很像。
明烨顿了顿,忽然说道:“对不起。”
“什么?”鷯愣住了,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一向冷漠骄傲的明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明烨又说,他语气还是那样冷漠疏离,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是……他是认真的。
“作为朋友,我的确对不起你,你曾经的确是我的朋友,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我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但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我的子民。”
“所以我不后悔。”
“呵。”鷯轻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之中,并没有之前的那一种嘲讽。
他飞了起来,恍惚之中明楹听到他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和当年那个小孩子一样啊,真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明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了,她想了想,转头问庄禛。
“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他是不是真的会死?”
“嗯,”庄禛点了点头说,“鷯的诅咒非常厉害,我们和他们并不是一族,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诅咒是怎么解除的。”
“不用想了。”鷯说道。
“我活得已经够久了,诅咒是没有办法解除的,不过我现在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说着深深看了一眼明烨,笑了笑说,“阿缭现在已经长成了足够成熟的大人,我可以离去,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请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他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我一直告诉他,他是一只鹤。”
“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我可以发誓,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同族的气息了,他的确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只鷯,你们可以让他没有后代,但是请你们不要伤害他。”
明楹看了看庄禛。
庄禛没有说话。
良久终于有人开了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昭儿的母亲明婉。
明婉说:“他和我儿子是很要好的朋友。”
她说:“我想他的确很喜欢和我儿子做朋友,我身为人母,欠缺了我儿子许多东西,是你的弟弟陪伴他,我很感谢他。”
明婉之前的态度非常强烈,一定要将两只鸟杀死,明楹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就想通了。
明婉说:“我妹妹说的不错,我们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答应你,只要你弟弟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我会请我父君网开一面,让他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鷯忽然笑了:“谢谢你。”
他的目光又转过去,看着明烨。
明烨也看着他。
鷯说:“明烨,虽然你曾经伤害我,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明烨点头。
“谢谢!这便是我最后想要对你说的话了!”鷯说完,振翅而飞,他朝着天空中最亮的地方飞去。
所有人都看见,在他起身冲上天空的一瞬间,它的身体突然燃起了火焰。
他自焚了。
庄禛慢慢说道。
明楹没有说话。
她的心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非常沉重,沉重到不想说任何话。
他是阿缭的兄长,也不知道阿缭现在知不知道那教导他修炼成人的鷯是他的血亲。
明烨却忽然慢慢开口:“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存活下去,所以选择了自焚,他想用这种方式作为条件,让我们保全他的弟弟。”
“魔族……果然狡猾。”
明婉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光燃烧了整片天空,像是一只燃烧的仙鹤在舞蹈。
阿缭从森林尽头跑了出来。
他看见了明楹和庄禛,愣愣地说道:“是你们,你们是昭儿的……”
“我是昭儿的母亲。”
明婉蹲下身朝着阿缭伸出手。
“你想去见他吗?”
阿缭有些迷茫。
他抬头看了看空中燃烧着的鷯。
他问:“那是什么?”
明楹也抬头看了看。
明烨忽然说道:“那是离开。”
“离开?啊,是离吗?”
“离?”
“是啊,”阿缭说,“离是教导我的鸟儿,他说,有一天他会和我离别,当他在天空燃烧的时候,就是离别的时刻。”
他又问:“这是离别吗?”
原来那只鷯早就想到了这里。
明烨看了看天空,忽然他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泪水,他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究竟会流出泪水。
阿缭也和他望着同一片天空出神。
或许真相对于他来说有些残忍,但是每一个孩子都将面对成长这件本身就很残忍的事情。
终归是没有人会永远一帆风顺的。
明婉将孩子带出了那片森林,他终归是魔族的后裔,至于究竟怎么处置,明婉还不知道,她也没有办法下判断,还需要等天帝来做决断。
明婉还是不喜欢他,但她想:这孩子,或许是无罪的吧。
至少作为孩子,他是这样的。
“他会怎么长大呢?”回去的路上,明楹忍不住小声问了问庄禛。
庄禛却是笑了:“或许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度过一生,或许……谁知道呢?”
27 鹤舞(十二)
在这之后, 岁星星君的寿辰宴席如约举行。
当日, 明楹特意挑选了一身颜色比较浅淡的长裙,上面依旧挂满了闪亮的水晶石,她就是喜欢这种闪亮的东西, 大概这就是所谓天性吧。
她永远都记得庄禛说的那句话:她年纪轻轻穿黑色的衣服不好看, 黑色的衣服怎么了?她就是喜欢黑色的衣服, 别说是黑色衣服,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哼!
明楹与明婉约好一同去到岁星星君的宴席,却没想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明婉还是没有来。
三姐到底怎么了?明楹摸不着头脑, 明婉向来准时, 从小都大明婉是都信守承诺, 不可能临时不能和她一起去了却又不说明。
“明楹!”
正思索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正是庄禛的声音。
明楹一愣, 不知道今天庄禛来做什么, 但还是出门打开了门。
庄禛就站在门口, 今日的庄禛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裙, 腰上还缀着流苏,她笑眼弯弯,手中握着一把团扇, 那团上又是新的花样:只见淡粉色的云锦缎面上绣着一片彩色的祥云, 祥云上头有一只白色小猫咪正在扑着蝴蝶。
明楹一看不由得翻了翻眼睛:“你怎么又弄来了新的扇子, 好生奇怪的图案,小猫怎么会在彩色祥云里头扑蝴蝶?小猫又不会飞,蝴蝶也飞不进云层。”
“哎呀,你管这个图案奇怪不奇怪,我就问你好看不好看?”
明楹定睛,一看那小猫毛色雪白,一举一动都憨态可掬,好似一只真的小猫似得,活灵活现,的确是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也是,庄禛作为团扇收藏人士,她拿着的东西怎么会不是凡品。
“说吧,哪里弄来的?来我这儿炫耀来了。”明楹撇撇嘴。
庄禛微微一笑,将那团扇拿起,放在自己脸边,露出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猫儿似的眼睛。
这个样子让她看起来有点促狭,她眉眼弯弯,笑道:“这是九天织女为我做的哦,花是她绣的,扇也是她做的。”
“……我呸!”明楹气急攻心,忍不住又翻了一个大白眼。
九天织女乃是天界女红最好的仙女,有些地位的仙子(比如说明楹)想要她为自己量身定做一件衣裳,甚至是一方手帕,都十分艰难,更别说普通女仙仙君,没想到庄禛居然能够请得动这九天织女为自己做区区一个团扇。
“你怎么到处都吃得开?”想到自己当初找织女为自己做手帕被婉拒的经历,明楹有点不服气。
“不要吃醋了,”庄禛一把揽过明楹的腰,“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请九天织女为你定做一把团扇。”
“去你的吧,”明楹甩开了庄禛的手,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像你,团扇还要收藏个几千几万的。”
“哪有那么夸张,”庄禛笑了笑,又说,“哎呀,明楹啊,来来我们看看这小猫扑蝴蝶,多可爱。”
“小猫扑蝴蝶有什么好看的?幼稚。”
庄禛厚着脸皮嘻嘻笑了两声,又说:“哎呀,废话不多说了,今天我是来请你一同去参加岁星星君的寿宴的。”
明楹挑眉,哼哼道:“不用你邀请我,我已经和我三姐约好了。”
“哦,”庄禛又笑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三姐有事情耽搁了,叫我来同你一道去。”
明楹:“……”
明楹怀疑地看着庄禛问道:“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
“谁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之前还故意让二哥……”说到这个,明楹又想起庄禛之前说自己穿黑色衣服不好看,忍不住又生起气来。
庄禛不知道她怎么又闹别扭了,只得开始哄人:“哎呀,我说的是真的啦,你三姐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中途你那侄子出了些问题,便无法如约,你三姐是个信守承诺的,恰好我路过,便托我来寻你,再说了,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好朋友一起去,这有什么。”
“好吧,”明楹顿了顿,“想想也是……”
她其实还不太适应自己和庄禛已经成为了好朋友的事实,因为她们在一起总是斗嘴,好朋友会这样吗?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话说的,于是她便和庄禛一道去参加岁星星君的宴席去了。
岁星星君的宴席,举办地点在他自己的宫殿。
此处琼楼玉宇,琼花玉树,一踏入他的宫殿之内,就感觉到天空簌簌飘落白色的花瓣,好不美丽。
明楹伸出手,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在她的手中,明楹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轻地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是十分温柔舒适的味道,她忍不住说道:“好香呀。”
“啊,是呢,岁星星君喜好风雅,看来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庄禛不由得感叹道。
“我当这是谁,原来是庄禛仙姬,真是稀客稀客呀。”
此言一出,明楹赶紧转过头去,只见一头戴淡绿色玉冠的青年男子从一片蔷薇丛中走了出来。
他身着淡绿色锦袍,衣袍上还绣着银色的祥云纹路与日晷的纹路,此人正是岁星星君。
岁星星君掌理人间祸福之神,为值年太岁,俗称为岁君。
见明楹也在,岁星星君也对她微微颔首:“四公主也来了。”
明楹点头,一本正经道:“星君,祝你生辰愉快。”
岁星星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本君自诞生起,已度过万年岁月,这样的祝福本君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明楹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些场面话她也贯不太会说,忍不住挠了挠头。
岁星星君看起来年轻俊朗,但其实年纪比他老爹还大。
见了明楹与庄禛站在一起,岁星星君不由得来了点性质:“维序者……你们……?”
明楹不解:“我们如何?”
说话间却见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庄禛却是一笑,截开了话头:“这么喧闹,可是什么特别的人来了么?”
岁星星君转头一看,便是笑了。
“原来又是老朋友来了。”
老朋友。
明楹好奇地朝门外望去,只见那梨花纷飞的世界之中,两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看起来像是一男一女。
明楹在天界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扮的仙子和仙君,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
在天界之中,四公主特立独行,喜好穿黑衣服,是以一见黑衣女仙,便要先想了想是不是四公主明楹。
但是其他地方,却不是这样了。
“四公主也是认识他们的。”岁星星君笑了,他说这句话,明明是说给明楹听,可是目光却是落在了庄禛身上。
庄禛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却没有再说话。
很快明楹就知道了,岁星星君说的老朋友是什么意思。
那一男一女的身形渐渐出现在面前,明楹一下子便认出了那身着黑衣的女子的身份。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或许,用“少女”来称呼更为贴切,即便是看惯了诸多美人的明楹,每一次见到她,也忍不住惊叹。
对方有着足以令三界都惊叹的美貌。
以前明楹也喜好穿黑衣服,她从来不觉得黑衣服穿在人身上有对方穿在身上这么好看过。
她忍不住叫出了那少女的名字:“菡珞!”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对方便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明楹。
“是明楹……”这叫做菡珞的少女对着明楹展颜一笑。
那笑容浅淡,却让明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明楹感觉自己都有些痴了,要是自己是男子,说不定真的会爱上对方。
看见明楹这副痴傻的模样,庄禛心里有些酸酸的,忍不住凑上去,揶揄道:“怎么看见人家美少女就发痴了?”
明楹听说煞风景的话,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她看了看庄禛,无语说道:“那是我的表妹。”
“哎呀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可惜了。”庄禛十分做作地叹了一口气。
明楹不想理她,凑了上问菡珞:“菡珞,你今天怎么会来此?”
她挺喜欢这个表妹的,她总觉得表妹身上有种很亲切的气息,不过菡珞久居冥界,很少露面。
来人正是冥帝的女儿冥界公主明菡珞,她有着苍白的面容和殷红如血的嘴唇,她的眼睛是深深的琥珀色,像是一团漩涡一样,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
她看了一眼庄禛,眼瞳闪了闪,又回头看着明楹,笑道:“我一个人呆在冥界太无聊了,听说天界有热闹,便央求将军带我来看一看。”
将军?
明楹顺着她的话,往身旁那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黑衣男子望去。
此人身形十分高大,却并不是那种魁梧的身形反而看起来十分挺拔。
他的面色和明菡珞一样的苍白,好似他们冥界的人就是这样见不得日光似的脸庞,他的面容轮廓如刀凿出来一般冷峻,只是面容之上覆盖着一个银质面具,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楹忽然心中升起一种熟悉感。
明楹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是她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冥界将军奢离。
28 鹤舞(十三)
明楹连忙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奢离将军吗?”
那戴上面具的冷峻男子微微颔首道:“正是。”
他声音听起来非常冰冷, 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明楹也接触过这种性格冷冰冰的人, 也无所谓对方的态度。
说起奢离将军, 明楹当即便想到了自己寻来的那失落的神器聚魂炉。
她将聚魂炉掏出递到奢离面前说道:“奢离将军, 恰好你也来了, 也省得我亲自去冥界一趟,之前我奉命在四处搜寻失落的神器,最终在人间界偶然得到这件东西——据说此物乃是聚魂炉, 为你所有,如今便好物归原主……只不过好像它还缺了盖子。”
奢离没有答话。
明菡珞听说这是神器,却是好奇地凑了过来。
“聚魂炉?”
她似乎真的非常好奇,想要伸手摸一摸这个聚会炉,奢离似乎觉察到她的动机, 连忙捉住她即将伸出去的手, 喊道:“别碰!”
他声音很急,音量也大,明菡珞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怔怔的。
奢离虽然带着半张面具,看不见他具体的表情,但是明楹感觉到他的脸色变了。
庄禛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道:“奢离将军, 聚魂炉是寻到了, 但是听说此物还缺少盖子与香火, 你且先收着炉子,我们平时也会帮你留心其他物件的。”
“多谢了。”
即便是道谢,奢离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冷漠。
这让明楹忍不住撇了撇嘴。
她真的觉得这个将军没什么了不起的,还对她妹妹这么凶。
不就是看他的破炉子吗?还是个缺盖子的。
明楹也不知道这个坏掉的神器有什么宝贵的,自己被吸到里面,收获一大堆疑问,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
下一刻她就看见奢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制小香炉盖,轻轻扣在了那个没有盖子的聚魂炉上。
原来盖子就在他自己手中啊。
明楹原本其实还是非常想要看一看聚魂炉是什么样子的,毕竟是传说中的神器,而且她对于里面的世界真的非常感兴趣,练剑的男女、绿衣仙君、樱花树林的少女……
但是看奢离的那个冷漠的表情和联想到刚才他居然对冥界公主都干那么凶,想想还是算了吧。
“多谢两位为我寻来此物。”
奢离将聚魂炉收好,又对着庄禛与明楹道了谢。
明楹一开始是对他非常好奇的,只是在今天看见了真人以后也就觉得传说之中威武无比的大将军,其实也不过如此。
这样傲慢的性格,或许是天性使然,但是明楹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妹,和这样的人经常相处,一定非常难过吧。
但是客套话明楹还是会说的,她微微点头:“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职责所在罢了。”
奢离也不多说,对她俩点点头,又带着明菡珞走了。
待他俩走远了,明楹忍不住与庄禛抱怨:“他……唉,我本来以为这个将军有多么厉害呢,没想到是个粗鲁的人。”
庄禛轻轻摇了摇她的小猫扑蝴蝶的团扇,笑嘻嘻的说:“人家哪里粗鲁,奢离将军其实是个好人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是性格这样,对于自己在意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也是正常不过了。”
“你居然还帮他说话,”明楹听完,没好气地瞪了庄禛一眼。
庄禛却是摇着扇子轻轻摇了摇头,笑了。
“你听过奢离将军的传闻吗?”
明楹一听传闻两个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什么?他还有传闻呢?”
“当然了,”庄禛一脸神秘莫测,她朝着明楹勾了勾手指,“来来,你且凑过来听。”
明楹不疑有他,离庄禛靠近些,将耳朵凑在庄禛的嘴唇边上。
庄禛便对着明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明楹被惊得连连后退,她捂住耳朵,脸红了大半边,叫道:“啊啊啊,你干嘛啊?”
庄禛忍不住笑了:“哈哈哈!你还真是好骗。”
“你居然骗我!”明楹恼羞成怒,作势就要去打庄禛,却被庄禛轻轻躲开。
“好吧,”庄禛连忙告饶,“说正经的,这个将军的传闻,我想你还可能真的没听过。”
明楹翻了个白眼:“快讲。”
庄禛又朝着明楹勾了勾手指,明楹想了想,还是凑了上去,只听庄禛小声道:“听说冥帝当年在三途川捡到一个游荡的魂魄,只是那魂魄杀伐气息极重,一般人都不敢靠近。冥帝便将此魂魄收入冥府之中,给予肉身。只是这个魂魄因为杀伐气息极重,而且七情之中似乎少了一情,所以他便和寻常人不同——所以说,奢离也终究不过是冥府的一件兵器罢了。”
“兵器?”
“不错,冥界将军奢离,即便是斩杀了恶鬼千万,拥有了神格,其实对于冥界来说也不过是一件相当厉害的兵器罢了,只不过这件兵器是人形而已。”
“人形兵器?”明楹愣了,“可是他明明会说话呀,应该也会有感觉会有感情的吧,你看他那么紧张他的破炉子。”
“哎呀,”庄禛用团扇轻轻敲了敲明楹的脑袋,“笨蛋,都说他七情少一情了,人家还是会有感情的嘛,只不过比寻常人感情淡漠许多。”
“不过呢……”庄禛话锋一转,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奢离和明菡珞,语气忽然低沉下来,“这也不过是我所听来的传闻罢了,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大概也只有话题之中的人知晓罢了。”
明楹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觉得这传闻倒像是真的一样,方才对于奢离生出来的一点儿不满,忽然就不见了。
若是一个魂魄,没有完整的感情,生来就作为一件兵器存在,那该有多寂寞呀。
见明楹陷入了沉思,庄禛忍不住逗弄她,她指了指前方:“明楹啊,你看那是谁?”
明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她三姐明婉带着儿子慢慢地走了出来。
昭儿今天打扮地十分可爱,他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心情也很好。
他的小手牵着另外一个小男孩。
这是那日在森林之中所带回来的阿缭。
明楹眯了眯眼睛。
明婉只道只是捡来的孩子,天界滋生万物,孕育出一个孩子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众人也不奇怪,谁也不会想到天界公主会领着一个魔族后裔。
只是,明楹发现阿缭的表情和昭儿是截然不同啊,阿缭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紧张,他局促不安,紧紧抿着唇,牢牢地握住昭儿的手,似乎不太明白现在这样的场合,究竟应该如何自处。
昭儿拉着他朋友的手,热情地给他指着看各种各样的东西。
明楹却能够感觉到,那孩子其实并不如同昭儿那般开怀。
“现在也不知道将这个孩子带出森林,交由姐姐抚养,这件事情是否是正确的……”明楹忍不住轻声说道。
“只不过这孩子再也无法回到那片森林里了。”
在同意了明婉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天帝下令将那片森林全部焚烧。
因为谁也不敢相信,那日鷯的话是真的,没有人敢肯定阿缭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鷯了。
明楹小声问庄禛:“森林毁去了,那大哥所立的那盏风灯还在吗?”
他的女仙,还看得到吗?
庄禛点头,柔声道:“还在呢。”
明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不远处阿缭紧紧握着的手,他的表情在接收到了众人的友善之后逐渐放松下来了。
明楹却又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
岁星星君的寿辰结束之后,明楹和庄禛,一同回到了三界客栈。
不知道为什么,明楹仅仅是出去了一下子,就感觉好久都没有回到客栈了。
刚踏入客栈大堂,明明便听到奢姬的笑声。
“哎哟,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碧眼儿从客栈里头窜了出来,它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在明楹的脚边闻了闻,忽然张口说道:“明楹啊,你去了冥界吗?你的身上有主人的气息。”
金璃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碧眼儿有主人吗?”
这姑娘经过奢姬的调-教,已经变得大方多了。
“当然了,”碧眼儿挺了挺,胸脯自豪的说道,“我的主人可是三界第一美人。”
“三界第一美人。”奢姬听到这个名号,不由得轻蔑地笑了笑。
金璃好奇地问道:“哇塞,第一美人啊!碧眼儿,你的主人是谁呀?”
碧眼儿自豪无比:“你肯定听说过我主人的名字,我的主人乃是冥界公主明菡珞,当年啊…………”
“冥界公主?”金璃疑惑了,“没听过。”
碧眼儿翻了个白眼,它是真的不想跟这无知的小鱼交流了。
庄禛走了过去轻轻踹了碧眼儿,狞笑道:“不管你的主人是三界第一美女还是三界第一美男,总之现在的结局是你要在这里给我打三千五百年的工,明白的话就去干活好吗?”
碧眼儿愤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庄禛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一回来就剥削人啊?”
庄禛微微一笑,又掏出一把新的团扇,扇面上面的纹路已经不是小猫扑蝴蝶了,而又是新的花色,显然这个人去天界一趟,又搞了一批团扇。
她轻笑道:“我不是人啊,我可是三界维序者,是神啊。”
明楹:“……”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又要每天重演,她觉得自己真的受够了。
29 蛇语(一)
这一日明楹从房间下来, 却看到大堂里原本应该坐在柜台后边的奢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努力抄写着什么的金璃。
想到这小姑娘明楹还有点儿头疼, 但是听奢姬说她性格已经好了很多,明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看她。
明楹好奇地走上前去问她:“金璃, 怎么是你,奢姬呢?”
金璃正在抄写账本, 此事本来应该是司空图的工作,但是司空图非要说磨炼金璃, 便将这件事情交给她, 金璃性子软,也觉得做这事并没有什么, 也就十分愉快地接受了。
她闻言放下笔来, 抬头见是明楹, 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小声说道:“奢姬姐姐……她、她说她有事情要先回妖界, 这个是她留下来的。”
到现在\金璃见到明楹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有些对于强者的崇拜是种族天生的。
明楹有点无语的接过脸红的金璃手中的纸张。
她看了看,便皱了皱眉。
“奢姬说她去参加蛇族选美大会……这是什么鬼东西?”
“蛇族选美大会啊?”
一个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炸开,明楹吓了一跳, 连忙回过头, 见来人是庄禛不由得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总是喜欢站在别人背后忽然说话,你想要干嘛呀?大早上的吓死人了。”
庄禛闻言撇了撇嘴:“这也能吓到你啊, 你也未免太紧张了, 明楹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明楹:“……”
“不过这个蛇族选美大会到底是什么啊?”碧眼儿也从柜台下面钻了出来。
它最近发现柜台下面十分温暖,经常躲在里面睡觉。
“你们怎么这么无知?”庄禛撇了撇嘴,“人家都告诉你了,是蛇族选美大会啊。”
“估计是选最漂亮的时候之类的吧,竟然有这么无聊的活动。”
明楹觉得妖怪们实在是无聊的很。
金璃想了想说:“选美大会吗?”
见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明楹问她:“该不会你们鲤鱼一族,也有什么选美大会吧?难道举办选美大会是妖界的传统,我真是不太懂你们妖怪了。”
“不是的不是的。”金璃连忙摆手说道,“只是奢姬姐姐回妖界去了,让我想到了那个……”
“什么呀?”
“蛇族的选美大会,其实在妖界是挺有名的,”金璃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蛇族不论男女化成人身长得都很漂亮,不过蛇族选美大会的时间和我们黄河鲤鱼一族准备跃龙门的时间差不多,所以我才想起来。”
“鲤鱼跳龙门吗?”
客栈里一个男声响起来。
是刘焱。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这个传说我小时候听过诶!”
刘焱因为身上阳火重被客栈的大厨所欣赏(是的三界客栈里面还有大厨)所以留在了后厨做烧火的。
司空图和刘焱是一同出来的,见大家在讨论鲤鱼跳龙门这种学术性的问题,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听他说话。
明楹根本不想理他,却见他摸了摸自己那瓜皮小帽说道:“对啊,现在正是鲤鱼跳龙门的时候,不过也不是什么鲤鱼都能去跳龙门的,只有黄河鲤鱼一族才有资格。听说黄河鲤鱼真正有实力的在越过龙门之后,从天上会降下天火,将其鱼尾烧掉,变化出龙尾,这便是成龙了。”
金璃听见烧掉鱼尾,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战。
司空图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你不就是黄河鲤鱼吗?不过看你修为不怎么样,怎么也没见过鲤鱼跃龙门吗?”
金璃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司空图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看你年纪不大,修为也不咋地,没资格也是自然的。”
金璃不好意思说:“我的确是没有资格去跃龙门……其实我连龙门都没见过呢。”
她有点害羞,又有点小失落:“我是族中修为资质最差的那一个,之前性格也不好,大概因为这样,所以父亲才将我送到这里来,想让我锻炼的吧。”
“哎呀。”庄禛上前拍了拍金璃的肩膀:“我说小鱼啊,你听过三界客栈的威名吧,咱们客栈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鸡鸡鸭鸭都能随便进来当个杂役的,你能进来证明你和客栈有机缘的,你族里即便是最厉害的,能跳过龙门的也不过是天上的一个仙子仙君罢了,可你却是三界客栈出去的,这一点你就比别人强啊。要知道现在三界客栈的老板娘可是大名鼎鼎的三界维序者庄禛呢,你可是庄禛的手下哦。”
明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金璃竟然被庄禛这一番话感动地热泪盈眶。
“谢谢掌柜,我一定好好修炼!”
明楹看不下去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必须揭穿庄禛虚伪的面具:“你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客栈有几间房间你知道吗?难道客栈老板娘不是奢姬吗?”
庄禛:“…………”
金璃:“…………”
庄禛轻咳一声:“咳,你要知道,我虽然是老板娘不错,但我更重要的身份还是三界维序者,我每天都在为三界和平而奔走呢。”
“你每天都在为收集团扇而奔走吧。”
金璃看着庄禛与明楹斗嘴,忽然觉得即便是这样强大的仙子,忽然就一下子和自己亲近起来,她心里忽然暖暖的。
庄禛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个鲤鱼跳龙门,其实我也没见过……听过很是壮观呢,天火烧鱼尾,还真的没见过呢,明楹啊,不如这一次我们就去看一看吧,顺便也去妖界看一看蛇族选美大会,说不定有什么意外发现,找到神器也说不定呢。”
明楹:“怎么可能,其实你只是想去凑热闹罢了吧。”
庄禛轻轻一笑:“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明楹:“…………去。”
“喂喂!”碧眼儿闻言,跳上柜台:“你俩又要走,现在蛇精也不在客栈里,客栈里谁管啊?难道让小鱼精吗?”
金璃闻言,红了红脸,好半天才有点忸怩道:“我……我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能不能、带上我啊?”
30 蛇语(二)
和人间界一样, 妖界明楹其实也没有去过, 不过相比较人间界来说, 她对妖界还是比较熟悉的。
天界有不少仙子是从妖界飞升上来的,她们有些时候也会和明楹说一说妖界的情况。
明楹所了解的妖界风景旖旎, 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颜色鲜艳的植物, 大概这就是明楹脑中的妖界了。
庄禛带着明楹和有点儿激动的金璃, 来到了幽冥水界上面的那座小桥, 之前在小桥上负责接引通往各界人物的粉衣仙子又忽然出现, 笑眯眯的问着三人:“各位要去何处?”
金璃被突然出现的这位仙子吓了一跳,连忙躲在别人身后。
明楹:“……”
庄禛笑眯眯的解释道:“金璃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这位是此处的蔷薇仙子, 她负责接引各界人物通往三界, 你之前来到三界客栈便是这位仙子所指引的, 只不过可能没有见到她的人身罢了。”
金璃便马上想到了来的时候路上见过的蔷薇花, 不由得向着这位仙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仙子对金璃客气地笑了笑。
明楹说道:“蔷薇仙子,我们这次是要前往妖界, 还请为我们打开结界。”
蔷薇仙子微微颔首,又柔和地问道:“请问三位要去妖界做什么呢?”
明楹说道:“我们要去看一看鲤鱼跃龙门,也顺便看看传闻之中的蛇族选美大会。”
蔷薇仙子点头,便伸手在虚空之中勾勒出法阵。
只不过这个法阵与之前她们去往人间界所出现的金色法阵不同。这个法阵的颜色是五彩的。
金璃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直接通往妖界的法阵, 不由得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蔷薇仙子见她张圆了嘴巴,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三位仙子, ”蔷薇仙子十分客气的说道, “妖界之门一开, 还请速速通过,我已将传送门开通到三位仙子要去的目的地了。”
庄禛明楹道了谢,便带着金璃快步踏入彩色光圈之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金璃只感觉眼前虚晃一片,各种彩色的光芒映入眼中,她感觉天旋地转,如同从高空坠落——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她三人竟然直接从妖界的上空之中直直往下坠落。
“扑通”一声巨响,金璃直直落落一大片水中。
而庄禛明楹在空中使用了法力,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等她们赶紧走过去寻找金璃的时候,金璃已经不见了,所看到的只有水中一抹金色的锦鲤。
或许金璃不是个美貌的姑娘,可她是一条美貌的鱼。
她身上的金红色鱼鳞十分好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披上一件彩色的外衣,它的尾巴深红色在水中摆动,如同少女的纱裙一般。
两只眼睛圆圆的,如同黑宝石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明楹看着这双黑幽幽的眼睛,居然觉得之中有几分可怜。
“……出来吧,没事的。”明楹说道。
金璃是被吓得变出原形的,不过她也很久没有在水中这样浸泡过了,出于本能,她忍不住在水中游了几圈。
听见明楹的话,她变回人形,匆匆上了岸。
“那个……为什么我们会从天上掉下来呢?”金璃结结巴巴地问道。
明楹也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地方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或许是蔷薇仙子的传送之门开错地方,总而言之,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她的话提醒了其他两人,三人一起环顾四周,却见四周是一片森林。
之中金璃所掉入的水中,那是一大片池塘。池塘中的水五颜六色,在阳光底下泛出奇特的光芒。
明楹皱了皱眉:“这里好像不是黄河吧?”
“当然不是了,看起来像南边的森林。”
庄禛说道,上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四周的树木。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显然这里并不是黄河,也不是黄河附近。
“蔷薇仙子到底怎么搞的呀?”明楹喃喃自语道,“现在可怎么办?”
庄禛轻轻拍了拍迷明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哎呀,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吧。”
“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这里的确是妖界不错,这里妖气浓郁,很适合修炼。应该不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庄禛说着拉着明楹往前走去,金璃连忙跟上她们两个。
庄禛说的没错,她们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附近的树枝上挂满了彩色的丝绸。
有些丝绸上面还挂着小铃铛,看起来非常可爱,有些树枝上甚至挂着小小的灯笼,一个一个金色的做工精致,都发出了暖盈盈的光芒。
明楹照了皱眉,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活动要办的样子。
可是这样打扮,又没有看见人烟,就非常奇怪了。
“别着急,我们再往前面看看吧。”庄禛又拍了拍明楹的肩膀安慰她。
对于明楹,她好似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不论明楹有多么烦躁,她总能保持良好心态抚慰明楹。
有了庄禛的安慰,明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放松许多,于是又跟着庄禛往前面走去。
被忽略的金璃:“……”
刚刚说的没错,没过多久她们便看见了有一群人围在一起。
那些人衣着非常奇怪,他们都是男人,上半身赤-裸着,皮肤是黝黑的,上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纹路,形状像是龙,又像是蛇,下半身和胳膊上穿着黑色的玄甲。
金璃看了看,小声说道:“好像是蛇族的人。”
“蛇族?”明楹皱眉,她心中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我们该不会是被传送到蛇族了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段时间蛇族应该要搞选美大赛,肯定有许多人要传送到那里……所以我们可能是被传送错了。”
“也不知道蔷薇仙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明楹小声嘀咕道。
庄禛看了看那些身穿玄甲的蛇族,眼睛一转对着身后的金璃说道:“小鲤鱼精啊,你是妖族,不如你去问一问,最近蛇族除了选美大赛,还有什么庆典吗?就算是选美大赛,哪里要搞得到处都张灯结彩的。”
“我、我吗?”金璃指着自己,瞪大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让自己去干这种事情??
她看了看对面身材遒劲有力的蛇族男子,看着对方赤-裸着上半身,感觉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庄禛亲切地拍了拍金璃的后背柔声劝慰道:“金璃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啊,能让你近距离感受一下妖族异性,我听你老爹说,他非常紧张你的终身大事啊。”
金璃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连连摆手:“我、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而且、而且他们是蛇族呀。”
“哎,不同物种也可以在一起交流的嘛,大家都有人身的哦。”
金璃:“……”
“喂喂喂,你也有点……”明楹看不下去了,“你干嘛自己不去啊?”
庄禛叹了口气,表情十分苦恼:“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啊,可是我又不是妖族,我可是神族,他们见了我如果要行三叩九拜怎么办啊?我又是三界维序者,崇拜者众多,万一被认出来了,很麻烦的。”
明楹被这个人的厚脸皮所惊呆了。
其实她明白庄禛的意思,她身上带着真龙气息,而庄禛身上神族气息也太浓烈,庄禛虽然人不着调,但是既然是三界维序者,身上自然是带着煞气的,在妖界实在是不好与妖族们交流,金璃是最好的人选了。
于是两双眼睛都同时看向了金璃。
金璃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好、好吧,我、我会努力的。”
“加油哦,我相信你!”庄禛拍了拍金璃的肩膀,“要知道你可是三界客栈里最认真的人。”
金璃看见庄禛面容严肃,不由得也深深的震惊了:“真、真的吗?”
感觉被夸赞了……
得到了三界维序者的肯定呢!
金璃的眼睛都亮了,她感觉自己顿时充满了勇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蛇族男子走了过去。
明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啊?
她看着庄禛,小声问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为什么让金璃去啊?”
庄禛对她抛了个媚眼,笑嘻嘻地说:“磨炼孩子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谁是你的孩子啊?
金璃鼓足了勇气,她深深觉得自己被老板娘那么信任着,应该有所作为。
问个情况而已的没什么的,她在心里疯狂安慰着自己。
她抿着嘴,踌躇着来到了那几个高大精壮的男子面前。
“请、请问……”她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但是由于声音太小了,那几个蛇族男子没有听见。
其中一个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奇怪地问道:“你是谁?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金璃脸一红,男、男性啊!!
她在客栈里跟司空图说话,不会脸红,因为司空图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说话老气横秋,总以老人家自居,金璃知道他年纪很大了,对于金璃来说司空图和自己的爷爷差不多。
至于新来的刘焱,金璃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话。
31 蛇语(三)
“我、我、我……”金璃结结巴巴、满面通红地说道:“我, 我是我是黄河鲤鱼一族的……”
“黄河锦鲤鱼?”两个赤-裸上半身的蛇族男子面面相觑, 接着非常疑惑地问道:“黄河离我们远得很, 你来是做什么?难道也是来参加我们蛇王殿下的婚礼的吗?”
“蛇王殿下的婚礼?”金璃也愣住了, 她脑袋不灵光,一时间突然冒冒失失地问出了一句:“蛇王还有婚礼啊?”
听金璃这样说话,两个蛇族肯定就不高兴了, 其中一个瞪着金色竖瞳,恶狠狠地问道:“喂,你怎么说话的,难道你们鲤鱼一族不澄清的吗?”
金璃被他吓得半死, 连忙后退几步, 慌慌张张的地说道:“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是……呜呜呜……对不起!”
她简直都要哭出来了,男人真的都好可怕。
不远处的庄禛与明楹互相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不是说要搞什么蛇族选美大会吗?蛇王的婚礼是怎么回事啊?
庄禛与明楹收敛了气息,走到了那几个蛇族的面前。
几个蛇族守卫见又有人来,竟然没有什么惊奇的, 而是对着庄禛与明楹问道:“你们俩不会也是来参加蛇王殿下的婚礼的吧?”
庄禛与明楹身上所佩戴的收敛气息的法器,乃是掏了好半天才找出来的,所以蛇族根本没有感觉到她俩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位大哥你好。”庄禛对着对方微微一笑。
庄禛面容美丽,那蛇族男子见了不由得对对方心生好感, 语气也柔和下来:“你们是哪个族的?我怎么看不出你们的本体啊?”
庄禛笑道:“我们也是黄河鲤鱼。”她指了指金璃说道:“这是我们的妹妹, 我妹妹胆子小, 不太会说话, 刚才若有得罪,还望几位见谅。”
金璃听庄禛这么一说也不反驳,委屈巴巴的跟在了明楹身后。
明楹状似奇怪地说道:“我们其实并不是来参加蛇王婚礼的,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蛇族朋友,她说最近的是蛇族选美大会,我们听说蛇族女子貌美,所以便好奇慕名而来,没想到我们竟然赶上了蛇王殿下的婚礼吗?”
见她说话态度温和有礼,蛇族男刚才对金璃所生出的不满,也渐渐地消去了。
其中一个蛇族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不过,你们来的不巧,点青会已经举行完了。”
“点青会?”
“就是你们所说的选美大会,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明明叫做点青会啊。”一个蛇族男子小声咕哝道。
明楹:“……”
选美大会居然还有一个和选美大会听起来好没有关系的名字吗?
感觉奢姬回去也没有多久啊,为什么选美大会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既然是这样,她们也没有兴趣再在蛇族的地盘呆了。
对于蛇王的婚礼,她们其实也不是非常感兴趣,其实就如同蛇族男人说的那样,成婚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啊?”明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身旁的庄禛:“我们就直接从这里出发去黄河吗?”
庄禛挑了挑眉:“去黄河做什么呀?这里可有大热闹呢。”
“大热闹?”明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该不会你说的是蛇王成亲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我听说蛇族有一个叫做巧天的绣娘,她的绣工十分了得,在妖界十分有名。”庄禛说着对明楹挤了挤眼睛,那样子十分滑稽。
明楹:“……所以你就是想找人家绣团扇扇面是吗?”
庄禛:“还是小龙懂我。”
明楹:“……”
你这个混蛋,谁是小龙啊!!!
庄禛大概对于团扇的执念实在是太深刻了,她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问那几个蛇族男子:“这位大哥,听你们这么说,好多人都来参加蛇王殿下的婚礼是吗?你知道的,我们是黄河那边的,还没见过这密林深处的热闹。”
“那当然,”其中一个蛇族男子自豪的说道,“咱们蛇王可是十分有威信的,大家都想要来看一看他的风采,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当然所有人都会来参加了,而且他娶的妻子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嗯,这句话听起来为什么有点怪怪的?
明楹对金璃小声问道:“金璃呀,你知不知道蛇族的蛇王是男的还是女的?”
金璃:“……”
金璃认真地想了想,还真的想到了,她说:“好像听父亲说过,历任蛇王都是男子。”
原来是断袖啊。
喜好男风的仙君天界也不是没有,喜欢女子的仙子也不少见,明楹倒是不觉得这有些什么。
她接着又听,那刚才说话的时候男子说道:“听说王后身上还带着一件特别厉害的法器,我们蛇王费尽心机才折服了他,让他成为了我们蛇族的王后。”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也很怪怪的,但是明楹很快就觉察到了这句话之中的重点:“你说你们王后身上有一件特别厉害的法器,嗯……你们见过吗?有多厉害啊?”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现在她听说这种事情就会自动联想到神器上面去。
“是呀,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啊。”蛇族男子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神器其实我们这种普通族人能够见到的呢,不过我们王后很厉害,他帮助蛇族渡过了难关,大家都很感激他,——当然我们蛇王更厉害。”
明楹闻言回头看了看庄禛一眼。
庄禛听完,也陷入了沉思。
“对了,”庄禛忽然开了口,“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几位大哥。”
“大妹子你说吧!”蛇族男子热情道。
明楹还以为庄禛忽然想到了线索,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听庄禛的想法,怎料她听到庄禛非常诚恳地问道。
“请问你们知道那位绣工十分了得的、叫做巧天的绣娘在哪里吗?”
明楹:“……”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又一次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人身上,她开始怀疑她们来到蛇族根本不是蔷薇仙子出了错,而是都是这个人干的。
在这之后,三人向蛇族男子们打听到了绣娘的住处之后便离开此地。
说来也巧,巧天现在正在蛇族王宫为蛇王赶制喜服,于是三人便踏上了向蛇王宫殿行进的路程。
密林之中的蛇族喜欢生活在森林之中,但是蛇族既然已经能够修成人形,起居便如同人类一般,蛇王住在宫殿之中,宫殿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因为今天是蛇族的大喜之日,所以听说宫殿也破例向族人们以及外宾们开放。
虽说是对所有人开放,但是想要去到蛇族宫殿正式参加蛇王的婚礼,还需要有一个尊贵的、值得被邀请的身份才行。
倘若是使用自己的身份,三界维序者与天界公主,当然是可以参加所谓蛇王婚宴的,但是庄禛与明楹并不想这样做,这样做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说,也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三人商量好,便还是决定和方才一样,将自己伪装成是黄河鲤鱼一族,前来观看点青会,结果错过了的乡下小鱼儿。
为此,庄禛还贡献了一枚法器,这种法器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可以伪装成低阶妖族,她是三界维序者,经常需要潜伏到普通人之中,所以这种东西也算是实用了。
明楹将这个玉佩一样的东西系在腰间,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怎么弄也弄不上去。
庄禛见状,伸手去帮她系。
明楹喜好穿束腰紧致的衣裙,紧紧的腰封将纤腰勾勒出,庄禛没忍住,摸了一把明楹的腰。
明楹:“……”
庄禛:“……”
庄禛:“哈哈哈哈噫噫噫呜呜呜,明楹的腰好细哦,人家好羡慕,明楹啊求求你教教我怎么保持这么细的腰,是每天只吃一粒米吗?”
明楹怒目圆瞪:“滚——”
她怒不可遏:“你知道吗?如果你是个男的,你可能会死。”
庄禛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对不起我没忍住,下次我会忍住的……大概。”
明楹:“混蛋!!!”
金璃:“…………”
突然好想回客栈。
32 蛇语(四)
三人打扮完毕之后, 就朝着蛇王宫殿走去。
事实上,她们根本不需要询问, 因为随着深入森林,所见的妖族越来越多, 由于有大量妖族聚集的原因,这里妖气冲天,明楹不喜欢这个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
庄禛见状,走到她身边问道:“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明楹点头:“太多妖怪了。”
“这里毕竟是妖族的地盘,”庄禛说着, 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朵白色的小花,递给明楹, “闻闻这个。”
明楹将小花接过, 真的凑在鼻尖闻了闻,顿时,一股淡淡芬芳沁入心脾, 不得不说,庄禛给的这朵其貌不扬的小花真的很有用, 周围的妖气闻起来也不是那么浓郁了。
“你乃真龙之体,从小喝天界春露秋霜, 低阶妖族却是不会收敛气息,自然你受不了这个味道。”庄禛说着, 伸手又将明楹手中的小白花别在明楹耳畔。
明楹脸一红, 顿时心砰砰乱跳,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毛病了。
蛇族在妖族里面也算是讲究排场的了,蛇王的宫殿在密林之中,与大部分蛇族的身体颜色一眼,宫殿颜色是漆黑的,远没有天宫那么高大,大概是种族喜好问题。
宫殿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总之在密林之中非常突兀。
许多妖族围在一起,也有人从宫殿进进出出。
“感觉怪怪的……”明楹小声说道。
庄禛拍拍明楹脑袋:“蛇族虽然和龙族外貌相似,但是性格却是差远了,龙族是神族,喜欢居住在云层里,但是蛇族却是相反的。”
明楹颇为不服气:“谁和他们像了。”
“是是是,”庄禛笑笑。
金璃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颤抖着声音小声问道:“那个……”
明楹这才发现金璃还跟在身后,她刚才好像是把人给忘记了。
明楹:“……怎么了?”
金璃:“我们……我们怎么才能见到蛇王呢?”
她其实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见蛇王。
听说蛇族是肉食动物,他们浑身上下就连牙齿都有剧毒,而且会吃肉。
金璃其实有点儿害怕。
庄禛道:“我方才想到了一个法子——一个被我一直忽略了的问题。”
她说着,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金色哨子,那哨子很小,像是人类驯鹰用的口哨。
庄禛吹响口哨,不一会儿,从她们身后的树林之中传来沙沙声。
金璃回头去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树林之中,一条体型庞大、通体金黄的蟒蛇从深处游走出来。
这蛇约有数十尺长,金色的身体上有白色不规则纹路,鳞片滑顺,一双红眸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金璃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黄金蟒:“……”
庄禛、明楹:“……”
庄禛问道:“怎么变成原身了?”
那黄金蟒尾巴轻轻拍了拍金璃的面颊,将人拍醒,又将蛇头贴在庄禛的手背上,庄禛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不能说话了?”
明楹一愣,随即上前查看,皱眉道:“她中了术法。”
她说着,掏出一枚丹药递给蟒蛇吃了,蟒蛇吃后看了庄禛一眼,便能开口说话,声音竟然是奢姬的声音。
原来这蛇就是奢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奢姬变成原身,见了她们也不变回来,而且还被人下了术法。
“此事说来蹊跷,”奢姬道,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愠怒,她这人总是笑笑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几日之前我接到传讯,说是我弟弟要大婚,便请我回到蛇族,恰好他大婚典礼之前是点青会,就是大家所说的蛇族选美大会,我便提前出发,给你们留书想必你们是已经看到了。”
见这蛇是奢姬,而且看起来还很虚弱的样子,金璃的心情从一开始害怕到现在已经能够慢慢放下心来。
她还有些畏惧蛇族,但是面前的奢姬,她想着平日奢姬是如何对她的,便也感觉轻松许多。
“奢姬姐姐,”金璃小声说道,“你的弟弟是蛇王啊?”
奢姬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你倒也不笨,我弟弟奢玉乃是当今的蛇王,他心高气傲,本来蛇王之位由我继承,但是我当年无心此位,恰好庄禛邀请我去客栈,我便同意了,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对我还是心存芥蒂。”
“你的意思是,害你变成这样的人是蛇王?就是你弟弟?”明楹问,她开始迅速分析,“他因为担心你撼动他的蛇王之位所以趁你这一次回蛇族的时候加害于你?”
“可以这么说,”奢姬顿了顿,“但是有一件事情更奇怪了。”
“嗯?”
“刚才也说过了,奢玉心高气傲,我们同父异母,从小一起长大,我十分了解他,他虽然对我心存芥蒂,却也断然不会对我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我的食物之中被下了药物,那日吃了这些食物我便昏迷,醒来之后便变成了原身,也不能说话,而且身体十分虚弱,不能动用法力,一开始我被软禁在自己的房中,我原本以为这是奢玉做的,却没想到有一天奢玉忽然来到我房中,见我如此,便解除了我的禁锢,我便可以自由行动,但却不能恢复法力与身体,也不能说话。”
“听你这么说,此事像是别人所为,你弟弟便借此打压你。”
“不错,”奢姬点头,“他允许我在蛇族森林之中自由行动,也不过是想让蛇族看我的笑话,我不知道是谁对我下了这种法术,因为身体原因,也不方便追查,你们来得正好——不顾你们为什么忽然来到蛇族?”
“咳……自然是为了寻找神器,”庄禛不好意思说自己凑热闹来的,她连忙岔开话题,“能够控制住奢姬,这人的法术一定不差。”
明楹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你这样行动不方便,我给你的丹药效果还有一会儿才会完全作用,你且等等便能恢复原身。”
奢姬颔首。
金璃帮不上什么忙,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奢姬见了这小孩乖巧坐在一旁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怎么,看见奢姬姐姐这副模样害怕了?”
金璃老老实实地点头:“一开始看到,是有害怕的,后来知道是奢姬姐姐,就不害怕了。”
这小鲤鱼说来也奇怪,和谁说话都磕巴,但是只有和奢姬说话的时候流利得很。
金璃小脸鼓鼓的,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奢姬好奇问道:“怎么不开心?”
金璃好半天才嚅嗫道:“你弟弟好坏。”
奢姬哈哈大笑。
明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待奢姬恢复人身之后,几人寻了个更偏僻地方打算商量一下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明楹问奢姬。
奢姬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在客栈已经几百年,实在是想不到蛇族除了奢玉还有谁同我有旧仇宿怨的。”
她话说做事都八面玲珑,从不得罪人,又远离蛇族,还和三界维序者是朋友,这些蛇族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奢姬差不多和蛇族没什么联系的。
“会不会是那个蛇王的新娘?”金璃想了想说道。
“嗯?”庄禛闻言都忍不住去看金璃,“为什么这么想?”
金璃看见庄禛,有点儿畏惧地朝着奢姬身旁缩了缩,想了想,小声说道:“我……我以前听奶奶讲过人类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就是妻子为了帮助丈夫,毒杀了丈夫的妹妹。”
明楹:“……”
奶奶为什么要给孙女讲这种故事啊!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奢姬却点点头,摸了摸金璃的脑袋,“奢玉的妻子是个雄性,而且也并不是我们族里的人,我见过他一面,他是只白羽鸡。”
“哈?白羽鸡?”明楹震惊了,“白羽鸡不是蛇族最喜欢的食物吗?我听说白羽鸡见到就跑,居然还有蛇族爱上食物……”
“这种事情还不少呢,”庄禛笑笑,“妖族修成人形,自然也就有了灵智,便同人也差不多了。“
天界的动物与妖界的动物是不同的,天界的神族也是动物原型,但他们自出身起便带着神血,拥强大的天赋与法力,譬如真龙一族,他们是被天道所眷宠的娇儿。
明楹看了看庄禛,疑惑道:“那庄禛,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你的原型是什么?”
庄禛闻言,回头看了明楹一眼,明楹眼巴巴地望着她,期盼她的回答,却听庄禛含笑说:“好啊,那我告诉你,曾经的我,有九条尾巴。”
明楹:“…………”
这算是告诉什么啊?
九条尾巴?九条尾巴的动物多得去了。
明楹撇撇嘴:“你不会是九尾狐吧?”
庄禛回眸,一双又明又亮的大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
明楹听她笑说:“你觉得呢?”
她眼睛圆圆的,可是眼尾上扬,看得明楹心里痒痒的。
“我、我怎么知道——”明楹转过头问奢姬,“奢姬,你同她是好朋友,你告诉我,她是什么?”
奢姬哈哈笑了两声:“我虽然同她做了几百年朋友,但我也不知道庄禛的原型是什么啊!”
33 蛇语(五)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3 蛇语(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4 蛇语(六)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4 蛇语(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5 蛇语(七)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5 蛇语(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6 蛇语(八)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6 蛇语(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7 刀狂·痴狂(一)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7 刀狂·痴狂(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8 刀狂·痴狂(二)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8 刀狂·痴狂(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9 刀狂·痴狂(三)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39 刀狂·痴狂(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0 刀狂·痴狂(四)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0 刀狂·痴狂(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 刀狂·痴狂(五)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1 刀狂·痴狂(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2 刀狂·痴狂(六)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2 刀狂·痴狂(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3 刀狂·痴狂(七)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3 刀狂·痴狂(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4 嫁娶何须啼(一)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4 嫁娶何须啼(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5 敲钟人(二)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5 敲钟人(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6 敲钟人(三)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6 敲钟人(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7 敲钟人(四)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7 敲钟人(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8 敲钟人(五)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8 敲钟人(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9 敲钟人(六)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49 敲钟人(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貌美女仙的恋爱体验》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50 敲钟人(七)
再加上,他又不是个闹腾的人,本就不适合参加这样的事情,在跟展伟祺说了一声后,他也就回了家。
凌晨一点钟,门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紧接着停尸房的门就被关上,声音很大,几乎震耳欲聋。
要是我提出了很过分的条件的话,那个时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所以这件事要很慎重的对待。
大队长走了之后,他侧脸看了看还在装睡的豆豆,有些无奈,“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所以她也应该都听到了吧。
又是简短到只有一个字的回应,不过,裴叶菱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好的,那一定没问题,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天华回答。
不作死就不会死,看着陈保金一副不死就难受的样子,顾飞只能无奈的叹气。
半夜里,凌菲再次从梦中惊醒,她恍然坐直了身子,额头上还冒着汗水。
这穆家的路就像是一个迷宫一般,薛丽丽团团转了好一会后,终究还是绕回了原地。她不是什么路痴,但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东跑西跑的,最后又无心的跑了回来。
“前辈应该就是落城城主象战前辈了,晚辈孟晓,现如今暂代悬镜司分部长一职!”孟晓不卑不亢的回答让象战身后的护卫一阵喧哗。
而云秋韵还不是这个团队中的最强者,没看到云秋韵对着李维毕恭毕敬的样子吗?李维的实力又有多强?
“这享受,也没谁了,你干爹如果外出打仗也这个派头,那真不能吃太多苦。”二师兄低头对着夏晴感叹。
相信只要官网已公布这个行程的话,当天晚上还是有很多粉丝去的。
亿酷音乐给了五年的签约时间,这个时间对于刘璘来说,有点儿长了。
“虽然,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但是,我会努力的过的幸福的,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家,然后等哥哥回来。”齐蕊抱着相片,语调温柔的许诺。
回到家,晚上是在家里招待的P5,面对大前辈亲自下厨的情况,另外一个身份还是代表夫人,五人都有些手脚无措。
真是个傻姑娘……霍君耀轻轻摇头,花是一样的,只是送花的人不一样而已。
额,韩泰俊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几人都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而且还不是在韩国,张艺兴还好,他家人去了帝都那边顺便照顾他们,五人都照顾的很好,其他四人都很感谢张艺兴的家人,可是也想自己的家人了。
当不得不去公司的时候,齐蕊也会跟着他一起去公司陪他开会,他们谈公事,她就坐在一边,韩磊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更有魅力,齐蕊深以为然。
终于挤到了近前,上面的职位少得可怜,只有三个职位,实习设计师,主任设计师,还有一个是现场的项目管理经理。招聘的人员也非常少,除了实习设计师上写的是若干,其他的都写着一名。
绣拳上白芒扑闪随时可能熄灭,她依旧以一记上勾拳,击打在古兽前爪鳞片上。
“孙大人,太子殿下迎未来正妻,本就合乎礼仪,何必抓着不放。”他旁边的官员道。
既然东西成了,言若梦也顺带给唐禹川那送了一盘,在他人都在享受美食时,言若梦独自享受大自然的怀抱去了。
“嘎嘎”煤球鸣叫两声,它看见自己的饲主动了,虽然动作不大,可确实是动了。
李春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想到自己与几位长老交谈了这么长时间。
难道是方才被吓着,心有余悸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吗?虞婳用水拍了拍自己的脸,甩去头脑里不好的念头,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惊魂未定的擦干身子,穿上备好的衣裳后,借着来时的记忆自己走到了药庐里。
这就是为什么傅雪辰留恋可以光明正大顶着傅玉辰身份随意出门的那些日子,不用带上那么多的跟班累赘,说出门便出门,借口随便找。
“喝。。。”寂静的秘境内,一个少年身处祭坛之上,挥舞着手中的石柱,重复着一个个基础动作。
忍界从来都不太平,类似这种苟起来搞事的家伙木叶遇到的也不少。
做个比喻就好像是你在享受按摩,正当你全身放松完全投入其中的时候背后有人给了你一刀。这样的死法远远比在战场上刀剑相搏死的痛苦好多倍。看着眼前的御姐哭成了一个泪人,我的心不由的跟着痛了起来。
51 伤春怨(一)
“好吧……”既然叶风都这么说了,奈德丽只好选择听叶风的。她还真怕她继续跟叶风争论,叶风封禁住她的魔力,还不替她去救她的动物们。
蒲草挑挑眉头,没有应声。有些事情是在于行动,而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取信于人的。高门大户里的事,更是没人能说得清了。
黄金虾的左眼正在愈合,它巨钳上有着几个‘洞’眼,看样子似乎是被某种东西所伤。
于是他决定还是给卫组长打电话,让他通知王队长,一起来。因为这毕竟可能涉及谋杀,并不是单纯的灵异事件,警方出面比较好。
期间接到县里前爬混混男的电话,说县里新换了领导,好像是什么王县长。
剑十三掏着耳朵,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埃,相当在意自己的外表,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向大部队。
“开车,去县里,找张老头!”杨老爷子挽着袖子,做出一副今天非要跟谁干一架的模样怒道。
虽说联合凛冬之爪后无形之中加大了他联合其他两个部族的难度,但至少他走出了第一步。
示意正在忙活的杂役兵给他把其中的一个发夹来了出来,捧在手上细致的看了一下,他的嘴边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的?我儿真是太能耐了。晚上,让你娘给你炖肉吃。”刘老头儿老太太一听儿子马到功成,都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抱着儿子亲上几口才好。
孟伯一下子冷静下来,这时候也不是生甄乾气的时候,被甄乾一吓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开始为孟家的未来着急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见空中几个细密破风声,白雪扭腰长袖随意挥洒,已击下七八件细密暗器。
黑发巫师脸上的诧异和震惊,逐渐变成了同样温柔、真诚的笑容。
以前李修缘看过类似的报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次会亲眼所见。等那辆出租车开走,刚才那俩男人又跑回来了。
泣血之刃浮在空中,像是挑衅一般刀刃微微扬起,像是一只高傲的公鸡抬头,不屑的看着无尽之刃。
像孙老爷子这种封疆大吏,退下来之后能追求的东西不多,对古玩痴迷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话他也就能跟自己个说说,如果他敢把那话说给陈洁听,怕是那姑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动手。
相反,如果高盛投资正确,这一千多万,往后将会创造难以想象的价值。
时隔六年,春明大道两旁的槐树再次目睹了青衫如流的壮举,只是此时寒冬未尽,开不出花来喝彩。
“呵呵,我粗人一个,千行医馆眼下也是缺人手,我帮一下忙也是应该的!”独远解释道。
金沙说完就转身离去,一众修士紧跟其后,留下了金轮,现在涯角城的所有事情都归他处理。
此刻,独远,从端详着月光之下的微微打量着神仙姐姐送给自己的礼物,甚至是希望灵姑娘能瞬间来到身边。
秦明想到这里,当下脸色就变得有些黑了。可是在黑漆漆的客厅里,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俞美夕看不到秦明的脸色,秦明自然也看不到俞美夕红肿的双眼。
空气?这里有空气吗?吴曦不知道,要不是泽特说起的话她都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她猛地吸一口气,确确实实有吸进了空气才对,但是为什么泽特要说这件事?
挂了电话,我扭头去找紫萱,发现教练车正停在路口,紫萱坐驾驶室和交警说话呢。
于是卡塔莉亚向总部那边发送信号,但就在她的信号刚刚发送出去的时候,那C型机器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朝着空中划了划,卡塔莉亚感觉到自己刚刚发出去的信号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谢长年也只是用了十秒的时间,就拍下板来,用他的话而言,立即得到股权,那就是板钉钉的事,要等到改制完成,时间无法确定不说,中间还可能出现变数,煮熟了的鸭子不怕它飞,聪明人自然会选择袁术老子的建议。
带着冰魄面具,齐浩靠近了的那个房子,却并没有差距到任何灵怨气息,这只能证明,对方很强大,难道说这又是一只隐藏在汉东的五品妖灵吗?
温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能旁边的男人被老婆催急了,然后着急回家吃饭,然后身为军人助人为乐的良好品德又不能把她撇下,所以才会把她一块带回家里来。
现在整个神族的人都已经将他们当作敌人了,并且还说他们与黑暗灵力同流合污。
车厢内的灯光并不算十分亮,可这会儿,沈轻轻依然能够清楚看到,他眼底蕴满着的那抹深情。
谢洁解释到这儿,意思很明显,就是早晨顾盼喝了一口这里的水,才会导致肚子疼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显然顾盼闹肚子这件事情打乱了她的工作安排,她需要对很多人道歉然后作出解释。
甚至有大臣提出,要将陆南宇和北冥元樱带去前线求和,以表诚意。
52 伤春怨(二)
就仿佛是进入冰窖,那天夜尊者在那些能量侵入自己体内后,便浑身战栗着摆动着,整个身体像是完全不受控般地手舞足蹈起来。
“真的不能再真了!他除了给我当司机以外还能跟你学点东西,何乐而不为呢,我就是一君子,喜欢成人之美。”张六两笑着道。
当众食客让开一条道之后,我顿时火冒三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钱森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金丹期的毒罗鳄他的防御虽然在金丹期妖兽中称不上最顶级,可是没有数十万斤的力量,却也破不开它们那厚实的鳞甲。
张六两坐在刘洋的奥迪a6里,却是一如的平静,跟李元秋争斗过的故事记忆犹新,甚至跟赵章的速战速决也是游刃有余,如今被边之敬拖着走倒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一些。
张破天却沉思了一下,他在想张自豪的话,能让他觉得很强的人实力会是什么层次的,真不敢相信这附近会有人比他还厉害。
李清表情变回最开始的漠然,对方无论怎样都很难影响他的心境。
如果把整个能量团都吸收进紫烈斗甲的狂雷阵中那狂雷阵会恐怖到何种地步连陈飞自己也不敢想像。
“有,列第十一名,也是最后一名。”科隆苦笑道。他当然知道陈飞指的铁皮佬就是夏侯震。
就在这时金落虎飘了起来,在空中站立不过头耷拉着,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就像忽然没了能量直接摔在了地上。
“难得的,她很信任你!”周锦生说道,他知道程真并不明白,就像现在,何夕颜这样放松地睡在她的怀里,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徐仁卿坐到床沿,回身将人笼在身子下,朝那对显然就是装睡,还微微颤动的睫毛吹了口凉气。
其实焰起心里也十分心痛,她想跟梁醒说实话,可是她不能说,如果说了实话的话,梁显肯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入口处。一众人围着,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前去宗派也不是没吃过宴,可这种一边请豪宴,还一边哭穷的,那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程真回到房间里,再等了会儿,楼上楼下都静下来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王金宝见全易龙亲自陪同他,招待他,作为回报,王金宝自然也是出手阔绰,当即便捐赠了十贯钱作为香油钱。
“这些油化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有一种膨胀性,当受到巨大的外力之时,它们会由内而外爆发出来很强大的能量。”杰里教授说道。
在他跟前还堆着一盆泥土,泥土上摆着一张合照,合照上是他的父母,在末世来临的时候就变成丧尸了。
然而,妮可凝聚成了能量光剑,却并未攻击向刑飞众人,也没有劈向空中血腥分身,而是身子化作一道流光,长约十米的巨剑发出毁天灭地的一击,直劈向悬浮在空中那件已经失去了红光守护的天使神衣。
这样一来,柳妙儿便勉强能够抵挡得住那极为“凶猛”的五行化一灵气在自己体内肆意“折腾”,继而努力地恢复状态。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倒是我们的援兵一到,他们是必死无疑的,这点相信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邢飞的心中感觉震惊,虽然没有完全看见创世之主是如何出现并造化了周天万物,却片面的看到了一些造化的过程。
血狼面部扭曲,鲜血从嘴角,耳朵,鼻子,眼睛,慢慢的流了出来。凌天收回拳头,背向而立,血狼缓缓地倒了下去。凌天知道自己这一拳已经震碎了血狼的奇经八脉,更是震碎了血狼的心脏,血狼必死无疑。
魔灵和宁蓉蓉,还有目前对什么都迷迷糊糊的林菲儿一听完,马上都跟看一牲口似的眼光看着刑飞,谁也不说话。
听到可欣的话,凌天皱起来眉。何方人物竟然让陈老太爷亲自迎接。
晚餐后,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若曦,多吃点水果,你晚餐才吃了这么一点。“王秀琴客气地递上了水果。
围在他身边的数十名应试者们连忙安静了下来,心中开始默默地倒数,不多不少,就在二十个呼吸过后,那二号擂台的血幕,应其猜测,毫无偏差地落了下来。
高飞没有说话,他这才射死了一千左右的叛军,据他的推测,后面的叛军至少有五万左右,不然的话也不会使得整个陈仓的地面为之震动。
这话,温暖自然是赞同的,只是心头却也浮上几分复杂的沉重,历史永远都只会往前不断的推动,谁的心可以永远停留在最简单淳朴的过去呢?谁又真的甘心永远困住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