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命里带对象》 1、天要打雷 黑云压顶,摇摇欲坠。 一辆银灰色的五菱正摇摇晃晃地行驶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 “靠,那老和尚为什么要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话的男人满头张扬金发,一双碧绿眼珠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此刻他正暴躁的打着方向盘,脸上写满“我很不爽” 坐在副驾驶的人没工夫搭理他,因为他正一脸菜色地紧紧抓住车窗扶手,强忍着蔓延至喉头的恶心。 金色长毛的男人趁转弯的空隙瞅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嘲笑道:“你这也太菜了吧,身为一个人类居然晕车?” “艾维,你老实开车,别总是嘲笑陆修哥哥。”后座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说话声,向后看去就会发现那里坐着一个短发小姑娘。 小朋友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黑发黑眼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公主裙,规规矩矩地坐在车后座上,完美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切,”艾维毫不在意地一耸肩,“我又没有说假话,人类本来就是弱鸡。” “停车。”副驾驶的陆修忍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呕……让我,让我下车……呕……” 艾维见状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老实地踩下刹车。车子还没停稳陆修就忍不住开门跳下车蹲在路边吐的天昏地暗。 “呕——呕——”陆修吐得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艾维跟着跳下车和他一块蹲在路边,嘲笑他道:“不是吧,臭道士,你这小体格子不行哎。坐个车就能吐成这样。要练要练!” 陆修没工夫搭理他,由着这只蝙蝠精在一边絮叨。 车里的小姑娘扒在车窗上,满目担忧:“陆修哥哥,你没事吧?” “我……呕我没……呕……”陆修冲着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小姑娘白晶晶眼含泪水自责道:“可你这样子不像没事啊,都是晶晶没用,要是夭夭姐姐在就好了。” 艾维听到她说话的语气,没忍住撇撇嘴又翻了个白眼。 扭头看见陆修这惨兮兮的样子,艾维终于做了回人,伸手通过车窗从副驾驶上掏出一瓶水递给他漱口。 “艾维陆修,你们快看!”突然白晶晶大喊起来将车门拍的啪啪作响示意车外的两人向另一边看去。 “看什么……我靠,陆修陆修!”艾维原本漫不经心地顺着白晶晶指着的方向看去,在看清后一下子震惊地话都说不利索,他只能狂拍陆修,“你快看。” 陆修被他猛地一拍差点没一头扎地里,“别拍了,别拍了。”陆修顺了一下气抬头看去。 只见对面群山之上,阴气环绕,煞气丛生,还有源源不断的阴煞之气向那里汇聚而去。只几息的功夫,半个山头就被阴煞之气笼罩。 就在这时黑暗的天空中雷云密布,一道道雷电噼啪闪现,偶尔还有几道劈下来,正正劈在对面的山头上,冒起一股股黑烟,阴煞之气也被打散不少。 “这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居然选择这个不祥之地。”陆修说道,“看这劫云的规模,想必修为怕是能和老大相提。” “不对,这不是渡劫的劫云,”陆修突然脸色一变,“这是天罚,是天道降下劈除魔物的。想必是有大魔物出世,天道才会降下这等天雷震慑魔物,警示世人。” “啥玩意儿?”艾维一脸茫然,他一个外国吸血鬼自然不懂得东方的事。 “轰隆隆”一道腰粗的天雷从天边冲下,只一瞬的功夫便接近地面,劈在一处空地上。 原本长满绿油油植物的空地一下子全焦了,只一阵黑烟带着焦味缓缓飘出,逸散在空气中。 “轰隆轰隆”又是两道天雷劈在那片空地上,没几下那里就只剩焦土一片。 白晶晶看到这等规模的天雷也是脸色大变,同时也从那不断汇聚的阴煞之气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表情顿时变得严肃:“陆修艾维,我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和我很像。” 陆修和白晶晶对视一眼,然后对着不明所以但是一脸严肃的艾维说道:“你继续去找虚怀大师,我和晶晶留下来。趁着这魔物刚经历天罚看看能不能封印它。” 艾维平时再怎么不着调也知道此事甚大,没多废一句话就化作一只小蝙蝠飞走了。留下的白晶晶裙子一扎就跟着陆修迅速朝对面山脚奔去打算在那里施法布阵。 天雷刷刷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直到劈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才消散雷云。 而阴沉的天似乎是不堪重负塌了一角,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此时天雷劈下的地方早就是废墟焦土,土地开裂,加上这大雨一冲突然某处土地就塌下去一块,一块漆黑的木材板就露了出来…… 陆修和白晶晶在山脚开始掏出法宝符箓布阵。然而就在阵法将成之际,山腰原本已经消散的阴气开始疯狂聚集,四面八方的阴气源源不断的往山腰汇聚。 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阴气直冲云霄,阴气包围之中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影子。 陆修咬破中指用至阳之血画符却还是不敌,“噗”陆修和白晶晶同时被反噬弹飞,吐出一大口鲜血。 “是我们太轻敌,这看来是厉鬼要出世了!”白晶晶爬起来就要再往里冲想要把阵法补完。 此时阴气之中那道鬼影越发清晰。 陆修咬牙在手心聚起一大团功德金光,然后又掏出道道黄符一起朝着那厉鬼祭去。同时飞快地结印念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 功德金光包裹着黄符在触碰到它周身阴气的瞬间化作数道血红色利剑,穿透了阴气的屏障,直直射进厉鬼的身体里。 “吼!”厉鬼惨叫一声,只是一瞬阴气比之前更疯狂地涌动起来。 陆修暗道不好,拉过白晶晶转身就跑。那只厉鬼三两息的功夫就追了上来。陆修一边跑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符箓翻起来,匆匆找出两张神行符撕开。 下一刻就带着白晶晶跑得飞快,路线也是七绕八绕,两个人就像是滑溜的泥鳅一样遛着厉鬼。白晶晶被他拉着跑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不断地掐诀骚扰厉鬼。 厉鬼见抓不到两人十分生气,不断发出怒吼,震得两人耳朵疼。 而那处被雨水冲刷而露出来的黑色木板也越暴露越大,可能是被这怒吼声震到,整个露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木板,分明是个漆黑的棺材板!眼下这棺材板是全露了出来,天空之上又有雷云隐隐凝聚。 —— 远在城区的文化路葫芦巷十二号,是一个比较老旧、藏得又深的老式大院子。 窝在街道尽头又被层层月季花丛遮盖,紧挨着的又是个小公园的后门。 远远看着院子里的树和公园里的树相接,要是不仔细看就把它当成公园的一部分忽略过去了。 走进大门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先是两排高大挺拔的槐树左右而立,然后是一行枝繁叶茂的桂花排列整齐,最后又是两丛花团锦簇的月季开得灿烂,重重树影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从外边窥探的视线,但看上去更像个小公园了。 顺着青砖路继续往院子里走就能看到院子中央巨大的龟蛇石像风水阵,以及两幢正对着的、看上去比小明爷爷的年龄还大的四层水花石墙办公楼。 此时已接近午夜可那右边办公楼里依旧灯火通明,隐约可见里面忙碌的众人。 就在天雷又一次要劈下来时,一楼的大门被人猛地顶开,一个年轻男人手底下掐着摞文件,另一只手里还掂着根没盖的签字笔,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 他脸部线条凌厉,五官硬朗,眉飞入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且直,唇薄而锐利,身高腿长行走带风,端得是俊美逼人,英姿勃发。可就是脸色阴沉,神情冷峻,眼底青黑,周身萦绕着火药桶即将爆炸的气息。 这人在屋檐下站住,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文件,接着抬头看向远方的异象,眉头紧锁。 他等了半晌看那天雷又有劈下的趋势,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劈劈劈,没完没了还,都劈了八十一道了还劈!人劈死了你给我干活!” 天雷被他一骂,顿时滞住,犹豫了一阵销声匿迹了,匿迹了,迹了…… 男人身后掌声雷动。 “老大威武!”“老大霸气!”“老大你刚刚帅呆了!”伴着数道欢呼声,一群人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闻人笙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把手里那摞东西拍在窗台上:“我看这天象不对,不像是虚怀那老和尚渡劫,怕是有什么东西出世。你们回去该干活干活,那谁,把这东西捎到三楼档案室。其他人该养伤养伤,我去找找陆修他们。”说完就掐了个决消失在原地。 众人顿作鸟兽散去,只剩下一个反应慢半拍的男人慢悠悠道:“老……大,城区……禁飞……罚款……” 另一边陆修拉着白晶晶还在山头上疯狂逃窜。 突然陆修不跑了,他停下来直面厉鬼。这会儿阴气都被厉鬼纳入自己体内,陆修和白晶晶才有机会窥得厉鬼全貌。 只见它身高约莫一丈,青面獠牙,四只漆黑的爪子在身体两侧挥舞,丑的惨不忍睹。 白晶晶忍不住嘟囔一句“好丑”。 厉鬼眼看近至眼前,却只见金光大盛,厉鬼哀嚎一声被金光淹没。 陆修和白晶晶同时松了口气,原来他们俩人刚才看似是满山遍野地乱窜,其实是在布置五行锁鬼阵。现在厉鬼被引入阵中,只消再加固一下阵法便可封印这只厉鬼。 可无人知晓,山顶那处黑色棺材里传来异动。 “笃笃” 棺材里传来的敲击木板的声响被淹没在雨声里。 “笃笃笃” 敲击木板的频率越来越急促,棺材开始剧烈的颤抖,周围有看不见的煞气凝聚,由一缕变为一束,煞气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功夫就将棺材裹了起来,然而煞气还在凝聚着。 闻人笙在飞行的途中观察到了天地间煞气的异样,不由得加快速度。 陆修和白晶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陆修,似乎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要出世。看来我们都想错了,天雷劈的不是它。我说怎么就这个东西也配有那么大的动静。” 陆修飞速掐指,五指几乎快成残影,额头也开始冒出冷汗:“完了,我算不出来那东西!” 白晶晶鼻尖耸动仔细嗅嗅,然后一脸遗憾:“我也感觉不到它在哪里。” 阵法中的厉鬼也感受到了异样,它在阵法中怒吼挣扎。厉鬼的动静越来越大,阵法逐渐开始松动。 陆修和白晶晶赶紧回神加固阵法,可还是来不及堵住缺口。 厉鬼看到阵法出现缺口开始兴奋地嚎叫,一丝丝煞气随着阵法缺口钻了进去。厉鬼如同见到骨头的狗,它拼命吸取那丝丝缕缕的煞气,然后它的境界就开始攀升,从红衣厉鬼直至升到摄青猛鬼才堪堪停下来。 “轰”一声,摄青猛鬼破阵而出,它盯着脸色苍白的陆白两人,发出渗人的笑声。利爪一挥,陆修和白晶晶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掐住脖子提在空中。 陆修的脸憋得通红,白晶晶却伸手把自己脑袋往上一拽,“咔”一下,白晶晶的头和身体就分开了,她的身体掉了下去,脑袋却还飘在空中。 这把操作给摄青鬼也给看蒙了,白晶晶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又“咔咔”两下卸下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带着幽蓝色灵力朝着摄青鬼丢来。 “你个丑八怪,放开陆修!” 摄青鬼轻飘飘一躲,又一团黑气朝白晶晶袭来,她凝力抵挡,反被撞飞出去。 吸收完煞气的摄青猛鬼躯体涨大,隐天蔽日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它张开满是獠牙利齿的大口一下就把陆修吞了进去。 “嘿嘿嘿,人类修士,好吃的。”它声音呕哑嘲哳,像是粗粝的石子划过玻璃。 “陆修!”白晶晶目眦欲裂,声音陡然拔高。 突然一道金光爆发出来,摄青鬼的肚皮从里面被人硬生生划开一道口子,陆修从里面跳了出来。它发出痛苦的哀嚎,黑色煞气不断翻涌,根本顾不得其他人。 白晶晶趁机把飞回来的胳膊腿安上。 陆修跑出来的瞬间抬手甩了数张符过去,符箓化作阵法贴在摄青猛鬼身上,被符箓引动的灵气结成密网把它笼罩在里面。它的身体被网上的金光腐蚀,疼得再次嗷嗷惨叫。 这只本就不是自己修炼成的摄青猛鬼,只是趁机吞了煞气强行提升的境界,因而没有一般摄青鬼的实力。眼下它的煞气被网上金光吞噬,实力自然下降。 然而,这只摄青鬼不甘心就这么被捉住,它缓缓垂下头,用一双鬼气森森、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陆修暗道不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只摄青鬼忽的发出凄厉的一声嚎叫,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撕碎灵网朝两人扑来。 陆修和白晶晶躲避不及,被它扑个正着,顿时两人身上皮开肉绽,鲜血不止。陆修艰难地摸出符箓顾不得挑选什么种类拼命往摄青鬼身上撒,白晶晶也咬紧牙关往它身上招呼。 一道道金光和蓝光闪过,摄青猛鬼身体慢慢变小,它却毫不放弃愤怒地吼叫着,又在陆修身上撕下一块血肉。许是新鲜的包含灵气的血肉刺激到了它,摄青猛鬼兴奋地拼命嘶吼,盯着陆修下爪愈发狠厉。 陆修手掌心聚起金光朝它打去,白晶晶也来帮忙攻击。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光芒频闪。 摄青鬼的身体在两人联手进攻下慢慢变小,但它却毫不在意,反身一扭,双手成爪朝着陆修心脏掏去。 “陆修!”白晶晶声音都吓到变形,着急地向陆修扑去,却被一股煞气挡在两米开外。 “你……别过来。”陆修拼命抵抗,他的眼睛被煞气带起的罡风吹得几乎睁不开却还在阻拦白晶晶。 白晶晶没答应,一点地再次朝陆修冲去,却依旧被挡在外面。她只能着急大喊:“陆修!” 陆修费力地转过头,吆喝道:“快,把你右腿丢过来,那上面有我师父画的驱煞符!” 白晶晶不敢墨迹,立马咔一声掰下右腿丢了过去,小孩子肉乎乎嫩生生的小腿在触到无形屏障的瞬间,迸出一道紫金色的光芒,像盛开的莲花瓣将屏障整个包住。 随着紫金莲花缓缓收缩,煞气被它一点点涤荡干净。 “嗷——”摄青猛鬼惨叫一声松开了掏向陆修的爪子,后退几步。紧接着它像是融化了一样,体型在眨眼间缩小了一圈。 陆修这时才得以喘息。还没等陆修和白晶晶松口气,那摄青鬼就疯狂地吸收周围煞气补充自身,几息时间就再次涨大一圈,硬生生撑破紫金莲花的束缚,周身气势甚至比之前更强! 眼看着它就要再次向两人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传来一个清浅的嗓音,“闭嘴。” 紧接着便有更猛烈的煞气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般倾泻席卷过来。 陆修和白晶晶清楚地看到,漆黑的夜幕下一个身着暗红色广袖衣袍的男人抬手就捏死了那只叫嚣了半夜的厉鬼。它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那么魂飞魄散了。 他们两人有点恍惚,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瞬两人就清醒了,瞬间戒备起来。这个人周身的煞气比那只摄青鬼只多不少。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地间一片清明。 那个人浮在空中,周身煞气几乎凝为实质,罡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墨发翻飞,可就是看不清脸。 但若不是那周身难以忽略的煞气,陆修和白晶晶几乎以为这是哪位隐世大能。 一路急行赶到的闻人笙也看到了那个人。 尽管相距迢迢,还隔着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煞气,但闻人笙就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睛。 是一双极美的眼,清冷,透澈,像被冷月浸透的寒山。瞥过来时,漆黑的瞳仁之中有深红的光华流转,却快到稍纵即逝,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陆修和白晶晶看到闻人笙来了,长舒一口气,满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耳边是烈烈作响的罡风,但闻人笙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耳畔只剩下那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和那句冷淡的“闭嘴”,世界在一瞬间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此之前,他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一个看不清长相,甚至来历不明身份成疑的人生出如此弥天漫地的情愫。 如潮水,像雨幕。 不知缘何而起,却知向谁而去。 那个男人似是察觉到闻人笙的目光,他朝这边投来淡淡一瞥正与闻人笙对上。闻人笙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心神一荡,抬腿就要朝他走去。 下一瞬,他就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连带着漫天的煞气也消弭在天地间,没有一丝痕迹。 陆修和白晶晶对于这个男人的记忆也仿佛被什么擦除了,他们晃晃脑袋,以为是闻人笙解决了厉鬼,高兴地围上去。 “老大,多亏你来的及时,救我一命。”白晶晶喊他。 这才把闻人笙的意识拉回来,闻人笙被蛊惑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清明,脑海中关于男人的记忆迅速淡去。 他扭头问陆修和白晶晶二人:“能走吗?”陆修点头示意没问题就去召回自己的法宝了。 一边的白晶晶跳着去捡回自己的腿和脑袋咔咔安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嘟囔道:“老大,我申请加奖金,我新买的这件衣服彻底废了,早知道就不穿它了。” 闻人笙回过神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笑眯眯道:“可以,回去你找姚瑜给你们报奖金。这次的事情算意外,还能申请补贴。” “走了,收工。”闻人笙打了个响指就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去。 陆修和白晶晶二人连忙追上去,只听见白晶晶叽叽喳喳地复盘谁出力大。 落后的闻人笙脚步越来越慢,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这座空山,眼中困惑愈加明显。 真的是自己救了白晶晶和陆修?《 》 2、僵尸 由于陆修和白晶晶受了伤,闻人笙也不好意思再压榨他们,只能自己开车。 这哥们把一辆五菱宏光硬生生开成了战斗机,连不晕车的白晶晶都忍不住一脸菜色。至于陆修,他早就被见势不妙的白晶晶敲晕了。 这时候白晶晶才发觉不对劲,“老大……艾维,艾维……”少了个人。 闻人笙头也不回道:“他自己飞回去,毕竟……” 还没说完,闻人笙瞳孔猛地一缩,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就听见身后的白晶晶诶呦一声,没了动静。 闻人笙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白晶晶正用手揉着额头,旁边的陆修则没那么幸运,扑通一声脸朝下栽了下去。 白晶晶晕乎乎地爬起来问道,“老大,怎么了?” 闻人笙扭头示意她朝外看,就见一张泛着青灰、死气沉沉的脸猛地贴在车窗上。 白晶晶下意识后仰,凝神再瞧。 那是个长发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发丝衣服上还混杂点点泥浆。仔细看她长相,皮肤苍白,脸颊枯瘦干瘪,黝黑无神的双眸直勾勾盯着车里人。 哦,是只僵尸。 白晶晶瞄了一眼闻人笙,见他毫无动作,只盯着左前方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当下也不敢乱动。 突然那僵尸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皮肉有点分离,声音阴森森瘆人却十分有礼貌问道,“你……好,我能……和你们……一起进城……吗……” 白晶晶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好笑。也学着她咧嘴一笑,嘴角一下子扯到了耳后,整张脸像是从中间割开了一样:“当然可以。” 长发僵尸大概是没想到夜路走多了,果然能碰上同类,一下子愣住了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白晶晶拉开车门,伸手就要拽那只僵尸。长发僵尸被吓地打了个嗝,嘤一下就哭了出来。车里白晶晶和缓缓醒过来不明所以的陆修面面相觑。 白晶晶更是玩心大起,故意拉下脸:“说要上车的是你,现在不上的也是你,故意耍我们吗?” 这时,白晶晶感觉到自己被陆修推了推,他提醒的声音传来:“别玩了,你看老大。” 闻人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疯狂咆哮,僵什么尸,这大半夜的,到底是从哪个坟头里爬出来的僵尸!最近异族出现的频率怎么这、么、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俩之间的互动,再次后悔自己大半夜不睡觉从特调处赶来救这仨,不是,一个活宝。陆修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自闭症患者不算。 三分钟后,僵尸和陆修白晶晶三人挤在后座,在她上车后,车里的气温瞬间下降好几度。 僵尸还在嘤嘤嘤哭泣,闻人笙觉得自己好像老了,有点耳鸣。他从后视镜里瞪了眼白晶晶,警告她别再搞事。 白晶晶这次不敢再作妖,她瞪着眼睛萌萌哒地威胁道,“你别哭啦。瞧见没有,那是我老大,他一张嘴就要吃八十个妖魔鬼怪。你个小趴菜还不够他一口吞的。” 僵尸抬头看过去,只见男人眼睛底下挂着硕大两团乌青,充满怨念地盯着自己。表情冰冷,比僵尸还要僵尸。她被吓一大跳,打了个嗝,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受到这一车人都不好惹,嘤嘤嘤,人家好害怕。 闻人笙见她终于安静下来才问道:“你是不是把你孩子忘了。” 僵尸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羞涩,“人家死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哪来的什么孩子。” 闻人笙冷漠的哦了一声又扭过头。 车里人都好奇地扒在车窗上往前看去,看到斜前方静悄悄地躺着个约莫两三岁的女娃娃,女娃娃肯定不是人,还没有哪个人身上能蹭蹭地往外冒煞气。女娃娃身上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暗色长袍,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一个毫无生命的玩偶。 看看明显处于爆发边缘,没有丝毫行动意思的闻人笙,又看看惨兮兮面如菜色的陆修,刚刚才搞过事自知理亏的白晶晶只能叹口气自己爬下车去把那女娃娃抱过来。 刚抱起女娃娃她就感到彻骨的寒意,不仅仅是因为温度低造成的,而是那种深入灵魂的煞气带来的寒意。 白晶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从陆修口袋里掏了张清洁符把人弄干净丢到副驾驶上,“这女娃娃不一般,她身上的煞气我都受不了。” 女娃娃被白晶晶一丢,头发滑落露出了长相。 闻人笙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女娃娃脸上,她脸色苍白和后座那只僵尸有的一拼,嘴唇却殷红如血,但长相绝对是一等一的精致,只是本该装着眼珠子的眼眶里空空荡荡。 见这女娃娃身上煞气止不住的往外冒,就连白晶晶都缩得远远的。闻人笙抬手想画个符镇压一下,却看到那女娃娃身上蹭的冒出一层耀眼的功德金光将整个人裹进去。 后座的陆修和白晶晶早已忍不住闭眼,僵尸也被煞气逼得缩成一团紧紧贴在车后壁。 “这么厚的功德金光,她上辈子是拯救银河系了吗?”白晶晶忍不住吐槽。 很好,我也想知道。闻人笙在心里给嘴替白点了个赞。 那层功德金光把女娃娃连带着往外冒的煞气包裹严实,黑红的煞气和金色的功德交织翻滚,最终恢复平静,连煞气也跟着不见。现在看来那女娃娃和因为病弱脸色苍白的人类一般无二。 闻人笙见她自己镇住煞气就不再管她,一脚油门踩的飞起。白晶晶见状一小腿又打晕了陆修。 等闻人笙一行人踏进办公楼时,一个和白晶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端着比她脑袋还大的碗朝闻人笙走过来,“老大,喝汤。” 闻人笙接过碗道了句谢,就转手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敷衍道:“嗯,很香。” 又给她吩咐工作,“白莹莹你带这只僵尸去人事备案。刚从不知道哪个墓里跑出来的僵尸,估计是黑户。” 闻人笙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要是墓的年代比较久,问清楚了再给考古的打个电话,说发现古墓。” 白莹莹看到他的行为笑容瞬间瞬间垮下。闻人笙没空搭理她,大踏步向楼梯走去。 倒是长发僵尸凑过去吸了口香气,眼睛发亮地问她:“他不喝,我能喝吗?” 白莹莹兴奋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小姐姐你要喝吗?” 僵尸高兴地捧起碗咕嘟嘟喝了起来。末了,一抹嘴问道:“小妹妹,你这汤熬得可真香。用什么熬的?” 小姑娘仰起头天真无邪地笑道:“当然是我的波棱盖,我的头盖骨,还有我的胳膊肘。” 僵尸:“……” “呕——” —— 闻人笙胳膊底下夹着那个女娃娃蹭蹭蹭上了三楼然后“咣”一声蹬开资料室的门吆喝道,“白成,你看这个女娃娃是怎么回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慢悠悠地从一堆书后面探了个头,慢悠悠地说道:“处长,您下次来时可以小点动静吗?我年纪大了,不经吓。” 说着老头子慢悠悠从书桌后面挪出来看被闻人笙放在桌子上的女娃娃。 正研究小孩的闻人笙并没有发现,白成仔细打量的一遍女娃娃,有些许惊愕,但转瞬就被他掩饰下去,只听到白成意味深长道,“处长,你这眼神还不如我老头子,这分明是个男娃娃。” 闻人笙大惊又凑上去仔细观察,“这怎么看都是女娃娃,不过长得挺好看,瞧着倒是挺合我眼缘。” 白成伸手拨弄了一下小孩的衣领,从里面拽出来一个挂饰。是条用红绳穿的项链,吊坠是颗小指肚大的透明小球,里面藏着一片闪闪发光鱼鳞样的东西。 闻人笙瞧着那吊坠下意识上手摸了把,吊坠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这吊坠……” 没等闻人笙说完,一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小孩一巴掌挥开闻人笙的手抢过吊坠往角落里缩去。 眼看着就要掉下桌子,闻人笙眼疾手快把人捞了过来。小孩又挣扎着要远离闻人笙,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白成笑呵呵从闻人笙手里接过不断挣扎的小孩,耐心询问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被他抱在怀里倒是乖巧,只是眨巴着空洞洞的眼眶不说话,仿佛什么也听不懂。 白成只能又换个问题,“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或者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家里有其他人吗?”小孩依旧一声不吭。 白成看小孩防范洪水猛兽似的防着闻人笙,心底了然,估计察觉到闻人笙在“抢”他的吊坠,所以怕他。 白成乐呵呵对闻人笙说:“处长,要不你先出去,我来问问。” 闻人笙也明白小孩是为什么害怕他,对小孩做了个鬼脸哈哈笑着推门而出。白成看他这幼稚的行为只是摇摇头,扭头去哄那小孩了。 闻人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目光散涣地看着办公楼里人来人往。临近中元,各路妖魔鬼怪都蠢蠢欲动想趁着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搞事情,他们特调处最近都忙得不可开交。 前几天还出了只老妖搞事情,偏偏虚怀那家伙也不在,特调处派出去的人伤了一大半,残存的几个是一个顶十个的奋斗。 闻人笙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歇歇,径直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然而他感觉自己才刚闭眼就被叫人起来。 闻人笙面无表情的睁开眼,苦大仇深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咧开嘴阴森森地笑了下,“你最好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白成丝毫不惧,抱着那小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末了还挤挤闻人笙示意他往边上挪挪腾个位置。闻人笙看他那满是褶子的老脸忍了又忍才没一拳头挥过去。 “你猜,那吊坠是什么东西?”白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道。 闻人笙一巴掌把他脑袋推过去,然后懒洋洋地斜躺下来,“是龙珠。里面的是龙鳞。” 白成笑的满脸褶子都展开了,“那你再猜猜是谁的?” 闻人笙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的。”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白成撸了撸怀里小孩的脑袋,“他什么也不说,可能是听不懂话。我瞧着这小娃娃跟个玉娃娃一样,就自作主张给他取了名字,叫阿玉,美玉的玉。” 闻人笙看着那玉人一般的小孩问道:“他是什么东西?不会真是灵玉成精了吧。”说完又嘀咕道,“也不对,没听说哪家的宝贝玉石丢了呀,再说了这要是块灵玉,那得在什么地方蹲着才能沾上这满身的煞气。” “不知道,”白成把小孩递给闻人笙,摸着胡须朝资料室走去,“诶,老了老了,我都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了。”留下那小孩和闻人笙面面相觑。 小阿玉应该是闻出闻人笙就是刚刚抢他东西的人,扁扁嘴就要哭,闻人笙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行了别哭了,我不抢你的项链了,再说,那龙珠和龙鳞还是我的呢。”说完从旁边桌子上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 阿玉砸吧砸吧嘴估计是品出甜味来了,又看闻人笙没有抢他东西的意思,乖乖任由他抱着吃糖。 闻人笙困得要死,就这么搂着小孩仰躺在沙发上再次睡过去。《 》 3、死人 农历七月十二,玄兔将圆,冷冷的月光也压不下燥意。 说来奇怪,在蓟京繁华时尚的商圈背后藏着一片老破小,不过一路之隔,却横亘天堑。一边是霓虹闪烁,繁华如梦的都市中心;一边是杂乱无章,污浊混乱的破旧小巷。 “吱——”刺耳的一声刹车,一辆出租车停在街对面。 西装革履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车中摸出来,醉眼朦胧,满身酒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现在这时节本身就是处暑,就算是盛夏的尾巴也是热气翻滚。甫一走下开着空调的车,男人就觉得热风扑面而来,空气中纷杂的气味也热情地往鼻腔里钻。他晃晃悠悠地往前挪,脚步飘虚,好似走在泥浆沼泽上面。 身后传来司机怒气冲冲的骂声:“死酒腻子,给我车里全吐脏了!赔钱!” “哕——”男人晃晃悠悠转身想要回嘴几句,却因为酒醉得厉害,张口又是一声干呕。 司机腾一把拉开车门,揪住男人衣领:“赔钱!” 男人看着司机胳膊上虬结的肌肉,认怂从身上摸出手机扫了钱。司机听见钱款到账的语音播报,才气哼哼地丢开男人衣领离去。 出租车走后,男人睁大朦胧的醉眼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长叹一口朝巷口走去。 巷口被压坏的水泥地面不知何时积攒了一汪散发着恶臭的泔水,垃圾桶翻倒在地,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因为天气炎热,这会儿也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男人不由得捂着鼻子快步走了两下,但靠近巷口后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许是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又或者是已经吐过一轮了,弯腰许久也没能吐出什么东西。 经此一遭,原本有些发虚的手脚反倒没那么不受控制了。他直起腰按亮手机,这才发现已经过了零点。 妈的,销售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明天还得上这破班,不然那sb老板又要扣全勤。他骂骂咧咧地挣扎着向前走去。 小巷交错相横,跟蜘蛛网一样,两侧的建筑物很高,连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路口仅有的两盏路灯还坏了一盏,另一盏也被枝繁叶茂的绿化树挡了大半的亮光,照不到巷道的深处。男人慢吞吞走进巷子,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巷中昏黑,他借着手机的灯光蹒跚而行。 吱,吱吱—— 咕咚咕咚。 走着走着,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像老鼠在叽叽吱吱地叫,又混杂着吞咽某种液体的声音。 声音很轻,若非这巷子里极其安静,怕是就忽略过去了。 男人停下脚步,想到最近新闻上报道的几起杀人案,有些踌躇。犹豫片刻,考虑到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最终还是选择壮着胆子继续走,脚步却放轻了不少。 越往里走,声音就越清晰,是从巷子中间的一处凹陷传来,那里本来是垃圾场中转站的后墙,后来院墙塌了一角没有修葺就与巷道相连,总有些许零碎的垃圾溢出院墙,落了一地。 男人捂着鼻子熟练地绕开地上散落的垃圾,心里暗骂,环卫部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破院墙都半年了怎么还没修好。 路过塌角的院墙时,男人下意识偏头看向声源处,奈何周围环境太黑,看不清垃圾场里面的景象。 也就是这个分神,他没注意踩到块西瓜皮,一个趔趄不由得骂出声:“操!” 这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尤为刺耳。 垃圾站里的细微声音霎时安静下来。 男人意识到不对,慌慌张张用手机照向垃圾站,借着手机屏幕昏暗的灯光,他看到里面有个细瘦的人影在机器前缓缓起身。 “谁?你是谁!你在那里干什么!”他虚张声势地喝问道,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里面的人影。 那个细瘦的人影同样步履蹒跚地朝他走来。一步,两步……人影终于走到了手机光的照射范围。 一时间,他的脑子一空,直愣愣地盯着眼前,因为恐惧发不出一丝声音。 下一瞬,他像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可细瘦人影比他速度更快,一下子就窜到他眼前,像闻到鲜血的鬣狗,兴奋地扑过去。 “呃……”被咬住的喉咙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拼命挣扎,却被怪物死死咬住,吞咽声回响在空旷的小巷。 终于他不再动弹,手腕脱力地垂下,手机摔落在地,亮光照到怪物的脸,是一张没有脸皮,狰狞恐怖的脸…… —— 闻人笙这一觉没人再喊他,一下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刚一睁眼就看见不知道是白晶晶还是白莹莹蹲在沙发前幽幽的盯着他。 闻人笙睡足了脾气特别好地冲她打了个招呼,“早啊。” “老大,你是不是又没认出我,我是白莹莹,”她说着又指指坐在门口的女孩,“晶晶在整理她的小腿。还有他是不是长大了。”白莹莹说完低头盯着闻人笙怀里的阿玉。 闻人笙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没看出小崽子有多大变化。察觉到闻人笙看自己,阿玉对着他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 闻人笙手痒地捏了把他的小脸蛋,嗤笑一声,“小傻子,这么好骗,一颗糖就能让你卖乖讨巧。”阿玉依旧傻乎乎地笑着。 白莹莹见状也忍不住偷偷给小阿玉塞了把松子,心想,他是真的好看,苍白的脸色和红的不正常的嘴唇也挡不住的美貌。 就在这时,沙发另一头的手机催命夺魂地叫起来。 闻人笙把怀里的小阿玉塞到沙发上,让白莹莹陪着他,这才摁开手机。 看到那串熟悉的号码,闻人笙就条件反射地开始头疼。他捂捂脑袋,哀嚎一声接了电话,“怎么了?” 姚瑜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又出事了。” “又死人了。死人了!” “昨天晚上。疑似非人类作案。” “不,不对,就是非人类作案!” “我知道,不要你讲!” “老城区那几条蜘蛛网巷子。” 姚瑜那边的四个脑袋因为着急,跟鹦鹉学舌一样,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汇报。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还在电话那头吵了起来。 闻人笙脑子嗡嗡响,耳边全是姚瑜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都闭嘴!别逼我给你剩下的三个脑袋下禁言咒。派一张嘴出来和我交流。” 姚瑜的四个脑袋互相看了一眼,正要再吵起来。其中反应最快的脑袋一号控制着尾巴将其他三个脑袋的嘴死死捂住,然后抢过电话飞快说道:“昨天半夜,老城区那几条蜘蛛网巷子里,死人了。疑……哦不,就是非人类作案。” 闻人笙一听说又是非人类作案更头疼,“这个月第几起了都,能不能消停点。先让滕垚去探探情况。” “她前几天不是被那只恶灵偷袭,回森林养伤了。” “那艾维呢?” “他……”姚瑜声音有些迟疑,“他在现场,作为嫌疑人被扣下了。” “???”闻人笙突然觉得他有点听不太懂汉语,“啥玩意儿?谁被扣下了?艾维怎么了?” 姚瑜再次重复道:“他被扣下了,作为嫌疑人。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求助,要我们去捞他。” “这倒霉玩意儿,”闻人笙无语至极,“不去。让陆修……算了,陆修这个脆皮法师昨晚伤的挺重的。” 闻人笙实在昧不下良心强逼伤患出任务,他又换个说法问道,“还有谁没事?” “基本都受伤了。”姚瑜一顿。闻人笙眼皮子一跳,顿感不妙。 果然,姚瑜紧接着就又砸过来另一个噩耗:“外勤组只剩下您和白晶晶还活蹦乱跳的。” 闻人笙有点抓狂:“继续跟总局那边打报告,说咱这人手不够,让他们赶紧借调。大不了用完了还回去。” 刚刚还坐在门口的白晶晶听到声音,走过来取下挂在旁边的小背包,冲闻人笙打手势。 闻人笙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指挥着白晶晶收拾东西。 “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案发现场。” 闻人笙问完地址就匆匆抹了把脸,拉过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小背包的白晶晶,开着那辆破五菱朝老城区狂奔。 远远地闻人笙就看到老城区临街那冲天的阴气和一只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超大号乌鸦在那片天空上盘旋。 乌鸦看到他们过去,扑棱棱拍拍翅膀怪叫两声藏进了建筑群里。 那是“煞”,吸食死气为生,压聚阴气化形,常常在死亡现场出现,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然消散,危害不了什么,闻人笙也就懒得去管。他踩下刹车减速,把车停在蜘蛛巷对面街上。 白晶晶穿着新买的红裙子站在隔壁的酒吧门口嗅了嗅,“好香。”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闻人笙捂住鼻子,皱眉,“香什么香,这是尸香油的味道。” “唔,看来遇到同行了。” “同个屁的行,你是有编制的,这种野生的和你没什么可比的。别闻了,快走。回头让陆修好了来这里看一下怎么回事。” 巷子早就被警察给拉上警戒线封起来了,还能看到几名警察在现场忙碌,正在疏散凑热闹的人群。 闻人笙逆着人流挤过去,摸出工作证朝守在巷口的警察晃了晃,“同行,来看看情况顺便接人。” 说着又指指不远处满脸懊恼抱头蹲在墙角的金毛男人,“里面那个就是我们的人。” 说完他就要带着白晶晶进去结果又被那敬业的小警察拦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怀疑:“不好意思,我能仔细看看您的证件吗?您带着小朋友过来的吗?” 闻人笙听到这话,朝白晶晶一摊手,压低声音道:“早说过你用这个样子出现场,只能中午干,因为早晚被拦,有证件也不行。” 白晶晶还没来得及和小警察解释里面就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争执。 “怎么回事?”负责现场的是个具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老刑警,他一边问一边拉开警戒线走出来。《 》 4、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 “怎么回事?” 扯警戒线的那个小警察看到来人,报告道:“陈队,这个人说是同行来看现场顺便接人,他还带着一个小孩。” “你好,陈康。”那个陈队走近自我介绍道,顿了顿又问,“你说是同行,我能看一下你的证件或者调令吗?” 闻人笙只好又从口袋里摸出证件递给他,自我介绍道:“我姓闻人,单名一个笙。第九局蓟京行动处的。” “我叫白晶晶,也是蓟京行动处的。”白晶晶适时插话顺便把自己的证件也递了过去。 陈康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证件,突然目光一顿。 闻人笙,31岁,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蓟京行动处,处长。 他又翻开白晶晶的证件,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 白晶晶,6岁,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蓟京行动处,外勤组组员。上面的一寸照片上确实是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在华国的公安部下面,有一个特别的存在——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江湖戏称“第九局” 第九局挂名在刑事侦查局下面,但也仅限于挂名,实际上它和刑侦局的关系就好像央视六套和央视一样。 归你,但不归你管。 第九局下面的直属部门就有各地的行动处,简称“特调处”,但是它们具体负责哪方面的工作除了它们自己的内部人员,没人知道。 不过据知情人士爆料,这个“特别事件”其实可以同义词替换成“非人类事件”,但这个料的真伪无从考证。 第九局不仅工作内容一直都不为外人所知,他们名字上那个“特别事件”也不知道究竟特别在哪里。 总不能是因为他们行事的整个流程都完全不透明不公开,人才选拔过程也是不透明不公开吧。 虽然这确实挺特别的。 之前也并不是没人对此提过异议,但最后都销声匿迹了。 真就是强制闭麦。 同样,由于第九局的事太过特别,外界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但警局和他们毕竟同属于一个系统,内部也是有些流传的。 陈康也只是曾经从他的师父那儿听说过,从未见过里面的人。 验过真伪后,陈康还回证件,主动掀开警戒线,示意他们俩进来。然后边带路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来者。 只见闻人笙身形颀长,模样俊美;白晶晶则是穿着小裙子,背着小背包,说是来当童模拍照的也不为过。这俩人的架势,不应该出现在案发的小巷子,应该出现在能上电视的秀场里。 陈康着实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活生生的特调处来人。 除了这事之外,相比起白晶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居然是特调处的正式成员,他们的现任处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闻人处长和白小姐可真是英才出少年啊……”老陈感慨道,话锋突然一转又问道:“两位来接……” 就见闻人笙伸手一指,那边的艾维已经看到他们俩了,眼巴巴瞅着,眼神里尽是清澈愚蠢。闻人笙手指微颤,表情有些难以言说。可能是不想承认这么纯的人是他手下。 旁边白晶晶十分懂他们老大的心思,虽然脸色也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主动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能成为嫌疑人?” 陈康早就猜的他们来接的谁,见状笑呵呵地回答她,“不是不是,就是例行询问。艾先生十分配合我们工作,已经可以回去了。”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在嘀咕,一个小姑娘不上学来案发现场凑合什么热闹,这简直就是胡闹。 不过他没敢大声说出来,毕竟真的惹不起特调处,就打哈哈翻过这件事,“两位也是来看现场的吧,这边请。” “死者是一名晚归销售。叫吴力,男性,三十九岁,老婆前些年离了,目前独居。今天早上有人从这里经过发现了死者和那位……躺在……巷子里的同事。”他话没说完,眼睛却看向艾维。 其实陈康话说的还算委婉,艾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金色的头发上沾着不明物体,路过的警察纷纷捂住鼻子,比起简单地躺在地上,陈康更觉得他是在垃圾堆里滚了一圈。也很能理解为啥闻人笙和白晶晶表情古怪。 闻人笙和白晶晶顺着陈康的目光看去,顿时就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等等,他怎么了?在这种垃圾堆里躺着? 闻人笙和白晶晶震惊,不解,匪夷所思。 路过艾维的时候,两人都懒得搭理他,装作没看到他求救的眼神,目不斜视地和陈康一起走过去。 闻人笙和白晶晶就这么跟着陈康进了现场。一路走过闻人笙和白晶晶的神奇组合受到了众人瞩目。 有些警察看到这俩人,张嘴就想问什么情况,都被陈康用眼神制止。 众人一走进巷口,垃圾发酵后的恶臭就扑鼻而来,简直令人窒息。就见白晶晶摸出一块帕子掩住口鼻,“好臭。” 陈康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回头见她这般打扮,心中微叹,简直是胡闹,这哪像是出现场的。 陈康忍不住再一次确认道:“里面可能有些……” 闻人笙和白晶晶两人径直走了进去,“放心,我们出过的现场可比这要惨烈得多。” 只见拥挤的巷道里贴墙靠坐着一具男尸,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衬衫西装裤,双目圆睁瞳孔涣散,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什么血迹,但是尸体干瘪,好似风干的腊肉。 “死的真干净啊。”闻人笙看到吴力的尸体后忍不住感慨道。 陈康以为他是说死者没有丝毫血迹的尸身,点头附和道,“是啊,从业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尸体,简直不像刚死的,倒像是沙漠里的干尸。” 陈康并不知道,事实上闻人笙说的是吴力连一丝魂魄都没有留下来。 “死了多久了?”闻人笙见陈康理解有误也不过多解释,从白晶晶背包里掏出一副手套,一边带手套一边问道。 “呃…应该是今天凌晨,这种尸体不太好判断,具体鉴定结果还得解剖。” “噢。”闻人笙仔细地把尸体检查了一遍,趁机掏出一张指头大小的符箓贴在尸体上。符箓一接近尸体就化作灰色烟尘消散在空气中。 陈康这时探头,正好看到尸体脖子上慢慢浮现出两排黑色的牙印,其中上排牙的两颗孔洞尤为明显,他敢保证之前是绝对没有这印记存在的。 “那是什么?牙印?看上去不太像人类。”陈康疑惑地问道。 闻人笙和白晶晶听到他的话,同时回头看向他,陈康被他们俩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干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吗?” 他怎么能看到? 不知道啊。陈队长难道有隐藏天赋? 算了,先糊弄过去再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洗掉这段记忆。 闻人笙和白晶晶迅速交换过眼神后,闻人笙走过去拍了拍陈康的肩膀:“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陈队长你不同凡响,或许是天道之子,天生主角也不一定?” 陈康无奈地自嘲道:“闻人处长年轻有为天纵英才,还是别调笑我这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年人了。” 闻人笙不着痕迹地挡住陈康视线,“大器晚成,大器晚成。陈队长总有些过人之处。” 他一边拉着陈康转移他注意力,一边在暗地里给蹲在地上的白晶晶打手势,示意她处理了那两排不同寻常的牙印。 陈康虽然被闻人笙带偏了思路却并没有放过那点可疑之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刚那牙印……” 闻人笙疑惑三连问,“牙印?什么牙印?哪里有牙印?” 陈康左右探头试图越过闻人笙去看那地上的尸体,“这里……”他指着尸体脖子,想说的话却突然卡壳。 “那里……有什么吗?”闻人笙一脸无辜地顺势转过身去,“怎么了吗?” 陈康露出困惑、不可思议的表情,明明刚才那具尸体脖子上浮现了两排诡异的牙印,现在它的脖子却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牙印存在的痕迹。 陈康走上去在尸体脖子上比划,“这里,刚刚这里有两排牙印的,你们没看到吗?” 闻人笙和白晶晶适时地露出疑惑和茫然,然后摇摇头。 陈康见他们不信,伸手想要直接触摸尸体,却被闻人笙拦住手,“陈队长再怎么急着破案也不能忘了不可以直接触摸尸体。” 闻人笙说完将陈康拉起来,语气温和却又坚定道,“这个巷子太黑了,或许是看错了或者是什么影子也说不定。” 陈康被他说得一时间有些恍惚,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吗?但看到闻人笙温和带笑的脸,他觉得哪怕不是看错了,也要是。 他正苦苦思索那黑色的牙印就看见闻人笙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展示一份文件道:“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个案件已经正式移交特调处处理。稍后会有人找你们交接工作。” “哦,好的……?!”陈康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案子……”着实很奇怪,就单单说这死者的样子,就显出不凡之处。 想到当初师父给他的忠告,陈康立马闭嘴,他隐约猜到特调处是干什么的了。看来,那个料大概率是真的。 闻人笙站起身,环视一圈后,指着垃圾中转站倒塌的后墙问他,“那里面,进去查看过没有?” 陈康摇摇头,“接到报案后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现场,您就来了。” 闻人笙低头示意白晶晶钻过去看看,白晶晶嘟嘟囔囔不情愿地拎着裙子钻了进去。陈康想拦,却又想到什么似得缩回手站在一边。 “什么也没有,只有垃圾……”白晶晶话没说完,改口道,“老大你看。” 闻人笙捂住鼻子凑过去看,遍地垃圾中间,几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尤为突出。 他盯着老鼠思考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扭头对靠墙站着的陈康说道,“陈队长,叫你的人收队吧,别耽误其他住户正常生活。后续我们会处理的。”《 》 5、什么是僵尸 待陈队长的人走后,闻人笙指挥着白晶晶把几只死老鼠装起来,“装好了啊,这可是证物。” 此时艾维眼巴巴凑过来,“老大……晶晶……” 白晶晶被熏得不想理他,装作没听到,满脸嫌弃地蹲在地上收拾死耗子,“这是被吸血而死的吧。不是僵尸就是吸血鬼,临近中元,说不定有僵尸出来搞事情。” “站那儿别动。先说说,你怎么在这儿?”闻人笙嫌弃地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我记得陆修和白晶晶让你去找虚怀了。” “我,我,”艾维挠挠头发,“我没找到虚怀,回来的时候,看到巷子里有东西在袭击人,就冲过去帮忙。然后被打晕了。” “不是吸血鬼,我没有察觉到同族的气息。”艾维解释道,“更像是僵尸一类的。” 闻人笙也摇了摇头,给白晶晶科普:“都说了让你少看点吉庆围的电影,多去三楼资料室看看典籍。” “电影里经常见到月圆之夜僵尸复苏后就立即吸食人血,那是为了影视效果编的。低级的僵尸动作迟缓,靠它们自己做不到吸血杀人。等级高的僵尸不以吸血为主,吸收月华修炼速度更快。” “根据道书《大千录》记载,僵尸的意思是‘四肢僵硬,头不低,眼不斜,腿不分,尸体不腐烂’。” 闻人笙顿了顿,敲敲白晶晶快要伸出来的脑袋道:“别光听我说啊,一边听一边干活。” 白晶晶龇牙咧嘴地缩回脑袋干活。 闻人笙继续给她解释:“僵尸又名:移尸、走影、走尸,人死之后,新尸突变或者久葬不腐就会变成僵尸。其中尸变的产生方式有很多,包括:染上尸毒、借生人阳气、风水聚阴、黑猫聚阴、恶灵附身、魂离魄留等。但不是所有尸变都会形成僵尸。” “僵尸除开自然因素,也能人为养尸。自然形成的僵尸有八种,能力从低到高依次是紫白绿毛飞。另外三种游尸、伏尸和不化骨虽然也在‘尸’的行列,但准确来说应该属于骷髅。你和白莹莹属于不化骨,这你们应该清楚吧?” 白晶晶正好要从后墙里面跳出来,闻言她动作一滞,“我?你说我是僵尸?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白骨精。” 闻人笙被她带出来的臭气熏到,后撤几步,“你也离我远点。还有,白骨精也是怪,僵尸也属于怪。” 白晶晶一脸难以置信,“老大你怎么能嫌弃我?我这是因为谁?” 闻人笙头也不回地逃开,“你少pua我,你这是为了自己的工资。记得把受害者尸体也捎回去,他这属于横死,这巷子里阴气也重,放这里不管明天尸变的就是他。” 鉴于闻人笙撒手不管,白晶晶只好从包里摸出一粒黄豆,撒豆成兵。又指挥着艾维过来一起把尸体运到车上。 等她处理好一切,闻人笙才慢悠悠地从对面酒吧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严肃正经的青年,青年一上车就变成一张软趴趴的小纸人,小纸人晃晃悠悠地飘落下去。 白晶晶捏起小纸人塞进包里,扭头抱怨道,“老大你纸人用得这么顺手,偏偏还要我撒豆成兵。” 闻人笙笑眯眯道,“我这是为了锻炼你。”然后扭头将艾维踹下车,“你在垃圾堆里躺了一晚上,一身的味儿。车超载了,自己想办法回去。” 艾维捂着屁股,委委屈屈道:“我看那里不是还有空……”他在闻人笙和白晶莹怒视的目光里声音越来越虚,最终老实闭嘴去扫共享单车了。 闻人笙这才点火开车,又说道:“接着刚才的说,人为养的尸分为六级。一级白僵,二级黑僵,三级跳尸,四级飞尸。五级已经近魔,称为‘魃’。至于六级,至今未曾有人见过。白僵和黑僵,行动缓慢,怕光怕火,见人会主动回避。跳尸开始行动就不再迟缓,也不怕人了。飞尸开始就不再以纳阴吸血为主,开始吸纳幽阴月华和活人生气。” “自然形成的僵尸,除非中途有人以血食喂养,或者在尸变过程中沾染血气,都不吸血。当然染上尸毒、借生人阳气、风水聚阴、黑猫聚阴、被恶灵附身尸变形成的僵尸不在此列,它们的尸变过程就和人为脱不开干系。” 白晶晶听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干脆说没有不吸血的僵尸呗。” 闻人笙沉吟片刻,说道:“那还是有的,就比如昨晚那只僵尸,她就是死后吸收月阴产生尸变,然后一直吸收月阴修炼的。不过今天这名受害者,死于僵尸吸血,但问题是他的魂魄哪里去了。” 白晶晶哀怨:“那你刚才说我?” 闻人笙语气轻快,嘚瑟道:“我从头到尾可没说这不是僵尸作案。主要是想着我看了那么多书总得用用吧。” 白晶晶无语地蹲在改装过的车厢里观察尸体,只见受害者脖颈间两排黑森森的牙洞时不时冒出些煞气,然后消弭在空气中。这些细微的煞气影响不到人的正常生活,就算不小心沾染上,晒晒太阳也就没了。 她分出一丝幽蓝色灵力顺着尸体天灵盖钻了进去,灵力在体内游走,确实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丝魂魄留下。 “老大,吸血鬼作案,也会有阴煞之气残留吗?”白晶晶问道。 “会。虽然吸血鬼属于西方管辖,但基础知识是共通的嘛,所谓灵力和魔法元素都属于自然之力,不过是叫法不同,功法不同罢了。套用阴阳之说,吸血鬼也属于阴煞邪物,自然有煞气残留。”闻人笙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具体你可以回去问问艾维。” 这时白晶晶从背包里掏出手套带上,上前摸了摸尸体,闭眼仔细感受他留存下来的微弱气息。 交错相横的小巷,投不进来的月光,黑漆漆的巷道。 巷中昏黑,“我”借着手机模糊的灯光蹒跚而行。 咚,咚。 窸窸窣窣。 走着走着,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在安静又黑暗的巷子里极为清晰。 …… 借着手机屏幕昏暗的灯光,“我”看到垃圾站里面有个细瘦的人影从机器前向“我”走来。。 一步,两步…… 瘦长诡异的身影,被扼住喉咙时强烈的窒息感和鲜血被吸走时的恐惧! 白晶晶猛然睁开眼睛,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她也是直面死亡的那一个。她缓了好一阵儿才从那种情绪里抽出,通感果然还是不能多用。 闻人笙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语气里带着关心,“怎么样?” 白晶晶透过后视镜和闻人笙对视一瞬,“老大,我看不清凶手长什么样,但凶手的气息杂乱,我猜不止一个。” “团伙作案?”闻人笙猜测。 白晶晶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不一定,万一凶手吞噬了其他的阴物还没来得及炼化阴气,身上的气息也会驳杂。” “确实。”通过后视镜,白晶晶看到闻人笙也在蹙眉思考。 他突然踩油门加速,说道:“不管如何先回去仔细看过陈力的尸体再说。” —— 两人回到特调处的时候,一具残缺不全的小骷髅正拉着阿玉在院子里做游戏,玩具是昨天才被煮过一遍的波棱盖和头盖骨。 边上的槐树阴里,正蹲着一个头上贴符的女僵尸羡慕地看着俩人,不对,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和一个骷髅。 闻人笙看见僵尸还在忍不住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只搭个顺风车吗?”转头就对小骷髅吼道,“白莹莹,怎么办事儿的?” 小骷髅白莹莹吓得打了个哆嗦,咔咔迈腿跑过来,没跑两步就散架了。 即便如此上下颌骨还在嘎嘎解释,“老大,林晓姐姐说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变成僵尸了,也没地方能去,白成爷爷看过了,她没有说谎,就让她暂时先留下来,稍后等闲了会有人来处理她的事情。” 一旁的阿玉摸索着把波棱盖和头盖骨摆在散架了的骨头架子上,希望她能长出一个人形。 闻人笙看这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看的眼疼,就喊坐在龟蛇石像脚下的水池边钓鱼的宋横过来把白莹莹那堆骨头和林晓带走。 他自己上前把傻乎乎蹲在地上的阿玉像拎鸡崽一样拎进自己的办公室,临走还不忘吆喝白莹莹赶紧变回来。 阿玉被他拎着不舒服地蹬了几下,闻人笙黑色的裤子上就多了几个灰扑扑的小脚印子。 他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晃晃小崽子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让白莹莹把你炖了。” 阿玉听出了他威胁的语气,气鼓鼓地瞪他,像只充气的小河豚。 闻人笙一乐,戳戳他的脑袋瓜子道:“哎呦,原来你听的懂话呀。” 阿玉趁机偏头“啊呜”一口咬住了闻人笙手指头。 闻人笙一惊赶紧甩手,没甩掉。“松口,”他把人放下了去捏他的下巴,“赶紧撒开,小心崩了你的牙。” 阿玉又磨了两下牙才松口,但是闻人笙的手指上只是沾上了亮晶晶的液体连个牙印都没留下。闻人笙淡定牵过阿玉,顺便在他背后蹭了蹭。 特调处的办公楼有两幢,一个是真的办公楼,另一个被改造成了给成员的临时宿舍。眼下办公这栋大白天里,人影稀少。 陆修被丢在他宿舍里躺尸养伤,虚怀出门找地方渡雷劫,艾维蹬自行车还没回来,夭夭回森林养伤了,白莹莹和林晓被打包带走,白成不用说肯定在资料室里。 眼下只剩下姚瑜晃着她那四个大脑袋中的一个在和总局掰扯人手调度的问题,另三个正同时在看闻人笙从酒吧里传回来的监控视频和其他信息。《 》 6、尸变 闻人笙把阿玉放在桌子上,问他,“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阿玉只是翘了翘光溜溜的脚丫子。 闻人笙不怕这小孩子和他吵,就怕一声不吭地非暴力,不合作。 闻人笙拿他没办法,往后一仰坐在办公椅上点了一支烟,又看到小孩子坐在前面,默默把烟灭了。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天道小气吧啦地改了自己的运势,怎么最近诸事不利。小孩子简直就是他克星,不能揍不能骂,说又听不懂。 偏偏这小崽子还不是白晶晶那样的假小孩,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这麻烦小崽子一点都不如,不如……谁呢?闻人笙晃晃脑袋有点想不起来。 闻人笙知道自己丢过一段记忆,连带着把龙珠龙角逆鳞也丢了。为此还被嘲笑说怎么不把自己给剐一遍再丢了。但龙珠龙角逆鳞都丢了,和把自己剐个精光也没差。 刚开始他是闹翻天也要把东西找回来,但中间出了些变故,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就歇了一定要把东西找回来的念头。 开始摆烂,随缘吧。当初成立第九局,人手不够,闻人笙就被薅来当壮丁。 白成那小老头说,他是有些机缘在特调处的,不如先来混个编制吧。又做了些许诺,刚从沉睡里清醒的闻人笙就被忽悠着包袱款款来了特调处。 他缓缓吐出心中郁气,瞪了那抢他东西的小崽子一眼。 阿玉歪头不明所以地回视他。 靠,这小崽子长得还真可爱,闻人笙这样想着缩回手在身上翻了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干枣塞进阿玉手里。 突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老,老大……”一路追在车后面狂蹬自行车的艾维气喘吁吁地冲过来。 “昨晚具体什么情况?”闻人笙问道,“以你的能力不至于对付不了僵尸。” “打晕我的和犯案的不是一个人,”艾维说着比划起来,“老大你知道吗,那群人四肢干枯细长,没皮没脸,看着就不像好人。” “你知道的,我对血味儿比较敏感,发现有东西在吸血,就冲过去救人。但那群犯事的不讲武德,他们群殴还偷袭,我一回头就被后面围过来的人敲了一暗锤。” “他们几个人?” 艾维摸摸脑袋,嘿嘿一笑,“大概,有四五个吧,你知道的,我眼神不好,那里又那么黑……”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一身……”闻人笙揽着怀里的小孩带着椅子往后滑。 “老大,”这时候,闻人笙工位旁边的姚瑜终于和总局掰扯完了,也看完了资料过来报告, “总局说他们那边人手也不是太够,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而且根据你传回来的监控视频,呃,并没有什么异常。只能看到吴力大约是将近午夜的时候进入巷子的,除报警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进出巷口。” “我就知道那黄毛鸡小气吧啦不舍得调人过来。”闻人笙忍不住骂道。姚瑜缩缩脑袋,有些人老大可以骂,他们不可以。 “算了,先不管他,你先给林晓和阿玉建立档案户籍。给林晓找点事干,总不能白吃白喝。” 说完闻人笙又把带回来的现场照片递给姚瑜道,“姚瑜你在信息库里对比齿痕,看看是不是记录在册的凶手再犯,确定范围。” 就在这时,白晶晶的电话打来了,“尸变了!” 闻人笙也顾不得和小崽子阿玉生气,拍拍他脑袋示意他乖乖呆在这里,就往负一楼的停尸间走去。 特调处当初选址时既要风水位东,选青龙聚气之地,又要镇守蓟京龙脉,挑来挑去,也就文化路这一段合适。 但毕竟特调处的存在不能大咧咧放在明面上,所以又选了缩在巷尾的十二号,还特意在左右两边扩建了原来的小公园做掩护。 而且十二号正处于龙脉之上,不能随便乱改。迄今为止特调处的院子还是用民国那会儿的老建筑改的,距今也有近百年历史。 这两栋楼更是经历百十年风风雨雨,夜晚里更显陈旧苍老,庭院里巨大的百年槐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地投下阴影,带着点阴森森的意味。 风水上说,槐树聚阴,不适合当庭院绿植,不过鉴于特调处没有普通人,槐树聚的那点阴气也不算什么,反而能给一些成员带来好处,所以这两排大槐树就一直留了下来。 但眼下大槐树聚起来的阴气,反倒是成了吴力尸变的引子。 闻人笙下了地下室,整个负一楼都空荡荡的,毕竟他们的案子很少需要把尸体带回来。 负一楼里面也很黑,只有背后电梯里投出了一些光,但也随着电梯门的闭合消失殆尽。 闻人笙走了几步,踏入黑色的迷雾之中。他打了个响指,一团金黄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他身旁,将漫无边际的黑暗撕开一片光亮。 闻人笙随着火焰一直往前走,脚步声一下下敲在地板上。 “咚,咚,咚” 脚步声不断地徘徊在过道里……逐渐分辨不清是几个人的脚步声。 狭长的,幽暗的,好像没有尽头的黑暗一直笼罩着他。 在光与影的交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闻人笙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翻涌的黑色阴影里冒出了一个……一只枯瘦细长的爪子! 那只从黑暗里钻出的枯瘦爪子,带着闪着金属般冷冽锋芒的指甲,狠狠地抓向闻人笙。 闻人笙似乎毫无察觉,只是突然蹲下身系鞋带。那只爪子从他的头顶略过,抓了个空之后又瞬间缩进黑暗里。 闻人笙起身之后继续向前走。 脚边翻滚的黑暗中,一道细长的身影悄悄贴近。 突然,闻人笙猛的向前蹿两步,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塞进怀里。 身影扑了个空,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它气急败坏地探出爪子去抓闻人笙。 闻人笙捡起东西后迅速起身,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但他落脚却稳稳踩在那只爪子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随即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嚎叫声划破沉寂的地下室。 闻人笙伸腿往爪子伸来的黑暗里一踹,沉闷的撞击声和脚下踏实的脚感告诉他,正中胸口。 周遭的黑色像潮水一般退去,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亮起,原本的轮廓显现出来。 闻人笙看到倒在地上的僵尸,玄耳,獐鼠目,三宫紫黑,獠牙锋利,指如钢铁。此刻它嗅到活物的气息,正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攻击,却因为闻人笙那一脚踹的太狠而爬不起来。 此刻僵尸徒劳地仰躺在地上挣扎,喉间发出“嗬嗬”的叫声。 闻人笙摸摸口袋,还有刚刚哄小孩剩下的干枣。 他摊开左手凭空召唤出火焰烧掉了外面的枣肉,只留下七枚枣核。随后一甩手,七枚枣核飞出,钉入尸脊背穴。 僵尸便彻底不动弹了,像被定住了一般直挺挺躺在地上。 “叮——”身后的电梯也在此刻打开,一名身材高挑的便装女人从里面跨步走出。 她人未至声先到,嘲讽道:“哟,打僵尸呢?几天不见,闻处长这么拉了?这点小鬼还需要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啊。” 闻人笙回怼道:“比不得你,日常开个省电模式,连僵尸都对付不了。我可不得自己动手。” “过来,看看这只僵尸,有什么不同。”闻人笙招呼道。 白晶莹自觉理亏撇撇嘴没再搭腔,凑上去观察地上的僵尸。 只见它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钩,齿露唇外如利刃。 “这是毛僵?”白晶莹狐疑道,“可它今天才被带回来,就算是尸变了,等级也不会提得这么快啊。” 白晶莹说着右手上的皮肉瞬间褪去,只余下森森白骨化骨成刀,她挑开僵尸的衣服。 在地下室昏暗泛黄的灯光下,它枯瘦的皮肉上,繁复的符文正发着幽幽红光,莫名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符文……”白晶莹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闻人笙。 就看到闻人笙冲她点头,肯定道:“是禁咒。出自一千三百年前一邪修之手,以受害者的魂魄为代价,迅速将尸体转化为攻击性强的白毛僵尸。受害者的魂魄一丝都留不下来。邪修被处理后,这种符文就再也没出现过。” “血是精气所在,吴力被它吸血之后用禁咒炼化,彻底魂飞魄散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闻人笙抱臂而立,“有人在用邪术炼尸,他还挺嚣张。他不会不知道这尸体会被我们带回来,故意挑衅?” 白晶莹无奈地耸肩,将右手恢复如初,“我们不也是知道了尸体会尸变才带回来处理的吗?还特意给它腾出来这么大空间供它发挥,结果就这?” 闻人笙脚尖点点僵尸身上的符文道,“这种符文隐蔽性极强,只有在催化尸变后才会泄露出来,抓紧时间,追踪一下画符的人。” 白晶莹点头,结印,用追根溯源术沿着符文泄露出的一点点气息追寻。她的意识飞速穿过层层墙壁,在城市之间穿梭。 她眼前的一切形状开始扭曲,各种颜色融化开,高高的楼房,茂密的绿植,不同的人影交织如梭。 耳边也响起许许多多嘈杂的声音,学校里学生琅琅读书声,市集小贩的还价争吵,热恋情侣的甜言蜜语,汽车的鸣笛……叽叽喳喳听不清,嘈嘈切切乱入耳。 就在她快要压不住胃液翻滚的时候,找到了!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四周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符篆和旗幡。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一具全身缠满红丝铜钱的枯瘦人影站立其中…… 白晶莹凑近打算仔细看清的时候,那具枯瘦人影突然睁开双眼,赤红的双目如丹砂和白晶莹打了一个照面。 白晶莹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是那种深入灵魂挥之不去的疼。 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她下意识抬手结印反击,那边传来枯瘦人影的哀嚎,它倒在地上疯狂地扭动自己瘦长的四肢却挣脱不了红丝铜钱和阵法的束缚。 白晶莹被嚎叫声震到,急忙撤回神魂。她眼前耳边突然一清,差点摔倒,被闻人笙扶了一把,大口呼吸几阵才缓过来。 被发现了! “走,我们要快点,被它发现了,不过它好像暂时逃走不了。”白晶莹率先撕开一张神行符,闻人笙紧接着就追上去。《 》 7、聂修忱 他们俩很快就到了新区,这里是新开发地区,有很多空着的楼盘,住户不多。 闻人笙和白晶莹在空荡荡的小区里左右穿梭,越往小区深处走就越显得荒凉,甚至没有了活人居住的气息,只余下树影婆娑,偶尔会远远传来几声猫叫。按理说这里不应该这么荒才对。 “唔,这个小区的风水不太好。”闻人笙迅速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白晶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把心里话问了出来,闻人笙是在回复她。 “诺,一群阴魂。”闻人笙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堆阴魂正聚在楼顶重复着死前的行为。 他们一个一个犹如下饺子般往下跳。 砰!砰!砰! 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地面上一滩滩殷红的血缓缓蔓延开,四溅的肉块,扭曲的肢体,碎裂的骨骼,白的红的黄的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血腥又恐怖。 随即那一滩滩血肉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群阴魂的身影又在天台出现。 白晶莹目睹了一切后有些不忍地扭过头,“这群阴魂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接?” 闻人笙收回目光,心下微微感慨,也是一群可怜人。闻言他反问道:“你就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被他一提醒,白晶莹这才仔细观察一圈周围的环境,迟疑道:“这里似乎残存着某种阵法的气息。是那个残阵把这些阴魂圈禁起来了吗?” “嗯,等回去让人来处理一下。” 两人交谈间已经追到了画符人的门外,闻人笙懒得虚与委蛇直接一脚把门踹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和白晶莹之前“看”到的大差不差,充斥着香火的气味和微不可闻的霉味。 那个缠满红丝铜钱的怪人正瞪着通红的眼睛站在阵法中央,看起来已经等候许久了。 见到他们闯入,他咧开嘴用呕哑嘲哳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你——们——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你——好,闻——人、处长——久闻——大名,今日一见——闻人处长——果然非同凡响。”他说话越来越利索,语气也越来越像人。 白晶莹受不了他忽视自己,拨开站在自己前面的闻人笙冲着怪人喊道:“喂,这儿还有个人呢。还有,非同凡响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闻人笙跟着拆台,“你一个不喜欢读书又没脑子的,和它半斤八两而已。” 怪人被他们俩插科打诨一顿,要说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上,呼哧呼哧喘了两声粗气。 月亮渐渐升起,透过窗户照在阵法上,一时间阴气顺着月光疯狂涌进来。怪人趁机摆脱束缚,扯下身上的红丝铜钱线就朝两人丢过来。 又趁闻人笙和白晶莹闪避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晶莹窜去,五指成钩,泛着绿油油荧光的指甲眼看就要陷入白晶莹皮肉中。 白晶莹迅速后撤一步,左脚蹬在墙上借力一跃而起,躲过怪人的攻击,在空中以极为扭曲的姿势翻身落到怪人身后,又趁机一脚踹在它后肩。 怪人被她踹的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扑过去,却在最后关头紧急刹车稳住身形,直接一把红丝铜钱向后甩去。 白晶莹被满屋子的幡子绊了一下躲避不及,红丝铜钱正好打在她身上,与被她调动过来护体的灵气相撞带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 怪人眼见红丝铜钱的攻击有效就要乘胜追击,继续抽白晶莹。白晶莹抽调灵力护在右手上,敏捷地在幡布中间穿梭,趁它不备化骨成刀,直接将蕴含着凶煞之气的红丝铜钱线斩作数段。 眼见武器被毁,怪人径直把身上宽大的灰色袍子扯开。原来在衣袍之下,它也如同那具僵尸一样,满身刻画着诡异的符文。 白晶莹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几步,差点撞到旁边的闻人笙。 闻人笙也属实没有想到这怪人居然把自己也炼化了! 只见那怪人身上的红色的符文好似用鲜血写成,诡异的纹路如同鲜血流淌的痕迹,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在他的符文显露出来那时间,小区四方也透露出红光,二者之间煞气流转。 外面天地突然变色,雷声隆隆,原本明亮的月光迅速被云层遮挡,风起云涌,好像是要吞噬一切的远古巨兽。 “糟了!”原本站在一边看戏的闻人笙突然朝外冲去,“白晶莹拦住它!我去加固结界。” 如果让外面的天象继续发展下去,必定会引起灾变,要把气流压制在结界内,但刚才趁他们打斗时随手布下的结界势必拦不住! 闻人笙向外冲去的动作被怪人看到,他也紧跟其后,还发出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闻人笙你拦不住!” “我这符文以鲜血为引,勾动天地间的恶念。你一个人,又怎么能对抗得了一座城的恶念!介时,这座城的人都要变成血尸!” 白晶莹听从闻人笙的安排,一直紧紧追在他身后。听到这话忍不住拆下左臂丢了出去破口大骂,“滚吧!你个老妖怪,搞事精!本来上班就烦,因为你还得加夜班!” 白晶莹的左臂像自带定点瞄准的导弹,无论怪人朝哪个方向躲都能追上去。 “咚!”一声半截左臂稳稳砸中怪人后脑勺,他直直向下落去。 白晶莹也跟着落了下去,狠狠踩在它胸口,掏出符纸画符成阵。 怪人落地之后阴沉沉笑了一声,然后发出尖锐的嚎叫,好像在召唤什么。 白晶莹一边直接踹开他脑袋阻止它嚎叫,一边加快结阵速度。 随着怪人嚎叫,一只只枯瘦的爪子破土而出,紧接着一群没皮没脸,身体枯瘦的尸体从土里坐起。 它们速度极为敏捷,破土之后宛如嗅到气味的鬣狗,迅速向白晶莹聚来。 白晶莹瞪大眼睛,飞速起身躲开一只爪子,朝天怒吼道:“我靠——闻人笙你好了没!!!恶心死了,他召唤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天边风云翻涌,一柄青色长枪破云而来。 长枪一扫,聚集过来的邪祟通通被拦了下来。还不等白晶莹反应过来,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将她护在身后,清朗温润的男声响起:“我来。” 见有人主动请缨收拾这群邪祟,白晶莹乐得清闲,当时后退一步把舞台交给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 那人身形如电,一柄长枪在他手中宛如听话的游龙,在邪祟群中无往不利。他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功德之力打散邪祟身上的阴煞之气,白晶莹只听到一阵阵劈啪作响声。 不消片刻,青衣人就突破重重邪祟的包围,青色长枪直直顶在怪人喉前。估计它一有动作青衣男人就能一枪扎下去,让它灰飞烟灭。 许是迫于青衣男人枪指咽喉的威胁,怪人没再召唤出新的邪祟。 一时间,三人之间陷入僵局。 “好了好了,慌什么。”楼顶天台传来闻人笙的声音,然后他纵身一跃,从二三十层的楼顶跳下来,轻飘飘落在白晶莹身后,“去收拾了那群虾兵蟹将。” 白晶莹皱眉,满脸嫌恶,“好恶心,这些和国外的生化丧尸有什么差别。” “还是有差别的,这些是他炼尸的失败品。”闻人笙说着掏出几张符纸飞速结阵,“你回去之后还得多练一练法术。总不能一动手就拿着你小腿胳膊夯敌人吧。” 闻人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加固好结界,让怪人大为吃惊,“你,你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闻人笙手指一划,一道碗口粗的天雷从天儿而降,劈在他脑门上。 闻人笙劈完他才吐槽道,“烦死了,就加固个破结界能用多久。不过你可真会说笑,一国之都,龙脉所在,岂容尔等宵小放肆!” 说完地上金色的光芒大盛,灵气翻涌形成金色牢笼逐渐闭合。 青衣男人见状手腕一抖,收枪化作一把青色玉骨折扇。怪人却趁此机会举起尖锐的爪子刺进自己胸腔,徒手捏碎心脏。 青衣男人一把折扇带着凌冽之气甩出,同时闻人笙也迅速打出一道符纸阻止怪人的动作,谁知怪人下一瞬就消失在牢笼中,二人同时打了个空。 让他跑了! 白晶莹和青衣男人同时向前一步要追上去,却被闻人笙拦住。 他说:“追不上,传送的符文被他刻在心脏上,用大半生命力为代价催动。是个狠人。” 白晶莹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由衷地感叹道:“这一下,不死也残。估计近段时间都没什么能力作恶了。” 闻人笙这时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扫过青衣男人,目光停在某处一顿道,“这谁?你召唤出来的?” 再看白晶莹也是满脸懵逼地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突然冒出的哥们儿是谁。 青衣男人听及两人谈话,回头看向他们自我介绍道:“在下聂修忱,见此地天生异象,阴煞广布,特来相助。兄台贵姓?” 聂修忱约莫二十五六,眉目清秀,一身青色广袖长袍,手持一柄玉骨折扇,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端的是风流君子,丝毫看不出刚才枪出如龙之姿。 闻人笙盯着聂修忱手中折扇出神,被白晶莹推了一下才收回视线,他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震惊,稍纵即逝。 他也向前一步拱手作揖,道:“不才复姓闻人,单字名笙。这是吾友白晶莹,多谢聂兄相助,侠肝义胆心生敬佩。” 聂修忱视线避开白晶莹裸露在外的皮肤,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某愧不敢当,比不上白道友英姿飒爽,闻人道友绝伦逸群。” 闻人笙和他进行虚伪社交的同时,白晶莹在旁边踹翻最后一只邪祟,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邪祟沾染过血气,只能烧了。” 说完直接用火符唤出一团火把四零八落的尸块都烧了。她做完这一切后冲着火焰低了下头表示哀悼。 听到两个人在互相吹捧,她打断道:“两位,先想想怎么收场,ok?” 然后示意他们看看周围被吸引过来的阴魂。《 》 8、器灵 不断围过来的正是那群不断跳楼的地缚灵。他们面容虽然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在直勾勾看着三人。 “一群地缚灵?”聂修忱蹙眉,“此处怎会有如此多地缚灵?”说完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攻击。 闻人笙眼疾手快把他拦下来,“看他们没有恶意,先看看要干什么再说。” 听闻人笙说完,那群地缚灵嗖地往回飘,但看到三人没有跟上来,又不断拐回来,在三人周围打转。 看到这一切,白晶莹率先撒腿,边追边解释道:“虽然这里叫新区,但当初开发建设的时候,挖到了个百棺祭魂阵,消息传出去后开发就几乎停滞了。” 说着白晶莹继续扒拉扒拉手机搜索道,”网传前年来了个新的开发商接手。不过这两年工地上断断续续死了五人,还都是跳楼自杀的!” “看来这群地缚灵就是跳楼死的那五个人。” 聂修忱闻言脸色大变,止不住的怒气:“百棺祭魂!此等阴损的邪术居然还有人在用?” “确实,百棺祭魂法术阴邪,哪怕当初处理过,对此地风水还是存有影响。当初处理这事的是慧觉寺,我记得他们留下了镇物。” 闻人笙也解释道,“那个邪修选择在这里杀人炼尸,估计就是看中了这里风水有异,恐怕镇物早就被破坏了。” “那五只地缚灵,恐怕就是……”聂修忱话没说完,白晶莹和闻人笙却已知其中意。 白晶莹庆幸道,“不过幸好,就天雷劈那一下,它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 闻人笙接着说,“这五人的魂魄能留存下来,也得亏那邪修学艺不精,只炼化了身体。陈力和这些人不同,他被吸血之后用禁咒炼化,魂魄自然留不下来。” “刚刚看到他自己被炼化之后还能保留意识,这邪修术法显然精进了不少。还是要尽快抓住他免得再作乱。” 他说完,三人已经跟着走到了地缚灵跳楼的地方。 从这里看去,远处四环内的主城区灯火辉煌,而这片新区虽然荒凉,却也已经修好了高楼等着人入住,说不定这里就是下一个主城区。 但当初谁也没想到,这里的开发会戛然而止,成为那五名死亡工人的葬身地。 它们将三人带来之后就又恢复了原状,依旧在不停地重复着——上楼——跳楼。 但是每次循环却都有那么一两只地缚灵突破跳楼地对他们的束缚,往一边的空地冲去,似乎在指示着什么。 “地缚灵,越靠近死亡之地,受到的约束就越大,会不自觉地重复死前的行为。”闻人笙说着,沿着地缚灵的指示走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宁可一次次忍受坠楼的痛苦,也要给我们指引。” 闻人笙走到地缚灵指示的地方,蹲下身检查那片空地。 “笃笃!” 这里地面的声音明显不对! 闻人笙眼睛一亮,扭头示意俩人过来。白晶莹跑过来,顺着闻人笙的动作,一脚踩碎那片地方。 “哗啦” 随着她的动作,地面被踩碎一部分,露出一个小洞。白晶莹伸手进去掏,摸了半天,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泥偶。 泥偶长得青面獠牙,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这个泥偶……”白晶莹捏着那个东西递给闻人笙。 “算是这里的阵眼。”闻人笙站起身,又仔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看样子,那个邪修是利用原来的百棺祭魂阵影响,破坏慧觉寺的镇物后把这栋楼做阵眼,改了残局。这才害得他们‘自杀’。” “若是放着不管,这个栋楼恐怕还会有人‘自杀’。”闻人笙说完,直接握紧拳头将小泥偶碾为齑粉。 “毁了就是。” 那群地缚灵见他们终于发现了东西,就不再拼命往这边赶。而是试图从循环里挣脱出去,却受葬身地的牵引逃脱不得。 他们互相纠缠着,身形开始变得模糊,身上逐渐生出怨气。 闻人笙见状不对,迅速走过去试图抓住一只跳楼的地缚灵,手指却从它身上穿过,空荡荡抓了一把空气。 他迅速凌空绘符,将地缚灵一网打尽关进去。 “它们怕是要变成怨灵了。”闻人笙道,“倘若有人死在特殊的地方,比如聚阴、纳魂等风水有异、阴差到不了的地方,就会被困在人间徘徊,不断重复死前的行为直至最终消散。” “而死前极为痛苦的阴魂,在不断地循环中自然会产生怨气,成为怨灵。大部分地缚灵都是怨灵,很少能有守住本心的。”闻人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之前是它们想要找人清除阵眼的执念大过怨气,现在执念已消,怨气才会突然爆发。” 聂修忱赞同地点点头。 白晶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那就送它们下去吧。” “生前为生活奔波,死于非命后又被困生怨,尸骨也被邪修利用。如果我们不帮他们一把,就没人能帮了。” 闻人笙点点头,然后凌空画符,“龙神敕令,阴差,召来!” 霎时间,浓郁的阴气弥漫开来,周围的温度骤降,这一方天地已然自成一派小世界。 阴气最浓郁之处,一道瘦高人影缓缓浮现,祂着一身白,面容模糊,头戴高帽,上书“一见生财”,手持白色哭丧棒。 这是众多白无常之首——谢必安。 隶属于判官司的拘魂使,在人间传说的勾魂使者中知名度绝对断层第一。 不过和人间传闻中的无常面容可怖,长舌垂于胸前不一样,无常属于地府阴差,拘魂索命,生魂不得窥其样貌,所以在人间的时候自然看不清祂们长相。 由于白晶莹当初犯错就是被谢必安范无咎拘回地府受罚的,至今提起这两位还心有余悸,她悄悄摸到闻人笙身后低头避让。 白无常缓缓走近,对着闻人笙一拱手行礼,“大人安。”声音阴冷的像浸在数九寒冬的冰碴子,“前几日是我们疏漏,有恶鬼借临近中元鬼门大开,逃离地府,犯乱人间,多谢大人相助。” 闻人笙摆手:“今日来不是说这事的。这有邪修杀人炼尸,这五只怨灵死于非命,困于此地不能转生。” 闻人笙没继续说下去白无常已经从袖里乾坤中掏出锁魂链,“我这就带它们下去。” 说完一甩链子,套中五只怨灵拉了回来。白无常做完还未离去,祂看向站在一旁的聂修忱道,“这位可也要我带下去?” 聂修忱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是在不解为何要带自己下去。 闻人笙扫了他一眼,“不了,他还有些事需要理一理。到时候自会送他下去。” 白无常了然,拱手告辞。 待祂走后,白晶莹才从闻人笙身后走出来,闻人笙嘲笑道:“出息。” 白晶莹撇嘴,为自己辩解道:“我这是被祂们俩弄得ptsd了,当初被锁魂链拴着,哭丧棒库库往身上甩,嗷嗷疼。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们这些神兽,地位与五方鬼帝平齐。” 闻人笙继续嘲讽:“怎么?当初不是你闹地府要和十殿阎罗、六案功曹一一对质,结果连判官司都没出去?” 白晶莹被他气得跳脚:“不许再提这事。忘掉忘掉。” 两人说着说着沉默下来,转头看向聂修忱。 聂修忱沉默片刻,走上前问道:“方才,阴差所言……” 闻人笙叹气,挥手在他眼前扫过,“虽不知你是哪朝道友,但如今你已是阴魂,被邪修阵法牵引而来。” 聂修忱只觉得突然耳聪目明,之前被忽视的地方一一浮现在脑海中。他低头看向身后,确实空空如也。 不得不接受才自己已经不是活人的事实,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我入目皆是陌生之物,四下无一丝熟悉,也不记得生平纪事,家住何处,师从何人,只晓得姓氏名谁。” 白晶莹安慰道:“你流连人间不知道多久,却未曾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煞气,刚刚还帮我们对付邪修,我看你还有功德在身,应该是有什么执念未了,等我们帮你化解了,就送你投胎吧。” 聂修忱很快就平复好心情道谢,“多谢二位。”犹豫道,“不过,我不记得了。我感觉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生辰八字呢?” “也不记得了。” “死于何时?” “不记得了。” 闻人笙只好拍拍他肩膀,“慢慢想。不过在此之前,麻烦你先让我看看这把折扇。” 说着直接抽走他手中的玉骨折扇,手腕一抖,折扇立马化作那柄青色长枪,闻人笙随手挥了几下,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后收枪,又变回折扇。 聂修忱见此神色有些愕然,“我这扇子,向来难以控制,怎么在你手中如此听话?” 闻人笙道,“难以控制是因为你并非扇子原主。” 接着他敲了敲扇子,玉骨折扇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己飞了起来,然后一阵青色光芒闪过,原本朴素的扇骨上慢慢出现了许多精致的纹路。浅青色的扇面上也出现了缕缕金色符文。 待扇子完全变形后自动落入闻人笙手中,他将扇子摊开,“看,这才是扇子本体。此扇有灵,之前都是它在伪装。” 这一番变故让聂修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您是原主人?” 闻人笙摇摇头,将扇子递给他,“我不是原主,只是这把扇子是我做的。它的原主……”说着他好像陷入什么回忆。 但他显然不愿过多提及扇子原主人,话锋一变,“不过,既然扇子落到你手里,它又肯让你用,那便要好好利用。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器物难以再有灵,不要辱没了它。” 说完闻人笙抬手一道金色灵力温和地降临在聂修忱身上泛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等光芒褪去,聂修忱屹然变了个人。 虽然依旧是清隽的长相,但与刚才只有五分神似三分形似,气度也大不相同。 若说刚才的聂修忱气质出尘如皎皎明月,像书墨堆里的锦绣公子,现在的他则更添几分意气,像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 老实立在一边的白晶莹见状眨眨眼,有些懵地问道,“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闻人笙给她解惑:“之前是玉骨折扇按照上一任主人的样貌给他同化的,那不是他,现在我帮他恢复了。如果不变回来,他就永远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浑浑噩噩流连世间,直到魂飞魄散或者是被哪个道士和尚不分青红皂白地收了。” 白晶莹悚然,“有灵的法器这么恐怖吗?” 闻人笙点头又摇头,“法器有灵虽好,但若灵强主弱,又无人教导器灵,主人就会沦为器灵的傀儡。” “若主人能压制住器灵,两者相处融洽,就会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聂修忱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拱手弯腰道谢:“多谢闻人兄救我。” 闻人笙敲敲他的脑袋,“倒也不必谢我,还有你自己满身功德的缘故,若非如此,你撑不到遇见我们。” 说完闻人笙转身离开,“走吧,夜深了。你先随我们回特调处,等你执念消了,我再送你入地府。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投胎,做个鬼修也不错。但那就看你的选择了。” “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我们特调处不收闲人,来了就得干活。” 白晶莹跟了上去,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是雁过拔毛,不放过一根蚊子腿。 但转头白晶莹就给姚瑜发消息,“双倍加班费和外勤补贴。” 姚瑜那边迅速回复:“地下室那只僵尸赶紧收拾了,不然扣你绩效。” 白晶莹哀嚎,“就不能让其他人收拾吗?宋横?白副处?” 姚瑜:“他们也一个人领两份工资?”《 》 9、文化路葫芦巷十二号 特调处所在的枫桥区葫芦巷十二号,是个妖魔鬼怪群居的地方。 总是窝在传达室里的宋横脾气可能是这里第二好的人了,没事就呆在传达室里看报纸,打毛线,或者搬个小马扎坐在院中石像脚下的水池边祸害里面的鱼和乌龟。 除非像最近这样人手实在不够顶上去,从不主动参与这里的一切纷争,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长着二十多的年轻人脸,过着七老八十的咸鱼生活。 除了闻人笙没人知道宋横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也没人去问,反正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 左边的办公楼一部分被改成了员工宿舍,不过大部分时间没人住。另一部分改成了监狱,大部分时间也空着。 右边的办公楼一层大厅里四扇到顶的落地窗采光良好,正中央是个大茶几和配套的沙发,正对着的是电视。 哦,现在多了个东西。就是聂修忱的牌位和香炉,也就是他的床和饭碗。 关于这个,白晶晶和白莹莹曾经找聂修忱求证过——为什么要四炷香。 聂修忱当场给她俩演示了一遍,两根香是筷子,单根香是瘸腿筷子,四根香是备用一双。 左拐是楼梯,右拐是个小厨房,有七八套崭新的厨具和冰箱,里面除了各种水果零食茶叶罐之外,还经常存着几盒“牛奶”,总之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那几盒牛奶除了外来不入侵物种——吸血鬼艾维会喝以外没人会碰,缺货了自有他会去补,后勤不管这事,毕竟是国外空运,血族专供。 艾维倒是挺大方的愿意和林晓分享,可惜林晓尝了一口就摆手拒绝。据她所说,有些喝不惯,不习惯人造血浆的味道,她宁可多吃两顿鸭血火锅。 艾维表示:“没品,我选的是特调草莓味儿。” 至此,一场因为中式僵尸和西式血族的口味差异而引起的辩论赛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 眼看战况愈演愈烈,最后两人被陆修和滕垚按住,喊白晶莹和姚瑜过来一人揍了一顿,顺便把林晓改成夜班才算结束。 大厅采光最好的窗户下的架子上养着一盆普普通通却看不出品种的藤蔓绿植,如果不是绿植时不时从旁边的小桌子上卷起一壶清水,自己给自己浇水的话。 那是养好伤回来的滕垚,一株藤妖,脾气是整个特调处最好的了。 办公楼二楼是特调处成员的公共办公室,一人一桌一椅一电脑一隔断。 据说原本是没有隔断的,但是因为特调处的某些人经常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毁损公物,所以被姚瑜加了隔断,至于效果嘛……不能说很大,但总比没有强。 关于工位问题,还有一点就是,姚瑜为何独占四人位。当初初来乍到的艾维对此提出了疑问,在姚瑜给他展示了姚瑜的工作状态后,他彻底闭了嘴。 姚瑜的四人桌旁边就是滕垚的办公位,那里除了办公椅还有一个可滑动的花盆架和四五个便携式浇水壶、半袋化肥。而且她的位置依旧是采光最好的临窗位。 滕垚斜对面陆修的位置则是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符纸朱砂火盆香烛,大手电机器人小铲子木箱子。 艾维和白晶莹的工位正对着,上面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零食。 他们俩隔壁的工位上则是干干净净,只有一副木鱼和一串念珠。 与他们相隔一条过道是闻人笙的工位,上面堆满各种资料和文件。纸质的,竹编的,金属的,龟甲的,应有尽有。 不过二楼最里面,闻人笙还有另外一个私人办公室,但他不常去,经常呆在外面的公共办公室的位置上。 三楼左边是审讯室,右边是白成的资料室。中间是档案室。资料室和档案室的占地有审讯室的八倍大。 再往上就是杂物间和陆修的实验室。别问为什么陆修一个道士居然有实验室这玩意儿,毕竟他经常搞些科技和玄学结合的小发明,别说,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至于杂物间,里面堆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玩意。 除了白骨精、藤妖、道士和蝙蝠精之外,特调处外勤组还有一个和尚。 就是那个渡劫离开的虚怀,看外表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老胖子,长得和弥勒佛一样,胖乎乎圆滚滚。 可就是没有弥勒佛那样的好脾气,那么大个肚子像装了炸药,一点就炸。降鬼抓妖靠的是物理超度,禅杖在他手里挥舞得虎虎生风,实打实发挥出物理降鬼的作用。这位是个能动手绝不逼逼的主儿。 至于后勤兼人事兼行政兼文秘都是由姚瑜担任的,毕竟四颗脑袋不能白长,更何况这是姚瑜自己要求多担任工作的,她的工资也是别人的四倍。 偶尔白莹莹和白晶晶姐妹俩会帮忙处理一下后勤,但捣乱多过于帮忙。所以经常会听到姚瑜愤怒的咆哮声。 僵尸林晓和阴魂聂修忱的到来暂时顶了捣蛋鬼白莹莹的位置给她帮忙,姚瑜最近肉眼可见地没那么暴躁。 由于最近中元异常,鬼门大开,各种妖魔鬼怪趁机搞事情,所以一直比较忙之外。特调处正常情况下一个月都出不了几个案子。 因为当初诸神陨落后,天道更替,异族式微,人族兴盛。众多异族除了个别想不开搞事情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妖精鬼怪作祟,大部分搞事情的还是人类。 和特调处合作的主要是玄学界的人,所以通常情况下有案子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都已经确定了是非人类犯案。 往往这个时候命令已经下达到了各个相关单位,并且与负责本案的部门接洽好了,特调处直接派人出外勤就行。 像此次僵尸袭人这种比较紧急的案子,先派人过去,相关文件走紧急通道,当场就能批下来,效率嗖嗖地。 因为他们特调处全国只有四个,上面就一个总局,局长还特意安排人专门对接他们的工作。 但要是遇到意外状况,比如说白晶晶和陆修碰到的那只摄青鬼,肯定是要先斩后奏,报告回来要补,卷宗要归档。 所以陆修就算是在养伤还是得写报告。 为此,趴着养伤的陆修欲哭无泪地敲报告,毕竟他不能指望日常挂机的白晶晶和压榨下属的闻人笙写,这俩人一个直抒胸臆大白话,一个能从头骂到尾满纸不堪言。 相比起一把辛酸泪,苦兮兮写报告的陆修,逗小孩的闻人笙就太轻松了。眼看着他欺负小孩子越来越上瘾,一直对外界反应淡淡的阿玉都被他惹恼了好几次。 阿玉趁着闻人笙靠近,张嘴想咬他,闻人笙头也不抬地捏住他肉乎乎的下巴,“闭上嘴。”阿玉扭头一口咬住他指尖。最后被闻人笙捏住嘴巴强制掰开才撒口。 白晶晶嘲笑闻人笙:“活该。” 闻人笙反手把指尖的口水擦在白晶晶挂在一旁的小背包上,白晶晶被气得脸色通红。 旁观者对他的小心眼和幼稚行为表示无语。 —— 昨夜邪修逃脱之后,白晶莹下意识想要用追根溯源术跟过去,却被闻人笙拦下。 “老大……”白晶莹疑惑。 闻人笙气定神闲,“我劈它的那道天雷里加了点东西,等回去后用扶乩追踪术。当初警告过你,追根溯源虽然好用但副作用也大,能不用则不用。” 白晶莹感动地热泪盈眶,“老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闻人笙丝毫不为所动:“闭嘴,别装。感谢我就拿出诚意来,我不要虚的。” 白晶莹一秒变脸,“无情,我和你谈感情,你居然盯上我的钱包?” —— 总之第二天一大早闻人笙就说要带着白晶莹出差。就在他指挥着特调处众人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时,聂修忱从临时栖身的牌位里飘了出来。 “对,滕垚先管着出外勤。要是有案子就和艾维先出现场。” “艾维你先替着陆修跟滕垚跑外勤去。现在能动的就剩下你们俩了。” “陆修赶紧把你那报告写完,磨磨唧唧的。” …… 特调处众人根据他的指挥手忙脚乱地干活。 “老大你这……鬼啊啊啊啊啊!!”白晶晶的声音拐了一个大弯像坐过山车一样直冲云霄。 ??? !!! 我嘞个老天爷啊,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鬼吼鬼叫什么,”闻人笙一巴掌挥开白晶晶,“你还能怕鬼?” 转头闻人笙就看到聂修忱正安静地飘在他背后,看到他转头还呲牙一笑,“闻人处长。” …… 闻人笙闭眼再睁开,聂修忱依旧存在。 “你……” “喔噢,大白天的见鬼了。”白莹莹呆呆地抱着自己头盖骨感叹道。 陆修见状努力蠕动着去翻自己杂物堆一样的办公位,从里面翻出一个智能机器人放在地上道:“这是我改过的机器人,里面刻了能收容魂体的符篆,你还是附在上面会更好,不然太阳会把你晒伤的。” 眼看着有缕阳光已经顺着窗户照了进来,姚瑜立马冲过去一手抄起机器人,一手抓住聂修忱往里面塞。 聂修忱被她粗鲁地塞进机器人里时还没反应过来,满脸懵逼,时不时就有一只腿或者一只胳膊爆出来,可怜兮兮地耷拉在外面。 白莹莹默默把头盖骨扣上,又从陆修座位底下顺了个火盆,给聂修忱点了把香烛纸钱,一时间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闻人笙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对白莹莹道:“灭了灭了,他又收不到。不要在办公室里点火,小心烟雾报警器响……”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刺耳的滴滴声响起,还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妈耶,我以为这玩意儿就是个装饰呢,居然真的响了。”艾维瞪着头顶那不断闪烁红光的报警器自言自语道。 “好吵。”白晶晶和白莹莹俩人同时捂住耳朵抱怨道。 小阿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一扭头把闻人笙搂得更紧了。 闻人笙察觉到他被吓到,给他塞了把零食拍着后背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说完打了个响指,烟雾报警器瞬间停下尖叫恢复平静。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众人才又看向聂修忱。只见他正试图把四肢收回去挤在机器人短小的机械肢体里,奈何顾尾不顾首,机器人前面的脖子上又蹦出个硕大的脑袋,还没开口就被闻人笙用文件夹敲了两下,“你干嘛呢?” 闻人笙说着放下阿玉,继续用文件夹敲他脑袋,用周扒皮一样的恶魔低语道:“别想着用被晒得魂飞魄散来逃避工作,进来了都给我干活,正缺人手呢。” 聂修忱缩回去揉了揉鼻子,“多谢大家,我目前在白天活动一小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我没打算自杀,只是方才听到你说要去桐山出差,我也想去。那里总有什么在召唤我一样,而且我越靠近西南,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聂修忱道,“但我已经去过好几次桐山了,一直没什么发现,这次想跟着再去看一遍。我保证不拖后腿。” “时代在召唤。”白晶晶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说,“总不能那里有七龙珠在召唤你吧?还是说阿拉丁神灯召唤灯神?咻咻咻!”说完还比了个手势。 “别玩了,收拾东西去。”闻人笙按住白晶晶的脑袋迫使她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头,白晶晶得令,踢着正步去收拾东西了。 闻人笙对聂修忱道,“要去就去,不过没你的机票啊。到时候背个包把你这个小机器人装过去就行啦。不过咱们先说好,你要是执念消了,得来特调处打工一百年,没有工资,只包吃住。” 说完他又拎起舒舒服服坐在他脚面上啃干枣的阿玉,“还有你,不干活就算了,还白吃白喝。” 阿玉晃晃悬在半空的脚丫子,试图蹬开闻人笙。 滕垚不放心地伸出藤蔓编织成网接着阿玉,陆修艰难地从杂物堆里扒拉出来小弹簧床接着,僵尸林晓也眼巴巴地盯着生怕闻人笙把人给不小心摔了。 闻人笙无语地发现,阿玉这小家伙已经用美貌策反了这群颜控,自己成光杆司令了。 闻人笙他们两人一鬼出门的时候,整个特调处目前还能动的人都来欢送老大出差。只是阿玉那个小家伙没来,据白成所说,小孩子认地盘呢,不知道钻哪里玩了。 林晓就算额头上贴着符也要跟着来凑热闹,见闻人笙身边跟着个陌生的姑娘,忍不住戳戳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宋横问道:“那个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姑娘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宋横意外地看她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没……见过……她?” 林晓:我应该见过吗? 宋横看她一脸茫然,耐心地给她介绍:“那是……白晶莹,你昨……天不……不是……还和……和白莹莹……一块……玩,玩儿嘛。” “白晶晶……和白莹莹……都,都是她,她本体是……是具由双胞胎胎……姐妹骸骨……拼,拼接成的……白骨。” “平常的……时候……她就,就变成白……白晶晶,和,和白莹莹,有需要了……就组,组合成白晶莹。”一段话宋横说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说完,也就林晓能因为好奇所以耐心等他说完。 “哇偶,还能变身,好酷!”林晓眼睛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白晶莹听到动静高冷地瞥过来一眼,“走了。”和平常活泼外向的白晶晶白莹莹都不相同。 林晓被这冷淡的一眼看地打了个冷战,她不由得搓搓胳膊,悄悄和宋横蛐蛐白晶莹:“她好高冷,看起来没有俩小姑娘那么亲切。” 宋横拆白晶莹的台,“她……她……她装的。”这件事以宋横和林晓每个人都被白晶莹用左腿敲了一顿结束。 最后白成拍板决定让宋横开车把人送到了机场,没敢让这一群子妖魔鬼怪全员出动。 机场门口。 宋横结结巴巴地告别道:“老大……大一路……顺,顺风。” 白晶莹从宋横面前走过,短发飞扬,剑眉一挑丢下重重一声冷笑。 闻人笙忍不住掰过一脸茫然仍在状况之外的宋横脑袋对准机场大门道,“老宋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坐飞机哪有祝人一路顺风的。《 》 10、“五星级酒店”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兴谷市离桐山最近的机场落地了。 刚出机场闻人笙就看到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人领着个青年男人扯着巨大的“热烈欢迎闻人生先生莅临我处指导工作”的横幅在张望。除此之外,那女人手里还攥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气球上印着闻人笙的大头照。 闻人笙和许许多多呲牙笑的大头照打了个照面,然后觉得自己有点活人微死了——社死的。 没等闻人笙捂脸躲起来,就被眼尖的女人看到冲了过来,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问好。 “您好您好,是闻先生对吧。我是马湘,这是司机六子,是余处派我们来接你们。余哥说要给您弄个大大的横幅,为您献上我们最诚挚的热情。” 感受到周围的旅客投来异样的眼光,闻人笙觉得自己要厥过去。 好家伙,憋了个大的! “不好意思,我姓闻人。”他极力忽视那些富含深意的目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而且,我是‘鼓瑟吹笙’的笙。”边说边捂着脸试图往人少的地方逃去。 尴尬在空气里弥漫。 马湘不愧是特地派来接应的,应变能力极佳。她神色不变地收回横幅,亦步亦趋地跟着闻人笙,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改口道:“闻人先生,您好您好。余哥已经把您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前往桐山临到天黑刚好到山脚,那里已经预定好了一家酒店。” “今晚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进山。您看这样安排如何,或者您还有别的什么日程安排?我们这边全力配合。” 闻人笙倒是不在乎马湘搞错名字,毕竟这横幅和气球一看就是她上司特意弄来犯贱的,要揍也是揍他们余处长。 反观小机器人聂修忱从要来桐山开始就处于莫名的兴奋中。 眼下听到桐山更是极度兴奋,他悄悄从白晶莹的背包里爬出来顶开一个口子不停地吹着白晶莹后脖颈。 白晶莹:后面凉飕飕的。 她无语地把聂修忱抓出来,“ok,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再怎么吹冷气决定权也不在我。”说着把聂修忱丢给闻人笙。 闻人笙拎着一脸急切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桐山的聂修忱陷入沉思,最后还是拍板决定,“没别的事了,我们现在去桐山。早了结早回去。” 马湘见他们有了选择也不废话,当即就安排准备好的车辆在天黑之前把人送到了桐山脚下。 桐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层岩叠嶂,隐天蔽日。山中有些地方常年云雾缭绕,深处被划分成自然保护区,禁止人类活动。 不过桐山外围倒是因为风景秀丽,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一行人在桐山脚下和熟悉桐山的刘向导汇合。 刘向导是个矮墩墩的中年男人,冲四人招招手道:“现在是旅游旺季,马小姐那边又催得急,酒店不太好订。” 他嘿嘿一笑,小眼睛里飘过自豪:“不过,我找人在半山腰的小县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房间。眼下趁着天还没黑,咱赶紧过去,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闻人笙一行人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就是六子嘟囔了一句,不过看大家都没有反对,也不再说什么了。 等大家绕过蜿蜒盘曲的山路,到达小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漆黑的山间夜雾袭来,远处小县城的轮廓影影绰绰。 三迤桐山这边山多水多,风景秀丽,是全国知名的旅游胜地。眼下正值暑假,按理说来旅游的应该不少,但他们到达的小县城却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就连本地的住户都没有多少,说是小县城,更像是小镇子。 闻人笙和白晶莹看到这些景象都有些疑惑,这里真的是旅游胜地?客人都要吓跑了吧。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乱飘的纸钱,家家户户门上都挂满了白幡,门口点着白烛,空气中混杂着烛火味和不知名的香味,远处店铺招牌上的霓虹灯仿佛接触不良一样幽幽地闪烁着。 天色渐晚夜雾来袭,带着点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绿森森的灯光配着漫天的纸钱,比地府还地府。 但天已经黑了,临时换地方也不现实,众人只能继续往里走。 开车的六子越往里走越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要不是湘姐给的多,打死都不会大半夜来这鬼地方。 恰逢这时白晶莹故意压低嗓音冷飕飕地说道:“当年我去地府的时候,那里还不长这样……地府里啊,到处都是亡魂,牛头马面叉着死鬼往油锅里按……” “啊——”六子被吓得尖叫一声,脚下一抖踩了刹车,车前一只黑猫尖锐的嚎叫一声逃走,刚好扑倒一支白烛,烛火熄灭。暗处房子一角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这里会有酒店?这更像是阴曹地府吧。”反应过来的六子吐槽着重新点火,车子启动缓缓向夜雾里行驶,“谁家把酒店开这里,不等着赔死嘛。” 刘向导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吓到你们了吧,这不是最近中元节嘛,我们这边每逢三节都这样。” “小伙子你别说,那家酒店在我们这附近还挺出名的。主要是接待那些专门来登山探险的人,价格便宜不说而且人家后院有温泉池,比山脚那些温泉酒店要价低好预订。” 说完刘向导六子给六子指挥方向,“前面左转,对,就那个酒店。” —— 当天晚上闻人笙白晶莹加上马湘一行共五人一鬼就都歇在了这小县城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哦,对了,这是家有点像宾馆的民宿,名字就叫“五星级酒店”。 五个人推开民宿了大门,大厅里面装修的普普通通,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民宿只有三层,看样子二楼三楼都是房间。只是堂前挂着许多古古怪怪的闭目妖怪画像和处处点着的白色香薰蜡烛很引人注目。 闭目妖怪长得像蛟又像龙,有角有耳。香薰蜡烛散发出幽幽的香气,还挺好闻。 闻人笙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总觉得画里的妖怪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前台的客人除了闻人笙一行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就连工作人员也没几个,看着冷冷清清的。 情侣中的女生注意到旁边的闭目妖怪画像,有些好奇地凑近自己男友和他说了几句话。男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压低声音和女生讨论了几句就离开了。 马湘看到环境当时就有点歉意:“不好意思了,这边太偏了点,这已经是最好的民宿了。” 闻人笙和白晶晶不在乎这些,摇摇头表示无碍。 刘向导倒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奇怪,以前这家民宿长这样吗……不太记得了……” 一男一女两个前台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五个人过来时对视一眼,微不可见地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像是兴奋又带着渴望。男生前台和两名服务员立马小跑着来接过行李。 因为房间是刘向导提起前定下的,核对过身份信息后就拿到了各自的房卡,由前台小哥和工作人员带领着上了楼。 闻人笙凭借着非人的视力,看到前台登记册上在小情侣之前还有一名名为东方玉的客人,不过已经退房离开了。 他心想,这个姓氏倒是少见,不过怎么大晚上的退房。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转头就抛在脑后。 “餐厅在这边,左边是个小吧台,可以喝点酒。”前台小哥一边带路一边热情地推荐道。“后院还有天然温泉,可以美容养颜的那种,没事的话泡一泡也可以解解乏,在我们民宿还是很受欢迎的。有需要的话可自行前往。 “除此之外,我们会提供晚餐和早点。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拨打前台电话,我们会为您送上最诚挚的服务。” “我看你们这儿挺冷清的,这么大个民宿不会亏损吗?”闻人笙突然凑过去状作无意地问道。 前台小哥看他一眼,丝毫不介意地解释道:“我们主要是做每年那些来桐山采购山货的人和登山探险的人的生意。现在已经过了时节,到了淡季。” “噢——原来如此。”闻人笙恍然大悟。白晶莹则是怪异地瞥他一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要再问一遍。 闻人笙似乎是一点儿没接收到白晶莹的信号,他四处打量了一圈称赞道:“你们这儿还挺干净的啊。” 马湘、司机还有向导和前台都以为他说的是环境卫生。小哥礼貌笑笑:“我们这里每天都有打扫,卫生绝对可以保障。” 只有白晶莹和他搭档多年听出来他弦外之意,不对,这里确实太干净了,干净到连一丝阴气都没有。 正常人家也都会存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可这个民宿实在是太干净了,如此就有问题了。上一个这么干净的还是被邪修吸血而死后,魂魄还被吞噬的吴力。 白晶莹和闻人笙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想法,嘴上却说着,“今天太晚了,先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要进山呐。而且我看你们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治安怎么样,湘姐晚上可别出门乱逛。” 小哥闻言立马解释道:“没有的,我们这里治安很好的。小姐你不要乱讲。” 白晶莹听后一脸愧疚地道歉,那演技让闻人笙叹为观止。 五个人的房间都在三楼还紧挨着,可能是刘向导特意安排的结果,闻人笙和白晶莹看到自己的房间安排后就找理由和马湘还有司机六子换了房间。 现在房间顺序从左到右分别是楼梯口,电梯,闻人笙,向导,马湘,六子,白晶莹,楼梯口。 用房卡刷开房门后,他们发现这里环境还不错,房间布置得温馨自然,打扫得也干净整洁。 房间里也挂着和大厅里一样的闭目妖怪画像,点着那些香薰蜡烛。画像的背景变成了这个房间。妖怪盘成一团,缩在画像中央,应该是时间太久了,画纸微微有些泛黄,画像也有些模糊。 白晶莹忍不住再次打量那些画像。总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是哪里。《 》 11、遇袭 “这房间挺不错的。”白晶莹转了一圈,再次问道,“老板这样真的不会亏本吗?” 身后的工作人员笑了笑:“怎么会。” 白晶莹试探性地问道,“我不喜欢那些妖怪画像,晚上觉得有点害怕,请问可以拿走吗?” 这次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却差点挂不住,他语气有些生硬地说:“当然不可以了,尊贵的客人。这些画像是我们信奉的山神,放在房间里可以辟邪纳福,是我们老板特意从山里的神庙中请来的,每一幅都珍贵无比。” 白晶莹有些不高兴,“哦,可我就是害怕怎么办?” “你们就应该服务我的,顾客就是上帝懂不懂?什么破民宿,我要退房,不住了!”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意一僵,半是哄骗半是威胁道:“客人,现在太晚了,这里除了我们民宿,都已经关门了。您别无选择。” 白晶莹一跺脚,气呼呼地指着门口,“你走,我要投诉你。什么破民宿,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工作人员似乎是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没脾气了。 他妥协地走近妖怪画像,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块黑色的布料恭恭敬敬地蒙在画像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请原谅之类的话。 工作人员收拾好后,对白晶莹说道:“以前也有客人反映这样的情况,您可以像这样把画像盖起来。不过切忌不要弄坏或者弄丢了画像。” 白晶莹没再搭话,借口说自己想休息就让人离开了。 工作人员离开不久房间里的座钟就发出整点报时的声音,白晶莹抬头看去,上面的指针正正指向十点。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想要透口气,却发现外面浓雾弥漫,一切建筑都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白晶莹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折成纸鹤后丢了出去。 黄色的纸鹤在浓雾中迅速失去踪影,白晶莹这才掏出一面塑料小镜子追踪。 这面小镜子是陆修改造过的,把水碗法符咒改进,刻在镜子背后。 这样哪怕身边没有水碗,只要给小镜子输一些灵气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用起来方便不少。 白晶莹用小镜子通过纸鹤视角看到,外面整个小县城都被浓重的雾气笼罩,再远一点,就好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月光丝毫不能透过去,怎么看都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浓雾…… 赶在纸鹤的灵力耗尽之前,白晶莹匆匆看过整个小县城,没有看到一只活物在街上。奈何纸鹤所能承载的力量太过薄弱,不能更进一步地搜寻。 她有些忧虑地关上窗户拉回窗帘,打算给马湘他们打电话确认情况。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余光扫过蒙上黑布的画像。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是画像旁边的香薰蜡烛灭了?不对,还有别的地方! 白晶莹靠近画像,画像依旧被黑布遮盖着,看不出任何怪异之处,白晶莹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一步步慢慢地靠近画像,伸手想要揭开画布,黑布安安静静,但白晶莹总感觉似乎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冲出黑布。 白晶莹抓住黑布猛地一掀。 什么都没有! 白晶莹长舒一口气,丢下黑布,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给马湘打电话。随后她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手机没信号了! 白晶莹不可置信地打开网络设置页面,wifi无法连接,移动网络也无法连接。明明刚才她还用手机上网来着。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接通之后是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您好,尊敬的客人,由于民宿网络出现问题,可能会出现无法连接的情况。我们正在紧急抢救,请您稍安勿躁。” 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似乎还在忙着给下一位客人打电话。 白晶莹抿了抿嘴,是巧合吗? 想着她就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她要亲眼确认马湘他们的安全。 白晶莹站在马湘的房间门口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门开了。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黑森森的房间透不出一丝光线,白晶莹本能地抗拒踏进去。她站在门口探身问道:“马湘?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白晶莹犹豫几秒,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灯光照亮了一片区域,没有人。 白晶莹下意识后退想跑,却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回头看去,就发现原本两米多宽的走廊此时已经狭窄到只有半米之宽。刚刚退的几下已经让她的后背撞到了对面的墙。 房间里的黑暗已经像是要蔓延出来一样,浓郁到实质的黑暗张牙舞爪地向白晶莹扑过来。 白晶莹扭头就向楼梯口跑去,她边跑边喊,试图找到她的同伴,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咚咚地回响在狭窄的走廊里。 白晶莹身姿敏捷,速度极快地逃到楼梯口,此时她的身后已经被黑暗吞噬。顾不得其他,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楼梯,朝着一楼大厅跑去。 一层……两层……三层…… 跑了几步白晶莹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下了几层楼? 一层?两层?还是四层五层? 她记得他们的房间在三楼。白晶莹朝下看去,楼梯只有短短几层,一楼大厅近在咫尺。只要走下那几层楼梯就可以逃出去了…… 白晶莹翻过楼梯栏杆,嗖嗖几下就下了一层楼。低头看去,她和一楼大厅的距离依旧是那么近,没有丝毫变化。 她继续向下跑,层层叠叠数不尽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明明一楼近在咫尺,那几步楼梯却始终跨不过去。 精疲力尽的白晶莹终于意识到楼梯的不对劲,她迅速转身朝这层的楼道跑去,依旧是狭窄的楼道,她扫过房间门牌号。 301、302、303、304…… 白晶莹心下凉了半截,还是三楼。 三楼……三楼…… 楼道里明亮的灯光晃得她眼晕,狭窄的通道压抑得让她难以呼吸,白晶莹奔跑在狭窄的楼道里逐渐喘不上气来。 在不断的奔跑中,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浓稠厚重的浆糊,难以搅动。 我为什么要跑? 当她再次路过301的时候不由得思考起这个问题,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答案。但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要跑下去,不能……不能被……被什么追上? 不能被怎么着? 不能…… 这样想着她奔跑的速度不由得慢下来,沐浴在明亮的灯光里,身体上的疲惫逐渐消退。 白晶莹靠在柔软的墙壁上,感觉好像在轻柔的云间。她的上下眼皮逐渐开始打架,思绪也更加混沌。 我……是……谁…… 我……是…… 我…… 白晶莹模糊的思绪终于支撑不住,她脑袋一歪,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 马湘和六子没那么早睡,他们去了刘向导的房间打牌。本来还想招呼闻人笙组个四人局,但发现找不到他人后就作罢了。 三个人聚在一起斗地主,输家贴条,玩的不亦乐乎连十点整的报时都没听见。 连输十局后,六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水分给刘向导和马湘。 路过座钟时他扫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忍不住感叹一句:“啊,快十一点了。” 刘向导接过他递来的水瓶拧开灌了几口水道:“这么晚了啊,不打了不打了,明天一早还要进山呢。” 说着也打了个哈欠,刘向导泪眼汪汪地说:“确实挺晚了,睡觉睡觉。”马湘也附和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六子被吓了一跳:“怎,怎么回事?” 黑暗中刘向导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一片:“估计是停电了,一会儿就来了吧。走吧,我送你们出门。” 六子有点害怕,“刘,刘哥,咱俩挤一挤吧。反正这床这么大。” 刘向导笑骂:“去你的。大床一个人睡多舒服啊,非得挤。多大人了还怕黑。” 六子没再说话。黑暗会放大人其他四感,虽然刘向导的手机照亮了一片,但也仅限那一片,更别说这豪华的套间,更多地方是被黑暗笼罩。 六子觉得他好像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像很多甲壳类小虫子聚在一起互相摩擦,又好像某种动物细腻的鳞片划过地板。 “刘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六子颤颤巍巍地问。 刘向导见他十分认真地询问,不由得侧耳认真倾听了一阵,“什么声音?六子你不会害怕得幻听了吧。” 他说着扯扯六子,“走了,我送你回去,别成天疑神疑鬼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马小姐都不如?” “是吧马小姐?马小姐?”刘向导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马湘,看马湘似乎在发呆,他伸出手挥了挥,“嘿,想什么呢?” 马湘这才回神,“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刘向导和六子面面相觑。 六子都快哭了:“湘姐,你,你可别吓我啊。刚刚我就说听到什么声音了,刘哥说我幻听了。” 马湘皱眉,她仔细描述那个声音:“真的有声音。就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小动物在爬,爪子划过地板的声音。” 六子见有人和他意见一致,使劲地点头,“对对对,我也听到了。” 这回轮到刘向导懵了,他狐疑道:“你们俩该不会是合起伙来骗我,逗我呢吧?怎么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马湘和六子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叹气道,可能是因为这里只有你是普通人吧。 马湘本体是一只灰兔,六子本体则是只海东青,都是异族,除了刘向导是个纯血人类。 刘向导被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弄得也有点害怕,这时他感觉到好像有冰凉又粗糙的东西碰了自己小腿一下。他结结巴巴道:“六子,马小姐,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至于踹我吧。” 马湘和六子同时看他,异口不同声。 马湘:“我这位置踹不到你。” 六子:“我没踹你啊。” 刘向导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用手机往下照去,小腿处空空如也。他大松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感觉错了。 马湘突然大喊一声,“蹲下!”六子和刘向导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做。 呼—— 有什么东西带着一阵风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 12、入画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擦着头顶飞过,直直扑向刘向导的手机。刘向导下意识松开手,手机嗖的一下被那个东西卷走,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 “什,什么东西?”刘向导颤着声音问道。 “出,出事了?”六子也问道,“这酒店,酒店……” “闭嘴!”马湘压低声音呵斥道,“六子,你带着刘哥往门口挪,我断后。” 说完马湘摸黑拿到桌子上的纸牌塞进口袋里手里只留出来五张,然后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支便携的朱砂笔,开始画符。 六子和刘向导已经悄悄到了门口,刘向导紧靠在六子身后,附在他耳朵上悄声询问外面的情况。六子哆哆嗦嗦地通过猫眼往外看,外面的走廊也是漆黑一片。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房间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咯吱咯吱,有点像木头盒子被挤得变形时发出的声音。 三人的动作同时停住,支起耳朵仔细聆听。 咯吱。 咯吱。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是刚刚那个声音!它又来了! 突然,马湘将手中的符箓冲着面前丢出去,紧跟着她右脚向前垫步,左腿迅速提膝重心右移,上身侧倾左腿蓄力,小腿迅速向那个方向弹出。 砰! 马湘踹了个空落到椅子上,那个东西没有实体! 六子嗷呜一声,“鬼啊!”闭着眼疯狂往外攻击,白色的灵力嗖嗖地飞。刘向导一时间看傻眼了,好你个六子,哥把你当兄弟,你瞒哥这么深? 马湘紧跟着六子的攻击,一串符箓撒出去。符箓漂浮在空中飞速地旋转,朱砂符文发出明亮的红光,映亮整个房间。 借着这光,众人看到被符箓困在阵法中间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怪物,它有着细长如蛇的身躯,头顶两角,周身的鳞片斑驳,好像受过严重的伤害。 “这是……”刘向导顾不得惊讶,他眼尖地发现这只怪物特别眼熟,“是画!” 马湘被他一喊也想起来了,是画里的妖怪,是酒店里随处可见的闭目妖怪画像里的。只是相比起画像上虽然古怪却威风凛凛的妖怪,这只被阵法困住的太过于凄惨,所以她才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没看!妖怪没了!”刘向导又眼尖地看到,原本房间墙上挂着的妖怪画像上空空如也。就在这时,困在阵法中央的妖怪突然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画里。 马湘踹踹还在闭眼乱打的六子,“睁眼!” 六子闭死双眼,“不,我不!” 马湘无语地蹬他一脚走开了。她走到画卷前,取下来仔细探查了一番后,“看来这妖怪可以在画中穿行,现在应该是不在这幅画里。” 刘向导担忧道:“这家酒店里处处都是这种妖怪画像,谁知道它会到哪里,要是到了其他人那里……。” “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定这家的酒店就好了。” 马湘安慰道:“怪不得你。谁能想到这家酒店居然被妖怪侵占。闻人处长和白小姐都身手不凡,不用担心……” 马湘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等等,我们核对身份信息的时候,前台还有一对小情侣!他们可能有危险!”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巨大的声音,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颤。 “六子,你保护好刘哥。我去找找那俩小情侣。画卷我先带走了,防止妖怪再来。我会在门口留下符阵,除了我,谁来都别开门。”马湘说完卷起画卷拿着转身就要出门。 六子弱弱发言:“他们房间在203。” 刘向导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六子:“我视力比较好,在大厅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房卡上写着203。” —— 闻人笙倒是没跑多远,他顺着前台小哥的介绍到了后院。后院面积不小,几个冒着袅袅热气的汤泉被木质屏风做了隔断。 温腾腾的温泉水扑面带来硫磺的气息,闻人笙绕着汤泉转了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汤泉边上也零零散散地摆着数个石头雕的大堂里那种闭目妖怪画像。 闻人笙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打算转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浓烈的阴气从旁边的石像里喷涌而出,身后的汤泉突然像沸腾了一样翻滚起来,巨大的气泡从池底升起,浓稠的红色液体也随之涌出,把原本白色的泉水逐渐染成红色! 红浪翻涌,整个转变过程不过是几息之间,一汪上好的汤泉仿佛是一池血水,带着浓烈的腥臭气息。 眼看红色的池水就要蔓延到岸边,闻人笙急忙捏住鼻子后退。一道驱邪符洒出,翻滚的池水仿佛被冻结了一样,凝固在原地。 但几秒之后符箓的封印被冲破,池水仿佛被惹怒一般咆哮着向他扑来。闻人笙收脚跃起躲过攻击,此时整个后院的地面都流满了红色的池水,他只好落在一边的石头上。 随着阴气的流露,闭目石像里窸窸窣窣地伸出一只只血呼啦擦的鬼手,源源不断的从里面爬出来,一团团血糊糊的模糊人影攻向闻人笙。 “我说呢,原来都在这里藏着啊。”闻人笙终于明白了这里如此干净的原因。但那些石像并不是什么法宝,也没有刻上什么阵法,到底是怎么藏起阴气的。都是那些石像背后藏着的秘密。 浓郁的阴气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院落,原本明亮的灯光也被遮掩。尽管如此,闻人笙还是看清了从石像里爬出的到底什么东西。 是一个个被剥掉皮的人或者说怪物! 他们带着满身的血水尖嚎着迅速冲过来。凄厉的鬼叫声在院落里盘旋,震得人脑子嗡嗡。 闻人笙仿佛是溜狗一样,溜着这些红色的泉水和血尸满院子跑。每每那些邪物眼看着就要抓到他,就被他轻轻一转躲了过去。 那些血尸追着闻人笙满院子飘,但就是抓不到人,被气得发出尖利的嚎叫,阴气暴涨,周身的阴气四处舞动,像是张牙舞爪的章鱼。闻人笙乐呵呵地继续溜着,丝毫不惧这些血尸。 就在这时,酒店大楼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响动。 闻人笙听到声音后也懒得再溜这些邪物,他一挥手几道符箓洒出,悬浮在空中发出明亮的光芒,闻人笙手速飞快地结印,“龙神敕令,启阵!” 几道符箓霎时间金光大盛,没入地上的泉水和石像之中。 闭目石像被金光炸毁,无处躲藏的血尸尖叫着四处逃命。刚从石像里爬出来的血尸,转眼就被闻人笙顺带着收拾了。它们被无形的力量团成团,丢在角落里。 红色的泉水好像被烧灼一样,迅速收回去,想要躲过金光。闻人笙手指一弹,一团强大的灵气飞入符阵中,金光更盛,直接把泉水逼退回去,然后包裹起来不断地压缩,压缩。 直至最后变成手指肚大小的一颗红色珠子,缓缓落入闻人笙手中。 闻人笙捏着珠子看了看,顺手塞进口袋里,转头看向挤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血尸,“起来,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带你们走?” 众血尸识趣地主动排成一排跟在闻人笙后面。 不识趣不行啊,打不过。 闻人笙听出刚才的动静来自酒店二楼,他猜想可能是那对年轻的情侣。考虑到他们只是普通人,闻人笙并没有把怪物往楼上带,只是在后院出口附近圈了块地把群尸锁在里面。 马湘和闻人笙同时在二楼楼梯口碰面,马湘冲他略一点头,“203。” 闻人笙迅速跟上她的脚步,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这是203。 虽然说贸然进入其他人的房间不好,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闻人笙和马湘同时踹门而入。与其他干净整洁的房间不同,203里面一片狼藉,桌翻椅倒。 两人搜过一圈后,只从卧室的衣柜里找到昏迷着的两人。 闻人笙仔细检查后道:“魂魄不见了!” 马湘找了一圈,直接把墙上的妖怪画像扯下来,和自己带来的画像放在一起比较,“这画像不对劲。” 闻人笙凑过去仔细端详那两幅画,马湘从他们房间里带来的画像和大厅里的除了背景别无二致,刚刚从墙上扯下来的画像左下角多了两团浅淡的污渍,像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我和六子刘哥在房间里被袭击了,攻击我们的就是画像里的妖怪。这画像应该是某种链接,它钻进画里就不见了。我怕它再伤害六子他们,就把画带出来了。” 闻人笙一寸寸抚过画纸,画纸薄如蝉翼手下触感犹如肌肤般细腻,联想到后院那些好像被剥了皮的怪物,他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画纸是人皮做的,上面加了法阵。” 说完他屈指敲敲画轴,“这两团污渍,恐怕就是这情侣俩的魂魄了。” 马湘闻言脸色一变,感到恐怖又恶心,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心想跟在余处长身边,她见识过很多邪修总用些奇怪恶心的方式。人皮画卷不是最怪异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知道了那两团污渍是情侣两人的魂魄再看画像,总觉得那朦胧模糊的两团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在求救。 闻人笙和她说完又低下头研究画卷上的法阵,试图把两人的魂魄救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他只好再度卷起画卷,然后扶起昏迷的男生往外走。 “先把他们俩带走,让六子他们看着。身体可不能损坏了。” 马湘闻言扶起女孩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环境的怪异之处,马湘猛地抬头看向闻人笙,闻人笙冲她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马湘若无其事地扶起女孩跟着闻人笙往外走。 闻人笙通过法印悄悄给她传音道:“进来了,这里是画中世界。看看它到底要做什么。” 马湘抬手状似无意地拢过头发,表示知道了。 两个人沉默的走出房间,闻人笙脚步突然一顿。马湘差点撞上去,她好奇地从空隙里往外看,只看到原本两米多宽的走廊,现在只有半米宽,两人同时低下头装作没发现这里的异常,走在拥挤闷热的过道里,片刻就出了湿湿黏黏的一身汗。 就在两个人拽着昏迷的情侣俩等电梯时,他们透过反光的电梯门看到走廊的另一头有两团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他们俩,追!”闻人笙当机立断丢下昏迷的男生反身追了上去。马湘一愣,却下意识地跟上去。 “他们俩的……”马湘边跑边问。 “不用管,画里的妖怪只能把灵体拉入画,那俩是假的。”闻人笙说着直接跳下几层楼梯,下了一层楼后眼看着就要追上灰影。 灰影一闪身钻进了一间房里。 闻人笙和马湘也跟着到了门口,他们俩站在门□□换了一个眼神,这是203。 但不管情况怎么样,人还是要救的。他们俩推门而入,灰影被他们俩追得走投无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闻人笙温和地伸出手,“放心,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说完分出两缕金色的灵力钻进灰影体内,那两个灰影瞬间凝实了几分,至少能看清五官分清男女了。 果然是那情侣两人。 他们俩感受到自身的变化后犹豫了一阵,其中女孩趴在男生耳边嘀咕了几句,“我记得他们俩,是在大厅办理入住的那群人。” 尽管如此,他们俩也未放松警惕,男生把女孩护在身后,女孩狐疑道:“你们是什么人?道士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闻人笙道:“我们是天师。你们俩在房间里被妖怪袭击,魂魄被抓进画里了。现在我们在你们房间墙上挂的那副画里。” 女孩似乎被吓到了,她缩在男朋友怀里:“我想起来了。我们俩正打算休息,他突然被什么东西攻击,然后就发现我们俩就在这里了,其他的不太记得了。我们好像是在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女孩说完带着些希冀问道:“那你们能救我们出去吗?” 闻人笙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来就是要把你们带出去的。” 马湘此时已经再次检查完房间回来了,“这里是203,我记得我拿下来的画里是向导房间里的,画上是302。每个房间里挂的画都是那个房间,我们刚才明明已经下过一层楼了,却还在二楼。” “我,我记得。”女生弱弱地举手,“我们俩被抓进来后,好像有妖怪要吃我们,所以我们就跑。但我男朋友还是被咬了一口,所以他才比我更脆弱不能说话。” “下不去的,无论我们怎么跑,都下不去,不管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最后都回到了二楼。但是二楼的每个房间都能进去。” 闻人笙和马湘异口同声,“看来这幅画的范围就二楼,阵眼肯定在二楼。” “找。”闻人笙说着画地为牢,把情侣俩人圈在里面,“你们俩呆在这里,别踏出圈的范围一步。” 说完他们俩就分头搜索二楼。二楼总共12个房间,一人一头从两边开始搜索。但他们两个人把整个二楼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可以之处。 闻人笙坐在203的椅子上沉思。他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是把所有的线索一遍遍在脑海中过滤,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绝望的女生开始默默流泪,她的身形逐渐变淡。男生却毫无所动地看着这一切,只是给女生搂在怀里擦泪。 闻人笙打算再搜一遍二楼,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过圈中的小情侣,发现了情侣俩的不对劲。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女生从男生怀里拽出来,另一手迅速掐诀向男生打去。 男生猝不及防被他打个正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团黑雾朝门外冲去。 马湘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然和他配合地极好,在闻人笙拉出女生的下一秒就向男生打去,又迅速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伏。 但这里毕竟是黑雾主场,马湘只阻拦了它三四秒就被他突破逃之夭夭了。 闻人笙顾不上其他只丢下一句“照顾好她。”就迅速追上。 黑雾在冲出房门后丢下一道攻击,立刻像一团墨水一样洇入对面墙体逃走了。 闻人笙被它拦了一下,慢一步,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墙面里。他追上去摸了一把墙面,果然触手温热细腻,好似在抚摸人的肌肤。 马湘扶着女生紧随其后,“怎么样?” 闻人笙回头,“我知道漏掉的疑点在哪里了。” 说着闻人笙右掌翻开,一把造型古朴简约的黑色长刀出现在他手中,“不过,要先出去再说。” 刀一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前斩去。《 》 13、循环 “轰——” 破碎的画卷在空中自己燃成灰烬,烟尘弥漫中四个人的身影渐渐显形。 闻人笙一刀斩破这一方画中世界。强行从画里出来,无论男生的魂魄藏在哪里,只要没消散,就都能跟着出来。 “咳咳。” 马湘紧跟在他身后一边咳嗽一边把情侣俩的魂魄塞进身体里,“您这一刀的威力太大了,现实世界的墙都断了。” 待四人都安全从画中出来,闻人笙才手腕一转,那把刀就碎成无数片消散了。 他给情侣俩塞了两张符箓,“养魂的。那只妖怪把人拉进画中世界后会不断消耗你们的魂魄。” “更何况你男朋友还被咬了一口。魂魄力量弱了,对身体和运势都有影响,一方面更容易离魂,身体容易被各方孤魂野鬼觊觎。另一方面,容易倒霉。” “可以多去出名的道观拜拜,也要多做善事,积德行善。”闻人笙想了想有点不情愿地又补充道,“去香火鼎盛的寺庙也行。” 女生追上来好奇地问他,“你们不是天师吗?我记得寺庙是佛门吧?”女孩说着目光有些游移,似乎是怕一句话不对得罪了救星。 闻人笙偏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当然。虽然我们是天师,但是我们拥有博大的胸怀。” 女生被他的假笑吓到,怂兮兮地往后退了一步。 闻人笙和她说完才问马湘:“其他人呢?” “六子和刘哥在楼上,白小姐……我也不知道。”马湘脸色很不好看。 “这么大动静白晶莹不可能不出来,她肯定是出事了。”闻人笙意识到不对,飞快地往前走。白晶莹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他对白晶莹的实力还算了解。 白晶莹擅长近身搏斗,不太擅长符阵术法。要是被拉进画里,凭她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真堪不破。 闻人笙身高腿长走得飞快,马湘和情侣俩跟在后面只能小跑起来。 最后还是女生憋不住哪怕是气喘吁吁也要问清楚:“刚,刚才……您说……漏掉的……疑点……” 闻人笙扭头扫了她一眼。虽然觉得这女生好奇心是真挺重的,但还是给她解释了:“是那里的环境,明明变动最大的是走廊对面的墙,我们一遍遍走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 “说明画中世界在影响我们的判断,还有你那假男朋友,你在它身边魂魄在逐渐变淡,要是时间再长点,你就彻底被它吸收了。” “那面墙,你可以理解为画纸,隔开了画中世界和现实世界,破开墙就出来了。” 女孩哦哦点头,对此番诡异的经历接受良好。不一会儿她又叽叽喳喳地问:“你们都是降妖除魔的天师吗?就和电视里演的那样,嗖嗖可以御剑飞行的。” 这次闻人笙没再回答她。 反倒是马湘见她好奇心旺盛地像个小猫咪,忍不住逗她:“当然会,我们不仅会御剑飞行,日常就是降妖除魔保卫地球。” “真的吗?”女孩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求知欲。 “当然是真的,不过此次事件结束后,就要消除你们的记忆。”马湘半真半假地说道。 女孩“啊?”的一声,充满了失落,“你们可以不消除我们的记忆吗?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几人说话间也也走到了六子他们所在的房间。 马湘好笑地揉揉她脑袋,“进去吧,今晚你们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们会平安护送你们离开这里的。” “闻人先生,我就不和您一起去找白小姐了。我和六子留下来保护他们。” 闻人笙点头表示同意,临走之前又加固了一遍马湘设置的符阵。 ——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白晶晶和白莹莹姐妹俩伸了个懒腰,又往被子里拱了拱赖在床上不起来。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穿着米黄色居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轻轻扯开被子,捏住白晶晶的鼻子:“起来了,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看到白晶晶哼唧两声她又去捏白莹莹的鼻子:“还有你,都起来了,不是说好今天出门玩的吗?” 白晶晶被她叫醒,挣扎着撑开眼皮,伸出双臂拖长了嗓音喊她:“妈——” 白妈妈好脾气转身地将她从被窝里拔出来,给她套上短袖,笑着骂她:“懒崽,明天自己穿衣服。” 白莹莹有样学样,也伸着胳膊要妈妈给她穿衣服。白妈妈无奈地拍开她的手,“小懒崽等会儿,一个一个来。” 白莹莹窝在被子里撒娇,将一声“妈妈”喊得抑扬顿挫。白晶晶被她吵到捂住耳朵伸长了腿去蹬她。转眼两姐妹就闹在一起。 等姐妹俩都收拾好,原本温热的饭菜都凉透了。好在是夏天,凉点也能吃。一顿饭的功夫姐妹俩也不停地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最后以白妈妈武力镇压,各打五十大板结束。 五六岁的小孩,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好不容易一顿饭消停吃完,临出门时两姐妹转眼就因为争夺一个粉色的儿童墨镜吵了起来。 “我的!” “这是我的!” “你的明明坏掉了!这是我的。” “我的,你看这是我上次咬的印子。” 白妈妈无奈地扶额叹气,劈手夺过粉色墨镜,“这是我的。都别抢了。” 姐妹俩傻眼,但迫于大人的淫威,只好乖乖闭嘴,灰溜溜跟在妈妈后面当小尾巴。但一路上谁也没消停,时不时就要拌两句嘴。 白妈妈辛苦一带二把俩人带到了海洋馆大门口。 “你们两个都给我乖乖的,不能吵架,也不准打架,否则以后不带你们来海洋馆了。”白妈妈严肃的叮嘱道。 “嗯嗯,妈妈放心。”白晶晶和白莹莹异口同声地答应,表现的异常乖巧。该说不说,两个小家伙穿着一模一样的嫩黄色卡通短袖,头上带着同色系的遮阳帽,扎着俩小揪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人的样子,看上去乖巧可爱确实很有欺骗性。 但熟知女儿秉性的白妈妈并不吃这一套,她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反复确认后才带她们俩踏入海洋馆大门。 一跨进海洋馆大门,姐妹俩就被巨大的热带鱼缸吸引了视线。 “哇偶!”她俩贴着玻璃看里面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同时发出赞叹。 白晶晶回头冲白妈妈喊道:“妈妈你看!好漂亮的鱼!” 白莹莹也不甘示弱地喊:“妈妈,你看,鱼好漂亮!” 看到妈妈因为她们再次吵架而凶巴巴的脸,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压低声音又争起来了,“我先看到的。”“我先!” “白莹莹我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 白莹莹说得比白晶晶慢一步,气的跺脚,“我要十分钟不和你说话。” 白晶晶抱臂冷哼,“切,谁怕谁。谁先说话谁小狗。” 白妈妈扶额,海洋馆门口算是白教育了。她不好意思地从背包里掏出小糖果向路人道歉,路人倒是不介意姐妹俩吵,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转眼就被新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还在冷战的事情。 “晶晶你看,这两条鱼在亲亲嗳。”白莹莹趴在热带鱼的玻璃上,有两条鱼形似桃花,相遇的时候碰了嘴唇,又很快分开向前游去。 “哪儿呢?哪儿呢?”白晶晶凑过来瞪大眼睛寻找那两条接吻鱼。 白妈妈无语地在后面看着姐妹俩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不断地循环。 就在姐妹俩再度为了某条五彩斑斓的鱼是鱼公主还是鱼王子吵起来的时候,水箱里的灯光突然变暗。 显然海洋馆水箱里的灯光是根据鱼群生活规律调节的,现在正好到了某个节点。 原本清晰明亮的视线变得模糊昏暗,姐妹俩仰着头,忘记了呼吸,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玻璃上。 或者说是玻璃的倒影上。 位于她们背后的全透明观光隧道长廊,走廊上的灯依旧明亮,倒映在玻璃上甚至有些晃眼,游客往来如梭。但她们俩就是从晃眼的光晕里找到了白妈妈。 白妈妈依旧在温和地笑着,平静地注视着姐妹俩。但白晶晶和白莹莹却怎么也看不清白妈妈的长相。 ……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白晶晶和白莹莹姐妹俩伸了个懒腰,又往被子里拱了拱赖在床上不起来。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穿着米黄色居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轻轻扯开被子,捏住白晶晶的鼻子:“起来了,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看到白晶晶哼唧两声她又去捏白莹莹的鼻子:“还有你,都起来了,不是说好今天出门玩的吗?” 白晶晶挣扎着撑开眼皮,伸出双臂拖长了嗓音喊她:“妈——” 白妈妈好脾气地将她从被窝里拔出来,给她套上短袖,笑着骂她:“懒崽,明天自己穿衣服。” 白莹莹有样学样,也伸着胳膊要妈妈给她穿衣服。白妈妈无奈地拍开她的手,“小懒崽等会儿,一个一个来。” 白莹莹窝在被子里撒娇,将一声“妈妈”喊得抑扬顿挫。白晶晶被她吵到捂住耳朵伸长了腿去蹬她。转眼两姐妹就闹在一起。 …… 再次进入新的循环。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白晶晶和白莹莹姐妹俩伸了个懒腰,又往被子里拱了拱赖在床上不起来。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穿着米黄色居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轻轻扯开被子,捏住白晶晶的鼻子:“起来了,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 又是一轮循环。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 白晶莹木然地看着熟悉的场景不断循环,她感觉自己好像分裂了一样。白晶晶是她,白莹莹也是她,第三视角旁观的也是她。 一方面明明清晰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另一方面却希望混混沌沌地就这么下去。 一方面迫切想要打破循环逃出去,另一方面却沉浸在母女和乐的剧本中。 麻木,恼怒,平静,窃喜…… 所有的情感像破冰而出的泉流,一股脑涌进她的思绪。 各种缤纷杂乱的念头交织在她脑子里。一时间她想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 突然她的左手钻心地疼,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了一口。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下去。 …… “晶晶,莹莹,起来吃饭了。” 当温柔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时,白晶晶和白莹莹姐妹俩突然暴起,右手同时化骨成刀向白妈妈刺过去。 白妈妈一时不察,被姐妹俩刺个正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两人一脸。《 》 14、冒牌货 姐妹俩突然化骨成刀向白妈妈刺过去。 白妈妈一时不察,被姐妹俩刺个正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两人一脸。她神色不变地擦掉脸上溅到的血,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怎么了吗?该吃饭了。” 白晶晶和白莹莹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心中充满恐惧和疑惑。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会变成那样。还会像被控制了一样刺妈妈一刀。也对这个被刺了两刀还处变不惊的妈妈感到恐惧和怀疑。 但无论是哪样变故都显然超出了两个小孩子的理解范围。 白妈妈身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米黄色的居家服很快就被鲜血浸透。 她毫不在意地撩撩耳边垂落的发丝,疑惑地继续发问:“是不饿吗?不饿也要吃饭的,不吃早餐对身体很不好哦。” “乖孩子要乖乖吃早餐哦。” 说着她伸出手就要将白莹莹抱下床,白晶晶猛地一拽,把白莹莹拉到身后护着,警惕地盯着白妈妈。 “为什么?”白妈妈似乎不解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她微微歪头,疑惑,茫然,纠结等复杂的表情变幻莫测,还带着一点点的不怀好意。 白莹莹扯着嗓子喊,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不是我们的妈妈!” “对!你是个妖怪!坏人!”白莹莹也大声附和道。 虽然口中这样大喊,但姐妹俩紧紧牵在一起的手里却湿湿黏黏的,不断渗出冷汗。 白妈妈皱眉,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少见地表现出恼怒的神色,“我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妈妈?” “说话啊!我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妈妈!” “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我给你们做饭,带你们出去玩!” “我难道不是个好妈妈吗!” 她的情绪彻底爆发,撕下了那张一直温和的假面,暴躁地尖叫。 随之她整个人的面容慢慢变得有些可怖,扭曲的表情,五官纠缠在一起,原本秀美的脸庞好像要融化的蜡像,比爱德华·蒙克的《呐喊》还要抽像,她尖叫着伸出锋利的爪子来抓姐妹俩。 姐妹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眼看着怪物白妈妈就要抓到他们,白晶晶反应迅速,带着白莹莹就翻身跳下床从另一个方向往门口跑。 “啊啊啊啊!”怪物白妈妈发出崩溃的尖叫,要绕过床抓人。 白晶晶和白莹莹仗着人小身体一扭灵活地从怪物白妈妈胳膊底下钻过,差点就要冲出房门的时候,还是小孩子的白莹莹被门口堆着的超大号毛绒玩具熊绊了一跤。 已经跑出去的白晶晶掉头来拉白莹莹,怪物白妈妈已经扑过来抓住白莹莹的小腿,锋利的指甲深深掐进白嫩的肉里。 被抓住了! 白莹莹先是感到刺骨的疼痛,还没等她仔细感受。她就感觉到自己有一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也就是那一瞬间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白莹莹干脆地转过身体,“咔”一声整个小腿就完整地被掰下来了。 “莹莹——嘎???!!!”白晶晶因惊恐而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切。 怪物白妈妈举着白莹莹的小腿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趁着这个功夫,白莹莹嗖嗖两下爬到白晶晶脚边,抓住她脚腕,“快快快,走!” 白晶晶被她晃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啊?哦!”扯起白莹莹头也不回地闷头往前冲。 意识到被耍了的怪物白妈妈愤怒地丢下小腿,追了过来。 白晶晶带着白莹莹身型灵活得像耗子一样在家里乱窜,两个小孩子再怎么能跑也跑不过大人,很快她们就被逼到墙角。 怪物白妈妈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脸更加扭曲,喉间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姐妹俩紧紧牵着手瑟缩在一起看着怪物步步逼近。 突然白莹莹余光瞥见脚边是刚刚被怪物丢下的小腿,她捡起来当做武器拿在手里挥舞,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你别过来!走开!走开!” “呜呜,晶晶我好怕。” “呜呜呜哇哇哇,我还是个孩子!” 白晶晶一脸无语地看着拿着小腿闭眼乱挥的白莹莹,心想,你可能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明明是我更害怕才对。 就在两人以为要彻底丧命于此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幽蓝色光芒突然从两人体内迸发出来,将白晶晶和白莹莹都包裹进去。 怪物白妈妈也被这道光闪了一下眼睛,下意识伸出胳膊阻挡。自然就没看到,在光芒之中,姐妹俩矮小的身影逐渐消失。 光芒尽散之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 是白晶莹! 她从光芒里跳出来,一脚踹在怪物白妈妈身上。 又趁着它没反应过来右手化骨成刀噗呲噗呲扎了怪物白妈妈数刀,赶在怪物抓过来之前往侧面跳开,躲开它的利爪。 白晶莹看着发疯的怪物淡定地甩甩手腕,“知道哪里出现纰漏了吗?” 她后坐撇脚躲过怪物一击,又给它扎了一刀。 “她不可能带我们去水族馆。” 白晶莹左转出步,顺便又给了怪物白妈妈一刀。 “她也不会那么温柔。” 白晶莹右转收腿,再扎它一刀,还绊它一下。 “那俩小傻蛋分不出来,不代表我分不出来。假货就该死,冒充我妈更应该死。”白晶莹冷冷地说着,“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冒充我妈。” 此时怪物白妈妈身上已经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身上米黄色居家服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滴水的湿毛巾一样不停地往下淌血。 白晶莹像终于玩够了老鼠的猫,她身姿矫健灵活如蛇一般贴近怪物白妈妈。 一道银光划过,怪物白妈妈的脑袋就被被她提在手里。 “再见。” 随着怪物白妈妈的死亡,这个以她为中心构建的美梦也随之破碎。周围的环境像打碎的镜子,一块块落下,每一块上面都是一段记忆。 白晶晶和白莹莹嬉笑打闹、白妈妈扶额叹气、海洋馆里漂亮的热带鱼…… 一段段虚假又真实的记忆像被定格的画片,纷纷扬扬从眼前飘落。 白晶莹面无表情地看着,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醒来的白晶莹发现自己依旧昏睡在狭窄走廊里,身后是温热细腻的墙,像人的皮肤。 她猛地起身,脑海里像有闪电划过。 刚才是幻境!现在怎么就不可能也是幻境! 这样想着右手握拳,裹挟着莹莹蓝光向墙壁砸去。 “轰”一声,墙面裂开,有亮光从墙里面透出,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白晶莹又是一拳,缝隙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亮。 “轰”“轰”“轰” 又是一顿打砸后,墙面彻底破开一个洞。白晶莹就纵身跳了进去。 这次白晶莹是在她房间的沙发上醒来,正对着她的墙上挂着的妖怪画像不知何时破了好大一个洞。 此时再傻她也意识到妖怪画像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会把人在无知无觉中拉入画中世界。 白晶莹又摸出手机看到满格的信号才冷笑一声,难怪刚刚手机没有信号,怕是在她掀开黑布之后就被拉入画中世界了。 思及此她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箓丢出去,符箓一接触到画像就无火自燃,转眼间画像就被烧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异动,白晶莹低头看过去,一个小机器人正吭哧吭哧地拽着她裤子往上爬。察觉到白晶莹视线,小机器人抬起头,电子音响起:“白小姐,你终于醒了。” 白晶莹拎起聂修忱放在桌子上,沉默地看了会儿左手上深深的印子,“多谢你及时叫醒我。” 聂修忱站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事急从权,我醒来之后发现白小姐你好像陷入什么幻境中了,叫又叫不醒只好咬你左手。” 白晶莹摇摇头,“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醒不过来。” 聂修忱挠挠光秃秃、方方正正的脑门没再说话。 之前他在机场因为反应太过激烈被闻人笙拽出去敲晕又塞在白晶莹包里,所以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只知道当他从包里醒来时,无论怎么喊都无人应答。 聂修忱只好自己吭哧吭哧费劲吧啦地从包里钻出来,却看到白晶莹昏睡在沙发上,怎么也叫不醒。 他就用机器人的“铁齿铜牙”一口咬住白晶莹左手,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墙上的画像自己裂开,白晶莹悠悠转醒。 没等他打招呼,就看见白小姐摸出手机看了眼邪魅狷狂地冷笑一声拿符烧掉画像,他自己也随着白晶莹的举动被甩下沙发。 房间里铺着地毯,他掉在地上闷闷的声音没被白晶莹发现,只能自己爬上去。后面的事白晶莹就知道了。 白晶莹听完聂修忱的叙述,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不从机器人里飘出来?” 聂修忱一愣,有些羞臊:“出,出不来。”原来之前闻人笙见他反应剧烈,怕他被勾走,在打晕他之后又顺手加固了机器人身上的阵法,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逃不走。 白晶莹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哈哈哈。” 虽然机器人看不出来表情变化,但想来被这样嘲笑表情不会太好。 白晶莹咬唇憋笑:“这样,这样也好,要不然你也得被拉进画中世界。咱就全军覆没啦。哈哈哈。” 最终白晶莹还是没忍住破功哈哈大笑起来。 聂修忱等她笑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白小姐,你的心情好点了吗?” 白晶莹笑容瞬间收敛,“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小机器人坐在桌子边上,仰头道:“虽然白小姐掩饰地很好,努力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很伤心。” “虽然我被困在机器人的身体里出不去这件事并不好笑,但要是白小姐的心情能好一点,我觉得被困一次还是有用的。” 白晶莹没再说话,沉默地戳戳机器人方方正正的脑袋,聂修忱毫不反抗地任由她发泄。 可白晶莹戳着戳着泪就掉了下来,“我看到我妈……” 聂修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当好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白晶莹抬手盖住眼:“白晶晶和白莹莹死的时候才八岁,要是没死,估计两百多岁了。你知道我多大吗?” 白晶莹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骂道:“我一百七十六岁。那傻叉幻境居然让我妈带她们俩去海洋馆。哈,两百多年前有个屁的海洋馆。” “再说了,我妈一个女人带着俩小女儿在那个吃人的时代活着。记忆里她对谁都没温柔过。也是,柔柔弱弱的女人怎么能活下来。怕是早就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她很脾气大,嗓门大,分斤掰两,一枚铜板要掰成两半花。她还总是动不动就揍白晶晶和白莹莹俩。姐妹俩没少觉得妈妈不爱自己。 我记得后来白晶晶和白莹莹被选中,成为祭品。寨子里的人闯进家里,把她们俩从藏身的地窖里拖出去。 我妈彪啊,她提起刀就冲上去,疯子一样乱砍……” 她提起记忆中的妈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聂修忱见状吭哧吭哧跑过去给白晶莹把纸抽推过来。 白晶莹接过纸擤擤鼻涕继续道:“谢谢你啊。虽然幻境的破绽挺多的,但那俩小傻子还是被骗进去不愿意出来。” “毕竟……我也不想出来。一百多年,她从来没入过我们的梦……哪怕知道是假的,再看一眼也好啊……” 倾诉完白晶莹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她起身去洗手间洗洗脸,又拎着聂修忱准备去找闻人笙他们。 自己这边出了事,闻人笙马湘他们那边估计也不会安生。 白晶莹推门而出的同时与正要敲门的闻人笙撞上。 “老大……”《 》 15、小白兔,真可爱 闻人笙见她出来,就收回手:“马湘他们和楼下的小情侣都出事了,你这边……” 说着他的目光就透过缝隙看到房间里被烧毁的画卷,闻人笙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ok,知道,都出事了。 白晶莹靠在门框上和他打招呼,“欸,我被拉进画了。” 闻人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就带头往刘向导的房间走。 “都是这样。画中世界会影响我们的认知,我们进了203的画里,跑不出二楼。” 白晶莹一路走,一路不停地上下敲敲走廊墙壁,确保没有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好巧,我进了我房间的画,跑不出三楼。” “妖怪可以在画中穿梭。” “我在画里进入了幻境。” 两人异口同声道,说着就走进刘向导的房间。 马湘他们正老老实实坐在一块等着他回来。 闻人笙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和白晶莹分头去检查这个房间残留的气息。 转了一圈后闻人笙道:“唔,根据现场留下的气息判断,袭击这个房间的东西和把你们俩魂魄拉进画里的是同一只。” 白晶莹也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想到幻境里的妈妈,她脸色有些难看,“和把我拉进画里的也是一样的。” 闻人笙按了按太阳穴,又问他们时间。 “我在服务员走后,就听到十点的钟响了。然后用纸鹤看了一遍外面的小县城才被拉进画里。”白晶莹在心中迅速估算了一下,“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 六子也说道,“我去取水的时候,看表快十一点了。然后就被袭击了。” 情侣俩对视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说。 男生干咳一声,“我们没注意时间。反正就打算睡了,突然听到上面传来桌椅倒塌的声音。” “然后就摸黑看到好大一个漆黑的怪物出现在房间里,好像蟒蛇一样。” “嗯嗯,”女孩在一边点头,还补充道,“我们俩以为是民宿管理不严,让蛇钻了进来。就躲在衣柜里给前台打电话。没人接……后面就不知道了。 听了所有人的时间线,闻人笙总结道,“也就是说,这只妖怪先把白晶莹拉进画里,用幻境困住你。又攻击了马湘六子和刘向导,跑了之后还把你们情侣俩拉进画里,时间管理大师啊。” 情侣俩听到这里,女孩忍不住弱弱开口,“我们有名字,我叫李诗,这是我男朋友郑志。” “那不重要,我们应该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闻人笙摆手。 白晶莹也发表意见道:“确实,出这么大动静,却没一个人出来。这家民宿肯定有问题。” “废话,这用你说。” 听到这里闻人笙一合掌,说道:“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在哪里。” 其余人刷刷回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看我干嘛?又没在我脸上,在后院呢。”闻人笙大马金刀地坐下往后一靠,神情散漫。 无比自然地吩咐马湘道:“去,后院出口,我用画地为牢把他们圈在里面了。把它们带过来。” 扭头又吩咐白晶莹,“收集所有的画像,一张一张地烧了,把它逼出来。” 六子向导李诗郑志等人见此十分迷惑,怎么刚刚还看起来那么可靠的人,现在这么吊儿郎当的?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白晶莹只能十分淡定且熟练地安抚众人:“他一直这样,但是在正事上还是很可靠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追上马湘窃窃私语了几句。 收集完画像的白晶莹在隔壁烧画,说是怕妖怪找来吓到普通人。 但对此李诗表示跃跃欲试,打算亲自上手烧,被闻人笙用一句“你会用符箓吗?”镇压住那颗雀跃的心。 白晶莹冷着脸蹲在房间里机械地重复:丢符箓,烧画,丢符箓,烧画……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抬头看看座钟,已经接近午夜。她一靠近门就感受到浓浓的阴气涌来。 白晶莹手压在门把手上,隔着门问道:“谁呀?” 门外是马湘的声音:“白小姐,我有点急事想和您商量一下,先把门打开。” 白晶莹冷冷地问道:“马湘姐,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暗号啊?” 门外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一茬,她明显一怔:“什么?” 白晶莹面无表情地唱了出来:“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 门外的人下意识接道:“蹦蹦跳跳真可爱?” 突然白晶莹径直破门而出,五指化成白骨锋利如刀,唰一下就割断了门外“马湘”的脖颈。 “错!是‘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扑通一声假马湘的尸体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马湘”: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咻一下就过去了? 白晶莹迅速扫了一眼走廊环境,对着还剩下的三个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你们想听我唱完吗?” 假货三人组:……不,我们不想。 那三个人扭头就往楼下跑,白晶莹速度却比他们更快。 她嗖一下跳起来在侧面墙上一蹬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就蹦到了假六子面前。五指成爪径直掏向他的肚子,破开皮肉掏出一把脏器唱道:“割掉盲肠割膀胱,目光呆滞真可爱。” 鲜血奔涌霎时成河。 剩下两个假货见状跑得更快了。白晶莹又怎会允许他们逃走,一个翻身直接蹦了下去落在两人面前。 白晶莹冲两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直接飞起一脚踢爆了假向导的脑袋引得血雾四溅,待平稳落地后她才慢悠悠唱道:“还有一个踹脑袋,垂死挣扎真可爱。” 剩下的一个假闻人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他妈真不是人!真吓鬼。 白晶莹没有动手干掉最后一个冒牌货。她嫌弃地甩甩白骨手指上沾黏的不明物质和鲜血,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仔细擦拭。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白晶莹才看着那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用着闻人笙的脸的“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起来,我不杀你。自己跟我走。” 那个“人”腿软地不断打颤,战战兢兢地跟在她后面往闻人笙他们所在的房间走去。 不过她没注意到,那些尸体在她走后瞬间化为一滩腐肉样的东西。 白晶莹站在房间门口,伸手打算敲门的时候余光看到另一边楼梯口门被拉开。马湘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串血呼啦擦的人形东西。 那东西约莫有一二十个,挤挤挨挨一大片把走廊占个严严实实。 马湘和白晶莹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同时敲门。 开门的是六子,就知道闻人笙那大爷若非必要不舍得动一下。 白晶莹和马湘带着人进了房间看到里面套间沙发上躺了一溜人,忍不住问道:“这是?” 六子看到她们后面一串不是人的东西,刷的后退几步,贴着墙角结结巴巴地给她们解释:“闻人处长说他们见了妖怪会害怕,又不能让他们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就都敲晕了。” 白晶莹冲闻人笙投去一个无语的目光,你可真行。 瞧见白晶莹身后跟着的唯一一个活口,闻人笙挑眉:“哦豁,学会留活口了?” 说着就走上前要仔细打量那个被留下来的“人”。 在看清那个人长相后闻人笙扯了扯嘴角:“这变的是我,根本不及我万分之一的风姿好不好?下次换个人吧。” “我拍视频了。”白晶莹眉毛一扬,幸灾乐祸地说道,“而且还是被打的最惨的时候拍的。” “你赶紧把那玩意儿给我删掉。太有损我鹰扬虎视、威武霸气的形象了,要是流传出去被我对象看到,我还怎么勾搭到人。”闻人笙骂骂咧咧地又退回去。 白晶莹拆他台:“你有个屁的对象。地府的三生石上根本就没你的名字。” “三生石上本来就不会有我的名字。我的姻缘它又定不了。”闻人笙悠哉悠哉道,“你一个八百年的单身狗懂什么谈对象?再说了,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我最近红鸾星动,命定之人不日就要出现。” 白晶莹一脸怀疑:“你驴我呢吧,这话说服力一点没有。” “还有,我年纪轻轻可没有八百岁那么大,不像某些老——家——伙——”她特意拖长的腔调里嘲讽意味十足。 噗,闻人笙受到一万点伤害。 这俩人在互相伤害,吊在队伍最后的一只血尸偷偷摸摸想要趁人不备溜走。 它刚摸到楼梯口,闻人笙就长腿一踹把摆着符箓桌子掀翻,群尸纷纷避让腾出一条宽敞的过道。 符箓不偏不倚砸在那只血尸腿上,一接触到阴气瞬间无火自燃。 明黄的火花沿着阴气攀援而上,不过几息时间那只血尸就被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丝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符箓燃烧的火在烧干净最后一丝阴气后渐渐熄灭了,周围环境一丝都没有受到伤害。 闻人笙见状心里暗暗赞叹,陆修出品,必属精品。 “看到了吗,这就是逃跑的下场。”闻人笙大马金刀地坐下把腿一跷,大爷似的威胁道,“现在,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众没皮怪物缩在走廊一侧一动不敢动,见状纷纷点头。 闻人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这破民宿怎么回事?妖怪画像是什么东西?” “不不不不不,我们不是这里的服务生,”群尸急忙摇头否认自证清白。一时间叽叽喳喳一片嘈杂,听不清谁说的是什么。 “你说。”闻人笙指着身上阴气最重看起来最强的一只血尸说道。 那只血尸畏畏缩缩往前走了一步,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道:“我本来是人。” 那只血尸缓缓道来,说起她自身的经历。 她只是个来旅游的外地人。在入住民宿的第一天晚上,听从前台小哥的建议,去后院泡了温泉。但没想到,在她进入池水中的那一刻泉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巨大的气泡从水底翻涌而出,温泉的温度迅速升高。 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这泉水好像泥沼一样,紧紧地拉着她。 她拼命挣扎,看到前台小哥前来查看情况,所以大声呼救,希望小哥可以把她救出去。 结果小哥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挣扎。最后溺死在泉水里,也不知道泉水是怎么做到的,人死后她的皮肉迅速分离。小哥面露喜色捞起人皮就走。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我可没害过人。” 闻人笙勾唇露出一个如狼外婆般邪恶的笑容:“你猜我信不信?” “你说你没害过人?小姑娘,第一次当血尸没经验吧。知道吞食弱的同类增强自己,却不知道怎么炼化陌生的血气。你自己闻闻,你身上的血气来源驳杂,怕是吃了不少同类。” 闻人笙说着又指指群尸:“还有你们。别以为你们炼化了血气就看不出来,杀过人的身上罪孽可不少,你们自己看不出来,不代表旁人也看不出来。” 那只血尸见谎言被拆穿捏着嗓子可怜兮兮道:“我也不想这样啊,不然怎么活下来。我要是不吞别的血尸,我就是被吞的那个,再说我也没吃多少人啊。” 闻人笙压根不信,冷笑一声,右手一甩,一道紫色天雷就劈在血尸脚边,木质的地板立马冒出黑烟,一股焦味在房间里弥漫开。 血尸被他吓到,抱头蹲下道:“是,是血池杀人剥皮,皮被店里的服务员拿走,尸体就被练成血尸。服务员和我们不是一类,人皮他拿走之后,一部分他们自己穿,一部分做成房间里的人皮画。” “我就是吞噬了些同类,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们也是受害者。”这只血尸竹筒倒豆子般招供完就开始哭哭啼啼地求饶。 连带着其他的血尸也开始卖惨求饶,凄厉的鬼哭声在房间里回环围绕,连绵不绝。 闻人笙被吵得脑袋疼,不由得再次呵道:“闭嘴,再嚎现在就让你们魂飞魄散。” 有一只血尸趁着闻人笙分神,悄悄摸到门口,扭头想要跑出去。却被一旁一直盯着它的另一只血尸举报:“报告!他要跑!” 逃跑的血尸见势不妙就要一头扎进旁边的空房间里。 白晶莹速度极快地反应过来。一只骷髅手被她丢过来,径直撞在血尸腿上。 骷髅手直接抓住血尸,把它扯了出来甩向后面。白晶莹动作灵巧地跳过来把血尸反手踩在地上。 众血尸趁着混乱像蒲公英一样,四散而逃。闻人笙长腿一踹,另一张放着符箓的椅子被他踹翻。 符箓无风而起,遇见阴气就迅速涨大结成细密的网,将所有血尸锁在里面。 有些血尸不服气想要继续逃跑,但一碰到符箓织成的网就被烧灼地痛苦惨叫。见状所有的血尸不敢再有小动作。 逃跑的血尸中以刚才审问的那只动作最快,扭身就朝着窗户扑过去。 她行动极为迅速,不过一眨眼就打破窗户跳出窗外。 白晶莹见她逃跑迅速追了上去,但由于离的距离过远,当她追过去时血尸已逃出很远。 白晶莹紧跟着就从破窗户中跳下楼,追着血尸而去。 不过两息,白晶莹就追到血尸,她伸手一扣,将血尸硬生生翻了一圈,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迅速后转,狠狠踩在血尸胸前。 血尸挥舞着爪子想要抓她,白晶莹就势一躲,一脚又踹在她腿弯。 “就凭你?还想跑。” 白晶莹打算压着被打服血尸回去,结果在路过一座石像的时候,血尸趁她不注意,低身一转,脱开她的手就往旁边的石像里钻。 白晶莹一时没想到她都这样了还能跑,竟然让她得逞,眼看血尸只剩下一只脚在外面,白晶莹迅速扑过去往外拉。 闻人笙远远看着,见此对白晶莹喊道:“让开。” 白晶莹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迅速撒手后退。 只见闻人笙伸手临空画符指尖一挥,一道碗口粗的紫色天雷从他指尖径直向血尸劈去。 石像瞬间炸毁,血尸凄惨哀嚎一声便焦的不能再焦了。 “漂亮!”白晶莹赞叹道。 困在网中的血尸在目睹了这一切后彻底收回自己的小心思,低着头不敢说话。《 》 16、黑店 闻人笙看着终于老老实实,怂唧唧缩成一团的群尸反问道:“知道民宿放你们出来肆意杀人,互相吞噬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群尸茫然地摇摇头。 闻人笙:“叫养蛊。炼尸的人常常这样做,放群尸在一起互相吞噬,最强的那一只就是成品。” 白晶莹闻言神情一冷,凛冽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群尸。 闻人笙又继续道:“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祂建黑店,养血池。杀人剥皮,噬魂炼尸,数罪并罚,当诛!” 说着闻人笙低头,蛊惑道:“所以,背后的人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亲手送你上路。” 阴气弱的血尸最先受不住,恍恍惚惚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祂。” 闻人笙换了个问题继续问:“你们杀了多少人?这店开了多少年?” “我不记得了,很多人很多人。我不知道。” 闻人笙再次问道:“平时你们都是怎么杀人的?” 一个男血尸估计是被吓破胆了抢先说道,“我也是在后院泡温泉,被池水吞噬的。醒来以后就变成这样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闻人笙指尖细小的雷光劈啪作响,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男血尸被他吓到眼一闭心一横,如同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全说了出来,“而且我们白天都躲在雕像里,天黑之后才能自由活动。那雕像很神奇,可以把我们身上的阴气收敛的一干二净,也就是我们晚上出来之后身上才会再次聚上阴气。” 众人倒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闻人笙亲眼见过他们从石像里爬出来。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我我我……我说,”又一只女血尸主动招供,“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被房间里的妖怪画像吓晕了,不不不,是里面出来的妖怪吓晕了,也不对,是房间里突然出现的血尸。” “不对!”一个尖细的声音反驳道,是那个假闻人笙,“你们都撒谎!我们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反而比起普通人更脆弱,因为我们的皮不能破损,一破损就没用了,要换新的。” “所以我们一般不杀人。杀人的事都是你们做的,我们只要人皮。所以你们才是杀人凶手!”从一开始就蹲在角落里的假闻人笙看他们要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人明明是你们杀的,阴魂也是你们吃的。少污蔑我们。” 众阴魂顿时怒了,七嘴八舌地和冒牌货吵起来。 “明明就是你们,你看你身上还披着那个小姑娘的皮!” “你可拉倒吧,你们偷偷在饭菜里下药,别以为我们没看见。” “是你,你晚上装神弄鬼,把人吓死的。我只是不浪费才扒了她的皮。” “屁,你个流氓鬼,大晚上钻人家房间里偷看她洗澡,她被吓到了,脑袋磕在浴缸边缘才死的。” “你,上个月吃了两个血尸。”冒牌货指着吵得最凶的阴魂说道。“还有你,上次杀了一个入住的登山客。还有你,上上上上上个月吓死了房间里一家三口。你也别躲,上周你才把一个去后院泡温泉的人按进水里呛死了,她的尸体还被你们分食了,她可是被你给撕碎的……” 冒牌货恼怒,不管不顾地揭起所有人的底。一时间化身加特林,以一敌十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众血尸一个个犹如哑火的炮,息了声。 闻人笙表情冷淡地看他们狗咬狗,互相攀咬。 “闭嘴,别吵了。我问了,你们再开口,懂?”闻人笙见他们越吵越凶,叩叩桌子说道,“你也赶紧把脸变回去,我看着闹心。” 假闻人笙默默把脸变了回去,正是前台的小姐姐。 “啧啧,你们这不仅能变脸还带变性的。”闻人笙饶有兴趣地审问,“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活的还是死的?这民宿里有几个同伙?别看那群血尸。” 前台小姐张张嘴,却还是一声不吭。 白晶莹见状走过去,左手化为骨刃贴在她脖子上,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快说!要不然我保证你会比那只血尸还惨。” 前台小姐原本还无动于衷,但是在感觉到白晶莹的刀刃抵在自己脖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划开时,突然恐惧地尖叫了一声。 “我说,我都说,你把刀放下。”她求饶道,“四个,这里就我们四个人。其他的都……”说着她害怕地瞟了眼白晶莹。 白晶莹平静地回视,手下的刀又往下压了三分,前台小姐被吓得一哆嗦继续说道:“我们是人。” 闻人笙和白晶莹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闻人笙:……这是人? 白晶莹:没闻出来人味儿。 “我真的是人,我叫兴阳阳,就是这桐山兴桐寨里的人。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她说道。 “你们怎么就不信啊!”前台看他们不信,从地上蹭一下站起来说道,因为她的动作幅度过大,脖子蹭地划过锋利的骨刃。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阴气从她体内倾泄而出,瞬间蔓延了整个屋子。 紧接着她的皮肤以极快的速度皲裂,一块块人皮掉了一地,隐约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古怪又可怖至极,再加上她脸上古怪的笑容,显得更为瘆人。 这样看上去,倒是和那群血尸别无二致。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原本还能好好交流的兴阳阳见人皮被毁,瞬间失去理智,她尖锐地大吼:“我是人啊!我是人!”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还毁了我的皮!”兴阳阳愤怒地喊着,然后一道红光从她体内迸出。 闻人笙和白晶莹在看到红光的一瞬间就同时出手,一金一蓝两道灵力同时向兴阳阳压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兴阳阳在红光的控制下,抬手就朝两人抓来。白晶莹下意识挥动骨刃削向她的脖颈。 “等……”闻人笙刚想阻止,却只见兴阳阳自己转头扑向骨刃,白晶莹收手不及,直接一刀斩下她的脑袋。 那道红光趁机裹带着她的魂魄蹿了出来,迅速消失在空气中,留下的尸体也迅速腐化成一滩烂肉。 白晶莹表情有些微怒,闭眼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气息,叹气道:“让她跑了。” 闻人笙道:“也还行,至少知道了她就是兴桐寨的人,过会儿就去看看。” 说完回头朝紧贴着墙站立的血尸群看去,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吗?”群尸摇头。 “有点像血尸一类的,但又不太像。而且在她人皮没破之前,连我都丝毫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息,反倒是人皮破了以后,她的身上就不断泄露出阴气。”白晶莹说道,“你呢?有什么发现。” 闻人笙若有所思道,“刚刚我在后院溜达了一圈,那个温泉里的水迅速变红,并且自动攻击我,有点像邪术里的人血池。摆在院子里的石像……” 闻人笙一指贴墙蹲在走廊一侧的一大群血尸,“这群血尸就藏匿在石像里。石像把他们身上的阴气收敛的十分干净,和那个前台身上的人皮没破之前的效果一样。” “无论是妖怪画像还是血尸都和这破民宿逃不开干系,服务员本身就和民宿联系紧密,她刚才说兴桐寨……”白晶莹在提起兴桐寨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闻人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神色有些困倦。他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红色的珠子丢给白晶莹。 “对了,这是后院那个血池,我以为什么厉害玩意儿,结果就这。” 白晶莹接住红珠子,举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珠子只有指头大小,外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金色的灵力壳,里面的红色内芯像有生命一样,随着手转动时也跟着流转,泛着诡异的光芒。 “这珠子……”白晶莹探出一丝灵力钻进去,那红色的内芯立即就像是闻到了肉的野狗,狂暴地冲击着锢囚住它的灵力壳,想要追着灵力逃出来。 “等级不算很高,没有灵智,只是循着本能炼化血尸,吞噬灵体。所以杀人剥皮,”闻人笙朝群尸抬抬下巴,“他们干的。” 白晶莹垂眸思考了片刻,“血池和血尸之间联系紧密,血池炼化血尸吞噬阴魂,血尸杀人剥皮互相吞噬,民宿里的服务员要剥下的人皮制画换皮。看似很合理的闭环。但服务员为什么换皮,他们又是什么东西却解释不了。” 闻人笙指尖炸了个小小的雷,威胁道:“说,他们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皮?他们剥了你们的皮,你们还愿意和他们合作?” 一只血尸怂兮兮地说道:“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又出不去这民宿,服务员还威胁我们,要是不做就把我们的魂魄丢进血池里,身体扔给他们分食。” “嗯嗯嗯,”另一只血尸疯狂点头,“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被丢进池子里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其他的血尸也七嘴八舌地补充。 “据说民宿背后有很厉害的人,那些服务员都听他的话。” “对对对,那些服务员都是兴桐寨里出来的,就没见过他们招其他的人。” “还有和我一批被血池炼化的,只剩下我还在这里。其他的都没了。” “虽然我们现在这样子,受民宿的控制,但总比化成灰的强。” 闻人笙再仔细询问具体民宿存续的时间。 血尸们吱哇乱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闻人笙只好尝试着对几个血尸进行了搜魂,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没用,什么也记不住。”说完直接大手一挥,把这群血尸收进特制的符箓里。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挂钟响了起来。《 》 17、兴桐寨 闻人笙和白晶莹同时回头看去,就看到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扑过来。 他们俩下意识抬脚踹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李诗、郑志和向导三人,神色木然呆滞动作僵硬却迅速地迎面走来。 闻人笙和白晶莹急急收回脚,翻身错手把人压制住。但还有一个小机器人也见缝插针往外跑。 马湘和六子也扑过来把向导压住,喊道:“停下!停下!你们快醒醒!” 闻人笙腾出一只手去翻符箓,然后啪啪一人贴了一张符,三人这才消停下来,僵站在原地。 又转身把往外蹿的聂修忱捞回来,“啪”地一巴掌扇他方方的脑门上,再次把人扇晕了。 马湘见状长舒一口气,“多谢了。” 闻人笙和白晶莹探头看去,套间里桌翻椅掀一片狼藉,跟遭了贼一样,一看就是刚发生过一场混战。 马湘和六子把李诗郑志向导三个人靠墙放好,腾出地方才招呼闻人笙和白晶莹坐下。 主动解释道,“本来他们四人好好地睡着,但十二点的钟声一响起,他们就跟中了咒一样,直挺挺地站起来往外走。我想要拉住他们,没想到我和六子两个人竟然拉不住他们。” 闻人笙走上去仔细观察三人,只见他们双目半睁,神情呆滞,四肢时不时弹动一下,应该是还想往外走但被符纸压制住。 仔细看去,他们身上还有肉眼看不见的细细的红色线状气流往外延伸过去。 “这是什么?”闻人笙挥手打散一根气流,它们却又很快聚集起来。 白晶莹和马湘凑过来看了看,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东西。 “他们有没有碰过这民宿里什么奇怪的东西?”闻人笙问道。 马湘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李诗和郑志不太清楚,但刘哥应该是没有。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碰到过的东西我基本也都碰过,没有不寻常的东西。至于食物,我们连这民宿里的水都没有喝过……不对,他喝了水。” 马湘突然想起来,在打牌的时候六子给刘向导分的水。刘向导当时喝了几口,马湘因为不渴就没喝水。 思及此,她匆匆跑出去,从一地狼藉里翻出刘向导剩下的半瓶水。 白晶莹凑过去嗅嗅瓶子里残余的水,“这水和那个血池的气息很像。” 马湘虽然没有接触过血池,却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白晶莹看她脸色难看,安慰道:“倒也不用太担心。这水里血池的气息极为微弱,可能就是控制他们的行为,还能救回来。” 马湘闻言紧张的表情才放松下来,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得尽快搞清楚这些事情,才能把他们救回来。” 闻人笙有些惆怅,“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说完他撕掉三人额头的符箓,三人立马沿着红色气流的方向走去。 白晶莹和马湘领会到他的意思,捞起被闻人笙敲晕的聂修忱,迅速跟了上去。 闻人笙四个人远远跟在向导三人身后,看着他们俩走出民宿,行走在空荡荡的街头。此时月上中天,整个城镇都沐浴在清冷月光里,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清晰可见。 午夜时分,城镇里寂静一片,除了他们七个人没有一个人在外活动。除了月亮的光,也没有一家一户的灯光亮着,就连那些闪烁的招牌也暗了下来。整个县城仿佛死一般寂静。 闻人笙、白晶莹和马湘三人沉默地跟着两人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小县城,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到处都长着茂密的植被。夜晚的山风一吹,翠色的深山绿涛翻涌,林间沙沙声不断。 刘向导他们行走至此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深山出发,身影消失在草木从中。 闻人笙四人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有一条进山的小路,不过植物太过茂盛,险些被挡住。 走着走着白晶莹突然说道,“这条路,有点熟悉。” 马湘接道,“接到你们的消息后,我做了功课。这就是去兴桐寨的路。兴桐寨一直避世而居,里面的人还蛮排外的。山里路不好走,这么多年了,进出也就这一条路。” “不过白小姐,你为什么会对进兴桐寨的路熟悉?”马湘着实有些好奇,据她了解的信息,白晶莹是燕市特调处的人,益州省特调处在此之前是没有和她有过工作接触的。白晶莹本人更是没有来过益州,更别说进兴桐寨了。 白晶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半响才对着闻人笙说道:“白晶晶和白莹莹还没和你们说过她们的来历吧。” 闻人笙挑眉,他们特调处成员的资料都掌握在第九局手里,互相之间除非本人愿意,向来都是不问来处,不问归处。 对于白晶莹他也只知道个大概,白晶莹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地府收押的,因为当初成立特调处缺乏人手,又见她有悔过之心,所以总局那边就和地府打了商量,把人借出来戴罪立功。又怕她再搞事,至今白晶莹的身上还带着地府的禁制。 “她们是兴桐寨的人。”白晶莹自顾自的说道。 对此闻人笙并不感到吃惊,自从那个兴阳阳提起兴桐寨之后白晶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晶莹绝对和兴桐寨有关系,只是她不说,闻人笙也不方便询问。 “寨子存在了很多年了。”白晶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寨子有遇到大事就要献祭活人的传统,她们姐妹俩就是某次旱灾时被选出来的祭品。因为一些意外,姐妹俩的尸骨混在一起,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恨,那堆白骨居然生了灵识,就是我。说来也巧,她们俩埋骨之处那地方煞气浓郁,不过几十年功夫我就成了气候。” “我带着她们的恨意杀了回来,兴桐寨原本人丁兴旺,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寨子,我当时连杀数人,由于搞的事情太大,地府把我押了回去。临走前诅咒他们必遭天谴。” 白晶莹说完,队伍里一片沉默。 许久闻人笙才幽幽开口道,“封建迷信害死人,活人祭祀要不得,扫盲科普任重道远,同志仍需努力啊。” 他们这一走就走了整整半夜,等天色大亮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放眼望去,一个古朴的寨子静静卧在山坳里,周围俱是密林茂草。刚靠进村寨确实觉得浑身凉飕飕,凉风习习,大夏天的一身燥热瞬间压下去不少。 但越往前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眼看就要到兴桐寨,白晶莹迅速追上去,三张符箓把人定在了原地,然后观察起整个寨子。 “阿嚏!”马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虽然说山里是会比外面凉快,但这里的温度也太低了!有点像空调房……呃其实更像是停尸房。” “你们看,这寨子确实很不对劲。”闻人笙神色凝重地说道。 兴桐寨建在山坳里,整个寨子规模也不大,目测不过几十户人家。一条小河从寨子侧面静静地流淌而过,周围被群山环绕,林木葱茏,因此外面的阳光很难照射进来,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 说实话,粗粗看过这里,只觉得心里膈应。但细看更觉得瘆人,因为寨子里各家各户门前都立着一块块石碑。 “我死的时候这里还很正常,并没有这些石碑。看来这一百多年发生了不少事。”白晶莹蹙眉。 “一百多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更何况你还给人家那么大一个惊喜,风水格局肯定要更改。”闻人笙道。 他说着一指这房子,“这寨子依山建屋,临水结村,本没什么问题。可一般房屋都是坐北朝南,为的是迎东南风避西北风,但你们看这房子舍正取斜,都是面朝西北,背阳向阴,门前立碑,分明就是阳人住阴宅。” “趋阴避阳,阴宅阳住,不是藏污就是纳垢。何况这里的温度明显不对……” 白晶莹顺着他的思路继续想下去,“所以说,这里住的不一定是活人。那会是什么,阴魂厉鬼,行尸走肉?” “不过肯定是和兴阳阳差不多的东西。但她到底是什么?” 闻人笙说完沿路往山坳里走了几步,招呼白晶莹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先进寨子看看。” 又转头问马湘和六子:“你们要跟着去吗?还是先下山?” 马湘考虑了一会儿有些心动,毕竟和闻人笙白晶莹一起工作的机会少之又少,但看到僵立在旁边的刘向导三人,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我留下来在外面看着刘向导他们,顺便接应你们。而且他们喝的水,恐怕要等你们进寨子想办法解决了。” 六子紧跟着也摇摇头,“我也不进去了。我和湘姐一起。” 闻人笙一拍脑袋,“哦,把这仨忘了。等我起个阵,加一层保护措施。”说完丢出三张符箓在二人脚边,符箓化为圆环把三人圈起,然后一接触地面就没入土中,只留下微弱的光芒时不时闪烁几下。 闻人笙做好这一切回头见马湘和六子看的稀奇,道:“一个画地为牢的小把戏,主要借助符箓的不同,不仅能困住他们还能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侵扰。刚好你们在这里也没事,趁机好好琢磨琢磨。” “你们余处长也会,不会了也能向他请教,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多给他找点事干。” 依照闻人笙对余闻的了解,马湘估计就是他看好的新人,办事干脆利索,身手也不错,倒是棵好苗子。 白晶莹背包里塞着的聂修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此时已经没那么激动了,默默爬出来坐在背包上。 白晶莹将他薅下来,问他:“你呢?” 聂修忱想了想,“我想跟着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 “ok。”白晶莹见状又把他塞进包里,追着闻人笙往寨子里走,两人时不时低声吐槽几句寨子路不好找。 说话间,闻人笙和白晶莹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兴桐寨入口处。《 》 18、神 放眼望去,屋舍俨然,良田齐整,窄窄的石板路沿山而建。 路两边都是砖土结构的圆顶小房子,家家户户门前都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繁复的文字和怪异的闭目浮雕。 寨子里三三两两的有人出门活动。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村寨的不对劲,或许会觉得这是个远离尘嚣的桃花源。 寨子里的人看见有人进来十分惊讶,其中一个人转头就向寨子里跑去。 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就跟着他从后面走了出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乱闯我们的寨子。” 白晶莹瞥了这群人一眼,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嫌恶,没有搭腔。 闻人笙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道:“我们原本是来桐山旅游的,听说山里有个寨子已经数百年历史了,想来参观一下。我们不知道这里不是开放性的景区,打扰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寨主听他们这么解释,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但寨子里还是有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两人,似乎是只要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的举动,就要冲上来一样。 闻人笙装作没察觉到远处其他寨民的神色,乐呵呵和寨主道:“你看这马上就到中午了,我们走了一上午,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在这里蹭一顿饭,下午再离开?我们可以给钱。” 寨主原本张口就要拒绝,但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装作被钱打动的样子,问道:“你们能给多少钱?” 闻人笙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示意白晶莹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现金递过去,“这些够吗?” 寨主接过现金,数也没数就塞进口袋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这边来。我这就让寨子里的人给你们准备午饭。” 闻人笙和白晶莹两个人跟着寨主一路走过,寨子里的人在各忙各的,随处可见那种和山下民宿一样的雕像。 “咦?这是什么?”闻人笙指着石像问道,手状似不经意地搭在石像上,却趁人不注意分出一丝灵力没入石像里查探。 寨主神色一变,一把拉开他的手,见闻人笙脸色不好又匆匆解释道:“还请两位当心些,这是我们供奉的山神石像,不可冒犯。” 闻人笙见状,带着点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无意冒犯。”说完他又试探道,“不过说到山神,我记得在山腰那家‘五星级酒店’里好像见过这样的画像。” 寨主表情不变,试图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可语气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炫耀:“哦,那个民宿啊,里面挂的画像和摆的石像就是从我们这里请回去的。” 闻人笙顺着他的话好奇问道:“这样啊,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佛?” 然后他见寨主神情逐渐警惕,又赶紧解释:“听说你们这些历史悠久的古寨都有自己独特的信仰,但很多寨子都比较排外,我们今天也是运气好误打误撞才来了这里。” 说完他一顿,故意道:“如若不然,百十年后当村寨里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这些特殊的神佛可就无人祭拜,逐渐败落,可太令人扼腕了。” 寨主不知道被哪句话触动了神经,声音凉凉道:“我们的寨民受神的保佑,寨子受神的庇护,自然可以百年千年地传承下去。客人还不知道吧,我们寨子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谁化尘土,还说不定呢。” 他说完,又语气轻飘飘,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轻视反问道:“您说是吧,客人?” 闻人笙就像是没有听出来寨主的恶意一样,往前面忙碌的寨民那里一指,笑嘻嘻地改口问道,“我看那些寨民好像在准备什么活动,不知道能不能厚着脸皮旁观一下你们的活动?我们可以继续给钱的。”闻人笙充分扮演一个人傻钱多好奇心旺盛的游客形象,大大咧咧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寨主听他这么问,古怪地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两人的无知。他道:“当然可以。客人若不嫌弃,今晚就在寨子里住下,刚好晚上我们要举行祭祀仪式,到时候两位可以来看看。” 说完他又扯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原本我还想着山路遥远,怕客人一天之内来回奔波身体吃不消,想着劝你们留宿一晚呢。现在看来,还真是巧。” 闻人笙笑眯眯道:“这么巧啊,看来是天意如此啊。” 两人又接着聊了一会儿,见实在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闻人笙偷偷冲白晶莹摆了摆手。 白晶莹接到消息,适时向前一步,面无表情道:“我走不动了,现在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寨主这才一拍脑袋,“是我忘了,客人这边请。”他边给两人带路边解释,“两位可以先休息一下,这样等到了晚上才有精力参加我们的仪式。” “多谢多谢,我们这走了半天山路确实又累又饿。”闻人笙说完就跟了上去,正好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他们没看到白晶莹在转身离开那一刻,悄悄掰下一节半透明的小指骨化作一只普普通通的白色蝴蝶追着寨民而去。 不一会儿,寨主就带着两人走到了寨子深处,一座比之周围大了将近一倍的圆顶房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到了。客人请先休息一下,稍后我就让人把午饭给两位送过来。”寨主指着房子说。 闻人笙问道:“寨主,其实一路走来,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寨主:“那就不要讲了。” 见众人神色有异,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开个玩笑。客人请讲。” 闻人笙指着房子道,“寨主,按理说桐山地处华国西南,气候湿热多毒虫蛇蚁。而你们这里的房屋建筑都是半嵌入地下,门前还立有石碑,难道不怕潮气上涌,虫蚁也登堂入室吗?还是说其中有何外人不知道的说法?” 寨主闻言笑了几声,语气里满是自豪:“自然不怕。房子的建筑是我们寨子里的特色,这些石碑立在房前,我们便有了山神大人护佑,从来没有虫蚁敢来。” “哦哦,那山神大人真是厉害啊。”闻人笙敷衍道,紧接着又借口想要休息把寨主请出屋子。 待确定寨主离开后白晶莹立马从包里把聂修忱掏出来,又摸出那面塑料小镜子。用手指在镜面上轻轻拂过,镜面随即映出寨民的形象,同时只有三人可闻的声音也传入耳朵。 通过指骨蝴蝶的视线,闻人笙和白晶莹、聂修忱三人能看到寨子里的人在整理一些奇怪的祭品和装饰,估计是在准备晚上的仪式。 白晶莹控制着骨蝶追随一位抱着白色香烛的寨民飞去,最后停在一座山神庙前。 骨蝶趁人不注意偷偷潜进山神庙查看。庙内的建筑并不复杂,只有一间供奉着石像的屋子,周围是一片很大的广场,没有任何建筑。 现在庙门前已经置好了祭坛,寨主正站在旁边指挥寨民把香烛元宝等祭祀用品一字排开,还有一群人正端着盖满红布的托盘鱼贯而入。 高高的祭坛下面,摆放着一圈纸人,纸人额间点着一抹红。另一边还临时堆着几个用红布遮盖的长箱子。 闻人笙让白晶莹控制着骨蝶绕着祭坛飞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召回骨蝶作罢。 就在白晶莹刚撤掉小镜子上的法术时,门被敲响了。聂修忱立马不再动弹装成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玩具。 一个面貌朴素憨厚的年轻男人端着托盘探头进来,“客人们好,阿伯说这会儿都中午了。让我来送点吃的。” 闻人笙走过去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却发现托盘纹丝不动。他低头看见男人的手正紧紧抓着托盘,指尖已经泛白。 闻人笙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年轻男人的表情有些隐忍,他张了张嘴,但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有些颓丧地松开手。 闻人笙抽出托盘顺手放在桌上,寒暄道:“多谢多谢,你吃了吗?要不进来再吃点。” 年轻男人低下头,声音闷闷地说,“我吃过了,阿伯叫我还要去为祭祀做准备,就先走了。”语毕又补充道:“阿伯说,下午你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不过别走太远,这里毕竟是深山,万一迷路就不好了。” 等人彻底走远,闻人笙才掀开盖子。一打开,扑鼻的香味就冒头伸出,勾引着每个人的味蕾。 白晶莹和聂修忱紧跟着凑过来,聂修忱忍不住深吸一口赞叹道:“好香啊。” “菌子汤?”白晶莹倒是扫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白晶莹好歹也算是桐山人,这东西对她来说不算稀奇。 闻人笙看着恨不得把脑袋扎碗里的聂修忱,“你悠着点,小机器人可喝不了东西,别生锈了。” 白晶莹倒是对聂修忱的行为感到稀奇。毕竟初见的时候,聂修忱这人虽然受到玉骨折扇的一部分影响,但怎么看都像是端方君子,怎么解开器灵压制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 聂修忱使劲晃晃脑袋,扶着碗坐下:“这汤不对劲……” 闻人笙乐子人心态:“呦,反应过来了。” 白晶莹也看热闹:“嗯——确实,不然你猜为啥我们都不动它?” 聂修忱:“……” 最后那菌子汤被白晶莹端走喂了墙角的老鼠洞。 三个人解决了汤,决定不听年轻男人的话,待在房间里打游戏消磨时间。 中途好几次有人悄摸地来看过,发现闻人笙和白晶莹人好好地坐在房间里,又灰溜溜地走了。 对此三人表示,我没发现,我不知道你监视我们。 直到夜色渐浓,时间接近晚上八点,才又有人来敲门。 闻人笙懒得动,他指挥着白晶莹过去开门,发现还是中午那个年轻男人。 他眼神闪了闪,带着一丝犹豫和纠结,最终深吸口气道:“客人走吧,阿伯说祭神仪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闻人笙他们装作没发现男人神色怪异,面色如常地跟着出门。 一踏出门,闻人笙他们就注意到隔壁的大门开着一条小缝,有人在里面盯着他们。那种目光令人非常不舒服,阴冷又黏重,好像把人泡在水里。 闻人笙便主动和年轻男人搭话,吸引他的注意力,问道:“小哥我看你挺年轻啊,我应该比你大吧。” 白晶莹趁机借着弯腰系鞋带向那个方向瞟去,门后的人像是被烫到,立马收回视线,把门牢牢合上。 年轻男人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我确实不太大,今年一百……一十九了。” 虽然男人改口迅速,闻人笙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话。 闻人笙眼中带着一丝打量,继续套话:“好歹咱们也算是认识,你叫什么?我姓闻,名字比较俗,叫人生。这是我朋友,姓白。” “我叫阿夏,夏天的夏。闻哥,白小姐。”阿夏干笑着打招呼。 闻人笙亲热地和阿夏勾肩搭背,继续问他,“我听你说你阿伯?我们见过吗?我得找个空登门感谢,多谢你们叔侄俩的照顾。” 阿夏提起他阿伯表情有些古怪,“我阿伯?你们就住在他家里啊。阿伯忙着主持祭神仪式,估计没空见你们。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照顾客人是应该的。” “哦哦,这样啊,你们这拜的是什么神啊?”闻人问道,“我也对民俗神鬼有些研究,怎么没听说过啊。” 一提到神,阿夏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还带着敬畏,但却又掺杂一丝古怪的厌恶:“是拯救我们村寨的神。” 说完他顿了顿,眼底爬上一层微弱的痛苦和纠结,“总之,你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 19、请神 远远地,闻人笙和白晶莹就看到神庙高耸的尖顶。他们下意识加快脚步,但靠近的时候都是一愣。 神庙前面的空地上挤满了人,庙前的松树上缠满串着铜钱的红色丝线,风吹过就掀起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显得神秘又诡异。 一排排燃烧的火把围着祭坛,将附近一片照得明亮。火把下面是同样燃烧正旺的火盆,不断有人往里面添加纸钱和金银元宝。除此之外,还有两排唢呐锣鼓队伍正一脸严肃地站在祭坛前面。 之前用骨蝶看到的用红布遮盖的长箱子绕着祭坛排开,粗略扫过约莫百十个之多。 每一个长箱子前面还立着一个纸扎人。纸扎人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些,白脸红唇,笑意盈盈,眉间一点红色。一眼扫过,长得都差不多,仔细看去每个纸人又都长得各不相同,隐约有几个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闻人笙眯眼仔细打量那些长箱子,总觉得有些奇怪。那造型…… 一阵风吹过,有一块红布被吹开一条缝隙,隐约能看到底下的长箱子……是棺材! 哪怕是改过外观,与常见的棺材形制略有所不同,那也是棺材,被钉死的棺材! 这棺材和常见一头大一头小的款式并不相同,反而是前后等高等宽,更像是扁平的盒子。 “吉时到——请神——” 站在祭坛上的寨主面对寨民拉长了调子吆喝着。然后转身面向神庙,率先点燃三支香火,举过头顶,跪拜请神。 随即,一声高亢嘹亮的唢呐猛地被吹响,盘旋在村寨上空久久不散。紧接着喧天的锣鼓声也跟着奏响。站在祭坛下面的人也跟着点燃香烛,源源不断地将纸叠的金银元宝继续送进火盆。 元宝纸钱被火苗席卷,伴着香火烟灰飘飘荡荡向着神庙飞去,仿佛是接引神明的天梯。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整个村寨里盈满热闹的气息,聚在一起的寨民们脸上盈满笑意跟着寨主伏拜下去。 寨主率先拜完三下,他站起来扫视一圈,看到在众多伏跪的寨民中鹤立鸡群的闻人笙和白晶莹二人,目光一冷,直勾勾盯着他们。 跃动的烛光下,他的面容越发阴沉。 闻人笙平静地回望过去,想让他拜这不知名的“神”,想都不要想。 白晶莹向来受不得气,她目光凶狠地瞪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吓人。 寨主目光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他们咧嘴一笑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到所有的寨民都拜完起身,他才叽里咕噜地念起祷词。 “维,神曆百七十五年岁次甲辰,时惟中元,兴桐百民设坛拜祭吾神,于座前告曰: 史启已亥之年,邪魔扰侵。百姓有曆劫之苦,村寨受无妄之灾。稚子丧父,老翁失子;血流百里,尸横田埂;家禽牲畜,无一幸免;暴雨倾盖,良田泥海;墙倒屋塌,村落不见。呜呼!此诚生死存亡之秋也! 幸遇神尊,天地垂恩,群邪退散,妖魔伏诛。得以扶墙之倾塌,敛尸于荒野;结亲生子,修房筑屋,重塑吾家,存于世焉。是以,立碑题字,筑庙刻像,不断香火,日夜敬神尊于心中,传神恩于后世! 今以纸货香烛为引,三牲六畜为祭,恭迎神尊降临享祭品香火! 伏祈神恩,神光显应,邪魔远遁,安宁永存。 二祈神恩,福佑吾民,魂魄不灭,永脱轮回。” 白晶莹听得眉头一皱,扯扯闻人笙衣角:“他口中的邪魔不会是我吧?我怎么听他后面的祈愿不太对劲?” 闻人笙顾不上回答她,因为他看见最暗处的黑布悄悄被掀开了一道缝。 白晶莹察觉到异常,顺着看去,就在她打算再次派出骨蝶凑上去看看的时候—— 门,开了。 神庙的大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阴风乍起,夜色愈加浓重,跳跃的火光照不亮所有的地方,总有阴暗黏腻的视线在暗中窥伺着,令人感到不舒服。 寨民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异常,他们兴奋地看着庙门,眼神中带着狂热的崇拜。他们同时伸手,点燃棺材前面的纸人。 火舌迅速蔓延,一个个纸人被吞噬,缥缈的青烟被风送进神庙大门。隐约中,仿佛能听到什么东西的哀嚎。 闻人笙和白晶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却看不到。他们本来就都不是人类,天生可以看到阴阳两界,但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一种直击心灵的压迫感和贯彻脑海的警告。 强烈的不安在此时达到顶峰,直觉告诉闻人笙和白晶莹寨民们请的“神”来了!祂带着无形的威压正一步步从神庙的灵龛上走下来。 看不到,却能感受到祂的存在。 “神”,不可直视! 这句警告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连闻人笙和白晶莹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不!不能看! 不可直视! 低头,低头,低头! 几息之间威压更甚,所有人无论自愿还是被迫都在同一时间低头,避开“神”的视线。 闻人笙和白晶莹此时也混在人群里低头,余光却看见寨主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下一刻,那种挥之不去的窥伺感更加强烈。 果然是被盯上了! 就连待在白晶莹背包里的聂修忱,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孔不入的窥伺感,阴冷,黏腻,沉重,像是浑浊的泥沼,一点点将他包围。 周围的锣鼓声渐歇,漫天的黄白纸钱纠缠着不断燃烧的香烛,打着旋儿轻飘飘落下。明明有很多人在场,却一片鸦雀无声,安静地有些诡异。 闻人笙和白晶莹再次检查整个村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阴煞之气。 很快,风变得更急,吹得人眼都睁不开。 所有棺材上的红布都被掀开,一排排盒子样的棺材暴露了出来,就像是等待“神”享用的祭品。 风继续吹。 棺材上的镇魂钉诡异地被卷走。然后,“咣”同一时间,所有的棺盖被掀翻。 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百十张人皮躺在里面! 闻人笙和白晶莹眼尖地看到有几张棺材里的不是人皮,而是——人!那人他们还十分熟悉,不是小情侣和刘向导……还能是谁? 他们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在外面吗? 马湘和六子又去了哪里? 众多疑问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白晶莹感受到衣服被扯了一下,才强行镇定下来。 是闻人笙,他看了白晶莹一眼,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别着急,先看看怎么回事。 现场的棺材里,除了刘向导他们三个之外,最中间的两张是空棺。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寨主看到棺盖被掀开,目光一转,直直向两人看来,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的两个祭品,抓住他们。敬献给吾神!” “把他们献给吾神,今晚就是我们褪去腐朽的躯壳,再获新生之日!” “看呐,这些新一批的人皮,就是我们的新生!” “我们要人皮!把你们的皮给我!” 全场所有的寨民都齐刷刷跟着扭头盯着他们俩,露出和寨主一样诡异的表情,就连嘴角挂着的弧度也是一模一样。 他们好像被操纵的人偶一样同时发出低低的嗡鸣:“抓住他们,敬献吾神!抓住他们,敬献吾神!……” “抓住他们,再获新生!” “新的皮,我们要新的人皮!” “给我——” 寨民们嘴里念叨着朝两人围过来,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青白,嘴角诡异的弧度越咧越长,直至整张脸都被分成两半! 先是丝丝缕缕的阴气从他们破损的嘴角泄露出来,紧接着就是疯狂的阴气席卷而出。 然后所有寨民的脸上、身上的皮肤就和兴阳阳的一样碎裂。 随着他们说话和行动时牵动肌肉,一块块破碎的皮肤像下雪一样扑簌簌往下掉,指甲也不断地生长变长。 阴气不停地从他们破损的皮肤中钻出,一时间,现场的阴气暴涨。 不过几息,放眼望去所有的寨民都变成了没有皮肤的血尸! 白晶莹又是恶心又是惊骇地后退几步:“妈呀!难怪之前没有任何阴气,这一整个村寨都和底下的血尸是一样的。”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所有血尸逼近的动作一僵,勉强可以分辨出来他们嘴角上扬的弧度停滞,维持在一个既可以说话又足够吓人的幅度。 他们口中同时发出一个声音:“你放屁!那群低等品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寨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恐怖又滑稽。 闻人笙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白晶莹也跟着毫不留情地嘲笑。 同时还有另外一声突兀的低笑从血尸群背后传出来。 声线清越,犹如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又像琼琚相击,叮当成韵。让人无端想到山涧白练,松间明月。 “哇偶,这可比寨主那老妖怪声音好听多了,肯定是个帅哥。”白晶莹感叹还不忘拉踩寨主。 “确实。”闻人笙盯着寨主附和道,眼神里带着戏谑和挑衅。 寨主被气得不轻,哇哇怪叫着指挥一半的血尸向后转。也恰巧是这样,正正好留出来一个空隙,让闻人笙和白晶莹得以窥见那人全貌。 并不明亮的火光下,他自更暗处的棺材里起身,一拢暗红色绣金广袖长袍,漆黑的长发被玉冠束起,将那张过分白皙的面庞完完全全地露出来。 肤白胜玉,清隽风流,只一眼,就好似窥见暗匣里葳蕤自生光的明珠。 白晶莹登时想起来一句不甚贴题却又莫名应景的诗: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