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饲养手册》
1. 可怜兮兮龙傲天
晴岚方起,松雾空悬。
满山松林之中混杂着几株桃树。
雪覆桃夭,花枝烂漫,不似人间景。
枝蔓的桃花中,隐隐可见身着白衣的青年身形。金色的暗纹在青年月白色的衣摆处枝斜,绕成了三片祥云。
凌霁倚在桃枝上,一手抚着腰处挂着的灵玉佩。玉佩隐隐发烫,山脚处的结界传来波动。算算时间,应是师尊云游归来了。
按照剧情,他也该出现了。
那个传说中的,龙傲天。
凌霁从树枝中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唤了声“惊雪”。紧接着,一把通体雪白的剑凭空出现,稳稳托住了凌霁。
“去主殿吧。”凌霁盯着虚空,脑子混乱,指尖竟也有些发麻。
凌霁到时,主殿门敞着。他意识到自己来的迟了些,师尊已经到了。
他收了剑,一步一步走进去,师尊寒黯一身玄衣,背对着他。
榻上躺着一个少年,眉头紧皱,唇色苍白,额头冷汗淋漓,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衣衫破烂,身上尽是刮蹭出来的伤痕,并不严重,看着却有些触目惊心。
凌霁站在原地,垂眸,杀意一寸寸漫上来,又被他耐着性子压下去。
“凌霁。”寒黯没有回头,“过来。”
凌霁忍着发麻的指尖,唤了声“师尊”,迈着步子走近床榻,眸中的惊讶滴水不漏,恰到好处。
“师尊又是从哪儿捡到这么一个?”他微微俯身,看着榻上的少年。
“路过一座村庄,可惜迟了些,村子里的人已经被魔兽杀绝了,就剩了这个孩子。若是再迟些,连这个孩子的命都险些留不下。”
寒黯说得云淡风轻,凌霁的心脏却有些发紧。
一字不差,和书里的剧情完美嵌合。就仿佛这次,他费尽心思,试图阻挠寒黯的这次云游,但一切还是发生了。
“天生剑骨。”寒黯低头看着少年,面色平淡,四个字轻飘飘的,凌霁却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推着他,直到深渊。
“你去准备下拜师事宜吧。待他醒后,拜师礼成,再去掌门那儿领了灵牌和弟子令,入了册籍后,便算是我横秋峰弟子了。”
寒黯侧身在榻上坐下,神色显得有些疏冷,手上动作却堪称温柔地替少年梳理着筋脉。
凌霁应了,临走前回头望了眼榻上的少年,笑声问道:“他叫什么?”
寒黯微微俯身,拾起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轻道:“云迟。”
云迟闭着眼,唇色有些苍白,衣裳已经干净了,身上却还有些斑驳的伤痕。
脆弱的仿佛一个易碎的娃娃。
可凌霁却很难心疼,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命运,或者说,整个踏尘宗的命运。
堙灭。
去回一程很快,流云拂过衣摆,又散在风中。
宗主无霜,同时也是宗门主峰月痕峰峰主,寒黯的师姐,对一向随性的师弟收徒一事,似乎并不太惊讶,令弟子交了东西后什么也没说,便闭了界门。
凌霁有些心悸,险些以为是心脏病又犯了。
只是倏尔又记起,心脏病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二十四岁那年,他死过一次了,便不想再死第二次。心脏漫过一阵阵针扎般的痛楚,思绪被扯回当年。
凌霁的人生几乎算是幸福人生的典范了——如果不算上先天性心脏病的话。这个病折磨了他二十四年,他终究没扛过,死在了那间手术室。
本以为死亡会将他带去地狱,没想到却是为他带来了新生。
悠悠转醒之时,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婴儿。或许是孟婆漏掉了他,总之他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倒也不算坏事。
被裹在襁褓中,凌霁只看得见四方的天。
他近乎贪恋地望着,直到很久很久过去,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绝望再一次笼罩全身,凌霁意识到,他大概成了一个弃婴。而他所庆幸的新生,不过是阎王给他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本来很怕死的,但死过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一次没有麻药,或许会死的很痛苦。
凌霁在襁褓中挣了挣,想看清楚他所降生的世界——一座很高大的山,云雾缭绕。他在山脚,看不清全貌,有点遗憾。
幸而另一边长着一株小小的桃树,桃花绽放,煞是好看。在这里沉睡,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不要吓到旁人才好。
凌霁被自己逗笑,闭上眼睛,似乎闻到了桃花香。
眉心传来一点冰凉,凌霁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尊,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不甘,凌霁不想死,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想死。
可天不遂人愿。
他被寒黯带回了横秋峰,二十四年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被推翻了个彻彻底底。
寒黯似乎没什么耐心,把他扔给了月痕峰峰主无霜,一消失就是五年。
无霜领着他,从炼体到炼气,一步步到筑基。期间寒黯回来了一次,扔了几本册子后,又消失了。
无霜告诉他,这是横秋剑谱,让他拿回去照着剑谱练。
剑谱上都是图画,倒是不担心不认字,只是凌霁看着有些陈旧的册籍上用现代汉语书写的《剑寂无道》四字,陷入了沉默。
他眨着眼睛,面色如常,抱着书回了自己的居室,随即紧紧闭上了房门,谨慎地翻开书,一瞬间,巨大的吸力袭来,他猝不及防地被吸进了书里。
凌霁以上帝视角旁观了书中一个少年的一生。
一个叫云迟的少年,由于举世罕见的天生剑骨,吸引了魔兽潮,导致全村庄被屠,他自己也险些丧命。幸而被一位路过的仙人救下,封住了记忆。从此前尘尽忘,入了剑道。
仙人便是寒黯,也成了他的师尊,除此以外,他还有了一个嫡系师兄和一个嫡系师姐,分别唤作“凌霁”和楼纾。
凌霁沉默地看着云迟飞速进阶,看着宗门中人一个个宛如失了智般,对云迟从友善到嫉妒,又看着云迟与昔日师门逐渐背道而驰。
终于,故事中的“凌霁”借助十年一遇的魔兽潮,对云迟下了死手,云迟死里逃生,冲破记忆的封印,幼年记忆涌回脑海,他记起了自己的亲人是如何死于魔兽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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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仇恨裹挟着这十年对宗门的不满,云迟不再留情,以生命为契,立下血誓,开启了弥古大阵。整个踏尘宗内无一生还,宗门堙灭于尘土之下,自此销声匿迹,再无人知。
后面的故事还很长,可在“凌霁”死去的那一刻,凌霁被书逐了出来,狠狠摔倒在地上。
再望向桌上,那本典籍上赫然用灵文写着“横秋剑谱”。
现实与虚幻交错,让他有些恍惚,险些以为刚才只是一场梦。
可书里的故事一一应验。
一年后,寒黯回宗,带回了楼纾。这一年,凌霁六岁。他同楼纾一起,补全了拜师礼。
他自知不是“凌霁”,却害怕成为“凌霁”。
一模一样的外貌,毫无二致的出身,让凌霁不得不害怕,也不得不谨慎。
于是凌霁疯狂地修炼。十数年来,他几乎来者不拒,什么都学,剑术、阵法、器乐、符丹,进阶速度飞快。
旁人只道他惊才绝艳,却不知他从五岁便开始辟谷,日夜修炼,从无一刻懈怠。只是为了那一刻到来时,他能博得一丝生机。
凌霁在这里待了二十一年。尽管这些年他一心修炼,无意去维护这些虚无缥缈的人际关系,因而与宗门中人并不相熟,却也知晓他们绝不是那本书上妒贤嫉能,鼠肚鸡肠的形象。
到底为何云迟来后,所有师门都与他记忆中的样子一下子迥然不同,凌霁不在乎。他只想求一条活路。
可云迟无疑是那道死门。
杀了他。
“师尊,”凌霁刚踏进了门,便对上了一道澄澈的,有些瑟缩的眼神,他顿了顿,移开了目光,续道,“拜师礼都准备好了。”
寒黯站在榻边,闻言,低头看着云迟,声音一如既往是淡的,“拜师礼的流程,你可知晓?”
凌霁看着云迟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睫毛颤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往角落里缩了缩,像是受了惊的小兽,惶恐地摇头。
寒黯是最不爱与幼年的活物打交道的,见此,眉头皱了些。
凌霁眼神闪了闪,走近床榻,面上挂着温柔的笑,“你叫云迟?”
云迟点了点头,身子颤得更狠了些,满眼都写着没有安全感。
“你喜欢这里吗?”凌霁笑着问,手上捻了一朵桃花。
云迟近乎失神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不动了,垂下眼,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滚了出来,“我的爹娘,已经死了吗?”
凌霁被问得一愣,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没办法把眼前的小少年,同多年后那个疯狂地屠了全宗门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了。
他逼着自己从那份情绪中抽离出来,把桃花往云迟面前送了送,声音裹着温柔的笑,“或许,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等你变得足够厉害时,就能再次见到他们了。”
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云迟必须死。凌霁告诉自己。
所以,在他死之前,或许凌霁能送给他一点温情。哪怕只有一点,至少不会太过于残酷
云迟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信没信。
一颗泪珠打在桃花上,花蕊颤了颤,像一个轻轻的梦。
2. 可怜兮兮龙傲天
正衣冠。
盥洗礼。
叩首礼。
六礼束脩。
吉时献茶,先生训示。
寒黯端坐椅上,看着云迟端正地跪着,身形瘦弱却有着宁折不弯的气度,一字一句道:“身同云,心比谿。此乃我踏尘宗宗训,牢记。”
“弟子云迟受训。”云迟双手高抬持一剑穗,恭恭敬敬行一叩首礼。
寒黯伸手,轻点云迟的眉心,一点灵光没入其中。霎时间,云迟只觉身心通畅,似有浩渺之气在血脉间流转。
同一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封进了心底最深处。云迟有片刻的愣神和恍惚。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云迟。”寒黯看着他。
哦,我记起来了,我自幼流浪,前日被师尊捡到,入了宗门。云迟看着寒黯,又看了看身旁的凌霁,空掉的心底突然间便踏实了。
灵光没入体中,融入筋脉。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此为师赠你第一礼,至于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参悟了。”
“拜谢师尊。”云迟露出了数日以来第一个笑容,右侧颊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像盛着一汪清泉。
寒黯点头,看向一旁的凌霁,“过来同你的小师弟打声招呼。”
“见过大师兄。”云迟紧接着便又是要拜,被凌霁及时扶住。
凌霁朝他笑了笑,“师兄没什么珍贵的东西,这朵桃花送给师弟,师弟莫要嫌弃。”
云迟摇了摇头,手心里紧紧攥着剑穗,眼眶倏地红了。
凌霁把桃花在云迟面前晃了晃,下一刻,桃花散在空中。
云迟愣了愣,感觉手腕一烫,立刻翻过袖子,便见手腕上出现了一片粉色的桃花瓣,像一块花钿。
“遇到危险,将灵力集中于此处,并默念我的名字,师兄就会出来保护你的。关键时刻将它炸掉,能够挡住元婴修士的致命一击。”
云迟似懂非懂地点头,隐约感觉到,这份礼物的珍贵程度不逊色于师尊。
寒黯淡淡的盯着那枚阵印,没说话。
凌霁摸了摸他的头,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你还有一位师姐,唤作凌纾。最迟后日,你便能见到她了。不过,你二师姐性子有些冷,可不要被她吓到。”
“你为他择一个住处吧。”寒黯起身,踏出殿门的一刻,淡声道,“明日寅时,来练剑场。”
“是。”凌霁低着头,惊雪在灵识里疯狂尖叫,相当抗拒和寒黯比试,他习以为常,也没安抚,转而望向云迟。
“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只好委屈师弟,一切从简了。”凌霁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不委屈。”云迟看着凌霁,眼睛里有光在闪烁。
“跟我来吧。”寒黯性子冷,又不爱收徒,因而横秋峰上人格外少,偌大的山上加上云迟也不过四人。
主殿是寒黯的住处,以及议事堂、惩戒堂、储物阁、藏书阁等等。至于练武场,实则是后山上的一处芥子空间。
师徒比试几乎是每次寒黯回宗门的必经程序了。
他还没学会下地的时候,就能引气入体了。
但五岁那年,在寒黯徒手应对的前提下,他甚至碰不到寒黯的衣摆。
十岁那年,他靠着学的东西杂,第一次在寒黯手下扛过了一招。
上一次寒黯回来时,他已经能逼得寒黯祭出他的本命灵剑幽息了。
凌霁进步神速,只是每次比试都苦了惊雪。最严重的一次,剑身上甚至裂了个缺口,凌霁几乎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灵石,才得以将其修复。
惊雪对与寒黯比试一事相当抗拒。次次都要闹上一回,次数多了,凌霁索性当它不存在。
毕竟真要到了比试场上,最兴奋的还是它。
凌霁带着云迟到了半山腰处的朝来殿。
此处为弟子殿,不过楼纾常年四处云游,便只有凌霁一人长居。
如今云迟搬了进来,倒也算添了些人烟。
凌霁替云迟备好了床褥,云迟乖巧地上了床,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困意朦胧,冒着泪花。
“睡吧。”凌霁替他掖了掖被角。
“师兄晚安。”空气中氤氲着松香,云迟咕哝着道完,便沉入了梦境。
寒黯替他封上了残酷的记忆,只是在睡梦中似乎不太安稳。
凌霁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入睡的少年,泠泠的月光洒下,他的脸上似乎也覆上了一层银霜。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按照书中所说,三日后,寒黯便会离开,一去便是三年。
届时再动手也不迟。
就当用三天,给他造个梦吧。
凌霁俯身,在云迟眉心轻轻一点。
梦境散去,云迟终于睡得安稳了些。手腕上的桃花印记亮了亮,复又暗下去。
凌霁转身离开。
寅时一刻。
寒黯到了练武场时,看到一个有些落寞的背影。
“凌霁。”
芥子空间内不分昼夜,天色随心而化。而此时的这里显得有些阴沉。
凌霁转身,看着寒黯,俯首道:“师尊。”
“嗯,”寒黯应了一声道,“开始吧。”
惊雪剑身出鞘,直直地朝着寒黯刺去,却被他轻易避开。
“慢了。”寒黯淡淡地点评道。
惊雪剑身发出兴奋的嗡鸣,刺空之后没有须臾停留,倒转方向直指寒黯后心。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凌霁凝着眸,寂声掐诀,瞬息之间,惊雪在半空中化出千万个分身,将寒黯团团围住,令人眼花缭乱。
寒黯静立于阵心之中,平静扫视着身前飞速移动的光剑。
下一秒,幽息出鞘,却并未刺向任一把剑,而是以浩瀚之力,破开剑阵直指凌霁,没有留给凌霁任何喘息的时间,剑尖正抵眉心。
“花里胡哨。”寒黯淡淡地道。
剑影散去,惊雪铿锵一声摔落在地,凌霁朝着寒黯笑了笑,“师尊,你中计了。”
话音刚落,凌霁身影一闪,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先前潦草落地的惊雪。
而凌霁......
寒黯瞳孔一缩,漫天松针凭空出现,直直地朝他刺来。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护身结界在危机状态下已然开启,松针刺向结界,被悉数弹开。
灵力反噬,逼得凌霁吐出一口血。
“我输了。”
出人意料地,此话并非凌霁所说,而是寒黯,“事先便说好,与你比试,我不用灵力。”
“师尊说笑了。”凌霁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笑得有点狼狈,“实战中,谁会因为境界相差太大而对你手下留情。此战本该就是我输了。”
“区区金丹大圆满,逼得一个炼虚境剑修动用灵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寒黯看着凌霁眼里的血丝,皱眉道,“你进阶太快了,当心遭到反噬。”
二十一岁的金丹境大圆满,谁人见了不叹一句“少年英才”。
可寒黯却始终看不懂,他这个大徒弟,究竟在想些什么......
“寒黯,他与你有缘。”
当年,抱拙子一副卦象,他尊师命带回了凌霁,几年后,又捡回了楼纾,现如今,又带回了云迟。
抱拙子似乎并不在意人带回来以后该如何处置,只是在每个孩子被带回来时短暂地出关,却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明明早已大乘境圆满,却迟迟不曾突破。
寒黯看不懂他的这位师尊,正如他看不懂自己的这位徒弟。
突然,芥子空间内一阵异动。
这异动不像外力,倒像是......
凌霁猛地咳出一口血,体内灵力暴动。他立即盘腿坐下,吐纳打坐。
“你要进阶了。静心,我给你护法。”
寒黯在他身周布了一层结界,持剑望着气场紊乱的芥子空间,皱眉。
在芥子内进阶,天雷劈下来,一旦芥子从外部被粉碎,不死也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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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
寒黯没收力,幽息出鞘,一剑劈开了芥子空间,露出了一片黑沉的天空。
乌云翻涌,隐隐可见雷光闪烁,看的人莫名心惊。
这可不像是金丹升元婴的架势。
寒黯皱着眉。
他当年进阶化神期的天劫也莫过于此了。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天雷尚在蓄势,寒黯传音给宗主无霜:“师姐,凌霁要突破了。”
话音未落,无霜已经现身。
她一袭蓝衣,眉眼清丽,一双琉璃眼中看不出情绪,瞧着云淡风轻的,“这么大动静,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踏尘宗又要多一化神了呢。”
语气多调笑,手上动作确是没闲着,一边布阵,一边从储灵戒中掏出一堆法器,用来帮凌霁抵抗天雷。
“多谢师叔,不过不必了。”凌霁声音有些闷,但依旧从容。
寒黯听了他的话,眉头又皱了皱,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天雷已经猛地劈了下来。
早有准备的无霜拉着寒黯及时瞬移退避到山脚界门处。
护山大阵开启,从外面看,横秋峰依旧是云雾缭绕,风平浪静的样子。
寒黯从无霜手里拽出袖子,淡声道,“什么意思?”
“你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倒是潇洒,就连徒弟进阶这样的大事也是从不露面。”无霜笑着。
“他一贯如此,从不肯用法器,次次都是凭肉身扛过雷劫。”
“苦是受了,效果却也是十分突出。”无霜乜他一眼,嗓音含笑,“毕竟就算是你,也是在束冠之年才进阶元婴境呢。”
“只是这次的雷劫,格外的不对劲。”
透过护山大阵,乌云翻涌的景象格外触目惊心,“我们帮不了他,也只能看他自身造化了。”
寒黯从无霜开口后便一直没再说话。
“也是幸好你山上人少,否则......”
无霜话没说完,寒黯沉默地与她对视, “糟了,你新收的那个小徒弟!”
后山上。
第一道天雷猛地劈下,肉眼可见的,寒黯留下的护身结界上裂纹横生,显然已经经不住第二道天雷了。
凌霁端坐其中,四周狂风呼号,衣摆在电闪雷鸣中被暴风嘶吼着卷起。
第二道雷,来了。
结界卸了天雷一半之力后,彻底碎裂。
天雷嘶吼着从凌霁的天灵盖灌入体内,灵力暴涨的同时,筋脉由于承受不住而一寸寸断裂,又在暴乱的灵力涌动下逐渐愈合。
致命的疼,钻心的痒。
而这样的雷劫,还有整整七十九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凌霁的意识在□□与灵魂的反复撕扯下已经几近磨灭。
身上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每一处肌肤都被天雷折磨得焦黑。
凌霁身上的护身法衣早已被烧成了灰烬。从远处看,几乎已经辨不出人形。
他近乎贪婪地在无尽的疼痛汲取灵力的滋养。
比起抵抗,不如承受。
天雷带来的不是折磨,而是天道的馈赠。
凌霁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金丹正在疯狂地掠夺四周的灵气。并在雷劫的雕磨下一步步显现出人形。
终于,第八十一道天雷,凝聚着万古之势,重重落下。
“啊——”凌霁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惨叫。
天雷以残忍的力度荡平他的每一寸血肉,浩荡的灵力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肤。
......
或许只一息,或许已是亘古,体内的天雷终于平息下来,以近乎温柔的力度重塑着他饱受摧残的筋脉。
结束了吗?
寒黯望着似乎平息下来的乌云,感到一丝不对劲。
焦黑的皮肤被新长出的皮肉取代,暴涨的灵力顺着筋脉汇入元婴之中。
突然间,方才平息下来的乌云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凌霁猛地睁开眼。
这一次,天雷没有对准他,而是对准了朝着他莽莽撞撞奔来的,云迟。
3. 可怜兮兮龙傲天
“轰!”
一道响雷劈下,云迟从床上猛地惊醒,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子里交织变幻。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铺天盖地的猩红染红了他的眼,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具体的梦境。
只记得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绝望。
云迟莫名的有些害怕。
昏暗的窗外突然短暂地亮了一瞬,白光照的云迟有些恍惚,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响雷。
“轰隆!”
那声响大得有些异常。简直像是劈在了云迟脑子里。
“阿娘......”他下意识地呢喃道,只是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厘头。
我哪里来的娘亲啊。
“轰隆!”又是一道天雷。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云迟隐约觉得头有些发胀,却没留意到,手腕上的桃花印记,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眼前天旋地转,直到第四道天雷劈下,云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突破金丹境的第八十二道天雷,简直闻所未闻。
凌霁撑着身子站起来,却看到了直直撞过来的云迟。
他的行动速度诡异得快。
瞬息之间,云迟已经进入了天雷的波及范围之内。
天雷已然蓄势待发。
以云迟的体质,天雷之下必定灰飞烟灭。
凌霁瞳孔猛缩,下意识地伸手想护住他。只是瞬息之间,千思万绪涌上心头。
凌霁想起了书中的结局。
毫无疑问,他不想死。而云迟,是唯一的变数。
即便凌霁想做到同这位未来的龙傲天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敢保证有朝一日,是否会有旁人冒犯到他,进而导致全宗门被灭。
他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去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男主最后会对他手下留情。
凌霁本就打算杀了他的。
如今死在天雷下,终究也算个归宿。
万千思绪闪过,其实也不过弹指。凌霁最终没有伸出手。
天雷朝着云迟狠狠劈下的刹那,凌霁的心狠狠一颤,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笼罩全身。
是解脱吗?还是后悔?
凌霁懒得细究了。
万籁俱寂。
一切都结束了。
黑云散去,天光大亮,照亮了满山狼藉。
体内灵息紊乱,凌霁却颤抖着一步一步朝着天雷最后落下的地方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又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着,至少要为他取一捧骨灰安葬吧。
也算全了二人一段稀薄的同门缘分。
他死死压住体内乱七八糟的灵气,强吊着精神,终于走近了,却看到一具完整的躯体。
有些许焦黑,可伤得还不如来时重。
凌霁愣住了,颤着指尖一点一点凑上云迟的颈脉。
还在鲜活地跳动。
没......没死?
他,抗住了天劫?
怎么可能呢?太荒谬了。
震惊、怀疑、失望、甚至还有一些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庆幸......
千般滋味齐齐涌上来,死死压住的灵力在体内翻江倒海。
凌霁终于抵抗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师姐,明日我有事须得离开一趟。凌霁和云迟......”
寒黯抿了抿嘴,沉默了。
“嗤。”无霜淡淡地乜他一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问道,“你要去找他?”
寒黯再次沉默。
“找得到吗?”修为高到抱拙这个层级,他不想让人找到,就没人能找得到他。
“有劳师姐了。”寒黯避开了这个话题,抱剑作揖,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凌霁醒了。醒来时,寒黯已经离开。
被天雷重塑过的身体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他细细感受了一下,灵体内本该是金丹的位置此时被元婴所取代,只是仍处于沉睡状态。
灵识展开,山中景象变得尤为生动。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早已超越了过去单纯地“看到”,而更似一种“感悟到。”
他似乎,能与一切生灵......共感。
出乎意料的,山中只剩他与云迟两人。而云迟,仍在昏睡中。
寒黯去向不知。
凌霁又想起了那道天雷。他坐在榻上,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真的能杀死云迟吗?
连天雷都伤不到他,他真的能做到吗?
指尖一点一点攥紧袖摆,手心甚至渗出了冷汗。心悸的感觉再一次笼罩全身。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试试。
凌霁走近云迟的寝室,垂眸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云迟。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枚桃花阵印已经消失了。
他手心摊开,惊雪便自动浮现在手中。剑灵与契主之间的心灵共通让惊雪清晰地察觉到了凌霁心中的杀意。
没有一把剑是不嗜血的。
每一把剑被锻造出来的初衷都是为了杀戮。
惊雪也不例外。
此时的剑身渗出了微微的红意,一如凌霁有些发红的眼睛。
他身子在抖,手却稳得骇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凌霁避开了云迟的心脏,剑尖直指咽喉。
“铿——”
惊雪凌厉地落下,忽而云迟周身金光一闪,毫无征兆地,惊雪被重重弹开。
凌霁的手腕被震得发软。
不止于此,就连浑身的筋脉都被这巨大的力道震得颤抖不止。
体内的灵力翻江倒海,凌霁垂眸,看着颤抖的手腕,眼尾的红意一点一点蔓延至眼角。
沉默。
他不知道阻拦他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天道?
不重要了。
毁不掉,杀不死,他难道还躲不开吗?
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他自舍半条命,也要抹去宗门魂印。
只是,代价太大了。
可他别无选择。
书里,云迟靠着宗门魂印,所有踏尘宗人,即便在天涯海角,也没能逃过一死。
本该是用来保护师门中人的东西,最后却成了致命的屠刀。
他会找到办法的。
时间还长,一切还来得及。
凌霁没回卧房,而是去了后山。
松树林中一片狼藉,天雷劈过之处寸草不生,满地焦黑,连掩映在重重松树之中的桃树也没能避免。
他眸子里闪过心疼,或许是想起了刚穿过来的那一天。
绝望,解脱。
凌霁有时候都不太认识自己了。他费尽心思博得的一线生机,真的值得吗?
凌霁闭上眼睛,顾不得体内尚还在翻涌的灵息,手指触上桃树枝干,灵识包裹住焦迹斑斑的桃枝,温和的灵力便沿着触碰之处源源不断地注进桃树内。
慢慢的,焦黑褪去,桃树长出了新的树皮,树枝上开出了新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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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香温和而强势地覆盖住了空气中弥散的焦味。
凌霁看着桃树重现生机,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转身,却看到了无霜。
“宗主。”凌霁微怔。
无霜扫了他一眼,“醒了?挺活泼的。”
凌霁沉默片刻,低头道:“弟子知错。”
无霜懒得理这种一听就是屁话的“知错”。
她看了看满山狼藉,叹了口气。
以指尖作笔,以灵力为墨,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符成之时,满山草木尽复生机,破败之景一扫而空。
只是新长出的草木上都覆着一层白霜,空气中的冷渗进了骨子里。
“记着,”无霜没再理他,转身步入虚空,“你们横秋峰又欠我一笔。”
“拜谢宗主。”
“我闭关了。应你师尊的话,别死了。另外,顾好你那小师弟。”半空中传来最后一声缥缈的话语,无霜的身影便消散了。
凌霁望着手腕上跳动的脉搏,目光有些沉。
感受到什么,凌霁朝着朝来殿的方向瞥了一眼。
云迟醒了。
云迟醒的时候,卧房里空寂寂的。他坐起身子,有些生疏地唤了声:“师......师尊?师兄?”
无人应答。
云迟愣了愣,犹豫片刻后,下床往屋外走去。
他莫名觉得有些怪异,相比昨天,今晨醒来后便觉得身子格外轻盈。
而且,仿佛有什么一直束缚着他的东西,在今天忽然解开了。
定是因为此地是块福地!
云迟瞬间豁然开朗,便也不再纠结。
踏出殿门,云迟第一眼便瞧见了倚在桃树下的凌霁,下意识地扬起笑脸,“师兄!”
“嗯。”凌霁笑意温和,似是不经意问道,“醒了?身上可有觉得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没有。反倒是舒朗了不少,觉得十分轻盈呢!”云迟笑得没什么心眼。
凌霁却仿佛是被他笑容里的神采灼到了,掩饰般垂下了眼,故作轻松,“是嘛?”
“不过师兄,师尊去哪了?”
凌霁像是终于掩盖住了情绪,抬眼说:“师尊有事外出,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了。”
云迟点点头。
凌霁又道,“我带你在宗门内逛逛吧。”
“好。”
惊雪终于从方才的一击中缓了过来,被凌霁召出后,看到云迟,明显愣了愣,随即在半空中疯狂颤动,一边在凌霁脑子里发疯。
凌霁强行止住了它的动作,对着尚在状况外的云迟笑了笑,“无须理会它,上剑吧。先去主峰。”
出乎意料的,云迟蹲下身,手指忍不住轻轻触上惊雪剑身,目光中透出痴迷,“好......好漂亮!”
从云迟碰到自己的抗拒抵触,到“好漂亮”出口后的别扭傲娇,惊雪只用了一秒。
“也......也还好吧。”
平心而论,惊雪称上一句漂亮绝不为过。
剑身雪白,流光溢彩,剑柄上的纹路行云流水。而剑柄最顶端却是一颗用粉晶雕刻而成的桃花,周边萦绕着一层柔柔的光华,美得令人心醉。
“不不不,真的好美!”云迟眼睛都睁大了,“我、我可以碰碰你嘛?”
“好吧,不过只能......”一把剑竟然显得有些娇羞。
只是突然,它嗓音都磕巴了,“你、你、你能听到我说话?!”
4. 可怜兮兮龙傲天
“你、你能听见我说话!”
惊雪愣了,凌霁眼中也闪过诧异。
按常理来说,剑灵与剑主之间立下灵契后,除非剑主主观应允,否则旁人是听不见剑灵说话的。
的确反常,不过放在天生剑骨的男主身上,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凌霁有些无力。
只是得让惊雪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了。
“这是你第一次听见它说话吗?”凌霁温声问道。
云迟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
凌霁笑了笑,“上剑吧。”
目前看来,至少他与惊雪之间的灵识交流云迟是听不到的。
惊雪在山谷间蹿得飞快。
云迟慌了一瞬,下意识揪住凌霁的衣摆,却抓了个空,险些栽倒下去。
他回过头去,凌霁却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笑脸,仿佛在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没、没事。”云迟总觉得师兄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明明是这样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人呐。
云迟咂了咂舌,有些哑口,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云迟转回身的那一刻,凌霁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下来,笑容还在,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对原书中的剧情,他不予置评。其中众多蹊跷,譬如师门中人缘何性情大变一事,他也懒得深究。
是人皆有私心。云迟屠门一事,虽有迁怒之嫌,但说到底是旁人有愧于他在先,凌霁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他是云迟,或许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他不是云迟,他是凌霁。
是注定会死在云迟手下的凌霁。
而凌霁的私心,是活下来。
所以一切都注定了,他不可能对云迟有任何好感。
凌霁低头拂了拂袖子,掩住眸中的情绪。
惊雪稳稳落地,已是到了月痕峰。
踏尘宗内共六峰,其中月痕峰主符,横秋峰主剑,琼瑰峰主丹,清虚峰主乐,参商峰主阵。而最为神秘的当属松下峰,凌霁来踏尘宗十数年,对此峰依旧一无所知,只知道是禁处,各峰主都对它讳莫如深。
凌霁一一告诉云迟,转眼间便到了月痕峰主殿。
无霜已经闭关,月痕峰大弟子元冶倒是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元冶见了他,站起身来朝着他笑,“阿霁啊,可算等到你来了!这就是寒黯师叔新收的小弟子吗?”
“元冶师兄。”凌霁扶剑作揖,一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元冶的触碰。
元冶撇了撇嘴,一边叫道,“真无趣。”,一边又对着云迟笑开了花。
“元冶师兄好。”云迟像模像样地作揖,圆圆的小脸上装模做样地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把元冶逗得不行。
“诶诶诶,真可爱!”
元冶乐得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锦囊,“你们横秋峰总算是有了点活人气。喏,云迟小师弟是吧,收着!这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
云迟纠结地看了看锦囊,又看了看凌霁,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元冶看他一副怯生生没主见的样子,更想逗了。
“诶?被讨厌了吗......”元冶低头戏精地揩了揩眼角。
云迟瞬间手足无措,慌乱地解释。
凌霁看得有些无趣,挂上一副温和的面具,轻声打断道,“收下吧。”一边又对着元冶说,“闹够了没?”
元冶倍感落寞地收了戏瘾,正色道,“不闹了不闹了。小师弟,这锦囊实际是个储物袋,里面放着宗门弟子牌、五十颗下品灵石、十颗上品灵石、一些丹药和符、以及一件护体法衣。每个弟子入门都有的。收下吧。”
“至于怎么打开它,回去让你师兄教你吧。”
“......好,多谢师兄。”云迟应了。
元冶又望向凌霁,“过些日子便是招生大会了。这次踏尘宗也要参加,师尊命你与我一同操持。”
踏尘宗乃是抱拙一手创立,现下各峰峰主都是抱拙亲传弟子。
抱拙是修真界万年难出一个的全才,门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寒黯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剑尊,单论剑术,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凌霁为了保命,除了剑术之外,丹、符、乐、阵都有所涉猎,却也不敢称自己是“全才”,只是靠着不同招式的融合,击人一个始料不及罢了。
而抱拙,却是实打实的在各个领域都臻于化境,无人可敌。是绝对的实力与天赋。
踏尘宗自创办以来,各峰主收徒都凭缘分。现如今,抱拙将宗主位传给了无霜,宗门也是时候 该吸收些新鲜血液了。
此次面向三界的招生大会,正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元冶作为无霜座下首席弟子,实力无可辩驳。
而凌霁幼年也曾在月痕峰修炼过一段时间,能力更是毋庸置疑。
由他二人代理选拔,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师尊有意让宗门内十岁以下的弟子也去参与考核,一是见见世面,二也有利于巩固修为。当然,一切全凭自愿。”
凌霁记得这段情节,也清晰地记得,云迟是拒绝了的。
也正是在这个剧情点,云迟得以拿到自己的第一个金手指。
明知关键剧情无法变动,凌霁依旧隐藏着恶意地问道,“云迟,你想去吗?”
可话刚出口,心口便一阵绞痛,
凌霁瞬间脸色煞白。
又是天道。
只要让云迟去参加招生大会地念头出现一次,凌霁的心脏便更痛一分。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云迟本觉得他应该拒绝。
事实上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可在看到凌霁因为他的拒绝而脸色瞬间苍白的时候,他猛地改了口:“我去!”
话音一落地,凌霁心口的剧痛瞬间平息。
只有一点点余潮,彰显着天道隐隐的不甘心。
而云迟愣了愣,那种微妙的、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的感觉,再次袭来。
疼痛感来得突然,却也消失得突兀。
凌霁眸光闪了闪,突然意识到什么。
元冶看出了凌霁方才那片刻的状态不稳,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哪不舒服吗?我去请蝶漫师叔过来瞧瞧?”
蝶漫是琼瑰峰的峰主,主丹,同时也精通医学。
云迟也搀着他,面露担心。
出乎意料的,凌霁卸了浑身的力道,软绵绵地倚着云迟扶着他的手,语气显得有些虚弱,“无大碍,或许是刚刚进阶,灵力还有些不稳当。”
“都怪我,忙着忙着,忘了你刚遭了天劫了。”元冶一拍脑门,对着云迟说:“云迟师弟,那就劳烦你把你家师兄带回去好好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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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云迟满脑子都是:师兄靠的好近啊!!我闻到师兄身上的香味了!是桃花香吗?师兄是已经把我当家人了吗?
他根本没分出精力听元冶说了些什么,胡乱点头应了,耳朵尖有点红。
元冶没发现云迟的心不在焉,对着凌霁说:“你先好好休养。招生的事我先备着,等你好全了再来帮我。”
“嗯。”凌霁故作虚弱地点点头,眼皮微垂着,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师兄......我们该怎么回去?”
云迟搀着凌霁,心中忍不住痛斥自己无用,师兄状态如此差,自己却不能分担分毫。想来师兄刚刚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定是故意装出来,怕他担心的。
如此一想,云迟心中愧疚更甚。
凌霁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他需要立刻回去理一理思绪,便从云迟怀中抽出了手,从储物戒里掏出几块灵石,摆了个阵。
速度很快,快到云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凌霁扯进了阵内,再一回神,已经到横秋峰的朝来殿了。
云迟有些怔愣,甚至由于不适应难受得有些想吐,但被他硬生生压回去了。
再转头看去,凌霁仍是那副有些虚弱的样子。
“师兄......你还好吗?”
凌霁朝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只是看起来笑容里有掩不住的疲惫。
“我想单独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云迟看得心疼,哪有不顺从的道理,目送着凌霁进了房门,自己无事可做,索性在屋外拣了根树枝,有模有样地耍了起来。
凌霁进了门后,便摆阵设结界,将卧房封绝起来,然后靠在门板上出神。
剧情改变了。
一切都顺利得过分。
在之前,他想尽办法也做不到的事情,今天轻而易举地便做成了。
那戛然而止的疼痛,宣示着其中的蹊跷。
凌霁闭上眼睛,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逐分逐秒地在脑海中回溯。
他先是表现出了修改关键剧情的倾向,随即遭到天道惩罚。
而云迟,一开始也如书中一般表现出了拒绝的意思,可紧接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改变了说辞.....
对了,正是在他答应的那一刻,疼痛停止了。
云迟......
天道气运之子。
所以——剧情并不是不能改变,而是只能由特定的人来改变。而且很显然,这个人只有云迟,也只能是云迟。
“哈!”凌霁靠着门板,身上的力道一下子卸掉,他顺着门板瘫软在地,笑的有些狼狈。
生机。
找到了。
所以,他该怎么做呢?
灵识向外铺开,凌霁看到云迟握着一根树枝,却已经能挥出剑气。他看到云迟脸上稚嫩的笑容,终于不再觉得碍眼。
把脑海中的思绪一点点厘清,凌霁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凌霁想。
他需要做的,第一,让男主依赖他,最好是没他不行,非他不可。
第二,阻止男主强大起来,毁掉他的机遇,破坏他的成长。
第三,他仍需要寻找抹去魂印的方法,以求万全之策。
凌霁耐着性子拂了拂衣摆,脸上的温柔仿佛能化出水来。紧接着,他撤了结界,推开门,唤了声云迟。
“师兄!”
5. 可怜兮兮龙傲天
“师兄!”云迟停了动作,朝着凌霁跑过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方才歇了一会,感觉好多了。”凌霁笑着看他,“你呢?刚刚在做什么?”
明明就刚才这一会儿,师兄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云迟挠了挠脑袋,莫名觉得心口像抹了层蜜。
“只是拿着树枝瞎比划一通罢了。”
瞎比划?
凌霁在心中自嘲地冷笑。
他尚未开始修炼,便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初学者,甚至有些人,握了一辈子剑也挥不出方才那样的剑气。到了男主嘴里,竟成了瞎比划。
“让师兄见笑了......”
凌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本就是贪玩的年纪,倒也无妨。月痕峰逛完了,不如去琼瑰峰走走?”
“琼瑰峰,就是方才元冶师兄提到的吗?”
“是,不过漫蝶师叔性子古怪,你若是见到她了,记得避远些。”凌霁召来惊雪。
云迟似懂非懂地上了剑,凌霁站在他身后,惊雪晃晃悠悠地便出发了。
突然在半空中,惊雪猛地一个颠簸,云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凌霁,又被理智死死制住,紧急收了手。
谁料他的手腕突然被一直温暖的手牵住了。
“害怕就抓着我。”凌霁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云迟耳尖悄悄染上了一片红霞。
凌霁注意到了,唇角微扯,显得有些讽刺。
一路无话。
琼瑰峰到了。
凌霁轻车熟路地带着云迟进了界门。
同横秋峰的冷清萧瑟很不一样,琼瑰峰上弟子数量是六峰之中最多的,同时,由于琼瑰峰主丹,山上更是种满了各式各类的草药,琳琅满目。
“跟着我走,勿要乱踩。”凌霁牵着云迟的手腕没松。
云迟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没留神,脚下步子一歪,险些踩到一根草。
他愣神,看了看脚边,像是棵野草,和旁边颜色艳丽的植株相比很是不显眼,舒了口气。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把脚挪开!”
云迟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僵着身子往声源方向看去,便见一个青年迈着狂野的步子飞过来,又在他身前猛地一蹲,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棵草,仔细端详一番,见其没受到任何损伤,才大喘一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剑修?”那青年皱着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有些眼生。”
云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毕竟他未来应当是要走上剑道的,但现如今又的的确确只能算是个凡人,只好求助般地望向凌霁。
“秦敛师弟,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小师弟云迟,目前尚未入道。”凌霁把云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云迟,见过你秦敛师兄。”
“见过秦敛师兄。”云迟乖乖地打招呼,脑子里却有些失神地想道:师兄的指尖......有点凉。
凌霁发话后,秦敛的眉头松了些,但眼角还是透着嫌弃,手指了指界门处,一遍嘀咕道:“那不还是剑修?”
云迟顺着秦敛指尖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儿立着块木牌,飞扬的字迹写着“楼纾与狗不得入内!”
云迟摸了摸脑袋:楼纾......好像是二师姐的名字。
秦敛突然意识到什么,拍了下脑门,用灵力削去前两个字,然后用“剑修”二字覆盖住了原先的“楼纾”。
“这样严谨多了。”秦敛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剑修与狗不得入内。
云迟一时失语,尴尬从天灵盖直往下灌。
“哦对,”秦敛对着凌霁补充道,“你不算。”
凌霁无奈地笑了笑,“今日是我冒犯了,本只是想带着新来的小师弟熟悉一下宗门内的环境,没想到险些踩坏了师弟的华纤草。这些高阶魔核,就当是给师弟你赔罪了。”
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三颗墨色晶石,递给秦敛。
递出魔核的时候,云迟脑中闪过一丝尖锐的刺痛,只是瞬间又消失了,快得仿佛是云迟的错觉。
秦敛没跟凌霁客套,径自收下,转而望向云迟,痛心疾首道:“喂,琼瑰峰不欢迎穷鬼,尤其是穷鬼里的剑修,懂?”
只是话音没落地,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凌霁,“你师兄除外,他是个异类。鬼知道他一个剑修为什么比我们堂堂丹修还有钱。”
语气颇有点忿忿不平。
云迟的心思成功歪向一边。
他悄悄瞥了眼凌霁。
师兄很有钱吗?
“不过看在这些魔核的份上,这株华纤草就送你啦!就当我的见面礼了。”秦敛撇撇嘴,直起身,“十日之后记得过来取。”
凌霁点头示意云迟收下。
“这可是好东西,便宜你了。”秦敛语气酸酸的,“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养活的。”
华纤草,服用之后两个时辰内,可压制体内一切毒素。
虽说不能解毒,但紧要关头却是保命的好东西。
是难培育了些,但用三颗高阶魔核来换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敛在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却把不知情的云迟唬得团团转,还真以为他忍痛割了多大的爱呢,一脸动容地点头,“谢过秦敛师兄。”
秦敛神情颇有些微妙,但还是没脸没皮地应了,“你倒识相。不像你那个师姐......”
秦敛一提起楼纾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简直恨得牙痒痒。
云迟云里雾里地搞不清楚状况。
这位二师姐,拉仇恨的实力这么强吗?
云迟不清楚,但凌霁却是听了些风声。
据传言,楼纾一年离开宗门前夕,把琼瑰峰可谓洗劫一空,连根野草都没放过,只留了张敷衍至极的欠条。
随后一走便是一年,踪迹全无。直到前些日子才终于有了些音信,说是已经启程回宗了。
“对了,你那边有楼纾的消息了吗?”秦敛佞笑着。
凌霁看了看他的表情,顿了顿,说:“暂时还没有。”
神色坦然,毫无异样。
言罢,牵着云迟的手腕道,“我二人便不久留了,今日实在是叨扰了。”
瞬间,二人便消失在了琼瑰峰。
身子一晃,二人便回到了横秋峰,凌霁松开了牵着云迟的手,引着他往朝来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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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有片刻的怔忪,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他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皱着眉,死死盯着手腕,猛然意识到,他手腕上的桃花印记不见了。
难道是睡觉的时候蹭掉了?
云迟有点失落,毕竟这是师兄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呢。
凌霁察觉到云迟没跟上来,回过身询问道:“怎么了?”
云迟掩耳盗铃般的垂下手臂,慌乱道:“啊......哦,没、没什么,手上被蚊子咬了个包,没事的。”
这借口找得真烂。
云迟在心中暗暗唾弃。也不知道师兄信了没有。
看师兄的表情,应该是信了的吧。他讪讪想到。
凌霁云淡风轻地点头,“山上蚊子是有些多。” 他转回了身子,眼眸中神思不明。
看起来男主已经察觉到手腕上的阵印消失了。
紧接着,凌霁似是不经意间提到:“对了,你尚未引气入体,因而我赠你的阵印无法长久在你皮肤上停留,等你炼气后,便能再看到它了。”
“噢!”云迟听完,语气都上扬了几分,“那我何时才能引气入体啊?”
“师尊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今日也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等明日我亲自教你。”
这话当然是唬他的,那个护身阵早就被雷劫劈掉了。等到他引气入体了,他再暗中给他补上便是。
男主由他亲自来教,有些事他便也不需知道了。
譬如那枚阵印,那道雷劫,以及——宗门魂印。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那种刺痛再一次席卷全身。
但凌霁强忍着阵痛,停下步子,若无其事地唤了声“云迟”。
云迟听出了凌霁声音里的虚弱,着急忙慌地跟上来,“师兄,怎么了?”
“无碍,只是突然心口一阵刺痛,有些走不动路了。”
“啊?那、那我搀着师兄走?” 云迟犹豫道。
“会累着师弟吗?”凌霁虚弱道。
云迟赶忙答道:“不会!师兄我扶着你走!”
“那就辛苦师弟了。”凌霁从善如流。
心口的刺痛在云迟手搭上来的一瞬间消失了,凌霁在心中嘲讽地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堂堂天道倒也不过如此。
从殿门外到卧房也不过几步路,云迟扶着凌霁坐上了卧榻,焦眉愁眼地问:“师兄还痛吗?”
凌霁没正面回答,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习惯了。”
云迟心口发紧,满眼心疼地望着自家师兄。
平心而论,凌霁这些招数挺拙劣的。只不过哄一个未经人事的云迟算是绰绰有余了。
凌霁把云迟哄回了房。
天色也暗了,月光冷冷清清撒下来,雾气淋湿了漫山的松林。
破天荒的,凌霁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睡意。
从这具身体五岁那年,他窥见了那本书的剧情,便在没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横秋峰上每一个冷清的夜晚,都是在无尽的吐息与修炼中熬过去的。
他有多久没好好松下来,看看这片山了。
数不清了。
6. 可怜兮兮龙傲天
云绕仙山,无霜留下的白霜退去后,山上又是亘古不变的白雪覆盖。
凌霁推开门,蓄了一夜的冰凉迎面扑来。
风入松林,泠泠作响,煞是好听。
他第一次感觉到晨起的倦懒与惺忪,一时间身上竟有些犯懒劲。
灵识无意识地铺开,凌霁才察觉到,云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和昨日一般,握着根树枝练剑。
他没动用惊雪,而是颇为闲适地迈着步子往云迟所在的后山走去。
漫山绿意中,一点粉嫩尤为惹眼,被轻柔的雪覆盖。而云迟就站在那棵桃树下,一招一式虽说稚嫩,却也隐约能感受到其中的凌厉剑气。
剑气掠过之处,雪化开来,枝头长出了小巧的花苞。只是云迟到底稚嫩,这样的光景也不过一瞬,便又被白雪重新覆盖。
凌霁看得瞳孔微缩,心底有些发沉。
云迟一个转身,手中的树枝直直地指向凌霁。
在那一刻,书中的画面仿佛在他眼前再现,身前稚嫩的少年与多年后狠辣的身影竟有片刻的重叠。
“师兄!”云迟看见了他,一把丢开手里的树枝,朝着凌霁跑来。
凌霁愣了愣,逼着自己调整好情绪,牵了牵嘴角,“怎么醒得这般早?”
云迟摸了摸后脑勺,“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然后又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凌霁笑了笑,“说好今日教你引气入体的,我自然不会食言。”
“此处灵气充沛,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凌霁引着云迟盘腿坐下,“按我说的,细细感受。”
“静心,凝神。”
“呼吸,感受你肚脐下方四指的位置。那是你的丹田。”
“很好。现在,将你的意念集中于丹田处一点。”
“跟随呼吸,气沉丹田。”
依靠灵识,凌霁清晰地看到四周的灵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汇入云迟体内,在他周身形成一个灵力场。
云迟入定了。
凌霁没有打扰他。
光是静心凝神四个字,便足以筛选掉一大批人了。毕竟若是心有杂念,如何能做到引气入体呢?
而云迟,凌霁只是稍稍一点,他便能触类旁通,一蹴即就,天赋不可谓不恐怖。
云迟入定了多久,凌霁就陪他呆了多久。
因而当云迟睁开眼时,看到天色已经昏暗了,还有些懵。
凌霁斜倚着桃树,见他醒了,直起身,淡声道:“做得很好。今日不许再修炼了,先回去好好歇息一天,明日早起,我教你炼气。”
语罢,起身离开。
云迟头一次觉得身体如此轻盈,丹田处隐隐发热,整个身躯都充满了力量。
想起了什么,他急匆匆地抬起手腕。果不其然,那枚小巧的桃花印记终于又出现了。
云迟松了一口气。
他隐隐觉得体内有真气在乱窜,想压住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作罢,乖乖地回了卧房,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凌霁却睡不着。
睡眠对于修士而言本就不是必需,只是凌霁心里装着事,故而既入不了定,又睡不着觉,只好闭眼假寐。
阻拦云迟入道是不可能的,男主的天赋注定了他不可能是池中之物。
凌霁更不可能引着他走上歪门邪道。
毕竟,云迟一旦走火入魔,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只是看着男主进步飞快,凌霁依旧很难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一夜无眠。
天色尚显昏暗,凌霁叫醒了尚在睡梦中的云迟。
少年揉着脸,满眼困顿。
“还困吗,不如再回去歇歇,今日便作罢了?” 凌霁问得温柔。
云迟却猛地清醒过来,“不、不!要练的。”
“嗯。”凌霁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日便从炼体开始吧。”
云迟显然还没醒透,糊里糊涂地点头,忽然膝盖被重重一击,疼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重击如潮水般落下来。
凌霁操控着惊雪,手上力道半点没留情,剑柄实打实地击在云迟身上,将云迟的姿势纠成了标准的马步。
“保持这个姿势,什么时候撑不住了什么时候停。”凌霁淡声道。
云迟死死咬着嘴唇,身上的钝痛未消,双腿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打颤。
凌霁看着他,书里的剧情浮现脑海。
“凌霁”嫉恨云迟的天赋,因而主动接过引云迟入道的担子,实则是假公济私,让云迟吃了很多本不必要的苦头。
云迟身上很多陈年内伤,都是在这时留下的。
更糟糕的是,“凌霁”的胡乱教授,导致云迟基础不稳,底子极差。
这也是他后期险些走火入魔的重要原因。
凌霁扯回思绪,垂眼看着死死支撑的云迟。
这一次,他无意与男主结仇。
只求熬过十年后魔兽潮的剧情点后,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瓜葛,江湖不见。
天色一点一点泛白,雾气逐渐升起来,眼看着云迟双腿都抖成筛子了,还是没喊停。
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四个小时,扎着马步一动不动,云迟的衣衫已经湿透了,额间全是冷汗,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硬撑着。
又过了半柱香,凌霁顿了顿,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好了。”
几乎是听到凌霁说话的一瞬间,云迟整个身子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要濒死过去。
凌霁微微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做的很棒。”
云迟累到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记得我昨天教了你什么吗?”
记得。
引气入体。
云迟张了张嘴,喉咙却哑到发不出声音,只剩些虚弱的气流通过。
“嗯,现在试试。”
从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里搜刮出剩余的力气,云迟终于动了动,像昨天一样盘腿坐起,闭眼凝神,气沉丹田。
凌霁看着云迟枯竭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灵力,状态慢慢回至巅峰。
“好了,停下来。”
云迟听见了,睁开眼睛,保持着盘腿的坐姿,抬头望着凌霁。
“接下来,我教你炼气。”
云迟乖乖坐好,等着凌霁的指示。
“找到你体内流窜的真气。现在,将你的全部注意力集中于那一缕气,慢慢引着它往丹田走。”
云迟闭着眼,按着凌霁说的,尝试操纵着那缕真气汇往丹田。
成功了!
他兴奋的睁开眼睛,“师兄!我成功了!”
“嗯,做得很好。”凌霁垂了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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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掀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柔和,“重复这个过程,引气入体,然后炼化它。我陪着你。”
花瓣簌簌落下,万籁俱静。
下雪了。
凌霁倚着桃树,手上捻了片花瓣,轻柔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了他眉心,又化成水滴,划过鼻尖,洇入衣料间。
今日怕是他最后一个清闲日子了。
踏尘宗要招揽弟子,到时候,宗门内上上下下必得要忙起来。内门弟子倒还好说,外门弟子却实打实的是个麻烦。
宗门学堂,戒律堂,藏书阁......没一个不是麻烦事。
眼下无霜闭关,其他几位峰主也大多性子古怪。却不知为何,全都同意了宗门扩招一事。
偏偏各个都是甩手掌柜,将这么大的担子全部推到了两个弟子身上。
更糟的是,宗门扩招后,免不了鱼龙混杂,若是书里的剧情再一次上演,凌霁不一定护得住云迟。
他更不敢确定,天道是否会坐以待毙,对剧情偏移坐视不理。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改变什么。
等到了那一天,他或许依旧阻止不了剧情向前发展。
一切依旧会指向那个必死的结局。
凌霁闭了闭眼,偏头望向盘坐入定的云迟,眸色晦暗。
云迟睁开眼睛时,以为第一眼就能见到师兄,满心欢喜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谁料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他的笑容僵住了,心中涌上来一股失落与不解。
说好会陪着他的呢......
师兄许是突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云迟唇角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不能拖累师兄,我要好好修炼,让师兄有一天也能不那么累。
云迟握紧了拳头,想摒弃杂念,逼着自己再次进入入定的状态。
只是这一次,却怎么也进不去了。
凌霁下了山。
丢下云迟实属无奈之举。可他不得不离开。因为现在,是他改变剧情的唯一机会。
他来到了思过崖。
在书中,云迟便是在这里找到了他的第一个机缘。
思过崖,顾名思义,是幽禁犯错弟子的地方。
此处种着一株名为囚荆草的魔株。
此物攻击性不大,即便是体力强魄的普通人也能与之一战。
只是偏偏生命力顽强,尤为难缠,所以才被种植在思过崖,锻炼弟子心志。
但踏尘宗情况特殊,创办时间晚,宗门内六峰之中人数加起来也寥寥无几,峰主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故而此处自从创立之初便无人踏足,尽是一片萧条破败之景。
云迟是书里唯一没有参加招生大会的合格弟子,被“凌霁”暗中引着,误闯了思过崖。
偏偏他又身形瘦削,实力不敌囚荆草,被拂下了山崖。
结果就是在这里,云迟被一位实力高深莫测的修士救下,还帮着他入了道,顺便传授给了他独门秘法。
“凌霁”死后,凌霁便从书里被逐了出来,故也无从得知那位修士究竟是何人。
只是他在踏尘宗待了数年,从未听说过思过崖处有这样一位隐世修士。
凌霁一步步走近悬崖边,囚荆草感受到人气,叶片朝着凌霁扑来。
他没有躲避,被巨大的叶片牢牢裹住,坠下了山崖。
7. 可怜兮兮龙傲天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坠了很久很久,似乎快要落地了,凌霁睁开眼睛,靠灵力稳在半空。
四下环顾,万丈悬崖下,也不过空荡荡的一片石林,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用灵识探查一番,更无什么诡异的灵力波动,便也排除了仙去修士的洞府之类的。
凌霁有些失望,却也早能猜到。
毕竟男主的机缘,岂是他能轻易毁去的。
他召出惊雪,御剑回到了思过崖,却没发觉,就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灵力场出现了须臾的波动。
“年轻人,性子一点也不稳重。”
风中留下了一声叹惋。
凌霁转身离开的时候,惊雪出鞘,利落地斩断了囚荆草的根茎。
巨大的魔株轰然倒地,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回了横秋峰,云迟还乖乖地盘坐在原地。
我这么久了,他竟不曾动过吗?
凌霁沉默。
男主这么刻苦,他这个“反派”,真是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实际上根本没能入定的云迟,听到耳边传来的动静,眼睫微颤,眼睛悄咪咪地掀开了一条缝。
敏锐地捕捉到了云迟的微表情,凌霁眉梢轻挑。
这是?
他顿了顿,声音颇有些微妙地佯装自言自语:“居然还在练吗?本来还想带他下山转转的,眼下看来,我倒是不便打扰了......”
语罢,作势要转身离去。
云迟急了,也忘了掩饰,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赶忙道:“师兄,我去!”
凌霁眸子里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但转回身后,面上却是天衣无缝的疑惑神情。
“师弟方才......不是在修炼?”
云迟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不对,他这已经算是把整个馅都掏出来直接甩人脸上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立正站好,低眉垂眼道:“师兄,我错了。”
凌霁却是默了默。
不为别的,他只是陡然意识到,刨去天道之子的身份不谈,封住了那段残酷记忆的云迟,此时也不过是个性子贪玩的少年罢了。
啪嗒一声,好像一直硬如坚冰的心底,有一处隐秘的角落,在那一瞬间,悄悄化开了。
凌霁怔了一瞬。
原先说带他下山逛逛的话,本来只是诈他的,现如今,竟有些想将其兑现的冲动了。
他张了张嘴,箭在弦上之际,理智将他扯了回来。
宗门有训,修士境界达筑基期方可下山历练,武修更是需达金丹期才可出宗。
他此时若是带云迟下山,是违背宗门戒律的。
云迟垂着脑袋,见凌霁沉默,心知下山一事是不可能了。
定时他方才没有好好修炼惹师兄生气了。
他瘪了瘪嘴巴,心里酸溜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干巴巴地立在那,等待师兄发落。
“罢了。”
云迟心里一沉,却没料到凌霁轻轻叹了口气,“跟着我,不许乱跑。”
云迟唰地抬起头,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凌霁,“真的要下山吗?”
“嗯。”凌霁朝着他伸出手腕,嗓音轻柔,却给足了人安全感,“抓紧我。”
天旋地转,眨眼间斗转星移。
云迟抱着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脑子,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凌霁眼疾手快,及时扯住了他。
云迟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抬眼朝着四周看去,他们正站在一条空寂的小巷子里,隐约听得见巷外热闹的吆喝声。
云迟双眼亮了亮,“师兄,我们出去逛逛吧!”
本来下山也就是带他出来逛的,凌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算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凡间。
先前总觉得命悬一线,当然也无心玩乐,只一心扑在修炼上。
但现在......
凌霁看着云迟奔在前面的身影,好像突然没办法把眼前的少年和多年后的男主联系在一起了。
这算什么呢?
他一直坚定的内心,在这一刻突然动摇了。
自从云迟来到这里,他便自顾自地给他套上了男主的身份,理所当然地把他放在对立面,又理所当然地只想着独善其身。
可他一直忘了问,云迟呢?
书里的他,又是为何走上了那一步?
或许不是忘了,而是他本就不在乎。
凌霁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也从不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可他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在乎了。
他在乎自己费尽心思讨来一条命,究竟会换来怎样的人生了。
即便十年后,他改变了一切,没有死在那次兽潮中。
那然后呢?
然后的日子,他又该怎么过?
“师兄!快来啊!”
云迟已经远远跑开了,回头对着他兴奋的喊着。
凌霁愣神,对突然感性的自己感到荒谬。
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眼下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他甩掉脑中的思绪,跟了上去。
除了必要的历练,凌霁几乎不来凡间。如今算下来,他也不过来了三次。
街上热闹得很,不知道是否是碰上了什么节日,算得上是锣鼓喧天。杂耍的,摆摊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凌霁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散修,悠哉悠哉地在市集上晃悠。
云迟倒是十分兴奋,兴奋到几乎有些忘形。
或许是来了他心中熟悉的地方,即便关于过往的记忆全都被人为抹去了,他依旧能感觉到来自潜意识里的安全感,一下子礼仪尊卑全抛掉了,兴冲冲地抓着凌霁的手腕,挤开人群,来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
“师兄你看!”云迟指着糖人,喜笑颜开地对他说,“这个是糖人,我娘亲那时候......”
话到嘴边,云迟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对,我分明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者而已,哪来的娘亲?
他怔在原地,目光痴愣,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凌霁眸光一沉,开口唤道:“云迟。”
“啊?”云迟转头望着他,眼睛里还是空落落的。
凌霁眸光闪了闪,偏头道:“老板,这个糖人我要了,银子不用找了。”
他抛给老板一点碎银,老板连声应和,瞬间眉开眼笑。
凌霁举着糖人,在云迟眼前晃了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云迟,这是你要的糖人吗?”
语毕,似是不经意般在云迟手腕处轻轻一扣,一点灵光微闪,眨眼间又消失了。
云迟猛地回神,方才的纠结好像被压进了脑海,再想翻出来,竟也翻不到了。
“嗯.......是的。”他眼睛眨了眨,终于笑了出来。
凌霁把糖人递给他,云迟乖乖地含进嘴里,甜滋滋的蜜意将舌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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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裹住,他才有了些安全感,却也不太愿意讲话了,呆呆地被凌霁拉着往前走。
凌霁偶尔偏头望过去,总能发觉他在发呆。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片刻的沉默后,他问道:“云迟,招生大会,你确定要参加吗?”
云迟愣了一瞬,脑子终于转起来,转头看着凌霁:“师兄想让我参加吗?”
“我?”凌霁没料到问题会被抛回来,思索着,而后温柔地笑着说:“此事当然是依你的心意。”
“那我去。”云迟目光坚定。
“可会反悔?”凌霁似是开玩笑地问。
云迟摇摇头,“已经答应师兄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凌霁掩唇笑了下,却是不经意间避开了云迟干净的眸光。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凌霁绕开了话题。
云迟心中却没有失落,只是觉得空荡荡的,顺从地点头。
在凡间不便御空,只能靠简单的传送阵。
云迟这次终于适应了不少,不觉得像前两次那样难受了,恶心的感觉也褪了不少。
“师兄,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桃树上垂下来一片红色的衣角,花木深处传来一道柔媚的女声。
云迟抬眼望去,花叶掩映间,隐约可见一张堪称绝色的脸,顿时有些呆住了。
女子从树上一跃而下,红衣蹁跹,身姿绰约,一下便落到了云迟身前。
“这便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她微微俯身,然后,一把掐住了云迟尚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模样倒是不错,是个美人坯子。”
凌霁失笑,揉了揉眉心,目光却是几不可察地冷了几分,“师妹。”
随后,他抬手将云迟从眼前女子手中解救出来,“云迟,此人便是你二师姐,楼纾。”
云迟揉了揉自己被掐出几个指印的脸,闷声闷气道:“见过师姐。”
“嗤。”楼纾见他反应,没趣地撇开眼,“又是个呆子,白瞎了这张好脸。”
随即摆摆手,回了朝来殿。
“师兄。”云迟犹豫道:“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凌霁揉揉他的头以示安抚,目光落在楼纾清丽的背影上,“你师姐她一贯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这话不是哄他,楼纾的确一贯如此,生性随性恣意,喜爱美色,又讨厌性子木讷的人,对凌霁自己,乃至寒黯都一贯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眼下,凌霁也判断不出来,楼纾对云迟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如果是不巧是恶意,天道又在其中贡献了几分。
“无碍。你师姐不喜拘束,在山上待不了多久。以后避着些便是。”
毕竟,书里受天道影响,化身反派欺压男主的,楼纾也算一个。
他控制不了她,只好让云迟避开她了。
“哦。”云迟低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
“过些日子便是招生大会了。我不便陪伴,有些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凌霁看着他叮嘱道:“切记,不要乱跑。遇到危险,记得唤我。我教过你的,嗯?”
凌霁伸手点了点云迟手腕上的桃花印记。
“我记住了。”云迟点头。
“去休息吧。”
话音方落,空气中便传出一声“咕噜”。
云迟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瞬间尴尬到无地自容。
凌霁愣了愣,失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师弟还未辟谷。”
“走吧,带你去小食堂吃些东西。”
8. 可怜兮兮龙傲天
云迟捂住肚子,脸瞬间爆红,“不,不用了。”
凌霁好笑地看着他,片刻后摇摇头,“是我饿了,我想吃东西,顺便给你吃点。走吧。”
说完,凌霁领着他往朝来殿殿后的小厨房走。
这个小厨房,陪着凌霁和楼纾度过了他们未辟谷的幼年时期,此后便再也没用过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里的厨具倒是不缺,食材也好解决。
只是凌霁已经许久不曾下厨了,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
他想了想,最后选了不容易出错的面条,下了碗清汤面,上面缀了两片青菜。
看着卖相不错。
凌霁尝了尝汤。
还好,不算难吃。
他把面条给云迟端过去,坐在云迟对面,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可能味道不会太好,你先试试,要是实在吃不下,我先去给你拿辟谷丹抵抵。”
“不会,我一定一口都不剩下!”云迟拿了筷子就往嘴里塞。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为会很难吃的,结果吸满汤汁的面条触碰到舌尖的一瞬间,鲜香在味蕾炸开。
云迟吃得眼睛都直了,瞬间没了说话的心思,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
凌霁看得好笑。幸好手艺还没退步。
“慢点吃,当心噎着。”
他记得,书中云迟来宗门后,在辟谷前都是靠辟谷丹硬撑下去的。
那东西他也为了省事吃过,只是吃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想碰了。
他那时候体质弱,服下辟谷丹后,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饿是不饿了,却也折腾得人没了半点安生。
他早早入道,尚且如此。更遑论本就瘦弱的云迟。
凌霁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云迟果然如他所说,吃的一干二净,连汤汁都没剩一口。
仿佛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一样。
“吃饱了吗?我再去给你煮一些?”凌霁撑着下巴问道。
“不用了,吃饱了。”云迟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谢谢师兄。”
凌霁起身,作势要收碗筷,云迟噌的一下拦住他,“师兄你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说完,就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罢了。凌霁看着云迟忙碌的背影。一个洗净诀便能解决的事情,他非要亲力亲为,便让他做吧。
正午刚过,时辰还早。
凌霁懒洋洋地倚在桃树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心里的弦松了几分后,便总忍不住犯懒。
往这一靠,修炼都懈怠了。
云迟乖乖地坐在一边打坐。
虽说是下午,山上倒是十分凉快。
楼纾走出朝来殿,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
她轻笑一声,“难得见你不修炼。真真是好兴致。”
凌霁手里捻了朵桃花花苞,轻轻晃了晃,纯白的花苞便吐露一点粉意,“师妹还是顾好自己吧,前些日子秦敛正找你呢!”
楼纾脸色僵了僵,步子都乱了两分,“跟他说,再等等。”
她说的是还药的事。
凌霁看着这位师妹,她入宗多年,他却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
一年前也不知为何,匆匆回宗,一回便把琼瑰峰洗劫一空。
那么多丹药,也不知道她拿去干了什么。
“旁的我不管,但云迟,你还是离远些吧。”
灵识传音。
楼纾步子微顿,回头看他。
凌霁垂眼没再作声,只盯着手里的花儿。
“嗤,知道了。”她懒懒一摆手,走了。
云迟睁眼时,只觉得身心愉悦,浑身轻松。
这一次,凌霁还待在树下,云迟一睁眼便能看见他。
他眼睛亮了亮,“师兄!”
“嗯,感觉如何?”
“这一次炼气的时候相比上次顺利了不少!”
凌霁起身,走近他,“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先去陪你挑把剑?”
“挑剑?给我吗?!”云迟愣住,一脸不可置信。
“别高兴太早,只是先选把顺眼的剑凑活,正儿八经的本命灵剑没这么好找。”凌霁揉了下他的头。
按照书里的剧情,男主找到他的本命灵剑,至少也是两年后了。
“嗯嗯。”云迟应得麻溜。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第一把剑,他一定会好好待它,定不会辜负它的。
凌霁看着他傻乐,心底却有些发沉。
在书中,“凌霁”给云迟挑了把冥剑。
所谓冥剑,是指一把本已生出剑灵的剑,其剑灵却因某种缘故,死了。
这种剑,本身戾气极重,最易扭曲人的心智,而不知情的云迟,拿着这把剑整整一年,很难说云迟究竟被它影响了多少。
这一次,能避则避吧。
他们来到了藏剑阁。
藏剑阁一共十二层。越往上走,剑的等级越高。
自然,越想往上走越困难。
不仅考验实力,更考验心性。
毕竟,剑修和剑,是双向选择。
“去吧,挑把你喜欢的。”
云迟抬头仰望着藏剑阁,“每一层都可以吗?”
“只要你上得去。”凌霁淡声道。
“师兄,你不陪我吗?”云迟有些心慌。
凌霁还没回话呢,惊雪先急了:“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进去!”
惊雪略有些社恐。
凌霁当时进阁的时候,一只脚刚迈进门,就见一把纯白色的剑从不知道几楼噌地飞下来扑进他怀里。
挺莫名其妙的,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挑中了惊雪。
凌霁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在这等你。”
“好吧。”云迟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藏剑阁。
阁门在他进去的一瞬间唰得合上。阁楼内瞬间昏暗下来。
云迟好像隐约间能听到有人说话,只是听得不太真切。
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往上走。
越往上走,各种声音密密麻麻地往他耳朵里钻。
“这次来的这个还不错......”
“真好啊......”
“怎么,你想要?”
“你不想要?”
“呵呵,谁不想?但是那位......你争得过吗?”
云迟慢吞吞地爬楼,每一层都有一个剑池,里面密密麻麻地插着剑。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到三楼的时候,云迟心脏猛地一颤,一把赤剑插在众多剑池中,明明看着普通至极,却莫名让他觉得心惊。
“别看。”
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冰冷,但令人安心。
他冷静下来,视线从那把剑上移开,抬步继续往上爬。
一直到九楼,云迟终于真切地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只不过说话的不是人,而是......剑。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楼下的剑是不会说话的,但这里的,绝大多数貌似都会说话。
云迟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们......不喜欢我吗?”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诶......”
“有意思......”
“真可惜,被那位大人截胡了......”
“你们说,祂能接受这个小子同时伺候几个吗?”
没一个正面回答他问题的,净说些他听不懂的。
“诶?小弟弟,你几岁啦?”
“七岁。”云迟认真地答道。
他想着和这一层的剑聊聊天,打探一下消息,干脆停步不动了。
谁料突然间,藏剑阁里安静如鸡。
“各位?”
依旧没人说话。
云迟感受不到,但别的剑全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威压。
怕是顶层那位发话了。
在场的剑全部噤声,不再说话。
云迟等了一会儿,依然无人发言,只好迈着步子继续爬楼。
阁楼里陷入一阵恐怖的寂静,众剑面面相觑,只有云迟毫无察觉,闷声爬楼。
终于,十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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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顶层的剑稀疏不少,云迟粗略一看,也就十二三把,斜斜地插在剑池里。
只是大家似乎都很高冷,不像刚才底下的剑那么热情。
这里的剑显然品级相当高了,隔得远远地看着便能感觉到威亚。
云迟的视线首先被一把通体黑色的剑吸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头盘旋。
他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地向那把剑伸去。
空气中一片寂静。
但没人料到,就在即将抓住的时候,云迟停住了。
紧接着,在场的剑眼睁睁地看着云迟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向,伸向黑剑旁边的白剑。
云迟自言自语:“师兄的剑也是白色的。”
众剑顿时浑身一紧,那种威压再次笼罩。被云迟挑中的白剑噌地从剑池中飞出来,躲到了一边。
“诶?”这次连云迟都感受到不对劲了。
他抓了个空,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脑袋。
“你、你竟敢不选吾?!”
一道颇有些邪魅狂狷的声音在云迟耳边炸开,他捏了捏耳朵,望向声源。
是刚刚那把黑剑。
“你认识我?”云迟愣神。
“呵,你小时候真是愚蠢至极!”
奇怪,他居然在一把剑身上看出了嘲讽的表情。
云迟蹲下身,和那把剑平齐视线平齐,“你希望我选你?那你有名字吗?”
“你问吾?”祂似乎十分不可置信。
“额,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
云迟觉得这把剑应该是希望他选自己的,而且他方才有一种想抓住这把剑的冲动。
只是他莫名觉得不能这么跟祂说,于是云迟用一种请求的语气道:“请问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剑吗?”
那把黑剑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云迟伸出两只手,握住剑柄,拔剑。
黑剑待在他手上,还在哼哼唧唧地说些什么,云迟没用心听,下楼前,还颇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那把白剑。
和师兄的剑真的很像。
黑剑瞬间暴跳如雷:“你有了吾竟还敢看别的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看了。你最好你最好!”云迟急忙收回视线,道歉熟练得让人心疼。
黑剑在他怀里乱撞,云迟熟练地顺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
大概是天赋吧。
直到出了藏剑阁,云迟抓着剑朝凌霁扑去。
“师兄,你看我找到剑啦?”
“是嘛。”凌霁朝着他手中看去,瞳孔顿时猛地一缩。
“怎、怎么啦?”云迟看到凌霁的眼神,莫名有点慌,“是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
黑剑在看到凌霁的一瞬间,嗜意暴涨,脱离云迟的桎梏,剑尖直指凌霁,又被惊雪挡住。
“铿——”两剑交锋,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黑剑滞在半空,像是辨认了一下,“不对,不是你。”
又偃旗息鼓,没了声响。
一切发生得太快,云迟根本没反应过来。
“师兄?!”
“没事。”凌霁片刻间调整好神情,笑了下。
“你怎可伤害师兄?”云迟皱眉看着眼前的剑,“我不要你了。”
说着,便要转身回藏剑阁。
“你!你怎么敢?!”黑剑气极反笑,“就为了他,你居然要抛弃吾?”
凌霁此刻脑子一片混乱。
春禧剑怎么会在这里?
云迟怎么会在此时遇到春禧?
看祂方才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祂......是书中的春禧?!
凌霁生了试探的心思,佯装勉强一笑,“我无碍的。刚收的野剑大多不服管,你也不必太过挂怀,左右并未伤到我。”
话说的大方,只是凌霁苍白的脸色显然不如他口中说的这般轻松。
春禧顿时气得语无伦次:“你!你竟敢......云迟 !”
9. 可怜兮兮龙傲天
师兄面色苍白,却还肯耐着性子宽慰他。
云迟抱着剑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奈这剑不何,当即转身要把祂送回藏剑阁。
春禧震惊,“你......你这人类还要不要脸了!”
凌霁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给春禧递过去一个微笑。
春禧震怒,“啊啊啊啊你这个......”
可怜这个时代的语言体系并不如现代发达,否则祂就该知道可以骂他一句死绿茶,而不是在这里支支吾吾憋不出半个字。
凌霁作西子捧心虚弱状,看着云迟气急的背影,谁料下一瞬,报应来了。
心脏一阵电击般的疼痛,这阵痛来得又急又快,凌霁反应不及,双腿登时一软,跪倒在地。
云迟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到凌霁倒在地上,唇色惨白,满头冷汗,浑身颤抖。
“师兄!”
他一把扔开剑,没顾春禧在地上几哇乱叫,朝着凌霁跑去。
“师兄?你怎么了?”云迟急得额头也开始冒汗,“定是刚刚那把剑伤到你了,我去毁了它!”
那一瞬间,疼痛汹涌而来。凌霁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疼到这种地步。
仿佛千万根银针刺破皮肉,将体内搅得翻天覆地。
情急之际,他伸手拽住了云迟的衣摆,气息虚弱,仿若濒死,“等......等等。”
痛感减弱了一些,他总算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去,去把剑捡回来。”
“师兄?”云迟不解,“它都把你伤成这样了?!”
“快去!”
云迟心里憋着气,听话把它捡了回来但对这把黑剑也没什么好脸色。
“伸手......”云迟不懂,但乖乖照做。
凌霁闭了闭眼,伸手接过春禧,朝着云迟手臂上轻轻划了一刀,血从伤口中涌出,浸透了春禧。
剑灵认主契结下。
那种共感的感觉很奇妙,云迟有一瞬间想杀了它。
他瞬间明白凌霁刚刚在做什么,惊讶之下更是不理解,“师兄,为什么?”
其实凌霁已经不痛了,他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天道,但面上还是得演,闻言虚弱道,“云迟,他伤我无碍,但你们剑主之间的缘分是天定的,断不可因为我而忤逆天道。”
云迟闻言,心疼地看着凌霁,“师兄,你受苦了。”
他本就心里不痛快,眼下对春禧更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师兄,你还难受吗?”
“无妨,为了你,受些苦也是值得的。”凌霁虚弱道。
“师兄......”云迟泪眼婆娑,顿时心疼坏了。
春禧旁观了整部闹剧,气得尖叫,“吾根本都没碰到过他,你个小人!!!”
云迟仿佛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似的,小脸一皱,“师兄,你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吧?”
他本来都想好了,他要是有了一把剑,就给它取名叫春禧。
跟师兄的惊雪正好凑成一对。
结果,这把剑居然伤了师尊,自然也不配叫这个名字了。
“我取吗?”凌霁笑着,假意推脱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师兄你取吧。”
“都听人说,贱名好养活。”凌霁轻笑一声,端的君子如琢之态,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宫寒,“那便叫,二傻吧。”
“二傻......”云迟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料到凌霁会取这个名字。
凌霁垂眼,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恹恹道,“自然,我的建议也没这么重要,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云迟没扛住这波攻势,登时拍板道,“好名字!就叫二傻!”
凌霁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徒留春禧一剑绝望。
“谁准许你们给吾取这个名字的?!吾有名字!!吾叫春禧!!!”
云迟听清了它的话,疑惑道:“你叫春禧?”
怎么会这么巧?
刚好和他心里的名字对上了?
凌霁在心中轻啧一声,面上却不显,温声说:“春禧,也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云迟依旧疑惑,但转念想想,师兄说他与这把剑之间是天定的缘分,那名字一事也就不奇怪了。
他对师兄的话可是深信不疑的。
“既然如此,”云迟拍板说,“那你就大名春禧,小名二傻好了。”
春禧气极,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上下乱窜以表不满。
云迟竟无师自通,将春禧锁回了自己的灵识。
被放回灵识的春禧突然安静下来。
黑剑剑身划过一抹红光。
它默默想到:这个凌霁倒还算有本事,竟能压制吾。
只是不知道,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凌霁能听到他的心中所想,定会忍不住嘲弄一番:压制你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吗?
云迟搀着凌霁,关切道,“师兄,你好些了吗?不如去琼瑰峰找漫蝶师叔看看?”
“不必了。”凌霁温声道,心里却默默思索着,春禧方才表现已经相当明显了,他定是拥有书中经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它?
那云迟呢?他会不会是也在伪装,其实早就想在暗中杀了我?
凌霁眸中笑意依旧,手却忍不住攥紧了袖摆,“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真的不要紧吗?”
“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迟总觉得师兄的声音较方才冷淡了许多。
“走吧。”凌霁道。
他们回了朝来殿。
“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云迟本来还想再修炼一会的,但既然师兄如此说了,他便也回了卧房。不过片刻,酣然入睡。
月色如水。
凌霁没有刻意隐住气息,一步一步走进了云迟的卧房。
看着床上安睡的少年,他眸光冷了几分,手中寒光一现,是一把匕首。
凌霁握着匕首,从云迟上方刺下去。
“唰——”
最终,刀尖在眼皮上方毫厘之处稳稳停住。
凌霁沉沉地看着熟睡的少年,直到晨光微熹,他才离开。
床上的少年浑然不觉。
这几天,云迟明显察觉到师兄忙碌了不少,他能见到师兄的时间也随之越来越少。
那天早上,师兄扔给他一本剑谱,叫他跟着练。
只是师兄的反应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他好像,在等着我翻看这本书。
云迟感到奇怪,他翻开剑谱,只是很普通的身形剑法,并无什么不同。
师兄没什么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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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仿佛只是为了等他翻开这本书而已。
心里的疑窦一点点解开,凌霁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投入了无休止的忙碌中。
宗门内的各个机关都逐渐有序的建立起来,招生大会已经逐渐临近。
凌霁挤出来的时间全部投入了修炼。
元冶看着他这么拼命,不禁喃喃:“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抢我的未来掌门之位吧。”
凌霁听了也只是轻笑一声。
他前段日子的确是懈怠了,自以为万事风平浪静,却忘了潜在危机从未得到真正解决。
“师兄多虑了。”凌霁温声道,“只是想为自己多挣得一些筹码罢了。”
语罢,又沉心修炼。
元冶呆滞,“还说不是想抢我的掌门之位。”
这些日子,凌霁到处走动,终于说服了几位师叔参与三界招生大会一事。
此次大会,同时面向凡界,妖界,魔界。
修真界并不歧视妖或魔,但对于灵智未开且残忍嗜血的妖魔,一律当做畜生处理。
譬如踏尘宗漫蝶峰主,便是妖族最古老的九凤一族。
而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的千圣宗,其掌门也是魔。
招生大会的具体流程也已公示。
第一关,炼道心。
第二关,测资质。
第三关,定属性。
第四关,选宗门。
资质决定了一个修士能走多远,而道心则决定了一个修士能走多久。
踏尘宗此次共七人参与。
与此同时,参与此次招生大会的宗门包括了修真界三大宗五小宗,以及类似踏尘宗这样的新起之秀。
总的算起来,共十二宗参与选拔。
招生大会十年一届,招生对象不限种族,不限年龄,人人皆有机会。
因而涉及人数巨大,堪称十年一度的盛典,三界皆是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
此次大会便定由千圣宗主办。
大会前十天,所有参会人员均需前往千圣宗领取告牌,并进行封闭管理。
踏尘宗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云迟莫名觉得心中发沉。
甫一抬头,便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师兄。
“师兄!”
大会临近,凌霁终于闲了下来,抽出时间找了云迟。
男主似乎有些焦虑。
凌霁看着他,又想起了云迟书中那段机缘。
“去了千圣宗莫要乱跑。另外,此次大会无关实力,只论资质。你无须担心。”凌霁想了想,安抚道。
“师兄......”云迟说不上来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事情本不应该如此发展。
但他最终只是说:“春......二傻太大了,我拿不下。”
的确,春禧都及他脖子了。
凌霁忍俊不禁,“没事,会长高的。”
“真的吗?”云迟垂头丧气。
“当然。”
“那会比师兄高吗?”
“......可能不会。”凌霁垂眸看着他,眼里蕴着笑。
“哦。”
云迟晃了晃脑袋,“我会努力的!”
“那你还是别太努力了。”
凌霁揉了揉他的脸,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
10. 可怜兮兮龙傲天
招生大会如期而至,踏尘宗内一应人也都即将被送往千圣宗。
元冶先带着孩子们过去,等凌霁处理完宗门事务后,再自行前往千圣宗。
云迟站在传送阵前,所有人都已备好了,只等云迟。
可他迟迟不动,像是在等谁。
元冶当然知道他在等谁。
只是他心知肚明,凌霁此刻案牍劳形,哪里抽得出空来送他。
话是如此,但其他各峰,虽说峰主没来,却都是派了师兄师姐前来护送。
唯有横秋峰,真就忍心让这一个小孩子孤苦伶仃。
元冶看得心里发酸,一句“别等了”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迟看着远处,眼神黯淡,终于迈开步子,进了传送阵。
就在阵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云迟视野内终于出现一抹白色身影。
来人正是凌霁。
阵门已经逐渐闭合,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云迟心头的乌云便一扫而空。
除了云迟,没人捕捉到这抹身影。
元冶看着云迟脸上的笑,顿时心疼惨了。
可怜这师尊不疼师兄不爱的孩子,现在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还在强撑着笑呢。
“云迟小师弟啊,你别太难过,你师兄他肯定还是疼你的,他只是太忙了。”元冶一脸心疼。
云迟没听出他的怜惜,还沉浸在师兄来送我了的喜悦中,闻言,更是笑得两眼弯弯。
是的,师兄还是疼我的!
元冶满眼感动,心中忍不住狠狠痛斥凌霁冷心冷血,像是浑然忘了,凌霁忙的脚不沾地都是因为谁想躲懒。......
阵门关闭后,传送阵开启,一瞬千里。
阵里的小弟子们除了云迟以及两个不认识的少男少女之外,全都吐了。
元冶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吐到不行的师弟师妹们。
这种萌新被虐的精彩情节真是常看常新呢。
半天过去,大家终于缓了过来四下望去,才发现千圣宗已经到了。
巍峨的界门气势雄浑,天下第一宗果然名不虚传,就连通往大殿的路都是用灵石铺成的。
他们来的早,道场空旷,只有几个迎接的弟子。
元冶索性让他们停下来,先彼此认识一下。
方才提到的那个没有被传送阵震吐的小少年率先开了口,“大家好,我叫甄衍,师从参商峰久崖,修阵法。”
紧接着,那位少女抱着胸,一脸冷漠,“我叫花年,琼瑰峰,修丹,用你们的寿年来算,我已经两百岁了。”
两百岁当然是唬人的,妖族本就寿命长,两百岁在妖界连毛都还没长齐呢。
元冶看着女孩,笑眯眯道,“你就是漫蝶师叔新收的那只毕方吧,的确是先天炼丹圣体。”
花年高冷地点了点头,偏偏脸上稚气未脱,不仅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可爱极了。
不过这一招倒是唬得其他小弟子瑟缩了一下,算是把大姐大的地位立住了。
其他弟子一个个介绍过去后,轮到了云迟,他笑着招了招手,“大家好,我叫云迟,师从横秋峰,师兄是凌霁。”
说着还召出了春禧,“这是我的剑。”
春禧通体墨黑,红色剑纹显得杀气十足。
只是云迟个头太小,抱着春禧有些吃力,反倒有些滑稽。
旁人一脸惊叹艳羡,花年却是皱眉紧盯着春禧。
妖魔同属异族,这把剑让她格外难受,甚至感受到被震慑。
踏尘宗前来参会中人,年龄最大的是来自清虚峰的曲棠烛,其次是花年,甄衍是所有人中最小的,甚至还不满五岁。
他们都未满十岁,因而还未烙下宗门魂印,也才有了参会的资格。
元冶看着这一群萝卜丁,更想笑了,却碍着大师兄的身份不得不憋着,因而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就这么片刻,道场上已经聚了一批人了。
场上鱼龙混杂。
像踏尘宗这样送弟子进来历练的并不少,不过占多数的还是散修。
参会者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黄毛小儿,本该十分闹腾的景象,但偌大的道场却安静至极,只偶尔从某个角落里飘出一些交谈声。
日上三竿,千圣宗终于来了人。
来人也不曾废话,扫了眼台下,“请所有参与招生的修士摊开左手,默念姓名。”
紧接着,他们便发现手中多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自己的身份。
“握紧手中的木牌,念出口诀:‘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元冶盯着那块木牌,忍不住啧啧感叹,不愧是千圣宗,出手便是如此阔绰。
小萝卜们乖乖照做,元冶留下一句“师兄就送你们到这了”,几个弟子便不见了身影。
瞬息之间,道场上只剩了寥寥几个身影。
元冶认了一下,发现几乎全是熟人。
三大宗五小宗都派了人来,还有一些同踏尘宗关系不错的小宗门。
他们互相看了看,逐渐聚到一起,暗自打量。
无声的交锋。
毕竟若是十日后,真的能碰到好苗子,跟前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竞争对手。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随我入宗门,休整片刻。”
方才在台上讲话的千圣宗人走近,谦逊作揖道。
元冶打量了下,却发现自己竟看不透此人的修为。
不愧是千圣宗,真真是卧虎藏龙。
今日打头阵来的必不可能是各宗掌门,但也必不可能随意派一个无名小卒就来参会。而面前此人,之前从未见过,不知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跟着那人一路往前走,周遭景色虚浮变换,移步换景。
转眼间,元冶便发现众人竟不知何时都消失了,只留下自己一人。
他停了步子,立身站定,打量着身前的一座禅房。
想来这就是千圣宗为他们准备的住所了。
真是谨慎,就连他们这些人也要拆开。
不过也实在是豪气。
元冶笑了笑,走进禅房。
凌霁看着身前闭合的传送阵,沉默。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抛下一堆事跑来这里。
大抵是忙昏头了。
他揉了揉眉心,转身踏进虚空,一步之内,一个传送阵瞬间成型。
凌霁回了月痕峰,看着案牍上一堆杂务,陷入沉思。
他方才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让男主依赖他罢了。
定是如此。
总不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云迟捏着木牌,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空间。
师兄说过,这是芥子境。
他盘腿坐下,闭眼凝神,发现此处的灵气有些贫瘠。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这些日子,他隐隐觉得丹田处灵气快满了。
只是师兄还没教到这儿,因此他也不知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想起师兄,他便有些沮丧。
至少十日,他都见不到师兄了,还得被关在这个破地方......
云迟稳下心神,重新入定。
放下笔,凌霁轻舒一口气,捏了捏酸痛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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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九日,总算把事情都处理完了。
不知云迟在那边,过得如何。
想起原书,凌霁眉眼松了松,时至今日,招生大会一事绝对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
天道啊天道,凌霁仰头望天,忍不住轻笑一声,眼里闪过嘲弄与不屑。
也不过如此。
紧赶慢赶,直到处理完所有事情,时间竟还称得上宽裕。
凌霁沉思片刻,再一次去了思过崖。
囚荆草被他除掉后,思过崖显得宽敞了不少。
凌霁手持惊雪,纵身一跃而下。
凛冽的风声在耳边刮过。他稳稳立住。
崖下依然是一片石林,没有任何可以避人的地方,与几日前的景象并无差别。
凌霁等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人影消失在崖下。
又是上次那道声音,苍渺地掠过,“少年人,急性子真得改改了。”
“是嘛?”本该离去的人骤然复现,凌霁眉眼带笑,声音却无波无澜,“可分明是前辈故意躲我。”
那道叹息的声音仿佛哽了一下,仓促地消失了。
抛出去的话没有回应,凌霁也不在乎。
本就是男主的机缘,他也没想抢,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
这人......听着倒觉得不太正经,想来应该也没多大威胁。
只是此人身份存疑,总归是个不稳定因素。
凌霁垂眼,手指紧了紧。
他提前给元冶递了信儿,御剑到千圣宗时,元冶便已在界门外候着了。
看到他时,元冶一脸悲愤,又想起那可怜的小云迟,指着凌霁,声声泣血,“你......你可真是个人渣!”
凌霁此刻心情算不上好,更是懒得理这人随地发疯,一边往宗门走,一边淡淡问道:“情况如何?”
“不知道。”元冶收了戏瘾,聊起正事来一点也不含糊,“千圣宗那边事情办的滴水不漏,我愣是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嗯。”凌霁点头,“能料到。无妨。”
他们往前走着,又是移步换景。
凌霁蓦地停了步子,打量着这个阵法,“有点意思。”
“若是能搬回去,就更好了。”元冶清楚他的性子,激道。
凌霁闭眼,在阵法间转了一圈,感受到阵眼,走过去。
一刻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子。
凌霁蹲下身,没回头,“过来,帮我撑着。”
元冶走近些,清楚他的意思,用精纯符力化成灵识,替换了那颗石子。
“半柱香。”他提醒道。
“足够了。”凌霁拿起石子,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番。
用来当做阵眼的竟只是颗普通石子,足以见得这阵法该是有多么精妙。
凌霁放回石子,起身:“走吧。”
“这么快?”元冶讶异。
凌霁风轻云淡地瞥他一眼,“慢了怕你顶不住。”
元冶白眼翻上天,还是得问,“怎么说?”
“不好说,不如直接去问阵主。”
“行吧。”元冶懒散地说,领着他去了禅房。
“明日招生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嗯。”凌霁寻了方榻,又准备打坐。
元冶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不担心吗?”
凌霁知道他说的谁,闻言淡声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师兄操好自己的心就够了。”
“嗤!谁爱管你。”
凌霁懒得继续进行这种无营养的对话,闭了眼。
突然,房间里摆的水镜中一阵涟漪。
11. 可怜兮兮龙傲天
整整九天一直没有动静的水镜上突然漾开了一阵涟漪。
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请各位宗门代表前往道场。”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了。
“走吧!”元冶拍了拍衣服,起身拽了把凌霁。
凌霁顺从地起身拂掉了元冶的手,毫不遮掩地拍拍被他拽出褶皱的地方。
元冶看的牙酸,懒得理他,率先踏出房门。
传送阵开启,他们被送到了先前来过的道场。
道场上人并不多,并且与九日前的景象相比,已是天翻地覆。
原先空旷的道场被人为切割成数块。旁的被掩住了,只留下一块可见。
非修阵的看不出端倪,凌霁眯了眯眼,轻嗤道,“花里胡哨。”
“怎么说?”元冶挑眉。
“跟过往环节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换了个花里胡哨的壳子罢了。”
元冶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还是十万阶梯?”
凌霁突然沉默片刻,“不对。加了点别的东西。”
“哦?”
“等着看吧,这次倒是有点意思。”
原先的高台撤掉了,被一方芥子境所取代。
芥子境入口处站着人,意思很明显,是要他们进去。
凌霁率先迈了步子走进去。
元冶恨恨痛斥他打哑谜,却也奈他不得,只好跟了上去。
芥子境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次参会的十二宗门全部围成一圈,中间悬着一个巨大的水镜。
水镜上的画面赫然就是方才凌霁所看到的景象。
“诸位。”又是那道声音,“我是千圣宗七峰主,藏冥。”
“七峰主?便是那位从不露面的七峰主?看着竟如此年轻。”
修真界从不以外形猜年龄,只是此人功力一定不虚,不可小觑。
“明日招生大会便正式开始了。”藏冥淡声道:
第一关,测道心。
本次大会在往年基础上作出了一些修改,将十万阶梯改为三万,同时每隔一万阶梯便设置一个阵法。
至于每一个阵法具体有什么功效,明日诸君自会见到。
第一关排名按照通阶时间和阵法完成度两个数据进行综合评判。
无法通过阶梯或为阵法所困之人,将自行淘汰。
藏冥一挥袖,水镜便被切割成无数面细碎的镜子,每一面都是此次参会的人选。
有人酣然入睡,有人焦躁不安,也有人沉心修炼。
凌霁一眼便找到了云迟,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像是......要进阶了。
云迟的确觉得有些难受,整整十日他没有喘一口气,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了修炼上,连饭菜都没吃。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丹田处的灵力几乎要满溢出来,甚至已经有几丝灵力在筋脉间乱窜。
他无意识蹙眉,将涌动的灵力压了下来。
凌霁目光中透着忧心。
为何偏偏在这时候。
他还想再细看看,藏冥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一抬手,水镜融在一起,景象便消失了。
“明日此时,大会正式开始,诸位请及时落座。”
话音方落,再一抬眼,他们便已经被送回了禅房。
元冶倚着榻,啧声道:“大手笔。这一关下来能把踏尘宗所有储蓄花个精光。真不愧是大宗门。”
凌霁没接话,眉头不自觉地微蹙。
“怎么了?”元冶好笑,“担心你家小师弟?”
凌霁沉默,偏偏不能插手,此时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求云迟这次男主光环能有点用处。
他走到另一方榻边,没搭理元冶。
元冶无趣地撇嘴,不知所然。
第二天已至,元冶睁眼时,凌霁已经候在水镜前了。
“动作快点。”凌霁看他一眼。
二人在水镜前站定,阵法生效,他们转眼便落在了道场上。
他们是到的最早的。
芥子境里只有藏冥一个人。
见到他们进来,藏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未说话,收回了目光。
凌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突然问道:“这里的阵法,都是你布的。”
分明该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藏冥静静地坐在那,垂眼,点头。
凌霁似乎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思,点了点头,拉着元冶落座。
元冶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俩闷油瓶,认命地跟着坐了下来。
他还想问什么,但已经有人进来了。
人多口杂,元冶闭了嘴,换上一副笑脸,对着来人说:“张掌门,许久不见啊,别来可无恙?”
凌霁坐在他旁边,显得有些寡言。
三大宗五小宗的人都来了,十二宗全部落座,芥子境闭合,水镜开启。
透过水镜,凌霁看着所有参会修士全部被投放到三万阶梯上。
只是他们似乎看不见彼此的存在。
在每个人的世界里,都只有自己在独自前行。
自然,水镜里的画面也是随意而动。
对凌霁而言,他挂念着云迟,看见的便是云迟的画面。
元冶提醒他,“记得多找些好苗子。”
凌霁敷衍点头,心里却在想:云迟状态看着比昨天好了许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假象。
云迟一睁眼便发现自己面前竟化成了万千长阶。
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退缩。
没有人给他们任何指示。
但云迟没犹豫,稳稳踏上了第一阶。
芥子境内的水镜上清晰可见,云迟是第一批踏上台阶的人。
踏尘宗的甄衍、花年,也几乎是同时迈上长阶。
仅仅是第一步,便已经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分化。
有人已经开始了,有人还在原地踌躇等待指令。
芥子境内传出一片议论声。
元冶倒也发现了不少好苗子,但对本宗内的一些弟子却感到不太满意。
心性还是差了些。
元冶不着痕迹地皱眉。
这似乎只是普通的台阶罢了云迟再次跨上一步,身后却传来崩塌碎裂声。
他惊讶回头,发现自己后脚刚离开,第一阶台阶便碎了。
底下赫然是万丈深渊。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爬上去,要么掉下去。
云迟稳了心神,不再回头,一步一步往上走。
台阶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有人刚开始就已经被吓得摔软在地,有人战战兢兢一步三回头生怕脚下的台阶塌陷,更有甚者试图通过旁门左道一步登天,直接被判出局。
同先前道场上人山人海的样子相比,此时还能站在台阶上一步步往上走的人已经缩水了大半,但绝对数字依然令人侧目。
不过,时间还长。
云迟一步步地往上走着,心中默念着数字。
七千零五十,七千零五十一......
慢慢地,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被锻造过的身体终于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
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
师兄教过我的。
云迟静下心,慢慢运转体内灵力,枯竭的肢体再次变得充盈。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修炼的好机会。
一边走,一边运转灵力,身体仿佛永动机一般永不停下。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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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云迟对体内灵力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
他越走越起劲,越走越兴奋,脸上的笑容同其他参会者严阵以待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子道心清明,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啊。”三大宗之一的姑绝宗宗主捋了捋胡子,目光闪烁,显然是有了想法。
元冶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么好的苗子,早就被我们踏尘宗收入囊下了哈哈哈哈!
凌霁见状,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松了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座椅。
他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心里思忖着:很好,云迟接下来的修炼计划,他已经有思路了。
云迟浑然不觉自己接下来要遭殃了,还傻傻笑着,自得其中呢。
元冶换了视角,此次大会中倒也有不少少年英才,除去一些早被几大宗门提前纳下的,还剩下不少是他们有机可乘的。
比如面前这个,曲棠烛。
少女冷着面色,步子稳重却又走得飞快,早已把其他同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几乎就在这一时刻,她走到了第一关的节点之一。
一万步。
芥子境内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角转向她,想看看千圣宗这次究竟摆了什么什么阵。
众人翘首以盼,曲棠烛却不知不觉,就在她踏上那一步台阶时,脚下台阶轰然倒塌。
她步子一乱,重重跌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右手紧紧抓住了台阶边缘,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众人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如此有天分的少年,若是折在这里,实在可惜。
就在所有人盯着水镜的时候,凌霁意外地发现那位七峰主藏冥自顾自地低下了头,像是不再感兴趣。
凌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又看向水镜。
“居然是障眼法吗?”他无意识喃喃道。
空空荡荡的石阶,显然阵眼只能是石阶本体。
藏冥却好似捕捉到了这一抹极轻的声音,突然抬眼盯着他。
凌霁朝着他善意地一笑,随即移开了视线,想看看这个女孩会如何化解此阵。
意料之中地,她抓着台阶攀了上来。
紧接着,没有任何停留,像是无事发生,每一个步子仍是又快又稳,没有丝毫犹豫。
显而易见,她并未受到那个意外的影响。
众人赞许地点头,但凌霁知道,这不是最优解法。
或许是众人身在局外,因此看得不清晰。
但凌霁不知,自己何时竟有了这样的眼力。
阵法有了,那生门又该是什么呢?
片刻失神,第二个人又即将面对这一阵法。
凌霁留了神,细致地观察着。
“此人名唤左宁,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只是可惜,被千圣宗内定了。”
元冶盯着水镜,还不忘分神跟他介绍。
“是嘛。”
名叫左宁的少年在一万阶台阶前站定,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对。
他没有管身后崩塌的台阶,蹲下身,细细观察着这节台阶。
半晌过去,他一动不动,直到众人都有些不解了,他竟径直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踏过去。
众人沉默。
凌霁却悟了。
是了,这关本就是考验心性,生门自然也该是心性。
左宁走过去了。
台阶应声倒塌,却没能拦下他的脚步。
倒是个修阵的好苗子,想来也是极有天赋的,更不会是毫无基础。
只是那个藏冥全程没抬眼,像极了成竹在胸。
凌霁挑了挑眉。
这个藏冥,挺有意思的。
12. 可怜兮兮龙傲天
凌霁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藏冥,指尖无意识地轻扣。
他依旧觉得不解。
毕竟凌霁从不觉得自己竟天赋异禀到如此地步,隔着水镜依然能勘破如此精巧的阵法。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呢?
凌霁看着水镜,眸光却有些涣散。
更诡异的是,这个藏冥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他,更无半点交集。
罢了。
瞬息之间,又有人从那级台阶上摔了下去。
众人叹息,元冶看得认真,凌霁却有些出神。
直到云迟终于靠近了这级台阶。
凌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芥子境内同样有人关注这个少年。
就在众人翘首之际,云迟没有片刻犹豫地踩了上去。
“这......”已经有人在为他惋惜,仿佛已经能预见他跌落悬崖的结局。
可半秒过去,他安然无恙地踏了过去。
无事发生。
“竟会如此?”姑绝宗宗门率先出声,眸光中都是震惊。
云迟与左宁不同,后者的坚定来自于对阵法的勘破,而前者却是源自于最本心的清明。
“若非阵法失灵,那这位小道友的道心未必也太过恐怖。”
“无论资质如何,单论这份道心,此子日后定不可小觑。”
云迟无知无觉,沉浸在这种玄妙的感觉中,走得越发欢快。
元冶已经快要憋不住嘴角的笑了。
他们踏尘宗到底是捡了个什么宝啊。
不愧是男主吗?
此般澄澈的道心,百年来难出一个。
原书中不知为何,对这一点似乎并未提及。
“这就是你要带他走的路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苍渺的声音。
凌霁微愣,下意识望向四周。
众人皆神色自然,似乎并未察觉。
几乎是瞬间,他反应过来了。
这是思过崖下那个“机缘”的声音。
“前辈说笑了,谁的路不是自己走的呢?”凌霁轻笑一声,默声道。
“呵呵,是嘛?”
那人的声音谈不上友好,甚至还有些阴阳怪气。
“难道前辈觉得我说错了?”
无人应答。
“诶,凌霁,你看此人如何?”
凌霁被元冶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看着水镜。
水镜上又是一个少年,显然也是险些坠落悬崖,好在及时攀住了阶梯,爬了上来。
“不错,反应力足够迅速。”他点了点头。
有不少人拼死拼活走完了三分之一,最终还是折在了这里。
但更多的人,则是根本没有办法走到这一步,便由于心性不够坚定,早早坠了下去。
此次大会的每一个关卡都并非淘汰制,而是按照综合打分排列名次,筛选优者。
第二段旅程,再次筛选掉一大批人,能坚持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众人耐心等着,曲棠烛已经到了第二万个台阶处了。
“这位小道友怕不是已经筑基喽。”姑绝宗宗主捋了把胡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似乎是吃了上次的苦头,她站在那级台阶前,沉默地盯着。
她并未停留多久,便踏了上去。
阵法触动。
可在少女眼里,一切似乎并无变化。
曲棠烛似乎有些困惑,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向上走。
或许没走几步,她停了步子。
身前的景象变了,台阶的尽头,一座界门缓缓升起。
那是......终点。
芥子境内的人却看懂了。
“这......”
三大宗之中的最后一宗,同时也是十二大宗门中唯一的佛宗,无定宗。
无定宗宗主,法号莲池,眉眼清冷,眉间一点红痣,仿佛雪地之间盛开的一朵红梅。
“阿弥陀佛,终究还是得失心重了些。”
是了,这个阵法会将人心中最渴望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她想赢,看到的自然是终点。
但假的就是假的,终究不可能变成真的。
如果她真的在那里停留,前面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众人无不轻叹,似乎是在为她的得失心感到惋惜。
然而,静谧的空气中,两道声音却不谋而合。
“得失心重未必是坏事。”
凌霁抬头,看着藏冥,眸中划过一抹意外。
他......
元冶本来也觉得此话不对劲,却目睹了这样一幅场景,不禁侧目看着二人。
“她若是得失心不重,你们或许根本就没机会看见她。”
凌霁移开目光,续道。
“小友说的也在理,只是心有执念,如何走得长远呢?”
凌霁笑了笑,没再反驳。
但他知道,若是没有执念,他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他看着水镜,知道这个女孩不会让他失望。
他们是一类人。
“终点”很快就到了。
界门前方便是万丈深渊,可她并未停留半刻,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
一脚踏入虚空,却踩在实地上。
曲棠烛知道自己赌对了。
凌霁轻笑,眼睛弯了弯。
一个人能走多远,是自己决定的。
执念究竟是什么,谁说得准呢?
几乎是前后步,左宁也到了。
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更久,眉头也越来越紧。
他看不透了。
不再做无谓的等待,他径直走了过去。
身后是悬崖万丈,可身前却缓缓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见到来人,芥子境内众人都愕然看向藏冥的方向。
左宁愣在原地,同样惊讶地看着来人。
“师尊?”他怔愣开口。
“嗯。”“藏冥”淡声应道,朝着少年走近了些,“你做得很好。”
左宁闻言,脸上瞬间爆红,语无伦次道,“真......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师尊?”
“藏冥”点头,在少年身前站定。
左宁仰头,瞪着眼睛看着一向冷淡的师尊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转身跳下去吧,我会在终点等你。”
“藏冥”的声音似乎有种蛊惑性,引诱着左宁一寸寸转身。
“这......”芥子境内众人都愣住了,藏冥显然也是如此。
“真是有趣,这个小儿的执念居然是师父的一声夸奖。”姑绝宗宗主调侃道,“他若是真的折在了这里,藏峰主你可要担责啊!”
旁人也笑和道:“也不知藏峰主平日性子是有多冷,才会让自己弟子形成如此执念啊!”
显然,这个颇有些滑稽的幻境显得格外无厘头,藏冥无奈开口,“见笑了。”
只见水镜中的少年在“藏冥”蛊惑的声音中僵硬地止了动作,艰难道:“不......不行。”
说着,他死死闭着眼睛,不愿意看“藏冥”的眼睛,试图绕过他往前走。
“为什么?”“藏冥”疑惑,“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左宁猛地一顿,当作没听到,绕开他,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他感受到,身后的身影消失了。
可他耳边分明传来一道他梦寐以求的声音,“可你真的做得很好。”
这道声音轻得像是错觉,转瞬便消失在了风中。
没人听到。
只有左宁的眼睛亮了亮,放开了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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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睛的手,没有回头,坚定地朝前走去。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到达。
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折在了这儿。
或是坠崖而死,或是永远地留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众人都看得心底发紧,一时间,芥子境内沉默了许久。
直到云迟也到了。
他依旧面带笑意,靠着灵力运转消解了疲劳,因而看着面色红润,格外自如。
第二万级台阶,他依旧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异象陡生,他神思一晃,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村庄。
大脑里的某处突然刺痛,他紧紧抱头蹲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是哪里?我......我是谁?”云迟只觉得神经仿佛在被人反复撕扯。
“阿迟,快回来吃饭了!”远处传来一道女声,透着无尽的慈爱的温柔。
云迟愣住了,那一瞬间,他仿佛忽略了大脑的疼痛,僵着身子一点一点转身。
他看到一个妇人的身影,站在那条石子路上,遥遥地朝他招手。
透过水镜看到这一幕,凌霁手猛地攥紧,倏地直起身子,紧紧盯着云迟的表情。
他似乎动摇了,目光失去了焦点,望着悬崖下那片虚空。
她是谁?
她为什么站在那里?
我该去找她。
云迟一寸寸提脚,凌霁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命运并没有给他恢复理智的机会,云迟从台阶上重重坠下。
摔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还看着那个妇人的方向。
凌霁猛地起身,便要冲开芥子境。
有弟子在境门处要拦他,凌霁眼眶止不住地发红,当即召出惊雪,试图强行破开。
元冶皱眉拦住他,低声道,“注意分寸。”
凌霁捏了捏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想:若是记忆的封印被破开怎么办?
若是他就此黑化怎么办?
那他,乃至整个踏尘宗,又该怎么办?
藏冥却突然出手,打开了境门,示意他。
凌霁强撑着笑,面色有些苍白,“是我失礼了,不必了,多谢藏峰主。”
他转回身,回到位上,再次抬头看向水镜。
属于云迟的那一面镜子已经碎掉了,意味着出局。
芥子境内的人也没料到这一出,后面的环节也几乎没人再说话,一片诡异的沉默。
那位小道友和踏尘宗必然是有关系的,只是不知,这位凌道友缘何如此激动......莫非其中有为外人所不知的隐情。
元冶也摸不着头脑,他知道凌霁一定有苦衷,但他此刻必须稳住凌霁。
此番若是在千圣宗的地方闹事,将来的路会很不好走。
凌霁藏在袖摆下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心脏仿佛泛起一阵痉挛般的疼痛。
他心知肚明,云迟此刻只是一个连筑基都没到的修士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万一呢?
在一切都已男主为中心的世界,什么事情不能发生......
除了花年、甄衍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第二万级台阶外,踏尘宗内包括云迟在内其他五名弟子全部出局。
到最后一万台阶时,剩下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凌霁早已分不出心神去看最后一个阵法究竟是什么。
最后的胜者意料之中的是曲棠烛,又过了许久,终于结束。
外面的世界光阴轮转,早已不知几日过去了。
凌霁站起身要离开,却被藏冥暗暗拉住。
“按规定,你不能见他。”
凌霁没问这种“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谁”这种蠢问题,他轻轻看了眼藏冥,眼神里似乎有哀求。
藏冥眨了眨眼,垂眸松了手,“只能偷偷看他一眼。”
13. 可怜兮兮龙傲天
藏冥松了手,声音有点轻:“只能偷偷看他一眼。”
“好。”凌霁浅笑,眼里仿佛蕴着星星。
藏冥带着他往云迟所住的芥子境走。“到了。”
他伸手,指尖触了一下境门,隐匿的芥子空间突然透明化,里面的人依旧看不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可以清晰地见到里面的景象。
凌霁忍不住走进了些。
云迟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涣散,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
凌霁猜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至少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否则断不该是如此表现。
或许是阵法强行勘探到他被封存的记忆,但寒黯的术法仍未失效,因而导致云迟出现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
但他已经脱离了阵法,这种状态想来也持续不了多久。
春禧被拘在灵识中,方才受制于阵法也便罢了,此刻又由于云迟的大脑触发了自保程序,春禧更是出不来,急得在云迟脑子里几哇乱叫。
这点声音反倒是惊醒了云迟。
他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刚刚的记忆竟一片模糊。
“春禧。”云迟召出它,“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方才还咋咋呼呼的春禧一下子安静下来,缩在云迟手边:“刚......刚刚,你不小心摔下去了,被淘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语气的急促像极了欲盖弥彰。
可云迟注意不到,似懂非懂地点头。
呼,果然还是小时候好骗。
春禧暗暗松了口气,“你还是再好好歇息吧,刚刚肯定很累了。”
凌霁目睹了一切。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为什么,看起来春禧也在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它来自书中,是吗?
藏冥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好的一眼......”
凌霁抱歉地笑了笑,“是我食言了。”
“嗯。”藏冥没有看他,转身往回走,随着他的离开,芥子境也一点点隐匿在视野中。
凌霁也转过身,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回走。
身边的景色虚浮变幻,他们回到了道场。
凌霁看向藏冥,“这个阵法,也是你做的吧。”
藏冥点头。
“能教教我吗?”
凌霁小时候去过参商峰偷师,自己也翻了很多古书,但后来被久崖师叔发现了。此后,凌霁便再也没去过参商峰。
“你想学?”藏冥偏头看他。
“嗯。”
藏冥的阵法有他自己的味道,并不复杂,却极为精巧。
每一颗灵石,每一道阵印的用途都被发挥到了极致。
但更重要的是,藏冥带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分明陌生,却又忍不住想靠近,想探寻,想了解。
“明日午时,我在此处等你。”语毕,便一脚踏入虚空,离开了。
“藏冥......”
凌霁回了禅房,元冶正站在水镜前,听到动静,转身看他,却并未指责,语露关切,“你还好吧?云迟呢?”
“还好。”
“那就行。”元冶说完,往榻上一坐,便是要入定。
凌霁不惊讶于他没有多问,若有所思道:“师兄,这个藏冥,你可了解?”
“你是说千圣宗那个七峰主?”元冶保持着姿势没睁眼,“不太清楚。千圣宗过往只有六峰来着,但十年前突然宣布有了一个七峰主。”
“在这之前,没人见过他。千圣宗也护得跟个什么似的,没让他露过面。我也不太了解。只是我猜,这位藏峰主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虽说看着模样年轻,但可能人家已经活了几百年也说不准呢?”
这话倒是不假。
当一个修士境界达元婴时,便已有了千年寿元,而身形外貌也大多会在此时固定,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的变化。
凌霁点点头,“是嘛。”
活了几百年吗?他可不那么觉得。
“你打听他做什么?不过话说刚刚他还算帮了你来着。”元冶咕哝道,“他人还怪好的嘞。”
他倒是自己把话题扯开了。
这种脑子,真的能当掌门吗?
凌霁默默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时间倏地溜过去,第二天正午,凌霁到了道场。
藏冥已经在那候着了。
凌霁走近,“现在就开始吗?”
藏冥在地上摆了一堆灵石,上品中品下品都有。
凌霁看得一愣。
“先试试。”藏冥蹲着身子,仰头看他。
“直接试吗?”凌霁点头,也跟着蹲下身。
他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那个阵法的构造,伸手拣了几颗灵石,在地上摆出一个阵法的雏形。
藏冥看着他动作,也不说话。
凌霁撑着下巴端详了一下,又伸手改了几颗灵石的属性和位置。
最后,他随便挑了一颗石头,放在阵眼处。
刹那间,所有灵石都散发出莹莹的光,光亮不断扩散,直到覆盖整个道场,然后瞬间消失。
“这样......算成功吗?”
“你很聪明。”藏冥眼神很澄净,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莫名软软的。
这不是很会夸人嘛。
凌霁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怎么对自己的小徒弟就这么冷淡呢?
“你能帮我改改吗?”凌霁声音温和,“似乎还是哪里不对。”
藏冥拿起那个石头,阵法再次显形。
令凌霁没想到的是,藏冥并没有改变任何一颗灵石的属性或位置。
他拿起一颗紫色灵石,然后当着凌霁的面,削掉了灵石的一角,随机放了回去。
“居然是这样吗?”凌霁第一次见这么随性的操作,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藏冥点点头,“你要学它的随行阵吗?”
几乎所有的阵法都拥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定阵,需要覆盖在实物之上;另一种是随行阵,顾名思义,可以随行而化,没有固定的形态,大多借由灵力施展。
后者显然比前者更难,施用的灵活性也更大。
初学者总是从定阵开始,但能不能悟透后者,需要天赋和不懈的付出。
凌霁站起身,轻笑一声,“改天吧。”
“哦,好。”藏冥依然蹲着,垂下头,没再看他。
“藏冥。”凌霁俯身,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你几岁啊?”
“我......十九。”
居然比自己还小吗?
凌霁觉得好笑,“你知道在别人眼里,你已经几百岁了吗?”
藏冥点头,“我自己传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麻烦。”
这个理由......很藏冥。
凌霁没再过多纠结,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轻声问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他思考了一下,“第二个关卡结束后,可以吗?”
“好。”
凌霁转身往回走,脑子里思绪混乱。
今年十九,也就是说,他九岁就到了千圣宗,然后一鸣惊人,直接飞上枝头成了千圣宗的七峰主。
这太诡异了。
可凌霁不觉得他在撒谎。
所以,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凌霁揉了揉指节,回了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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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冶正一心入定,没留意到凌霁短暂的离开。
第二个关卡终于到了。
第一关是测道心,第二关则是测资质。
众人再次在芥子境内落座,凌霁第一眼就看到了藏冥,冲他露出一个笑。
藏冥显然第一次碰到这种,一时间表情空白,然后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最后匆匆移开了视线。
看得凌霁不禁失笑。
“笑什么呢?”元冶狐疑,“也不知道小师弟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哦,那就行。”元冶点头,只是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会知道?”
“定是前日!我说你那天干嘛去了呢。”元冶再次狐疑。
“开始了。”凌霁指了指水镜。
元冶无语,“等会再跟你算账!”
第二个关卡的出场顺序按照第一关的综合排名进行安排。
曲棠烛虽说险些折戟在第一个阵法,但综合排名依旧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这次测资质很简单,道场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乳白色灵石。
所有参会者将手放在上面,无需注入灵力,灵石中会散出一丝灵气顺着手掌钻进身体。
如此,既能防止有人隐匿功力,同时也能保护那些没有半点基础的人。
灵石在探测后,其颜色会根据修士的资质发生改变。
颜色越浓郁,说明资质越高。
当年的抱拙测资质时,灵石变成了极其浓郁的墨黑色。
一举震惊修真界。
果不其然,多年后的今天,他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半步飞升。
但现如今踏尘宗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参与过资质测试。
踏尘宗是近几年才崛起的,即便抱拙个人实力足以蔑视修真界,但宗门实力依旧不太明朗,自然也不乏有质疑的声音。
无霜接手之后,似乎有意改变这一现状,这才决定让踏尘宗参与此次招生大会。
凌霁看着水镜,忍不住出神。
云迟在第二个阵法处折戟,显然影响了排名,但依旧胜过了绝大多数人。
他的排名约莫在百名开外,和庞大的基数相比,已经能算是名列前茅了。
云迟站在队伍后面,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见到参会人数的庞大和鱼龙混杂。
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安静。
偌大的道场竟显得有些空旷。
落寞的情绪涌上心头。
云迟看到自己落后的排名,一时间想起师兄温柔的眼神,垂了垂眼。
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坠崖的缘由。
队伍的前方突然发生了一些骚乱。
“这......”
曲棠烛的手触上灵石,几乎同一瞬间,灵石的乳白色迅速被更沉重的墨色侵染。
片刻后,颜色的变化停在了灼目的紫黑色。
绝对的天赋。
芥子境内也是一片惊愕。
显然,在座的所有人都动了心思。
“这位小道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姑绝宗宗主捋了把胡子,目光闪烁,看宝一样盯着少女孤绝的身形。
少女明显地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她稚嫩的脸上神色骤冷,“败者有什么资格发言。”
左宁瞪了瞪眼,本就觉得自己师尊肯定已经对自己失望,眼前这人居然还落井下石,实在是过分至极!
曲棠烛侧身给他让了位置,“到你了。”
左宁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抬头望了一下四周,不知道在找谁。
半晌,他伸出手,吐出一口气,将手覆上灵石。
14. 可怜兮兮龙傲天
左宁吐出一口气,将手覆上灵石。
众人瞩目之下,灵石的乳白色逐渐被更深的颜色侵染。
最终,颜色停在了墨蓝色。
单论颜色的深度而言,左宁并不如曲棠烛,但这抹蓝色胜在它的深邃而纯净,因而也不落下风。
就上一轮左宁搞的这一出,众人都知晓了他和藏冥的关系,因而都笑着打趣道,“藏峰主可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藏冥笑了笑,没搭话。
第三位竟是花年。
除了踏尘宗的人,没人直到她是妖。
因而当花年把手放上去时,她的身影虚闪一下,在灵石的作用下竟直接变回原形。
毕方鸟,形似丹顶鹤,但却只有一足,周身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美得不可方物。
众人惊愕。
毕方乃是上古神鸟,在场众人包括踏尘宗在内都不曾见过毕方的原形。
花年因为被迫在大庭广众下显露原形而极度不虞,神鸟的威压让整个道场一片寂静。
有些承受力弱的更是直接软倒在地,云迟周边晕了一片,他一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结果出来了,是极为浓重的墨蓝色,同她的火焰倒是相得益彰。
花年缩回手的瞬间变回人形,皱着眉退让到一边。
三人站在一起,却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云迟前方的人数在一点点缩减,大约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他了。
凌霁不禁坐直了身子,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他看着云迟伸出手,覆上灵石,心脏忽的一颤。
变故陡生。
众目睽睽之下,灵石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温度也急剧升高。
云迟被灼得刺痛,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一股力量紧紧地黏在上面。
他眼睁睁看着灵石的颜色骤变成浓郁的赤红色,红得发黑,但下一秒,那片红色又猛地消退,就这样反复横跳,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凌霁眼底划过一抹凝重。
这是原书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形,他不清楚缘由,但他知道,一定和原书脱不开关系。
“这是......灵石出问题了?”
凌霁攥紧了手指,看着同样一脸懵的云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灵石的颜色仍旧还在变来变去,但云迟却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在逐渐褪去。
灵识中的春禧也莫名发烫,云迟却没心思关注了。
灵石的颜色终于停止了变化,最终还是停在了一开始浓郁的赤黑色。
这样的浓度,自从抱拙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了。
芥子境内除了藏冥和凌霁,全都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这抹浓郁的墨色。
“这......”
众人一时失语,芥子境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凌霁同样沉默,却并不震惊,男主日后能够灭世,天资又怎么可能差呢?
莲池捏了捏佛珠,“阿弥陀佛,此事不可轻视,依贫道所言,不如等到众人皆结束之后,单独对这位施主再做一次测试。”
姑绝宗宗主讷讷道,“是......是该如此。藏峰主觉得呢?”
藏冥坐着没动,闻言,淡淡点头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云迟呆滞地撤回手,站到旁边,周围的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眼神。
“春......春禧,刚刚,发生了什么?”
春禧在他的灵识中,云迟没发现它全身都透着诡异的红,仿佛在用尽全力压制着什么,闻言,憋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轰动了一下全世界而已。”
“估计待会就会有一群老头子来找你了,你别害怕啊。”
云迟还在状况里没出来。
后面的人一批一批过去,几乎再难找出一个天资出众的人了 。
一切结束,姑绝宗宗主身子软了一半,以往曲棠烛一般的资质,百年难得出一个,今年却直接出了四个。
还都是七八岁的少年。
修真界怕是要变天了。
“其余人遣散,云迟留下。”藏冥吩咐宗内弟子。
看着道场上的人一个一个被阵法送走,只有云迟自己离不开,他莫名感到些许心慌。
谁料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云迟,请你将手再次放到灵石之上。”
是师兄!
师兄也在默默地看着我!
云迟瞬间眉开眼笑,但伸出手的动作还是有些犹豫。
他不清楚刚才那样的情况会不会再次发生。
而他所谓的天赋,到底是灵石出现故障,还是他自身本就拥有的。
来不及犹豫,他伸出手,紧紧闭着眼睛。
众人皆紧张兮兮地观望着灵石的变化。
从乳白色过渡到浓重的赤黑色,灵石这次的变化堪称平滑。
周遭一片寂静,云迟试探性的睁开眼,看着那块赤色灵石,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我能走了吗?”
“当然。”凌霁出声,话语里藏着安抚的笑。
云迟强忍着告诉自己不能给凌霁添麻烦,才死死按捺住喊师兄的冲动,只眉眼弯弯地朝着空中挥了挥手,随即不见了身影。
在座的除了藏冥和元冶,没人知道他这番动作的含义。
姑绝宗宗主讪笑了一声,捋了把胡子,“这孩子......还挺活泼,是个好苗子。”
一切结束,元冶扯着凌霁回了禅房,满脸严肃,“交代吧。”
“交代什么?”
“少装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师兄是说云迟吗?我怎么会知道呢?”凌霁一脸疑惑。
他这幅表情太真,元冶狐疑地看着他,“可你刚刚一点都不惊讶!”
“我一向如此。”凌霁叹息。
“是......嘛?”元冶皱着眉头,但此刻已经信了大半。
“算了。”
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意义,元冶往榻上一瘫,傻笑一声,“真好啊!一个云迟,一个花年,还有甄泉那弟弟甄衍也相当不错,我踏尘宗振兴有望啊!”
“行了,还不快起来修炼,再不努力,你这宗主之位还怎么跟别人争!”凌霁扯开话题。
元冶一听,立马精神,“我就知道你要抢我的未来宗主之位!”
说着便要赶凌霁。
凌霁无奈,走到一边,躲清闲。
转眼间,第二日已到。
凌霁走前,看着还在专心修炼的元冶,无奈叹气,“傻成这样......”
道场上依旧空旷,藏冥站在中间,一身青衣,神情冷淡。
“等很久了吗?”凌霁走近问道。
“没有。”藏冥望着他,眉梢像是化了冰,“开始吧。”
“好。”
“屏息凝神,意念化形。”
说着,他的双手在空中结印,行云流水,想在作一幅画。
双手交叠间,结出的阵印看似复杂,但细细看来,却与昨日的定阵相互契合。
瞬吸之间,阵已成型。
他睁开眼,“你试试。”
这就教完了?
凌霁失笑,他可真不适合当老师,也幸亏左宁是个有天分的,否则还真招架不住。
他同样闭眼,按照记忆中的结印,分明是第一次,却丝毫不显生疏。
成功了。
“你很聪明。”藏冥在他面前倒是从不吝惜夸奖。
凌霁颇有些无奈,“你对你徒弟也这样吗?”
“你说左宁吗?他并不喜欢我夸他。”藏冥垂眼,表情看着甚至有些落寞。
直到这个时候,藏冥只有十九岁这件事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凌霁也不知该如何说,“那他的执念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不好过多干涉他们师徒二人自己的事,也只能提醒道,“他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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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了才知道。”
藏冥抬眼,神情还是懵的,像是没完全懂。
也不知怎的,凌霁对这个小他两岁的人总是忍不住生出一些怜惜,“我今日还有事,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
“哦。”
凌霁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藏冥还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在沉思。
挺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云迟怎么样了。
他抬步,回去了。
云迟很好,睡得香甜,芥子境内每日都会送来饭菜,他住的舒心得很,除了见不到师兄,以及这里的灵气过于稀薄外,几乎没什么不好的。
但春禧很不好,已经躲在灵识里整整两日不肯出来了。
云迟只以为是春禧又在闹什么脾气,毕竟它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他却不知,春禧在他的灵识中可谓是水深火热。
却不像别的,倒像是灵力吃撑了。
浑身的暗红色脉络一凸一凸,看着倒是吓人。
芥子境内,时间仿佛凝滞住,无人作伴,几乎能把人逼疯。
云迟一向是个修炼起来不管不顾的,却也发现这次停留的时间较前几次都要长了许多。
等到第三关开始时,他意外地发现,道场上的人少了不少。
听有人窸窸窣窣议论道,“不少人都在芥子境里面崩溃了,还有一些知道自己走不长久的,也都主动退了赛。”
第三关,定属性。
一般而言,一个人能专修一门修到极致便已算是不易。
有人贪多贪全,反而最终一事无成。
因而修真界几乎没有宗门鼓励兼修。
也幸好凌霁是生在踏尘宗,但凡是别的什么宗门,定时为主流所不容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当抱拙这种天才。
但这次,显然有所不同。
所有人都望向被调到第一的云迟,期待着他能像抱拙一样创造出修真界的第二个奇迹。
云迟身后依次站着曲棠烛、花年、左宁。
他莫名觉得身后寒气森森。
身前的空间被几面墙隔绝开来。
云迟走进第一个空间,里面摆着一张用灵石淬炼而成的八仙桌。
八仙桌上摆着一把剑。
看起来像是把普通的黑剑。
云迟走上前去,灵识中的春禧瞬间暴跳如雷,“啊啊啊啊啊,你要做什么?!”
云迟习惯性地忽略,握住那把剑,突然神思一恍惚,潜意识拿起剑狠狠挥出。
“铿——”剑身嗡鸣,随后一寸寸断裂,他猛地清醒,看着手中的断剑,愣住了。
芥子境内众人皆是讶异于他的天资。
姑绝宗是三大宗中唯一的剑宗,宗主落悬看着云迟,双眼发光,“这孩子天生就该是剑修!必定是要当我姑绝宗的人!”
“诶,落悬宗主此言差矣,如此天分,若是只当个剑修,岂不折煞了。”
落悬瞬间吹胡子瞪眼,“怎么,当剑修委屈他了?!”
但他没想到,后者说的话立马就被打脸了。
云迟走向第二个空间,里面同样是八仙桌,上面摆着一把琴和一只箫。
神思再次恍惚,那位宗主期待地看着云迟,想看看他的潜力将会被如何激发出来。
谁料,他落座琴前,一挥手,琴声呕哑嘲哳地响起。
那位宗主讪笑道,“这......再看看箫呢?”
云迟终究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拿起箫,放到嘴边,乐声诡异,杀伤力更是趋近于零。
众人沉默。
云迟走出来时,看着原本冷淡的三人皆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走进第三个空间,桌上摆着朱砂、黄纸和笔。
凌霁饶有兴趣地看着,书里几乎没见男主出过糗,现在倒是有趣极了。
不知道他在绘符方面的天赋,会不会如他在乐修方面一样惊天地泣鬼神呢?
15. 可怜兮兮龙傲天
凌霁饶有兴趣地看着,而云迟果然没让他失望。
只见少年紧闭着眼,在阵法的驱动下握起笔,便在黄纸上挥毫泼墨。
画的是最基础的风符,符成之时,四下一片寂静,曲棠烛的青丝被轻轻刮起。
“这......微风怎么不算风呢?”
那位宗主脸上表情僵住,却不得不给这位天才找补。
众人也都没料到,毕竟当年的抱拙,可是直接吹垮了芥子境啊。
云迟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着指引,走进最后一个空间,里面摆着一个炼丹炉。
众人脸色悻悻,却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炼丹炼器可是最吃天赋的,万一呢?
没有万一。
云迟催动灵力,伸出手掌,半晌,一个极其可爱的小火苗飘了出来。
不知哪里的风刮过,呼,熄了。
云迟清醒过来,走出空间,见一众人都用异样的神情看着他,不仅挠了挠头。
花年神色复杂地开了口,“你的剑,很强。”
但她哽了一下,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是吗?”云迟害羞地笑笑 ,“你是除了师兄之外第一个夸我的呢。”
花年无语,“是嘛,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曲棠烛默默围观了全程,暗暗想到,不知道这傻子是哪个宗门的,我是不是要避开他。
“喂,到你了!”耳畔传来左宁的声音,“你在发呆?”
“聒噪。”曲棠烛白了他一眼,走进了第一个空间。
剑气攻城略地,充满侵略性。
众人皆是震惊。
紧接着,她走进第二个空间,琴技一般,但箫声泠泠,杀意蕴藏其中。
众人双眼一亮。
后面两个空间,她没有再进,而是退了出来。
云迟愣愣。
原来是可以选择不进的吗?
到了左宁,他径直走入了第三个空间。
凌霁看着藏冥盯着水镜,神色还有些茫然。
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想清楚吗?
左宁果然也不曾令人失望,他在阵法上的天赋已算顶尖,成长为一界宗师,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左宁退出去后,便到了花年。
她同样只选了第四个空间。
一出手,幽蓝色火焰便随心而化,将炼丹炉的火候控制的分毫不差。
不论炼丹还是炼器,本命灵火都是锦上添花。
毕竟,真正优秀的炼器师,可不是凡间的打铁匠。
至于她到底选炼丹还是炼器,只看她个人的抉择罢了。
云迟看得恍惚,不禁自惭,大家都好厉害。
凌霁静静地坐着,垂眸,掩住眼底的沉思。
这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变了,才导致书中的一切都不再按着原本的轨迹运行。
没有人因为对男主心生嫉妒而勾心斗角,一切和睦,万事顺遂。
看上去,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天道的影响力减弱了吗?
还是......因为我。
众人的焦点都在花年身上,唯有凌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角落里观望的云迟。
那就当做是因为我吧。
至少这样,我就不用每天再纠结该如何逆天改命。
不用再想着,怎样才能杀了你。
凌霁松了身子,倚在座椅上,头微低,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
上辈子他耽溺于疾病带来的痛苦,却在无形之中将一切亲情友情拒之门外。
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多些亲人的话,好像也不错。
凌霁偏头,正好对上元冶望过来的眼神,“你又在发呆躲懒?!”
凌霁心中难得冒出的温情泡泡一下子全碎了。
“放心,师兄,盯着呢。”他皮笑肉不笑。
元冶越看他这笑越觉得寒气森森,赶紧偏过头不看他了。
花年之后,等了几个,元冶偶尔和他转过来讨论,凌霁态度也都淡淡的。
元冶狐疑地望过去,总会收获一个微笑。
看着也没事么问题啊,怎么总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奇怪。
凌霁等了一会儿,踏尘宗的几个也都排到了。
其他人倒是无功无过,天赋倒是还不错。
倒是有一个叫甄衍的孩子,傻乐地把每个空间都试了一遍。
天赋倒是出人意料地都算上层。
只是不知道排名怎么略有些靠后。
关卡中途,又有不少人退赛,获许是提前看清了自己。
总之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一切终于结束。
元冶伸了个懒腰,“走了,累死我了,可算是要完了。”
“你也回去好好歇歇吧,两天后才是真正的有场硬仗要打呢。”
凌霁没搭话,轻飘飘地避开他,回了禅房。
“?”
芥子境内的时光流逝无知无觉,转眼间,两日已到,最后一个流程也终于到了。
这一次,道场上简直焕然一新,一扫之前空旷简陋的样子,只闻环珮铿鸣,极尽崔巍。
高台之上,划分为十二个区域,泾渭分明。
众弟子已经就位,只等十二宗门落座。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三大宗第一个到场,各派出一位代表人,姑绝宗依旧是落悬,无定宗也是莲池,千圣宗宗主玉珩这次倒是终于露面。
三人出场各有各的花样,玉珩出场时,半空中响起泠泠琴音,一身青衣,衣袖翻飞,身姿翩迁,似雾如烟。
落悬踏剑而来,一改芥子境内不着调的形象,此刻一身黑衣,神情冷峻,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莲池身着白衣,纤尘不染,步步生莲,刹那间,整个道场佛光笼罩,梵音悠扬,众人只觉仿佛心灵都被净化。
元冶候在后方,见状,眼睛一瞪,登时怒发冲冠,“啊啊啊小人行径!这群人居然都不提前知会一声,跟我玩弄心机是吧?!凌霁,等会你上,给我迷死底下那群人!”
凌霁眯眼,思量了下,乐道,“好啊。”
五小宗落座完毕后,凌霁起身,召出惊雪。
惊雪出鞘,剑气挥出,四周的空气仿佛冻结,刹那间,无数桃株破土而出,艳色桃夭竞相绽放,雪覆枝头,光华灿目。
空气中异香馥郁,幽异非常。
雪艳花浓的景象之中,凌霁踏空而来,逸气凌云,仙骨珊珊,倒是比雪色更胜三分。
“是师兄!”云迟隐在人海中,一眼便望见了凌霁。
分明人声嘈杂,但他仿佛看见了他出声的那一刹那,凌霁低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所有人都已落座完毕。
玉珩起身,声音不大,却仿佛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此次大会最后一个环节,定宗门。综合排名前五十者,有权自选宗门。低于前五十者,由宗门进行反选。”
“低于前五十者,若有一宗门选择,自动进入该宗门;若有两个及以上宗门选择,则由其人再次进行反选;若无宗门选择,自动淘汰。”
“现在,由前五十名依次选择宗门。”
云迟第一个走上来,姑绝宗宗主落悬尤其盼着,但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凌云宗的方向。
“诶?!等等!”落悬稳操胜券的表情一下子慌了,“小道友,你可不要弄错了,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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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宗在这呢!”
云迟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姑绝宗是什么?”
落悬话音一哽,显然对修真界竟还有人不知道姑绝宗一事相当震惊,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
云迟摸了摸头,径直往凌霁的方向走去,“师兄!”
“师兄?!”其他人也都观望着这个方向,闻言震惊。
云迟表情一滞,“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呀?”
“没事。”
一些人尽皆知的潜规则罢了,没什么不能点破的。
其他人到底是做不出来当面挖墙脚的事,默默咽回了游说的话。
曲棠烛上来了,其余人黯掉的神色骤然转晴。
刚要开口推销自己,少女突然大声道,“踏尘宗何在?”
“这这儿!”云迟反应快,高高抬起手。
曲棠烛看着他,皱眉,难掩嫌弃,“你也在踏尘宗?”
“对啊,要是你来了,我们就是同门了!”
曲棠烛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不知道是在什么的驱使下,她依旧走了过来。
这......第一第二三大宗一个都没招到,说出去成何体统啊?!
玉珩眉角抽了抽,还是没忍住丢下了面子,“这位道友,你若是来了我宗,千圣宗能给你更好的修炼条件啊!”
话里话外竟满是幽怨。
曲棠烛默默开口,“我要找抱拙,千圣宗也有吗?”
“千圣宗......”还真没有。
旁人也懂了,这小姑娘就是冲着抱拙去的,这下是真没戏了。
凌霁也了然了,瞬间扬起笑容,“放心,你若是来了,我定让抱拙师祖日日陪你修炼。”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见过这位师祖一面,但谁管呢?先把饼画在这再说。
几乎是在话出口的那一秒,凌霁脑袋被一股莫名力量痛击。
他靠着超强意志力控制住了表情变化,但显然没唬住云迟,“师兄,怎么了?”
“没事,突然想起来一点事。”
大概是又干了什么惹怒了天道吧。
要不然呢?总不可能是抱拙吧......
他老人家忙得脚不沾地的,怎么可能这么闲。
说话间,左宁和花年也上来了,众人看着花年也往踏尘宗方向走,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落悬麻木地开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选踏尘宗?”
花年一脸理所应当,“漫蝶是我姑姑。”
哦,原来是裙带关系啊。
落悬满脸麻木。
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九凤和毕方还有亲缘关系了。
左宁倒是没什么意外地进了千圣宗,毕竟人家师尊在那呢。
玉珩满脸欣慰,莫名有一种终于扳回一局的欣慰。
前五十名一个个过去,后面倒是没再起什么波澜,几乎都是在三大宗里选,少数人进了五小宗。
玉珩暗戳戳地望向踏尘宗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炫耀和窃喜,谁料人家根本不理他,师门四人各干各的,倒是莫名和谐。
炫耀不成,反给自己惹了一肚子气,玉珩默默扭头,不再往那个方向看。
踏尘宗七人倒是都有惊无险地进了前一百,甄衍更是卡在第四十九名进了踏尘宗。
又是这样毫不犹豫的神情。
落悬忍了忍,终是憋住了没再问。
甄衍跑到凌霁身边,“师兄!”
落悬一脸平静,心中忍不住道:看,果然如此。
正选反选几轮下来,众人都折腾地人仰马翻。
踏尘宗这次收获倒是颇丰。
应无霜的话,宁缺毋滥,此次一共招了二十九人,资质都还不错。
元冶笑呵呵一招手,“走,回宗!”
16. 成长进行时
回宗门的时候,踏尘宗可算是下了血本。
元冶征用了宗门唯一的一艘瑶舟,送这一群小崽子回宗。
放大后的瑶舟可谓光华璀璨,恍如瑶宫仙境。
云迟没见过,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曲棠烛在一旁看着他,轻嗤一声,转过头去看元冶。
“这位师兄,请问我何时能见到抱拙师祖?”
“师祖?”元冶不知道刚刚台上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凌霁夸下的海口,闻言摸摸头,“不知道啊,我进宗开始就没见过师祖他老人家。”
凌霁一下子没拦住元冶的嘴,转眼就望见少女怒目的神色,一时沉默。
“你骗我?”曲棠烛倍感荒谬。
元冶一下子也回过劲来了找补道,“师妹,这怎么能叫骗呢?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要呆在踏尘宗,不怕以后没机会见到师祖。”
“更何况,宗门内五,哦不,六峰,每位师叔都算得上是师祖的得意弟子,你来了也不算吃亏。”
凌霁扶额,这话说得跟传//销组织似的。
这事儿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地道,他会尽量找到抱拙的。
曲棠烛不说话了,闷声呆在角落里,浑身都散发着怨气。
云迟一下子也不敢上去触她的霉头,瑶舟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直到回了宗门,到了界门处,元冶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开口道,“进了宗门之后,我们会根据大会上诸位的表现,将你们分配到合适的峰座。”
凌霁简单介绍了一下宗门内的基本情况。
宗门内共六峰,除了松下峰外,其他宗门都面向外界公开招生。
“咱们宗门人少,也没什么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的区别。”
“现在先跟我去主峰吧,诸位师叔都已经在那候着了。”
曲棠烛还是不说话,默默跟在队伍后面。
但她越往里走,眼睛就越来越亮。
踏尘宗内的灵气,出人意料的充沛,哪怕是跟千圣宗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局部地区比较充沛,但她越走越不对劲,这种充沛的灵气,似乎溢满了踏尘宗的每一个角落。
但她还沉浸在被骗的懊恼中,撇不下脸问,云迟却已经开了口,“还是自己宗门好啊,哪像千圣宗,灵气贫瘠的要死。”
元冶好笑道:“这话可别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踏尘宗不知道好歹呢。”
“所以师兄,咱们宗门为什么灵气这么充沛啊?”同样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好奇地问着元冶。
“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之前未建宗的时候,这也不过是块普通地方,但自从宗门建立起来之后,反倒是灵气越来越充沛。”
“那我们算是捡着便宜了?”有人乐呵呵地说。
“确实,毕竟这一点,到目前为止还没传到宗外去呢。”
一路走一路聊,凝滞的气氛显得和谐了不少。
曲棠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了,偶尔还能搭几句话。
不知不觉,主峰便到了。
元冶和凌霁引着他们入了殿,殿内几位峰主已经落座了。
个个神情冷峻,不像来收徒的,倒像是三堂会审。
更重要的是,主位上坐着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青年人,笑眯眯的,看着格外亲切。
无霜竟也短暂地出了关,此刻坐在那位青年左边,神色莫名。
旁边几位峰主表情也都有些奇怪,甚至看着像是压抑着几分怒气。
“元冶见过师尊,见过诸位师叔。”元冶率先行礼,又看着主位上的人,卡了话音,“不知这位是?”
无霜率先轻笑出声,“瞧瞧,一别多年,徒子徒孙都不记得你了。”
元冶听在耳里,莫名觉得师尊难得的有几分阴阳怪气。
而在场的人也都意识到了,这笑眯眯的青年,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一人,抱拙。
凌霁四下望了望,没见到寒黯。
也是,书中寒黯一走就是三年,怎么会回来的这么快。
“你就是抱拙?!”曲棠烛猛地站出来,又意识到此话不妥,匆匆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就是传说中的抱拙师祖。”
抱拙好脾气地笑了笑,“是啊,我就是传说中的抱拙师祖。”他特意加重了“传说中”三个字的语气。
曲棠烛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自知说错了话。
“行了,也别愣着了。”漫蝶拨弄着手心的火苗,漫不经心。
元冶愣了下,反应过来,开始走流程。
结果话还没出口,殿门被人重重撞开——
竟是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寒黯。
凌霁看着行色匆匆的寒黯,一时失语。
抱拙怎么会突然出现?寒黯又怎么会突然回来?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抱拙笑眯眯的神色不变,“呀,徒儿你回来啦!”
“......”寒黯看着抱拙,表情冷的仿佛能冻出冰碴子。
“坐吧坐吧。”抱拙倒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
凌霁看着这幅景象,心中冒出一个猜想:
寒黯在书里一走便是三年,不会是——去找抱拙了吧。
可看书中的情形,他应该是无功而返了。
那这一世,在书中前半部分几乎隐形的抱拙又怎么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而且,这个抱拙的声音,听着总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凌霁低眉沉思,但此刻显然不是思考的时机,元冶打断他,“凌霁,宣读分配结果吧。”
分配结果是早在瑶舟上便已经跟诸位师叔讨论过的。
他们事情办的顺,几位师叔也没什么争议。只是那个时候,无霜,抱拙,寒黯都还不在。
凌霁回神,念出了分配结果。
得知曲棠烛去了横秋峰,云迟傻笑,“那我也是有师妹的人了?”
“你说他是我师兄?!”曲棠烛不知道云迟早就行了拜师礼,眼下气得双脸通红,却也反悔不得,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云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向凌霁,“曲师妹不开心吗?”
凌霁看着幼年龙傲天,默默失语,真是当剑修的好苗子呐。
一切结束,寒黯望向凌霁,“你先带他们回横秋峰安置吧。”
凌霁点头,心下却还在思索。
漫蝶也抚了抚指甲,起身要带着小崽子们离开前,突然朝着凌霁扔过来个瓷瓶,“喏,秦敛那小子让我给你的。顺便问问,你那位师妹,几时回来啊?”
话音里明显笑里藏刀,凌霁顿了一下,“多谢师叔,不过我师妹一向独来独往。她的去向,我也不太知晓。”
“行。”漫蝶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拖着长长的声调,对着身后的崽子唤道,“回琼瑰峰。”
无霜也起身,准备把主殿给寒黯和抱拙二人让出来。
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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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前,她突然转身,慢条斯理地问道,“哦对了,师尊,这次回来,不会屁股一拍又悄悄走了吧?”
“当然。”抱拙依旧面不改色,稳坐高台。
“最好是。”无霜转身离开。
凌霁也带着人回了横秋峰。他把瓷瓶递给了云迟。
“是上次的那位秦敛师兄吗?”云迟问道。
“嗯。”
“师兄,二师姐上次分明回来过一次,你怎么说你不知道呢?”
凌霁慢悠悠偏头看着他,语重心长,“你二师姐欠了人家一笔巨债。不过没事,这种感觉,你迟早也会感同身受的。”
“啊。”云迟听不懂,但感受到了话里的凄凉。
“师兄,就由我来带着曲师妹熟悉一下横秋峰吧。”云迟自告奋勇。
凌霁观察了一下曲棠烛越来越黑的脸色,叹了口气,“你去玩吧,我来就好。”
“哦。”云迟失落点头,跑到桃树下修炼去了。
凌霁带着曲棠烛四处逛了逛,介绍了一下横秋峰的基本情况。
“这些日子先修整一下吧,后日便是宗门全体拜师大会,那日后便会带你们正式投入修炼。”
“师兄,我还有一事。”
“你是想问师祖一事吧。”凌霁了然地点头,“现如今,师祖既已回来,只要你敢,随时可以去找他。”
正是风和日丽之时,突然狂风肆虐,天边乌云翻滚,瞬间遮天蔽日。
凌霁脑子一根筋突然一抽,望向云迟的方向,意识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云迟......要筑基了。
“糟了。”
来不及多说,他瞬间布阵,将曲棠烛送出了横秋峰,然后立刻往那边赶去。
云迟立于风暴中心,眉心紧皱,周身灵气翻涌,显然已是压抑多时了。
幸好只是筑基。
凌霁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布下结界。
筑基不过三道天雷而已,他不至于抗不过。
但为了保险起见,凌霁还是加固了一下结界,便退到了远处。
天雷开始蓄势,架势瞧着十分唬人。
凌霁忍不住皱眉。
第一道天雷劈下,不知为何,凌霁隐隐能感觉到天道传递出的怒气。
果不其然,结界甚至没抗过第一道天雷,便碎了个彻底。
这......后面的又该怎么熬?
身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是寒黯。
“情况如何?”
凌霁皱着眉,忧心道,“不太好。天雷来势很猛......”
谁料,话还没说完,凌霁便被狠狠打了脸。
天雷几乎是以一种温柔的力度落到云迟身上。
沉默震耳欲聋。
凌霁冷冷看着风暴中心的云迟,气得险些笑出声来。
他就不该替男主操这个多余心。
寒黯也沉默了,显然是从没见过这种架势。
等到一切平息,云散天清,云迟几乎是毫发无伤。
凌霁看着朝他飞奔过来的少年,扯了扯嘴角,“感觉如何?”
“甚好!我从未如此轻松过!”
云迟笑得开怀,压根没留意到气氛的诡异。
“那就好。”凌霁垂眼笑得温柔,回想起自己渡劫的场景,气得牙酸,本已经压下去的杀意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升腾,一字一顿道,“那就好啊。”
云迟摸了摸后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17. 成长进行时
“他的剑,找好了吗?”寒黯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找好啦!”云迟摸了摸后脑勺抢答道,“春禧!”
“春禧?”凌霁低头,眸色明灭晦暗,心里的气还没消,轻笑一声,话里像带了刺,“我记得......它不是叫,二傻吗?”
“二傻......?”寒黯下意识重复一遍,对这个名字感到,无法理解。
“......师兄,你别打趣我了。”这么多天了,云迟也反应过来了,凌霁当时是逗他玩呢。
寒黯也明白过来,偏头看着自己这位大徒弟,“难得看你还有这份童心。”
凌霁笑笑,“师尊说笑了。”
“惊雪,春禧,倒是好名字。”寒黯随口夸了一句,转而对云迟说,“你过来。”
云迟走过来,寒黯给他探了探脉,的确如他所言,好得没话说,完全不像刚经历过雷劫的。
饶是寒黯也没话说了,哽了哽,对着凌霁道,“过些日子带他去配把剑鞘吧。”
又对着云迟说:“把你的剑拿来我看看。”
云迟依言递出剑。
寒黯拿过来端详一番,却突然愣住了,“这是你的......本命灵剑?”
“应该是的吧。”云迟也不太懂,“师尊,这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把剑倒是出奇的契合你。”
寒黯没说的是,这样一把剑,竟然让他久违地感受到威压。
“你运气不错。”半晌,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把剑递了回去。
何止是不错。
一个剑修,在七岁那年找到自己本命灵剑的概率,比一个人坠下悬崖,然后捡到绝世武功秘籍的概率还要小。
虽然这两者男主都经历过就是了。
不愧是天道之子啊。
凌霁退了几步,“明日我会带他去的。师尊,我先去练剑了。”
“既然是练剑,不如把云迟,还有棠烛一起带上吧。”
“那师尊您呢?”云迟问。
寒黯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由你们师兄带着你们吧。”
“是。”凌霁眨了眨眼,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练剑场。
曲棠烛满脸郁闷。
大抵是没见到抱拙吧。
凌霁探了一下她的修为,也是筑基中后期了。他不免疑惑,“你为何对师祖如此执着?”
“因为他强。”少女噌的一下立起来,满眼坚定,“而我要成为强者。”
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人这一生总不会永远顺风顺水。
“你或许现在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凌霁淡淡泼冷水。
“我知道!”曲棠烛握紧了手中的剑,“但我迟早有一天会胜过他!”
凌霁看着她的表情,像看见了幼年的自己,不屈于命运、不甘于失败的自己。
“那在打败他之前,不如先跟我试试?”
“来战!”曲棠烛退后两步,有模有样地举起剑,应战。
“今日,只要你能碰到我,就算你赢。”说着,凌霁望向站在一旁的云迟,“你也一起?”
“我也可以吗?”云迟满脸兴奋地加入了战局。
“先说好,以半个时辰为界,若是你们败了,要接受惩罚。”
“欺人太甚!”曲棠烛不屑轻哼,提着剑便冲了上去。
“鲁莽。”凌霁毫不在意地闪身避开,剑锋连他的影子都没碰到。
曲棠烛腰一沉,一个后空翻调转方向,再次刺了过去。
云迟入宗以来从未正儿八经练过剑,但拿起剑的那一瞬间,剑身便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意念合一。
二人合力,朝着凌霁逼近。
但凌霁身影忽得一闪,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原地。二人躲闪不及,险些刺到对方。
再一眨眼,他们发现,自己被凌霁包围了。
是的,他们俩,被凌霁,包围了。
凌霁的身影幻化成无数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将他们俩围在其中。
“不管了!”曲棠烛拎起剑就挑了一个冲上去。
剑尖落上去,影子瞬间破开,少女没有停,手腕翻转,抵着剑,以脚尖为圆心划开剑气。
云迟脚尖一点,春禧剑发出兴奋的嗡鸣,配合着曲棠烛,合力破开包围。
终于,现场只留下了一个人影。
就是他了。
曲棠烛紧了紧手中的剑,和云迟对视一眼,一同朝着凌霁扑去。
出人意料的,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唇角弧度温柔。
就在剑尖即将碰到他的一瞬间,空气中传来“咔”的一声。
曲棠烛意识到什么,偏头看过去,方才用来计时的法器定住了。
“时......时间到了?”云迟愣住,“师兄,你故意的?!”
“兵不厌诈,接受惩罚吧。”
曲棠烛丢了剑,低头闷闷道,“愿赌服输。”
云迟也跟着点头,神情恹恹。
凌霁了然地点点头,对着曲棠烛道,“你方才出剑速度慢了,不够果决,把出剑的动作练一万遍。”
曲棠烛意外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嗫嚅着嘴唇,第一次唤了声,“是,大师兄。”
“那我呢?”
“你?”凌霁像是在思考。
云迟期待地看着他。
“体能太差,投机取巧,那就绕着练剑场跑100圈吧。”
云迟听到一百圈,也没特别大的反应,但他更疑惑,“投机取巧,是什么意思?”
凌霁看着他,点了一句,“当时的台阶,怎么过的?”
云迟瞬间脸通红,“好,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跑。
凌霁轻声提醒了一句,“不准用灵力。”
看着在练剑场上飞奔的云迟,凌霁叹了口气。
他刚筑基,体内灵力不稳,先练练体吧。
凌霁站在原地,拿出横秋剑谱,静静地翻了翻。
横秋剑谱一共四十九式,有如白云出岫,玉进天池。
招式变法多样,玄妙自藏其中。他练了十七年,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尽数掌握,每一次打开剑谱,都能有新的感悟。
正如此刻,他闭上眼,万丈高峰便拔地而起,飞云缠绕,直冲云霄。
忽而又见天边艳色霞云,染红了山顶白雪。
凌霁闭着眼,伸出右手,惊雪便出现在手中。再一出手,剑气并不凶狠,却仿佛藏着山川云海,暮色星辰。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剑中有杀气常见,但其中有生意的,可实在难得啊。”
凌霁睁眼,转身看去,却是无霜。
“宗主。”
无霜摆了摆手,“寒黯呢?”
“师尊他......早就离开了,具体去向,我也不太清楚。”凌霁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呵。”她冷哼一声,“这师徒俩真是够了!”说罢,拂袖离开。
什么意思,是说抱拙跟寒黯一起离开了吗?
凌霁看着无霜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出神,又想起之前的事。
抱拙的声音他一定在哪听过,极其熟悉,但就是某些细节上的不一样,导致他就是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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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了按眉心,就在他打算放弃之时,云迟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双颊通红,浑身冒汗,“师兄,一百圈太多了,若是今日跑不完怎么办?”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
凌霁却陡然愣住了。
他想起来了,那道声音。
那天在悬崖底下,也就是原书中男主本该碰到的机缘,竟是抱拙!
不,不对,还有。
招生大会时,在芥子境里那道突如其来的声音。
“这就是你要带他走的路?”
凌霁眼中划过一抹怔忪。
怎么会是抱拙呢?
那个本该在书中犹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竟然从头到尾都在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
“师兄?”云迟跑到他面前,浑身冒着热气,鼻尖上缀着汗珠,但眼睛亮亮的,“怎么啦?”
凌霁回过神来,按了一下他的头,“别想偷懒,跑不完就接着跑!”
云迟撇了撇嘴,委屈道,“好吧。”
凌霁眨了眨眼,还是妥协道,“实在累了,可以歇一会。”
曲棠烛皱着眉看着他俩,撇了撇嘴,扭过头练自己的剑了。
“我还不累!”云迟瞬间活力满满,随手揩了把额上的汗,“我去跑步了!”
凌霁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会儿,没说话。
如果一直是这样,好像没什么不好。
但现在,他必须弄清楚那本书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抱拙,他的这位师祖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按无霜的话,抱拙与寒黯应当是一同离开了,可他却下意识地不这么觉得。
凌霁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突然转身,去了思过崖。
他没有犹豫,纵身跃下悬崖。
凛冽的风刮过脸颊,衣摆飞舞,片刻后,他稳稳落地。
这一次,悬崖底下终于不是空无一人。
抱拙抱着把古琴,端坐乱石上,双手分明在拨弦,四周却寂寂无声。
这是......无弦琴?
“少年人,你能听见琴音吗?”抱拙闭着眼,嗓音苍渺。
凌霁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口气,“别装了,不累吗?师祖。”
抱拙动作一顿,继续抚琴,“少年人,性子太急躁可不好。”
“您如果不会好好说话,我不介意此刻给我师尊传音告诉他,他一直要找的人,躲这儿来了。”
“诶?”抱拙抚琴的手一滞,故作高深地一挥手,收了琴,转身看着凌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你看你,又急。”
还好,赌对了。
“师祖,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诶,少年人,分明是你不请自来,怎么现在还反客为主了?”
凌霁没说话,伸出手便作势要拿传音玉佩来。
“啧,没耐心。”抱拙打断了他的动作,“我说就是了。”
还偷偷嘀咕了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凌霁嘴角抽了抽。
真是难以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一人。
“你不就想知道你那个小师弟的事吗?”抱拙语气严肃,“我算过一卦,他命里缺你,否则必将酿成大祸啊。”
凌霁严阵以待的神色瞬间破裂。
真是够了。
“反正我话说到这了,信不信由你。”抱拙拿捏着世外高人的作态,语气沉痛,“不要妄想拿我徒儿威胁我,记得告诉他,不必挂念我了,师尊走了。”
走了?
凌霁没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抱拙便消失在眼前。
18. 成长进行时
“诶,师兄,你刚刚去哪了?”云迟小跑着来到凌霁身边,面露关切。
凌霁看着身前还不抵自己腰高的小少年,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抱拙的话再一次在心中重现。
“他命里缺你。”
怎么可能,真是疯了。
凌霁回过神来,轻轻揉了揉云迟的头,“没事,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歇,你也不必太强求自己,累了就歇息吧。”
说着又拉过曲棠烛,“等到你什么时候感受不到手中的剑了,这个动作就算练成了,懂吗?”
曲棠烛别扭地挣了挣他的手,撇开脸,咕哝着道,“知道了,还用你说。”
“行吧。”凌霁又递给她一个传音玉佩,“会用吧?有事叫我。”
“师兄......”云迟突然喊了一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表情有点委屈,“我没有吗?”
“嗯?”凌霁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失笑,“你忘记你手腕上的桃花印记了吗?”
云迟眨了眨眼睛,傻笑道:“噢,对哦,我忘了。”
“我先走了。”凌霁弯了弯眼睛,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师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呐。”云迟望着凌霁的背影,喃喃道。
“是嘛。”曲棠烛含糊地点头。
凌霁在山间晃了一圈,第一次觉得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了横秋峰。
凌霁来了他最熟悉的桃树下。
依然是终年不变的雪覆桃夭,花冠繁茂,空气中弥散着清幽的桃香。
他轻轻一跃,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将身形隐在枝蔓的桃花中,闭眼打算小憩。
但只要一闭上眼,抱拙的声音就如同魔音灌耳一样在脑海中萦绕。
真是够了。
他闭了闭眼,猛地吐出一口气,从树冠中一跃而下,召出惊雪,挥舞着剑招。
一招一式,没有技巧,招招用尽全力,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气排泄一空。
“师兄。”云迟的呼唤声却突然取代了抱拙的声音,少年关切的表情在头脑中不断闪现。
他过去午夜梦回之际,总能回想起日后的云迟屠宗是的血腥场景。
可现在,他越来越没办法将眼前的云迟与那个残忍嗜血的疯魔之人联系在一起。
“他命里缺你。”
他缺的是谁,“凌霁”吗?
还是......我。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书里的剧情,究竟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文字,还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实?
以及,他被从书里驱逐出去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个行踪不定的抱拙。
凌霁卸了浑身的力道,瘫倒在地上。阳光刺眼,他伸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眯眼看着天空。
明明天朗气清,凌霁却觉得仿佛深陷泥沼,迷云笼罩,难以喘息。
他明明,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啊。
天色一点点阴沉,尚在练剑场的两个人没有一点要回来的意思,凌霁无力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晨雾冰凉地贴着身子,他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凉意。
昨日寒黯的话再次响起,凌霁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起身,掐了个诀,直到身上再次恢复洁净。
到练剑场的时候,天色还没全亮,二人都听话地没用灵力,这会而已经累得睡着了,只是不知睡了多久。
凌霁没喊醒他,而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翻着剑谱。
当年也正是这本书,把他短暂地拉近了另一个时空,也因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态。
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凌霁坐在原地出神。
那个时候好像想得很简单,他只是希望能单纯地活着,把上辈子错过的再好好体验一遍。
可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次把他拉回了上辈子被心脏病笼罩的死亡阴影。
“啊!师兄!”云迟醒的时候,就看到凌霁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破碎的瓷盘,边缘锋利,却散落遍地,。
云迟,他说你命里缺我,我能信任他吗?
凌霁倏地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语气轻松,“走吧,带你去配剑鞘。”
云迟却站在原地不动,“师兄,你不开心。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凌霁本要迈出的步子顿住,背对着他,沉默半晌,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他,“云迟,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了,你会怪我吗?”
“不会!”少年回答地斩钉截铁。
像是觉得不够,他突然跑到凌霁身前,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师兄对我不好了,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师兄生气了,才会这样的!”
“师兄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不会怪师兄的!”
被封住了记忆的少年,向一个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他的人,认真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凌霁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是嘛......”凌霁蹲下身,轻轻将少年拥进怀里,“师兄相信你。”
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凌霁轻声呢喃着。
那就相信你一次吧。
凌霁把沉睡中的曲棠烛抱回了她的卧房。
安置好之后,他向无霜请示,带着云迟出了宗门。
宗门内的几位峰主没有精通炼器的,春禧剑的材料本就举世稀缺,想配一把合适剑鞘更是难上加难。
男主的机缘自在后面,而现在,也只能挑一把还不错的先顶着。
凡界人来人往,自然也是卧虎藏龙。
不少散修会选择在凡界定居,只图个安稳。
凌霁带着云迟绕过热闹的主街,走进了一条冷清的小巷子。
巷子深得仿佛没有尽头,二人七弯八拐的,云迟脑子活活被绕晕了。
“师兄好厉害......这么远的路都记得。”
凌霁一路拉着他走,闻言轻笑,“不用记。”
“啊?”
“一个小阵法而已,只要目标坚定,路的方向并无所谓。”
“这样吗?”
“嗯......到了。”凌霁停下步子,看着几间破败的屋子中,有一间屋子外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子。
但牌子上空空如也。
“就是这里吗?”云迟看着破落的小巷,有点疑惑。
“进来吧。”凌霁拉着他。
一踏进门槛,却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破败之景一扫而空,像一个巨大的阁楼,四周的墙壁搭上了一层又一层架子。
架子上摆的东西云迟一样也不认识,但却肉眼可见的昂贵。
凌霁牵着云迟,站在阁楼中间,“把春禧拿出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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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云迟依言取出春禧。
春禧一被拉出来就像老鼠进了米缸,根本不受控制,在阁楼中满室乱窜,一边念念有词,“垃圾......垃圾......全是垃圾货色,没有一样能配得上吾!”
云迟愣住,显然没料到春禧会这么......但他还没来得及拦,主人便出来了。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啊?”
“嬅师。”凌霁朝着来人唤道
竟是位模样年轻的女子。
云迟一时呆住。
嬅师轻飘飘看了眼云迟,随即偏过目光,右手轻轻一抬,春禧便惊叫一声,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过去。
女子拿着春禧,细细端详一番,春禧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
“倒是有说这话的资本。”嬅师轻轻弹了弹剑身,春禧瞬间从她手里蹿了出去。
“剑扣我这了,一月后,来这取吧。”她转身走入了暗处。
“诶?”云迟愣住了。
“走吧。”凌霁不太意外地转身。
“那我的剑......”
“不用担心,她不会拿你的剑怎么样的。”凌霁拽住云迟,拖走了。
云迟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巷子又恢复了来之前的破落,丝毫看不出其中的样子。
这一次,他们没耗多久就走了出去。
“师兄,那位嬅师,是谁啊?”
凌霁摇摇头,“有人说是大妖,也有人说是隐世的修士,谁知道呢?”
“总之,这位在修真界声名显赫,别得罪了人就好。”
“哦。”云迟点头。
“走,带你御剑试试。”凌霁挥手召出惊雪,拉着云迟上剑。
惊雪或许是被嬅师吓到了,毕竟这段惨痛的经历它也有过,因而现在简直乖得反常,一句怨言都没有。
云迟上了剑,凌霁催动着惊雪慢慢升起。
高空的空气格外冰凉,灵气也稀薄不少,但云迟没有丝毫不适应。
飞在空中,凌霁难得地撤下心防,“想试试吗?更刺激的。”
“想!”
凌霁笑了一声,瞬间被风吹散,惊雪飞快地穿梭在山林间,将灯火万家远远甩在身后。
飞剑疾驰,堆积在山间的云雾在眼前化开,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云迟张开双臂,尽情地呼喊着,拥抱着刮过的风。
水汽冰凉,一头扎进去,满肺的凉意,舒爽透进了骨子里。
“到了。”慢慢的,惊雪速度降了下来,向低空飞去。
“是横秋峰!”云迟双眼一亮,看见了漫山绿意中的一点粉。
是那棵桃树!
“嗯。”凌霁点头,带着他落到界门处,突然生出了倾诉的心思。
他们没有立刻进去。
凌霁指着界门的另一边,声音有些哑,“你知道吗?这里,曾经种着一棵桃树。”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抹颜色。所以我山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棵树移走了......”
“就是山上那棵吗?”
“对,就是山上那棵。我精心照料着,日日给它浇灌灵力,它活得很好。”
“居然是这样吗?”
或许是上辈子活得太阴暗了,他竟也变得有些扭曲。
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挣到手。
不管是一棵桃树,还是,他自己的命。
“走吧,回宗。”
19. 成长进行时
练剑场上,少女不断重复着出剑的动作,相比于昨日,进步肉眼可见。
“师妹好厉害。”云迟羡慕地喃喃道。
曲棠烛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声音,羞怒道,“谁是你师妹?!”
的确,不论年龄还是修为,曲棠烛都在云迟之上,偏偏就是入宗时间晚了些。
云迟这次学乖了,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圈子跑完了?”凌霁似笑非笑地看他。
“......这就去!”云迟扭头,跑步去了。
“等师尊回来了,你的拜师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凌霁对着专心练剑的少女说道,“说起来,你还没正式见过师尊吧?”
“嗯。”曲棠烛停下动作,看着他,点点头。
凌霁顿了顿,“师尊一向怕麻烦,性子也偏冷淡,但相处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至于你们二师姐,潇洒惯了,也不必多做理会。”
“这样吗?”曲棠烛若有所思,“咱们横秋峰,可真像一盘散沙啊。”
莫名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这......”凌霁一时哽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总之,情况就是如此,师妹你抓紧练吧,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说完便逃之夭夭了。
曲棠烛看着凌霁的背影,眼底划过一点笑意。
凌霁回了卧房。他把横秋剑谱丢到榻上,站在一边等待了几秒。
无事发生。
果然,奇迹很难再出现第二次啊。
凌霁叹了口气。
两日后,寒黯回来了,神色中隐隐带着怒气。
凌霁能猜到,大概是又被抱拙给骗了吧。
他若无其事地上前,“师尊,曲师妹的拜师礼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了。”
寒黯压抑着情绪,深吸一口气,“好,我这就去。”
一模一样的流程,这次,云迟成了旁观者。
曲棠烛双手举着剑穗,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和上一次一样,寒黯赠了她一点灵光。
云迟猛地忆起什么,伸手摸了摸额头,小声道,“师兄,当时师尊好像也送了我这个......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
大抵不是什么重要剧情,书中根本不曾提过这一段,他自然也无从知晓。
凌霁摇了摇头,再转过去时,拜师礼已经结束了。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当由凌霁作为大师兄送上见面礼了。
云迟紧张兮兮地望着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但拜师礼的确就这样结束了,凌霁并没有送出什么礼物。
云迟摸摸手腕上的桃花印记,眨了眨眼,悄悄舒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当时凌霁给自己送那枚印记的时候,师尊好像,看了师兄一眼。
而现在,三个人对于凌霁并没有送见面礼一事都不感到惊讶,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固有的流程。
所以,这是师兄单独送给他的礼物......对吗?
云迟眼睛亮了亮,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猜测,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特殊的。
凌霁听到身边的笑声,忍不住投来询问的眼神。
云迟瞬间如同被抓包一样收了笑容,“没......没事,就是很开心,我多了一个师妹!”
曲棠烛听到这话,瞬间捏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忍着没反驳他。
这人......仗着入宗时间早,就欺人太甚!她迟早有一天要让他知道口无遮拦的代价。
日子鸡飞狗跳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一日之期已至。
云迟依旧在练剑场中,已经能拿着一把木剑和曲棠烛打得有来有回。
“云迟。”
“师兄?!”云迟一时走了神,被曲棠烛抓住破绽狠狠挑开剑,一个酿跄险些摔倒在地。
看着云迟狼狈的样子,凌霁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很快正色道:“走吧,带你去拿剑。”
闻言,曲棠烛也丢开手中的木剑,略有些嫌弃,“也陪你练了一个月木剑了,可算结束了。”
云迟颠颠地跑过去,“师兄,走吧!也不知道春禧在那儿过得怎么样......”
他这段时间已经迷恋上了御剑的感觉,奈何修为不够,每次只能蹭师兄的。
凌霁懂他的潜台词,惊雪已经被凌辱习惯,闻言也只是乖乖地出来了。
风声缀着无边的冰凉贴近皮肤,漫山晴岚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点散开,远处的景色在眼前慢慢铺开。
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御剑呢?
云迟轻轻抓着凌霁的衣角,不由的有些出神。
小巷到了。
“你试试?”凌霁看着云迟。
“我可以吗?”云迟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对啊!你带着我走,怎么样?”凌霁伸出一只手,示意云迟拉着他。
云迟耳朵根一点点变红,“我......我会好好抓着师兄你的!”
“好啊。”凌霁刮了下他的鼻子,“走吧!”
云迟全程只凭着自己的心情,七扭八拐地转弯,几乎都要以为他自己在兜圈子了,那间阁楼终于再次出现。
“到了!”云迟指着那块空白的木牌。
“嗯。进去取你的剑吧。”凌霁站在原地,似乎没打算进去。
“师兄......你不陪我进去吗?”云迟有些犹豫。
凌霁笑了笑,尽管他挺乐意看到云迟对他的依赖的,毕竟这意味着他活下来的底牌又雄厚了一分,但他依然不清楚,这种依赖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哪怕是被封住了记忆,还是会感到缺乏安全感吗?
“按照惯例,我是不能进去的。”凌霁倒是没有说谎,嬅师的怪癖就是,取剑的时候,只能本人到场。
至于云迟会经历什么?
只能祝他好运了。
云迟一脸沮丧,踌躇地踏着步子踱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大门“唰”地闭合。
云迟吓得颤了一下,哆哆嗦嗦地回头望了一下,墙壁上亮起了荧荧的、幽暗的光。
以及一些从未见过的晶石,有的甚至会发出凄惨的怪叫声。
给这个本就黑漆漆的屋子平添了一丝幽异。
他慢慢探着步子往前摸索,摸到一张桌子。
倏地,桌上亮起一点烛光。
“找到你的剑,你就能带走它了。”
嬅师的声音在阁楼中飘荡。
云迟壮着胆子走近半步,便见桌子上摆着五把一模一样的春禧。
是的,一模一样。
从纹路,到形状,甚至连晶体反射的烛光的角度、明暗都一模一样。
不合理,但的确发生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迟紧张地咬着下唇,半晌,他紧紧闭上眼,喊道,“这里面......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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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哈哈哈哈,都不是?你确定吗?”
“我确定!”
“为什么呢?明明我做得已经很像了啊——”诡异的尾音平添妖冶。
“因为......它们都是死的!”云迟咬咬牙喊道。
空气沉默了一瞬,嬅师的声音恢复正常。
在低头看去,桌上的剑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把。
“春禧?”云迟试探性地问道。
“愚蠢的修士!那些剑剑不及吾万分一之强大,你居然纠结了这么久?!”春禧表面责怪,语气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爽。
云迟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嘛。”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云迟迟疑。
“啊,咳咳,那吾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还是小时候好骗啊,怎么长大以后就这么不讨喜呢?
云迟抱起春禧就往外跑去。
师兄肯定已经等很久了。
“师兄!”云迟飞奔过去,“我好了,咱们走吧!”
“这么快?”
“哇,师兄你都不知道,刚刚......”
云迟兴冲冲地分享他在阁楼里经历的事。
阁楼里,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传出一声叹息,“连他都能发现自己的剑死了,怎么你,连他都不如呢?”
“我是不是在这里,待了太久了......”
凌霁陪着云迟慢慢散步,直到走到人烟稀疏的地方,他突然问道:“想不想试试自己御剑?”
“我可以吗?”
“你可不可以不知道,”凌霁若有所指地看着云迟怀里的剑,“但你的剑,应该可以。”
“真的吗?” 云迟兴奋地举起春禧,“我就知道春禧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剑!”
春禧禁不住夸,一夸就飘飘然,“这有什么难的。”
云迟松开它,春禧便乖乖地悬浮在离地一尺左右的位置,“还不上来。”
云迟轻轻蹦了上去,剑身相当稳,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生出了剑灵的剑就是不一样,的确好操控许多。
“师兄、春禧,我们出发!”
自己御剑又是另一种感觉,这种体验相当奇妙,而且,云迟一偏头就能看到凌霁的侧脸。
师兄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诶?”云迟在空中猛地一拍脑袋,“坏了,剑鞘忘记拿了!”
“傻子,”春禧并未停留,“你拿着了。”
“我拿着了吗?”云迟犹豫。
“不妨摸摸你的储物袋?”凌霁提醒道。
“真的在诶......”云迟嘿嘿一笑,“我都不记得了。”
“嬅师有她自己的怪癖,不必太在意。”
落地的第一个瞬间,云迟从剑上跳了下来,打开储物袋,取出刚刚炼好的剑鞘。
“这女人做的东西倒还凑活。”春禧嘴硬道。
凌霁也打量了一番,的确,做工精细,材料更是千金难求。
“哇,师兄,肯定很贵吧。”云迟瘪了瘪嘴。
“按照惯例,这笔钱会由宗门先垫付。但,剑修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自己还的。”凌霁意味深长。
云迟年纪尚小,体悟不深,也没见过世面。
但没办法,剑修的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好好修炼吧,现在还不是你操心这些的时候。”
20. 成长进行时
乱山残雪,孤烛冷松。
凌霁眉间沾了点雪,又轻飘飘地化开。水珠沁着冰凉,被他伸手拂去。
身前的老翁还在执拗地拽着他的手,“仙人呐,要是没了你,我们一家子就全完了啊。这些东西您一定要收下!”他神色焦急,指了指脚边的一坛酒。
凌霁看着那坛酒,无奈地重复道,“阿翁,我此行是......受人所托。这酒,我受不得。”
但老翁依旧拽着他的手,佝偻着身子,不肯回屋,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几不可见地发着抖。
半晌,凌霁终是妥协,从锦囊中取出一个瓷瓶,蹲下身打开酒坛,舀了一瓶,“我收下了,阿翁可满意?”
老翁看着那个瓷瓶,像是仍不太满意,但还是松了手,“多谢仙人您啊!”
对于仙人这个称呼,凌霁挣扎过了,但老人固执地认为他就是天上派来拯救他们一家子的神仙,说什么也不肯改。
“天寒地冻,我送您回去吧。”凌霁搀着老翁回了屋子,临走之前,在炭盆边留了一袋银子。
沉甸甸的银袋子几乎是老翁家两年的收入了。
凌霁走出屋门,布了道结界,破败的茅屋沉默地待在透明的屏障中,霜雪不侵。
山林之间都静了下来。
凌霁吐了口气。像是终于维持不住,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涌来,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风暴中心的凌霁面不改色,脚步轻点,瞬息间便移动到了那块碎裂的结界附近。
那是一具庞大的魔兽尸体。
令人感到恶寒的是,那魔兽的四肢像是从不同的魔兽身上截下来,再用某种材料缝合在一起的。
丑陋的疤痕,翻出的皮肉,魔兽的灵脉早已不再跳动。
但,凌霁的目光却被魔兽的面孔牢牢吸引。
他死死盯着魔兽染血的面孔,心跳诡异地越来越快。
凌霁竟生生地从那怪异的面孔中看出了人的形态......
啪嗒。
一滴红色的血珠落到地上。
凌霁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沉思片刻,慢慢伸手到了魔兽的魔核所在处。
那里的皮肤并未被人为损害。
他小心翼翼地剖开。
可那里不是魔核......而是,人类的心脏。
鹅毛大雪飘落,一切归于寂静。
“师兄!”
远处传来遥遥的呼唤,惊雪稳稳落地的瞬间,凌霁怀里撞上来一个少年。
凌霁掌心里还沾着风雪的寒气,眼底情绪微漾,看着胸前少年的发顶。
“倒是高了不少。”他习惯性地扬起唇角,说出口的话分不清是演的还是真情流露,温柔的语气倒是一如从前。
听到凌霁说话,云迟瞬间回神,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放开了扒着凌霁的手,摸了摸脑袋。
“师兄好久没回来了......”
的确,从修为升至金丹后,凌霁就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
修为至金丹后,修士每年都需要完成由修真界览玄阁派出的任务。
任务一共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按照积分制,完成一个天级任务积五分,往后依次递减。
根据不同的修为,修士也需要每年达到一定的积分,否则会被剥夺修炼资源。
只有当修为到达化神期后,就能免除任务。
任务由览玄阁统一定级发布,大多数是击杀魔兽等无偿任务,但也有少部分是由个人借助览玄阁发布的悬赏任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对年轻修士的一种历练。
凌霁不贪快,选的都是黄级任务。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出了岔子。
凌霁眸色转暗,只是仅仅片刻,神情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确许久不曾回来了,近日修炼的如何?可有遇到什么瓶颈?”
谈起了修炼,云迟表情恢复了认真,语气里隐隐有几分骄矜:“并未,一切顺利。”
凌霁漫不经心点头,心里也并不意外。
男主的修炼天赋自不必多说,若是没有原著中一众“反派”的万般阻挠,他的修炼之路只会比抱拙更加顺畅。
“曲师妹呢?”他继而问道。
云迟张了张嘴,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落差感,但他很快排解掉了这抹情绪,扬着笑答道,“师妹......此时应该同师尊待在练剑场。”
寒黯竟也在横秋峰吗?
凌霁低眸,眼中划过一点沉思,片刻后自然道,“既如此,那便去练剑场看看吧。也正好,让我看看你这半年的长进。”
“是!”
凌霁心中挂着事,便也没多在路上耽搁,一个阵法便将二人传送到了练剑场。
云迟被冷不丁抓住手腕,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腕处温度有些冰凉,带着冰霜的气息,可鼻息间似乎还萦绕着极淡的血腥味......
师兄,受伤了吗?还是说,这血腥味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云迟悄悄抬眼,打量着凌霁的神情,却被凌霁精准捕捉住。
“怎么了?”
凌霁问得突然,云迟没组织好语言,哽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没事,只是许久不见,师兄似乎又厉害了不少。”
“你说这个随行阵?小把戏罢了,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
“好......”
那丝血腥味已经闻不到了,像是一场雪崩后从空中轻轻飘落的雪花,早已窥不见那时的凌厉。
是错觉吗?
云迟低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本如玉般纯净的丹田处,染上了一丝不知从何处沾染的猩红。
练剑场。
寒黯早已看见了他二人的身影,却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边喝茶,而练剑场上,出奇地出现了一个鲜少见到的身影。
楼纾。
“二师姐?”
云迟讶异地看着练剑场上翩飞的两道身影,看样子,是楼纾在曲棠烛练剑。
“师尊。”凌霁朝着寒黯拜道。
寒黯点头,眸光还落在练剑场上,随意接道,“回来了?任务做得如何?可有不顺?”
问是如此问,可寒黯并不觉得凌霁此行会出什么岔子,毕竟他的徒儿是什么心性,他作为师父自然心中有数,区区一个黄级人物而已,怎么会难住他。
可凌霁沉默了一瞬,摇摇头道,“师尊可否移步,徒儿有事与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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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
寒黯眸光一顿,终于从练剑场上的两人身上移开了视线,转而看着凌霁。
凌霁低着头,没回应寒黯的目光。
“好,随我来。”语毕,他起身,动作却猛地一顿。
“稍等,徒儿,你师尊我有事要找你这位大弟子,只能劳烦你先稍等片刻了。”
凌霁抬头望向来人,目光中没有丝毫意外。
抱拙。
抱拙笑眯眯地看着凌霁,像是在看着一个乖巧的小辈。
凌霁也毫不在意地回看过去,颇有些大逆不道之意。
寒黯神色更冷了些,一言未发,像是默许。
练剑场上两人打得不亦乐乎,楼纾收了实力,二人竟也能打得有来有回,分不出丝毫心思给场外的三人。
只有云迟身处于这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动了动指尖,摸不着头脑。
抱拙会来在他意料之中,可寒黯的反应却是他不曾料到的,莫非这二人已经聊过了?
罢了。
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索性是抱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他自己必然能解决的。
凌霁点点头,掩在袖摆下的指尖轻动,沾在皮肤上的一丝血渍瞬间消散,像从没出现过。
跟在抱拙身后,凌霁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入一处阵法之中。
一个结界的事,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凌霁看着抱拙的背影,目露端详。
抱拙回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像是有些疑惑,“你不说吗?”
“师祖说笑了,难道不是师祖找的我吗?”凌霁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抱拙笑了笑,相当好脾气地叹了口气,“行吧,就当是我要找的你吧。”
他像是师长慰问小辈那样问了句,“这几次外出历练感受如何啊?”
凌霁依然垂着眼不看他,“师祖觉得呢?”
“我觉得......”抱拙掂量了下这几个字,半晌,笑出声来,“小霁儿,你也不必试探我了。我觉得——你此次不顺。”
凌霁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抱拙似乎也没想给他反应的机会,“储物戒,给我。”
顺着抱拙的目光,凌霁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雪戒,下意识将手往身侧掩了掩,但又瞬间发现自己这个举动简直是多此一举。
他扯了扯嘴角,右手捏着那枚戒指转了转,一边道:“师祖这是何意?这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戒指罢了,哪里是什么储物戒......”
“要找我的也是你,现在消极抵抗的也是你,耍我呢!”抱拙轻哼一声,“不给拉倒。”
“小霁儿,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你。唯有一点,捏着点分寸,别太莽撞了。”
说完,抱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凌霁那枚戒指,摆摆手走了。
人的确是走了,但结界还留着。
凌霁站在原地,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
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那滴血能够引来抱拙。而抱拙也的确是来了,但人真的来了之后,凌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食指敲了敲那枚戒指,灵识中发出啪嗒一声,紧接着地上凭空生出另一方小结界。
而结界里罩着的,赫然就是那具魔兽尸体。
21. 成长进行时
“这……大人呐,此话可不兴说啊。我家先生的东西童叟无欺,绝对不可能存在诈骗的情况啊!”
狭窄的包厢内,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捏着枚戒指,朝着对面的青年呜呼哀哉。
凌霁懒洋洋地支着身子,面容被一层灵雾蒙住,让人探究不得。就连音色也变了几分,不似往日温润,反而带了点慵懒的蛊惑意味。
“是吗?记得当时我从您这儿易这物件的时候,可是说的连化神期修士也不能觉察半分——”
“这一点可是您当时亲自在幻境中测试过的,我岂敢造假骗您啊——您若不信,咱们可以再进幻境试一次……”
凌霁指节在木椅把手上轻扣,包厢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等着凌霁的反应。
“罢了。”凌霁慢条斯理地起身,理了理袖子。
那人以为此事能就此揭过了,暗暗松了口气,却没料到凌霁话音一转。
“此次交易我不满意。既然您查过了,这雪戒本身并未受到任何磨损,那劳烦您把我给出去的敛形阵换回来吧。”
中年男人喉头一哽,下意识慌忙拒绝道,“不可啊!”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这枚戒指的的确确就是失效了,您总要给我个解决办法。”
男人听了这话,神色却变得有点怪异,“您为何如此肯定这枚戒指就是失效了,莫非是……”
他话没说完,但当今世上的化神期修士有且只有那一位。
凌霁动作微顿,被灵雾蒙住的面容缓缓转向他,隐隐透着不悦。
男人讪讪一笑,知道是自己越界了。
面前这年轻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样貌不知、年龄不知、来历不知、甚至性别也不敢完全肯定。偏偏每次一出手都是稀奇物件。
倒也不是说多么珍贵,只是胜在出奇,若是用好了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就好比这次的敛形阵——一个设计相当精巧的的大阵。
三花阁由于其交易的特殊性,很难招到合适的下手,因此几乎事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几十年了都是如此,他本来也习惯了。
可自从这个阵法投入使用,他身上的担子轻了十倍不止,简直就像是为了三花阁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修士如今想要收回,他是绝对不能忍的。可偏偏这敛形阵实在太过精巧,他想方设法遍寻高手都难以复刻。
男人深深看了一眼凌霁,摩挲了下掌心,片刻后狠狠咬牙道,“您稍等。”
凌霁掩在灵雾后的嘴角隐晦地勾起,紧绷的后背也松了下来。
终于还是钓到了。
男人身形一闪,再出现时,手中多了一个瓷瓶。
凌霁虚眼看过去,只见那瓷瓶周身笼着一层缥缈的灵气,似聚似散,浮而不乱。
最重要的是,那灵气精纯无比,暴露于外界却与外界灵气丝毫不容,不含一丝杂质。
男人托着瓷瓶走到凌霁跟前,面色沉郁,说话像是在割肉一般,“这瓷瓶里……装的是那位,百年前的灵力。”
凌霁盯着那个瓷瓶,没说话。
这缕灵力其实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只是三花阁的镇馆收藏罢了,换这个敛形阵是值得的。
男人用灵力护着那枚瓷瓶,先开启了莲须幻境,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挑出了一丝菁纯灵力,送进了幻境之中。
莲须幻境,可将进入幻境中的人或物的实力同时等比例放大或缩小数倍,传说是由菩提老祖座下莲花的莲须幻化而来,同样也是三花阁的镇馆之宝。
“不如您亲自请?”中年男人摆了摆手。
凌霁戴上雪戒,一步步走入莲须幻境中。
异变陡生。
幻境突然一阵不稳。
凌霁只看到那抹属于抱拙的灵力在幻境中壮大数倍,逐渐显出一个熟悉的身形,又在瞬息之间化作一地齑粉。
还没等凌霁反应过来,
莲须幻境排异反应便将他丢了出去。
凌霁回过神时,整个人已重重落在地上,沾了满身尘土。他跌坐在地上,没说话,眉眼之间一片沉郁。
他看得清晰,那一闪即逝的身影分明就是抱拙……可为何这身形不过瞬便化作满地齑粉。
“这……?”中年男人看着眼前场景,神色挡不住的愕然。
凌霁抬手,摩挲了下指尖粘上的尘灰,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今日之事麻烦阁主了,多有冒犯,还望阁主您海涵。”
那人知道他这便是就此揭过的意思了,赶忙顺着话头应和下来,伸手便打算送客。
凌霁捏了个诀将身上弄净,摸了摸手上的雪戒,依然完好无损。
莫非抱拙的实力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就连一丝多年前遗留的灵力都能控制得炉火纯青;还是说,此事尚有别的隐情犹未可知。
他踏出阁门,身形没入人潮中,再回头,三花阁早已消失在熙攘中,不复得见。
此地非修士不可见,但此时连凌霁也看不见了,想来应是阁主闭阁了。
啧。
凌霁轻叹一声——出门一趟,毫无收获不说,还得罪了一个人,真是亏惨了。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又像是在透着天空看着些别的什么。
离开宗门的这段时间,天道的存在感消失殆尽。若非在某些时候见到云迟传来的灵讯,他真要忘了天道的存在了。
可越是这样宁静,他越是忍不住不安。
罢了。
凌霁握住那枚纯白的雪戒,默念口诀。转眼间,雪戒消失在手中。
直觉告诉他,时机未到,此时还不是探查此事的时候。
先回宗吧。
凌霁一路并未着急,不知不觉间,在阁中竟消耗了大半日时光,回到山门时,倒是诡异的寂静。
寒黯、楼纾包括抱拙都不知去向,整座山头只剩下了云迟一人。
小少年身形清瘦,孤单地坐在桃花树下,背对着他,肩头落了片桃花瓣,衬得更加冷清。
凌霁看得出他并未在修炼,只是单纯地坐在那。他走近了些,替少年捻掉肩头的花瓣,轻轻拂了拂云迟单薄的肩膀。
“怎么坐这发起呆来了?”凌霁低眉,只看得到少年颤抖的眼睫。
云迟坐着没动,但凌霁知道他听到了。
这是?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凌霁缓步绕到云迟身前。
这几月他虽不在,可宗门内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监视下。云迟倒是一直乖乖地待在宗门内,从未见过其他外人,按理说,不该受什么委屈的。
他蹲下身,却没料到云迟抗拒地侧了侧身,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凌霁被弄得一怔。
谁给他委屈受了?
哦,看来是我。
云迟心里憋着气,闷着不吭声。
凌霁思量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得罪了云迟,但他也一向不是憋着的性格。
同样,他也了解如今的云迟更不是憋得住事的性子,索性不说话了,蹲在云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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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孩子的腮帮子怎么看着软软的。
凌霁眨了眨眼,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少年嫩生生的脸——的确软软的。
不过很快,那张白嫩的脸就在凌霁眼皮子底下爬上了一层薄红。
“师兄……”
“嗯。”凌霁应声,移开视线慢悠悠的起身,垂下的袖摆掩住了指尖。
“你修至几阶了?”他问得不经意。
云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回过神,搓了搓脸,“筑基已近大圆满。”
凌霁点了点头,一个念头突然浮现,他开口想问,可指尖突然传来一阵颤栗,紧接着,如同电击的感觉从心脏传遍全身。
几乎瞬息之间,他额角便淌出了冷汗,浑身的每一寸骨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这一下来得太猝不及防,凌霁没克制住,被云迟毫无遮挡地看到了。
“师兄!”
他匆忙扶住凌霁,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出自潜意识的反应便要将灵力往凌霁的灵脉里灌。
疼痛连绵不息,比前一世心脏病发作还要痛苦百倍。
又是天道。
从一瞬间的慌乱中抽离出来,在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中,凌霁竟还能分出心神思考。
天道的惩罚从那次之后便再未出现过,明明剧情早已偏离书中轨道,他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可以被判定为修改原剧情,可为什么偏偏在此刻给了惩罚。
额角的汗越淌越多,唇色已经一片惨白,凌霁浑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栗,可他的声音却还能保持平稳。
“云迟,你想出宗吗?”他听到自己冷静到极致的声音。
甚至都还没等到云迟的回应,疼痛就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天道已经默认了,男主不会拒绝这个邀请。
凌霁还在惯性下颤抖着的指尖被云迟攥住。
少年生涩地往其中灌入灵力。
凌霁低头瞧着他的发旋,没有阻止,只是又问了一遍,“想出去吗?”
那丝精纯的灵力钻入灵脉,凌霁能清晰地感受到带着暖意的灵力在他的体内游离。
云迟没回话,眉眼之间尽是焦急,“师兄怎么了?哪里痛?你告诉我!”
凌霁扯了扯苍白的唇,按住他的手,“我没事,一点天道的小惩罚罢了。先回答我的话。”
“天……天道的惩罚?”云迟错愕地重复道,抬头望了望天,“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凌霁像是气急喘了一声,散了力往云迟身上靠了靠。
云迟揽住凌霁往下沉的身子,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什么天道地道,凭什么惩罚师兄?!”
“呵。”凌霁忍不住低笑一声,可瞬间心脏又是一阵抽痛……分不出是方才的余痛还是——他的话惹天道不满了。
那点余痛根本算不上什么,反而让人身心愉悦,“所以要出宗玩吗?”凌霁耐心地问了第三遍。
他要不要出去玩这件事很重要吗?
云迟脑子咕噜一转,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他不想我去?”他伸手指了指天。
“天道不在天上。”凌霁好笑地伸手压下了云迟伸出的手指,却没反驳他的话。
这次,天道倒是没反应了。
“那我去!”云迟攥着凌霁的手腕没松手,“天道坏!我跟着师兄走。”
“噗嗤。”凌霁这下是真的没憋住笑,“好啊。”
倒油的事,他最喜欢做了。
22. 成长进行时
想带云迟出去玩不过是即兴的想法,却没想到能牵出天道。
凌霁忍不住笑出声,苍白的唇瓣也多了几分血色。
不过数月之后便是宗门试炼了。
按理来说,是该带着云迟和曲棠烛出门见见世面——凌霁揉了揉额角,如是想到。
云迟踮着脚尖伸手替凌霁擦了擦额角的汗。凌霁便顺势攥住他的手,半蹲下身子好笑道:“你倒像个小大人了。”
这话不知哪里又惹毛了云迟,他盯着凌霁看了眼,像是确认了什么,慢慢抽回手,又偏了头去不愿看他了。
“什么叫大人?”
“你已筑基期大圆满,非要论的话,或许也能算个大人了。”
凌霁替他拂了拂衣摆,站起身低眼瞧着他。
云迟闷着声又不知道是在跟谁怄气,凌霁也没有接话的打算,脑子里盘旋着别的东西,思绪却又被云迟突然打断。
“那我宁愿不做大人。”
云迟揉了揉脸,转过身来,望着凌霁,“师兄忙于试炼,故而我一直不敢打扰,可师兄好不容易回来,还未与我……们说上几句话便又离开了。”
“若长大之后便是难以再有师兄陪伴,那我还是不要做这个大人了。”
云迟撇过身子不说话了。
凌霁倒是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失语。
他看向云迟,片刻后哑然失笑,“倒是不知何时给你养成了这幅性子?”
话音落地,云迟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低头讷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兄,我错了。”
“行了,道什么歉呢。”凌霁默默欣赏了一会小师弟仓促的神色,终于良心大发道:“并非怪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阿迟正值筑基圆满的关键时期,我合该陪着的。”
他轻轻点了点云迟的眉心,“是师兄思虑不周了,阿迟给师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不好。”
阿、阿迟!
云迟被这个略显亲昵的唤法震得有些迷糊了。师兄温柔的声音仿佛穿过皮肉,砸进心底,云迟一时间反应不及,晕晕乎乎地就点了头,连凌霁接着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那阿迟可知曲师妹现在何处?”
“曲师妹现在——曲师妹?”云迟脑子里的神经骤然紧绷,终于回过神来。师兄方才似乎是说,要带着曲师妹一同下山。
云迟又想给自己气成包子了。可头是自己点的,此刻应也应了,若是又贸然反悔势必惹得师兄不快。
搓了搓自己的脸,云迟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曲师妹此刻应仍在练剑场。”
“好,那走吧。”凌霁撑着膝盖起身,拂了拂衣摆,挥手召出惊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起云迟,“阿迟的剑练得如何?可能御空了?”
聊起剑,云迟脸上的积郁倒是一扫而空,“已经能御剑啦!”春禧剑灵从一开始便已十分强悍,而且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摸剑,却仿佛与春禧配合了多年一般,默契熟稔得吓人。他只念头微微一动,春禧便能参透他的想法。
云迟不知晓旁人是否也是这样练剑的,可他也下意识地不在旁人面前提起,只在此刻面对师兄时,心念一动,屏蔽了春禧,眨了眨眼睛对着凌霁道,“师兄,我有疑惑。”
“嗯?”
“春禧似乎,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他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看起来狂妄得很,平常也吵得恼人。可但凡我一冷脸,春禧便会一改常态,像是十分怕我,说出来的话也更听不懂了。”
凌霁沉默。这倒是跟他一开始的猜想对得上,这是这剑真是蠢的吓人,藏也不会藏。
云迟继续说:“他总是会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师兄,你说他是在问我吗?”
“啊还有还有,但凡师祖在,春禧就仿佛死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了!事后我再叫他,他也只会装死,什么也不肯说。除此之外,对我倒是言听计从——师兄,这是正常的吗?旁人练剑也是如此轻松吗?”
不怪他发此疑问,实在是春禧太过诡异。那些横秋剑谱,春禧倒像是比他更熟悉。与其说是他在练剑,不如说是春禧在练他!
以至于后来,他宁可拿把普通的木剑,也不肯再拿春禧练剑了。
云迟眨巴着眼睛,等着凌霁的答案。
凌霁摁了摁眉角——被春禧蠢的头痛。半晌,他才强行替春禧找补道:“春禧剑灵已生多年,性情异于旁人也是正常。况且阿迟可是天生剑骨,那蠢——春禧剑会怕你也是再正常不过。”
“是这样吗……”云迟摸了摸后颈,若有所思地点头。
“等这一趟回来,师兄替你看看这把剑。”
云迟点头,心满意足道,“那我们现在先去找曲师妹吧!”
他挥挥手想要召出春禧,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有些头痛道,“师兄,你可能得先把耳朵捂上……”
“嗯?”
凌霁有些疑惑,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
春禧被放出来的一瞬间,仿佛魔音贯耳,哇得一声便嚎了出来:“大胆凡人!居然还敢将吾屏蔽!!有什么东西是吾不可听的!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坏东西——”
“安静。”云迟骤然冷下了一张脸,眉眼间似有煞气溢出。
凌霁恍惚间看到这个表情,垂在身侧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开始神经质地颤栗。
一瞬间,心悸的感觉笼罩全身。凌霁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春禧剑在云迟故作的威压下倏地安静下来。云迟侧身朝凌霁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在说,“师兄你看,这剑果然怕我!”
凌霁睫毛颤了颤,后知后觉地拇指扣住发颤的指节,表情也一瞬间回过神来,对着云迟卖乖的神情牵起唇角,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头顶。
瞬间,云迟心里有些飘飘然。不过心里的禁制一松,春禧又活泛过来,大声嚷嚷道:“你竟敢骗吾!云迟小子,装作他回来了这招用多了就骗不到我了!!!你莫要太过分!”
云迟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的无能狂怒——反正下次这蠢剑也还是会信的。
只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疑惑了。
春禧怕的到底是谁啊?是他的前主人吗?难道自己和那个前主人长得很像?
山间的凉风吹过来。凌霁的手又落在云迟的发梢上,轻轻蹭了蹭。
“别想了,走吧。”
御剑快得很,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练剑场。
凌霁在场外饶有兴致地观了片刻战,看着曲棠烛被寒黯逼得节节败退,又一次次试图抓住破绽,直到被彻底逼落了手中剑,才悻悻道,“我又输了。”
“曲师妹如今倒是不缠着师祖了?”凌霁偏头问身边的云迟,视线却还落在曲棠烛身上。
“师妹自从跟师尊打过一次后,便再也没要求着师祖了。”云迟微微仰头看着凌霁,却没得到凌霁的关注,一时间又忍不住气闷了。
凌霁眼尖地瞥到身侧云迟的脸又气成包子了,失笑道,“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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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的剑招倒是有点意思,像是融合了横秋剑谱和……”凌霁话留了一半,接着说,“师尊应当也是看出来了,陪她练剑时也更像是在帮着她纠出破绽,融合剑招呢。”
说着,凌霁又揉了揉云迟的头,“你平日里,也可以多去找曲师妹过过招,说不准益处不小呢。”
语毕,手才恋恋不舍地从云迟头顶挪开。
手感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走吧,进去找你师尊和师姐她们。”
寒黯瞧见了凌霁,动手轻轻将还在放狠话的曲棠烛拨到一边,挑起她落到一旁的普通铁剑,直直向凌霁戳刺过去。
凌霁眼疾手快地拂开云迟,侧身闪避,紧接着,运转周身内力聚于掌心,一团灵力狠狠朝着铁剑撞去。
砰的一声,铁剑炸开,剑气四溢,直到撞上练剑场的屏障后才轻柔地化开。
“师尊。”凌霁朝着寒黯作揖,无奈一笑道,“徒儿此刻前来是有事想求师尊批准。”
“你打算带他们下山?”
凌霁愣了一下,点头道,“是有此意。不知师尊是从何处知晓?”
他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寒黯又是如何知道的?
“师祖传音过了。”左右抱拙提及此事时也没说要替他保密,只是说了让他同意而已,自己当然也没有要替他遮掩的必要。
寒黯眉心微拧。
这人传完话便又跑没影了。堂堂半步飞升第一人,行为举止如此不着调。
老东西!
“你师祖让我给你的。”
凌霁接过,才发现是两块览玄阁的牌子。上面分别刻着云迟和曲棠烛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曲棠烛也凑过来,看着凌霁手中的玉牌。
“你们来,将灵力灌进去试试。”
二人依言接过玉牌灌入灵力,便见牌子上的字流动变化,最终汇成了十片空心的小云。
凌霁蹙着眉心看向寒黯,“师祖这是何意?”
寒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凌霁。
老东西挖的坑他才没有替他填的义务。
凌霁无奈扶额,看着身边两个还眨着眼睛等答案的小家伙,伸出手取出了自己的玉牌。
“这是览玄阁的牌子,一般是修士步入金丹期后前去览玄阁登记才能领取的。览玄阁按照积分制运作,金丹期修士每年需通过完成任务获取十个积分。你们瞧我的。”
凌霁手中的玉牌上十片云中有两片是实心的,也就意味着他今年已经完成了一个黄级人物。
“你们尚未迈入金丹期,按道理是不会通过览玄阁的标准得到玉牌的。可……”
“我懂了!”曲棠烛撇撇嘴道,“也就是说,是那个抱拙走后门给我们要的呗。”
云迟惊叫一声,“所以我也可以和师兄一起做任务了?!”
凌霁不懂他们奇怪的关注点,可寒黯依旧望天望地,显然是问不出来一个字了。
那天道呢?与原剧情出现如此大的偏差,天道也不出来阻止吗?
山间的雾气氤氲着桃花的香气,同样也带着覆雪的寒意。
凌霁深吸一口气,依旧没能等来来自抱拙或天道的任何回应。
罢了。
“既然是师祖的要求,想必他老人家也自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作为小辈,也不便多加置喙。”凌霁朝着寒黯微微作揖,随后拎起两个少年人的衣领。
“走吧孩子们,计划有变,我们怕是得先跑一趟览玄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